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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
第二十三章 吓坏人的新娘子
萧十一郎忽然觉得他和沈璧君之间的距离又变得遥远了。 在那“玩偶山庄”
中,他们不但人在一起,心也在一起。
?在那里,他们的确已忘了很多事,忘了很多顾虑。
但现在,一切事又不同了。
?有些事你只要活着,就没法子忘记。
路长而荒僻,显然是条已被废弃了的古道。
路旁的杂草已枯黄,木叶萧萧。
?萧十一郎没有和沈璧君并肩而行,故意落后了两步。
沈璧君也没有停下来等他,
?现在,危险已过去,伤势也将愈,他们总算已逃出了魔掌,本该觉得很开心才
是,但也不知为什么,他们的心情反而很沉重!
难道他们觉得又已到了分手的时候? 难道他们就不能不分手?
突然间车驰马嘶,一辆大车疾驰而来!
萧十一郎想让出道路,马车竟已在他身旁停下!
马是良驹.漆黑的车身,亮得像镜子。甚至可以照得出他们黯淡的神情,疲倦
而憔悴的脸。
车窗上垂着织锦的帘子。
帘子忽然被掀起,露出了两张脸,竟是那两个神秘的老人。
?朱衣老人道:“上车吧!”
缘袍老人道:“我们送你一程。”
?萧十一郎迟疑着,道:“不敢劳动。”
朱衣老人道:“一定要送。”
绿袍老人道:“非送不可。”
?萧十一郎道:“为什么?”
朱衣老人道,“因为你是第一个活着从那里出来的人。”
?绿袍老人道:“也是第一个活着从我眼下走出来的人。”
两人的面色很冷漠,他们的眼睛里却闪动着一种炽热的光芒。
萧十一郎第一次感觉到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
?他终于笑了笑,拉开了车门。
车厢里的布置也正如那山庄里的屋子,华丽得近于夸张,但无论如何,一个已
很疲倦的人坐上去,总是舒服的。
沈璧君却像是呆子。
她直挺挺地坐着,眼睛瞪着窗外,全身都没有放松。
萧十一郎也有些不安,因为老人们的眼睛都在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朱衣老人忽然道:‘你这次走了,千万莫再回来!”
绿袍老人道:“无论为了什么,都千万莫再回来!”
萧十一郎道:‘为什么?”
朱衣老人目中竟似露出了一丝恐惧之色,道:“因为他根本不是人,是鬼,比
鬼还可怕的妖怪,无论谁遇着他,活着都不如死了的好!”
?绿袍老人道:“我们说的‘他’是谁,你当然也知道。”
萧十一郎长长吐出口气,道:“两位是什么人,我现在也知道了。”
?朱衣老人道:“你当然会知道,因为以你的武功,当今天下,已没有第四个人
是你的敌手,我们正是其中两个。”
缘袍老人道:“但我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敌手!”
朱衣老人的嘴角在颤抖,道:“天下绝没有任何人能接得住他三十招!”
缘袍老人道:“你也许只能接得住他十五招!”
沈璧君咬着嘴唇,几次想开口,都忍住了。
萧十一郎沉思着,缓缓道:“也许我已猜出他是谁了。”
朱衣老人道:“你最好不要知道他是谁,只要知道他随时能杀你,你却永远没
法子杀他。”
?绿袍老人道:“世上根本就没有人能杀得死他!”
萧十一郎道:“两位莫非已和他交过手?”
?朱衣老人沉默了半晌,长叹道:“否则我们又怎会待在那里,早上下棋,晚上
也下棋……”
绿袍老人道:“你难道以为我们真的那么喜欢下棋?”
朱衣老人苦笑道:“老实说,现在我一摸到棋子,头就大了,但除了下棋外,
我们还能做什么?”
绿袍老人道:“二十年来,我们未交过一个朋友,也没有一个人值得我们交
的,只有你…但我们最多只能送你到路口,就得回去。”
萧十一郎目光闪动,道:“两位难道就不能不回去?”
