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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剑红颜》


第八章 凤凰和公鸡




第一节
颐香院的吴婆子是个著名的悍妇。 她是什么来历?知道的人,都会退避三舍,敬而远之,在三十年前,她已经是山东 马贼的女匪首,她的老公,就是有“伸刀取头,伸手夺命”之称的刀贼大王洗霸北。 洗霸北威震绿林,拳脚功夫,刀法造诣,被誉为马贼第一人。 这位吴婆子,当年的外号,是“飞马盗后”,擅使一双吴越剑,使起脾性来,连洗 霸北也为之眉头大皱。十五年前,洗霸北病逝山东,这位“飞马盗后”,也销声匿迹, 不知所踪。 却原来,她已在这颐香院里歇下了脚。而一般人,只知道她是“悍妇”而已。绝大 多数人都不知道,这“悍妇”若发起雌威,就算是凶名甚著的钱百魁,也绝不是她的敌 手。 时候还很早,吴婆子就已在颐香院里剪花。 熟悉吴婆子的人,都可以从她剪花的手势,知道她今天的心情如何。她若情绪很好, 那么,她剪花的时候,一定会哼着江北小曲,而且每剪都小心翼翼,把花叶修剪得整整 齐齐。 但现在,她哪里像是剪花?只见她两腮鼓起,面露杀机,栏杆前一列二十八盆花朵, 都被剪得支离破碎。花不见了一半,叶也不见了一半。最后,这位吴婆子居然连花盆都 剪烂了。
第二节
落英满园。一个陌生人,一个叫化子,来到园中。 吴婆子终于放下了剪,但她的目光却比剪刀更锋利。 她冷冷的盯着这个人。 这是个满脸胡子的大汉。 他的手很大,但左右两手加起来,才总共只有七根手指。 “布堂主,你终于来了。”吴婆子忽然开口。 她的声音好像在哭。以前,她要杀人的时候,说话也是这副样子的。 布大手没有瞧着吴婆子。 他瞧着的是花。一朵很好看的兰花,原本种在精致的瓷盆上。 但瓷盆被“剪烂”了。花也跌落在地上。 布大手叹了口气,忽然俯身拾起那朵花。 吴婆子冷笑一声,说:“这朵花还未修好。” 手一扬,本已搁在栏杆上的利剪,忽然像是弩箭般向前激射过去。 好快!好准!利剪直飞射向布大手的咽喉。 布大手叹口气:“的确未曾修好。” 在他开口说话之前,他的右手已把利剪抄下来。 吴婆子脸色一变,不期然向后倒退一步。 布大手接过利剪,却不是修剪花朵,而是修剪指甲。 他的指甲很长。 他剪下了一块,轻轻一弹。 吴婆子突然惨呼一声,右眼居然给指甲刺瞎了。 这是什么劲力? 吴婆子又惊又怒:“恶贼,老婆子跟你拼了!” 布大手却说:“这把剪太钝,不中用,还给你好了。” 他把剪刀递给吴婆子。 连指甲都能刺瞎她的右眼,这把利剪,吴婆子如何敢接? 一直以来,她是人见人怕的江湖女煞星、女魔头。 想不到布大手一出现,她就变得像个又老又迟钝的老妇人。 吴婆子是骑虎难下,她已势必要拚。 剪刀,她是万万不敢接的了。 但不接又如何? 进吗?不敢胡来。 退吗?倘若布大手乘势追击,后果也是堪虞。 在这刹那间,吴婆子可说是进退维谷,不知所措。 以吴婆子这等高手,居然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 倏地,一只手仿佛从天而降,很轻松的就把那利剪接下 吴婆子不由吐一口气。她再也不敢托大了,匆匆退后。 她瞧着了一个人的背影,心中暗自庆幸。 这人若来迟半步,她现在也许已成为剪下亡魂!