老人对望了一眼,沉重地摇了摇头。
朱衣老人嘴角带着丝凄凉的笑意,叹道:“我们已太老了,已没有勇气再逃
了。”
绿袍老人笑得更凄凉,道:“以前,我们也曾经试过,但无论怎么逃,只要一
停下来,就会发现他在那里等着你!”
萧十一郎沉吟着,良久良久,目中突然射出了剑锋般的锋芒,盯着老人,缓缓
道:“合我们三人之力,也许……”
朱衣老人很快地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不行,绝对不行。”
?绿袍老人道:“这念头你连想都不能想!”
萧十—郎道:“为什么?”
?朱衣老人道:“因为你只要有了这个念头,就会想法子去杀他!”
绿袍老人道:“只要你想杀他,结果就一定死在他手里!”
萧十一郎道:“可是……”
?朱衣老人又打断了他的话,忽道:“你以为我们是为了什么要来送你的?怕你
走不动?你以为我们出来一次很容易?”
绿袍老人道:“我们来就是要你明白,你们这次能逃出来,全是运气,所以此
后你只要活着一天,就离他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再不要动杀他的念头,否
则,你就算还能活着,也会觉得生不如死。”
朱衣老人长长叹了口气,道:“就和我们一样,觉得生不如死。”
绿袍老人道:“若是别人落在他手中,必死无疑,但是你。…·他可能还会留
着你,就像留着我们一样,他无聊时,就会拿你做对手来消遣。”
朱衣老人道:“因为他只有拿我们这种人作对手,才会多少觉得有点乐趣。”
?绿袍老人道:“但我们却不愿你重蹈我们的覆撤,做他的玩偶,否则你是死是
活,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朱衣老人目光遥视着窗外的远山;缓缓道:“我们已老了,已快死了,等我们
死后,他别无对手可寻时,一定会觉得很寂寞...”
?缘袍老人目中闪着光,道:“那就是我们对他的报复!因为除此之外,我们就
再也找不出第二种报复的法子了!”
萧十一郎静静地听着,似已说不出话来。
马车突然停下,朱衣老人推开了车门,道:“走,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绿袍老人道:“你若敢再回来,就算他不杀你,我们也一定要你的命!”
前面,已是大道。
马车又已绝尘而去,萧十一郎和沈璧君还站在路口发着怔,
沈璧君的脸色发白,突然道:“你想,这两人会不会是‘他’故意派来吓我们
的?”
萧十一郎想也没有想,断然道:“绝不会。”
沈璧君道:“为什么?”
?萧十一郎道:“这两人也许会无缘无故地就杀死几百人,但却绝不会说一句
谎。”
沈璧君道:“为什么7他们究竟是谁?”
萧十一郎道:“二十年来,武林中只怕没有比他们更有名、更可怕的人了,江
湖中人只要听到他们的名字……”
他还没有说出他们的名字,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鼓乐声。
?萧十—朗抬起头,就看到一行人马,自路那边蜿蜒而来。
是新娘子坐的花轿。
?新郎官头戴金花,身穿蟒袍,骑着匹毛色纯白,全无杂色的高头大马,走在行
列的最前面。
世上所有的新郎官,一定都是满面喜气、得意洋洋的。尤其是新娘子已坐在花
轿里的时候。
?一个人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很怕看到别人开心得意的样子。
萧十一郎平时本不是如此自私小气的人,但今天却是例外,他也不知是无意,
还是有意,突然弯下腰去咳嗽起来。
沈璧君头虽是抬着的,但眼睛里却什么也瞧不见,看到别人的花轿,她就会想
到自己坐在花轿里的时候。那时她心里还充满了美丽的幻想,幸福的憧憬。
但现在呢?