第三节
来的是老霍。“天崩”老霍,也就是义气帮南总舵主“白骨学究”贺六先生。 布大手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就像块岩石。 贺六先生却轻轻的叹了口气:“岳无泪怎会把你赶出好汉堂的?” 布大手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他也没有回答。 贺六先生却没有停止,缓缓接着说下去:“自古唯大英雄好色,你是个大豪杰,真 好汉,你既然看上了岳倩倩,岳老头儿应该连欢喜也来不及,但他却没有把你当作兄弟, 居然把你赶出了好汉堂!”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刀!他一刀一刀的割下去!总有一刀,会割疼布大手! 布大手的心也许已伤了。但他脸上还是没有半点变化。他只是看着那朵花,那朵花 忽然像飞镖一样,向贺六先生的眉心疾飞过去。 吴婆子大吃一惊。 这岂非已达到了“飞花摘叶,俱可伤人”的境界? 贺六先生居然没有动。既不闪避,也不抄接。飞花猝然贴在他的眉心上。 贺六先生的神色不变,依旧站立在原处。 花终跌落。他没有受伤,吴婆于是虚惊一场了。 布大手眼色微变:“好定力!” 贺六先生缀缓道:“布堂主功力实在惊人,只是,要达到以花叶伤人的地步,却仍 然颇有一段距离。” 布大手道:“贺总舵主这份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变色的功夫,世间又有几人能及。” 贺六先生道:“布堂主言重了,毕竟,来的只是一朵脆弱的鲜花,而并非泰山之崩 倒。” 话虽如此,倘若换上了吴婆子,必然已被这朵花儿吓寻手忙脚乱,魂飞魄散。 她不由又悄悄的后退一步。 颐香院本是美人窝。 但此刻,出现在此地的却不是来自大江南北的佳丽,而是一群充满杀气的黑衣汉子。 每一个黑衣汉子的衣襟上,都用金线绣着一个“义”字。 义气帮中人! 布大手却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仿佛世间上根本就没有这群人的存在。 然而,他们却是极可怕的一群杀手。 贺六先生凝视着布大手,忽然道:“本座很欣赏你的勇气,但却认为你离开开封, 来到此地,是一件相当愚蠢的事。” 布大手道:“布某本非聪明人,蠢事已常为之。” 贺六先生道:“你能够一直活到现在,未尝不是幸运之极。” 布大手道:“贺总舵主说的不错,反正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了,多做一次蠢事,却 又何妨?” 贺六先生冷冷一笑:“可惜‘送死’这种事,你一辈子只能干一次。” 布大手道:“干了再说死了再算!” 贺六先生瞳孔收缩:“你以为会有一丝希望,可以杀得了本座?” 布大手道:“直到现在,布某仍然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叫‘白骨学究’?” 贺六先生目光闪动,道:“只要你敢接我一掌,你就会明白了。” 布大手忽然裂嘴一笑:“这又有何难哉?”这六个字刚说出他的右掌已伸出。 掌心嫣红,掌力灼热如火。 一掌拍出,仿佛连贺六先生先生的脸都给映红了。 贺六先生悠然挥掌,右掌。 他的右掌姿势很特别,食指和中指紧并,无名指及尾指却分开。 布大手一怔。 他已看出不妙。 但不妙在何处,一时间却说不上来。 而且,他已运力出击,要收回来他已来不及,他只好全力豁出去。 这一掌,看来大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之势。 贺六先生却在这时候,阴森地一笑,就像只已捕捉到猎物的豺狼。 他右手食指及中指间,突然射出一颗很细小细小的弹丸。 弹丸虽细小.但一射出去,撞着布大手的掌心,立刻就发出“波”的一声,爆裂开 来。 布大手怒喝一声:“可恶!” 他急缩手。但迟了。一种毒药,已沁入了他右掌肌肤之内,瞬息之间,肌肉已腐烂, 连指骨也并现出来。 布大手急拔刀。 刀光一闪,右掌立断,跌落地上时,已变成了一堆白骨。 贺六先生面带笑容:“布堂主,你现在大概明白了罢?”
第四节
布大手现在已明白,贺六先生为什么叫“白骨学究”了。 他脸色死灰,咬碎银牙,怒道:“这算什么英雄好汉?” 贺六先生陡地大笑起来:“我什么时候以英雄好汉自居了?” 布大手似以连站也站不稳。 韩化生急忙掺扶着他。 布大手转目凝注着他,咬牙道:“你要记往了,‘白骨学究’就是这样的。” 韩化生一字字道:“我会记住了。” 贺六先生笑道:“两位别伤心,反正你们很快就会变成死人,少一只手,在黄泉道 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布大手狂吼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留住咱们?呸,简直是在做梦!” 贺六先生又再大笑。 “好汉堂的好汉们在哪里?莫非就只剩下你们两个人了?”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怒喝道:“老贼,天下好汉如过江之鲫,岂是尔等鼠辈杀得尽 的?” 布大手陡地目光大亮,面上露出激动之色。 这刀,乃怪刀神翁郝世杰之刀。 但这老者,却非九玄洞主,面是好汉堂的总堂主“义无反顾”岳无泪! 岳无泪来了。 他本来不会来。但当司马纵横叶雪璇离开仙女湖的时候,他却决定和这两个年轻人 在一起。 他无刀。 昔年威震武林的好汉之刀,已在西城一战中折断。 但他还有朋友。 郝世杰知道他需要一把刀,就把自己的金刀送了给他。 “刀可以再铸造,再找,老朋友却越来越少了!” 岳无泪没有拒绝。 好汉讲的是真义气,肝胆相照,别说一把刀,就算是大好头颅,也可以付托在朋友 的手上。 所以,岳总堂主来了。他携刀而来,带着昔日的勇气和信心,卷上重来。 贺六先生脸上再无表情。 他的目光是冷酷、深沉的。 岳无泪瞪着他。 岳总堂主的目光并不森冷,但却有着一种凛然不可犯,大勇无畏的气概。 生则生,死则死,无论生死,绝不言败! 只要浩气长存,或死或生,却又何妨呢? 布大手忽然跪也下去,泪流满面。 “总堂主,大手想念您老人家想得好苦……” 字句似肉麻,然而布大手的真情绝不肉麻,他是真好汉。 他说的是真心话,岳无泪扶起了他,满脸激动之情:“大手,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兄 弟,好汉堂也不能缺少了你。” 布大手惨笑一声:“只是,大手已经是个残废者。” “胡说,”岳无泪怒道:“少一只手,算什么?” 贺六先生冷冷一笑:“像他这种笨驴,就算少了一颗脑袋,也不值得可惜。” 岳无泪怪声嘶叫起来,刀光一闪,就向贺六先生头顶闪电般击下。 这是岳无泪威震天下“武者九式”中,最威猛凌厉的一着“闪电浮云”,江湖中已 不知几许高手,败在他这一刀之下。 虽然他现在手里的并不是好汉之刀,但郝神翁的金刀绝不会比好汉之刀差到什么地 方去。 这一击还是有着那种不可抗拒,骇人已极的巨大威力。 但是,他现在本不该使出这一刀的。 因为这一刀非独以快打慢,而且一刀击出,就已最少虚耗本身内力一半以上。 没有绝对把握而使出这一刀,那非但是浪费,而且还很危险。 高手相争,绝不能有错。 全力出击而伤害不到对方,这就是错,而且是绝对致命的大错。 但岳无泪这一刀已击出。 没有人能改变这一刀,只能等待着一刀攻出的结果。 结果是怎么样的? 只见刀光一闪,战果已经几乎立刻写了下来。 贺六先生没有退缩,也没有半点惊惶失措。 他在刀光中移动了身子。 刀有多快?这是算不出来的。 但无论刀的速度怎样快,贺六先生的身子竟然比刀还要快一点点。 岳无泪一刀击出,但却一刀击了个空!他的身子也有如脚步虚踏在悬崖中。 贺六先生的右掌已击在这位岳总堂主的胸膛上。
第五节