?她只希望现在坐在花轿里的这位新娘子,莫要遭遇到和她同样的事,除了自己
的丈夫外,莫要再爱上第二个男人。
一个人在得意的时候,总喜欢看着别人的样子,总希望别人也在看他,总觉得
别人也应该能分享他的快乐。
但这新郎官也不例外。他人虽坐在马上,一颗心却早已钻入花轿里,除了他的
新娘子外,全世界所有的入他都没有放在心上、瞧在眼里。
因为这新娘他得来实在太不容易了。
为了她,他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
为了她,他身上的肉也不知少了多少斤。
他本来几乎已绝望,谁知她却忽然点了头。
“唉!女人的心。”
现在,受苦受难的日子总算已过去,她总算已是他的。
眼见花轿就要抬进门,新娘子就要进洞房了。
想到这里,他百把斤重的身子忽然轻得好像要从马背上飘了起来。他抬头看了
看天,又低头看了看地。
“唉!真是谢天谢地。”
八匹对子马,十六个吹鼓手后面,就是那顶八人抬的花轿。
?轿帘当然是垂着的。
别的新娘子一上了花轿,最刁蛮、最调皮的女人也会变成呆子,动也不敢动,
响也不敢响,甚至连放个屁都不敢,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忍着。
但这新娘子,却是例外。帘子居然被掀起了一线,新娘子居然躲在轿子里向外
偷看。
萧十一郎刚抬起头,就看到帘子后面那双骨碌四面乱转的眼睛。
?他也忍不住觉得很好笑:“人还在花轿里,已憋不住了,以后那还得了?”
这样的新娘予已经很少见了,谁知更少见的事情还在后头理! 轿帘突然掀
起。
红绸衣、红绣鞋,满头凤冠霞披,穿戴得整整齐齐的新娘子,竟突然从花轿里
飞了出来。 萧十一郎也不禁怔住。
他再也想不到这新娘子竟飞到他面前,从红缎子衣袖里伸出了手,“啪”的一
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银铃般娇笑道,“你这小王八蛋,这些日子,你死到哪
里去了?”
萧十一郎几乎已被那一巴掌拍得跌倒,再一听到这声音,他就好像真的连站都
站不住了。
吹鼓手、抬轿的、跟轿的,前前后后三四十个,也全都怔住,瞪大了眼睛,张
大了嘴。那种情就好像嘴里刚被塞下个煮熟滚烫的鸡蛋。
沈璧君也已怔住,这种事,她更是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
?新娘子娇笑着道:“我只不过擦了一斤多粉,你难道就认不出我是谁了?”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就算认不出,也猜得到的…世上除了风四娘
外,哪里找得出第二个这样的新娘子?”
风四娘脸上的粉当然没有一斤,但至少也有三两。
这当然是喜娘们的杰作,据说有本事的喜娘不但能路黑姑娘“漂白”,还能将
麻子姑娘脸上每个洞都填平。所以世上每个新娘子都很漂亮而且看来差不多都一
样。
但再多的粉也掩不住风四娘脸上那种洒脱而甜美的笑容,那种懒散而满不在乎
的神情。风四娘毕竟是风四娘,毕竟与别的新娘子不同,就算有一百双眼睛瞪着
她,她还是那般模样。
她还是咯咯地笑着,拍着萧十一郎的肩膀,道:“你想不想得到新娘子就是我?
想不想得到我也有嫁人的一天?”
萧十一郎苦笑着,道:“实在想不到。”
?风四娘虽然不在乎,他却己有些受不了。压低了声音道:“但你既已做了新娘
子还是赶快上轿吧!你看,这么多人都在等你。”
风四娘瞪眼道:“要他们等等有什么关系?”
她提起绣裙,轻巧的转了个身,又笑道:“你看,我穿了新娘的衣服,漂不漂
亮?”
萧十一郎道:“漂亮、漂亮、漂亮极了,这么漂亮的新娘简直天下少有。”
?风四娘用指头戳了戳他的鼻子,道:“所以我说你呀……你实在是没福气。”
萧十一郎摸着鼻子,苦笑道:“这种福气我可当不起。”
?风四娘瞪起眼,又笑了,眨着眼笑道:“你猜猜看,我嫁的是谁?”
萧十一郎还未说话,新郎官已匆匆赶了过来。
他这才看清这位新郎倌四四方方的脸,四四方方的嘴,神情虽然很焦急,但走
起路来是四平八稳,连帽子上插着的金花都没有什么颤动,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块
刚出炉的硬面饼。
萧十一郎笑了,抱拳道:“原来是杨兄,恭喜恭喜。”
?杨开泰看见他就怔住了,怔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笑容,也抱了抱拳,
勉强笑道:“好说好说,这次我们喜事办得太匆忙,有很多好朋友的帖子都没有发
到,等下次……”
刚说出“下次”两个字,风四娘就踩了他一脚,笑骂道:“下次?这种事还能有
下次,我看你真是个呆脖子鹅。”
杨开泰也知道话说错了,急得直擦汗,越急话就越说不出,只有在下面去拉风
四娘的衣袖,吃吃道:“这……这种时候……你……你……你怎么能跑出轿子来
呢?”
风四娘瞪道:“为什么不能?看见老朋友,连招呼都不能打么?”
杨开泰道:“可是……可是你现在已经是新娘子…。.”
风四娘道:“新娘子又怎样,新娘子难道就不是人?”
杨开泰涨红了脸,道:“你……你们评评理,天下哪有这样的新娘子?”
风四娘道:“我就是这样子,你要是看不顺眼,换一个好了。”
杨开泰气得直跺脚,着急道:“不讲理,不讲理,简直不讲理...”
风四娘叫了起来,道:“好呀!你现在会说我不讲理了,以前你为什么不说?”
杨开泰擦着汗,道:“以前……以前……”
风四娘冷笑道:“以前我还没有嫁给你,所以我说的话都有道理,连放个屁都
是香的,现在我既已上了花轿,就是你们姓杨的人,所以你就可以作威作福了,是
不是?是不是?”
杨开泰又有些软了,叹着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只不过……”
风四娘道:“只不过怎样?”
杨开泰眼角偷偷往后瞟了一眼,几十双眼睛都在瞪着他,他的脸红得快发黑
了,悄悄道:“只不过你这样予,叫别人瞧见会笑话的。”
他声音越低,风四娘喊得越响,大声道:“笑话就笑话,有什么了不起,我就
是不怕别人笑话!”
杨开泰脸色也不禁变了。他毕竟也是个人,还有口气,毕竟不是泥巴做的,忍
不住也大声道:“可是……可是你这样子,要我以后怎么做人?”
风四娘怒道:“你觉得我丢了你们杨家的人,是不是?”
?杨开泰闭着嘴,居然给她来了个默认。
风四娘冷冷笑道:‘你既然认为我不配做新娘子,这新娘子我不做好了。”
?她忽然取下头上的凤冠,重重地往地上一摔,大声道:“你莫忘了,我虽然上
了花轿,却还没有进你们杨家的门,做不做你们杨家的媳妇,还由不得你,还得看
我高不高兴。”
抬轿的、跟轿的、吹鼓手,看得几乎连眼珠予都凸了出来。
?他们其中有些人已抬了几十年花轿,已不知送过多少新娘子进人家的门,但这
样的事,他们非但没有见过,简直连听都没听说过。
杨开泰已快急疯了,道:“你……你……你……”
平时他只要一急,就会变成结巴,现在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萧十一郎本来还想劝劝,只可惜他对风四娘的脾气太清楚了,知道她脾气一
发,就连天王老子也是劝不了的。
?风四娘索性将身上的绣袍也脱了下来,往杨开秦头上一摔,转身拉了萧十一郎
的手,道:“走,我们走,不做杨家的媳妇,看我死不死得了。”
“你不能走!”