岳无泪又败了。 贺六先生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岳总堂主,你真的衰老了。” 岳无泪们着胸,声音凄厉:“你为什么不索性杀了我?” 贺六先生倏地抑面大笑:“要杀你,易如反掌耳,本座把你的性命留下,就是要让 好汉堂的人知道,他们所钦佩的岳总堂主和布大手,原来都是不堪一击的草包。” 岳无泪怒不可遏,正挥刀,但真气一动,血气上涌,立刻吐出一口放血来。 布大手却己在这时候昏死过去。 韩化生手足无措。且就在这时候,两个年轻人闯了进来。 司马纵横和叶雪璇先到元宝赌坊走了一趟。 在那里,他们解决了几个小脚色,再赶到颐香院。 他们己来迟了一步。 岳无泪已中了一掌,布大手更断折一手,昏迷不醒。 贺六先生瞧着这对年轻人,瞧的连眼睛也不眨动一下。司马纵横扶着岳无泪,面有 怒色。 岳无泪叹息一声:“老夫真是不中用了,又败啦。” 叶雪璇面罩寒霜,冷冷的盯着贺六先生:“贺总舵主?” 贺六先生仍然目不转睛地瞧着她:“正是贺某。” 叶雪璇冷笑道:“看样子,贺总舵主神功盖世,相当厉害。” 贺六先生目光收缩成一线。淡淡道:“凭你,似乎还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叶雪璇冷冷道:“连说话都没有资格,那么,想向你讨教几招,更是异想天开了?” 贺六先生一怔。他不由笑了起来:“你想跟本座动手?” 叶雪璇道:“不配吗?” 贺六先生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是如此美丽的女郎,如果杀了你,实在是煮鹤 焚琴,大煞风景。” 叶雪璇道:“那么,你可以不杀我,让我杀了你便是。” 贺六先生道:“姑娘真会说笑。” 叶雪璇冷冷道:“我是说真的。” 贺六先生叹口气:“小小年纪,就己当上了一教之主,难得如此心高气傲。” 叶雪璇冷笑道:“你既然早知道我是什么人,该知道我已经很够资格跟你交手了。” 贺六先生哈哈一笑:“庞六仙若是仍还活着,本座也许会忌惮三分,但是现在嘛, 哈哈!哈哈哈!……” 他一面笑,一面走向那群黑衣汉子。 他取了一把剑。他用剑尖指着叶雪璇,接道:“你也曾学剑?” 叶雪璇道:“先师所传,纯为除魔术道!” 贺六大笑:“庞六仙生前名震天下,倒要看看,他晚年调教出一个怎样的女弟子。” 大笑声中,身形急射,长剑击出。 一击发出,已暗藏三式变化,五下杀着。 叶雪璇冷笑,挥剑还击。 贺六先生“咦”的一声,长剑忽然低垂,身形倒退。 叶雪璇还击之凌厉,显然是令他感到有点意外的。 他一退,叶雪璇只好猛追出去;连环闪电般攻出二十一剑。 贺六先生退人栏杆后。 “栏杆前有花。剑影闪动,花叶摧落如雨,被剑锋纷纷击成粉碎。 贺六先生叹一口气:“虽是女儿家,却非惜花人。” 他脸上一片漫不经心的样子。 但叶雪璇却一直紧迫着他,二十一剑之后,又再剑走偏锋,剑剑刺向贺六先生胸前 要害。 贺六先生身法连续变换,面上的神色渐渐轻松不起来。 他连接暗算。挫败了布太手和岳无泪,难免有点沾沾自喜。 却没料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女郎才是今天他遇上最厉害的一个劲敌。 他本来充满自信。 高手对阵,自信不可少,它甚至是一种很可怕的武器。 过份的自信,仍然是武器。 所不同的,这已经变成了是自杀的武器。 贺六先生临敌经验丰富,他已发觉到自己已犯了这种大忌。刹那间,轻敌心情尽敛, 全神贯注力图解决这年轻貌美的大幻教教主。 然而此际叶雪璇已是得势不饶人。 贺六先生心中一沉。 叶雪璇的剑实在太快,而且虚幻不定,变化无常。 他早已不敢怠慢,但形势依然恶劣。 他甚至渐渐无法看得清楚,叶雪璇是怎样出手的。 他突然大叫:“停下来!” 叶雪璇岂肯罢休:“不杀你,决不停剑!” 崔命来的声音,却在这时候相继响起:“再不停剑,先杀不疯道士,再杀铁凤师!” 贺六先生的说话,叶雪璇只当作耳风。 崔命来的说话,叶雪璇也是连一个字也不相信。 ——先杀不疯道士!再杀铁凤师! 这是什么说话? 这两人怎会在这里?就算在这里,又岂会任凭你们说杀便杀的?但忽然间,叶雪璇 真的停止下来了。 因为她看见了一辆铁囚车,里面囚禁着两个人,赫然正是铁凤师和不疯道士! 叶雪璇的脸庞不由一阵煞白。 铁凤师!你怎会弄成这副样子的?
第六节
崔命来推动着囚车,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刑场的刽子手。 他的手里有刀,鬼头大刀。 铁凤师和不疯道士的头颅都在囚车外面,只要大刀:挥,这两人就得变作无头之鬼。 贺六先生总算松一口气。 他狠狠的盯着叶雪璇,道:“小妮子,你真不知天高地厚!” 铁凤师在囚车里居然笑了笑,道:“我也是一样,真该死!” 贺六先生倏地喝道:“住口!” 铁凤师眨了眨眼睛,道:“我为什么要住口?” 贺六先生冷冷一笑:“到了这种地步,亏你还好意思开口说话!” 铁凤师悠然一笑:“我现在有什么不妥?” 贺六先生瞪着他,厉声道:“你的凤凰神剑不见了,人也成为待死之囚,还这么开 心!” 铰凤师笑道:“剑是身外物,人终会死,难道为了这点小事,就值得我大哭一场?” 贺六先生冷冷一笑,忽然说:“本座明白了!” 铁凤师道:“你明白什么?” 贺六先生瞧了他半天,又再瞧着叶雪璇,然后才冷冷的兑:“在叶大小姐面前,你 怎能如此失落威风?但形势已如此,你也只好硬充好汉了。” 铁凤师的脸上,立刻露出可怜的神色。 叶雪璇心中一酸,忙叫道:“铁大侠,别听他的,他根本就不是个人。” 铁凤师苦着脸,大声道:“不!贺总舵主说得对,我只是个脓包,却又要硬充好汉, 像我这种人,活在世上也是丢人现眼,倒不如一头撞死好得多!” 他越说越是激动。 贺六先生冲上前怒喝道:“住嘴!” 铁风师也怒叫了起来:“你有种的就杀了我,杀呀!杀呀!为什么不杀?是不是怕 我死了,他们就再无顾忌?” 贺六先生脸色陡地变得极难看。 他忍不住一个耳光就向铁凤师的脸庞上打过去。 铁凤师人在囚车中,正是既不能闪,复无还手之力,这个耳光必然是吃定了。 谁知贺六先生一掌掴下去的时候,小腹下突然重重的给人踢了一脚。 这一脚很要命。 贺六先生怪叫一声,全身颤抖,弯腰痛苦地蹲了下去。 铁凤师居然还打开了囚车,慢条斯理的走了出来。 他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瞧着贺六先生,忽然叹道:“你若不是要打我,我也不会这 么狠,在那地方上踢你一脚。” 贺六先生冷汗直淌,颤声道:“这……这囚车……” 铁凤师微微一笑:“它已被动了手脚,你以为我已是待死之囚,但我这条腿只是轻 轻一伸,就出了来,而且还把你踢成这副样子。” 贺六先生咬着牙,怒瞪着崔命来:“你……你竟敢背叛本帮!” 崔命来叹了口气,道:“除了这样,谁可解‘五毒凤凰针’的剧毒?” 贺六先生脸色一变:“你什么时候中了‘五毒凤凰针’?” 崔命来道:“就在你嘱咐我把他们关进囚车的时候。” 贺六先生怒道:“但他们已在密室中,给迷魂香迷失了本性!” 崔命来耸耸肩,叹道:“那迷魂香,只对不疯道士有效,铁凤师却全然未受影响, 我一时不察觉就给他暗算了一把!” 铁凤师悠然一“笑,道:“说到暗算手段,我也是从你们身上学回来的,至于那种 迷魂香,本来很不错,可惜在下身上,刚巧有一株‘辟毒草’,所以还迷不倒我这头大 公鸡!” 众人皆是一怔。怎么忽然又弄出一句“大公鸡”来? 贤六先生以为可以凭铁凤师保命,谁知道反而给铁凤师踢了致命的一脚。 那一脚真要命。他简直再也无法疑聚真气。 而此际,偏又是强敌环伺的时候。 他还能有什么希望,可以活着离开颐香院。 连吴婆子都已悄悄走了。这婆娘,真靠不住。但他也没有怪她了。 他只好惨笑一声,横剑自刎。 剑很锋利,他没有用多大的气力,就把自己的喉管割断。 崔命来目光呆滞,一言不发。 铁凤师把解药递给他:“别愁,我答应给你的解药,绝不会反悔。” 崔命来接过解药,叹道:“就算有解药,我还能活下去吗?” 铁凤师淡笑道:“别把上官宝楼看得太神通广大,你以为自己天下虽大,而无藏身 之地了?” 崔命来苦笑道:“我出卖了南总舵主,此事实在非同小可。” 铁凤师道:“你有没有听过‘救人须救彻’这句说话?” 崔命来道:“听过,只是,我很少救人。” 铁凤师道:“救人如此,背叛组织也是如此,要就忠心不二,至反叛就反叛到底, 不妨紧记.组织不死,你死!” 崔命来一怔,良久才叹道:“你真会把握机会,现在连我也给你利用了!” “利用二字,太难听了罢?”铁凤师道:“你该说自己弃暗投明,改邪归正。……” 崔命来不由一笑:“说得好,就这么办!” 这时候,司马纵横走到铁凤师身旁,悄悄的说:“刚才,你那副狼狈相,急死叶大 小姐了。” 铁凤师吁一口气:“幸好我也不是个真脓包,否则这张脸真的不知道该搁到什么地 方去。” 司马纵横淡淡一笑:“但这下子反败为胜,你可威风八面了。” 铁凤师一呆:“你不是妒忌罢?” 司马纵横笑道:“不是妒忌,只是羡慕而已。” 铁凤师仰望天色,只见一朵灰云,徐徐地飘了过来。 “唉……看来很快又会有一场暴风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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