扬开泰终于将这四个字明了出来,赶过去拉风四娘的手。
风四娘立刻就重重地摔开了,大声道:“谁说我不能走?只要我高兴,谁管得了
我?”
?她指着杨开泰的鼻子,瞪着眼,道:“告诉你,你以后少碰我,否则莫怪我给
你难堪!”
杨开泰如木头人般怔在那里,脸上的汗珠一颗颗滚了下来。
萧十一郎看得实在有些不忍,正考虑着,想说几句话来使这场面缓和些,但风
四娘已用力拉着他,大步走了出去。
他挣也挣不脱,甩也甩不开,更不能翻脸,只有跟着往前走,苦着脸道:“求
求你,放开我好不好,我不是不会走路。”
风四娘瞪眼道:“我偏要拉,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遇见风四娘,萧十一郎也没有法子了,只有苦笑道,“可是……可是我还
有……还有个朋友。”
风四娘这才想起方才的确有个人站在他旁边的,这才回头笑了笑,道:“这位
姑娘,你也跟我们一齐走吧!人家杨大少爷有钱有势,我们犯不着待在这里受他们
的气。”
?沈璧君迟疑着,终于跟了过去。
这只不过是因为实在也没法子在这地方待下去,实在不忍再看杨开泰的可怜样
子,否则她实在是不愿跟他们走的。
她的脸色也未必比杨开泰好看多少。
风四娘既然已转过身,索性又瞪了杨开泰一眼,道:“告诉你,这次你若还敢
像以前—样在后面盯着我,我若不把你这铁公鸡身上的鸡毛一根根拔光,就算没本
事。”
杨开泰突也跳了起来,大声道:“你放心,就算天下女人都死光,我也不会再
去找你这个女跃怪!”
?就算是个泥人,也有土性的。
杨开泰终于发了脾气。
风四娘反倒怔住了,怔了半晌,才冷笑道:“好好好,这话是你说的,你最好
不要忘记。”
现在,风四娘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了。
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她都没有说话,却不时回头去望一眼。
萧十一郎淡淡道:“你不用再瞧了,他绝不会再跟来的。”
风四娘的脸红了红,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在瞧他?”
萧十一郎道:“你难道不是?”
风四娘道:“当然不是,我……我只不过是在瞧这位姑娘。”
话既已说了出来,她就真的瞧了沈璧君一眼,
沈璧君虽然垂着头,但无论谁都可以看出她也有一肚子气。
风四娘拉着萧十一郎的手松开了,勉强笑道:“这位姑娘,你贵姓呀?”
沈璧君道:“沈。”
她虽然总算说话了,但声音却从鼻子里发出来的,谁也听不出她说的是个什么
字。
?风四娘笑道:“这位姑娘看到我这副样子,—定会觉得很奇怪。”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她若不奇怪,那才是怪事。”
风四娘道:“但姑娘你最好莫要见怪,他是我的老朋友了,又是我的小老弟,
所以……我一看到他就想骂他两句。”
这样的解释,实在还不如不解释的好。 萧十一郎只有苦笑。
沈璧君本来也应该笑一笑的,可是脸上却连一点笑的意思都没有。
风四娘直勾勾地瞧着她,眼睛比色狼看到漂亮女人时睁得还要大,突又将萧十
一郎拉到一边,悄悄道:“这位姑娘是不是你的……你的那个?”
萧十一郎只好苦笑着摇头。
?风四娘眼波流动,吃吃笑着道:“这种事又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你又何必否
认…。’她若不是,为什么会吃我的醋?”
她的嘴,简直快咬着萧十一郎的耳朵了。心里真像是故意在向沈璧君示威——
天下的女人,十个中只怕有九个有这种要命的脾气。
沈璧君故意垂下头,好像什么都没有瞧见。
风四娘说话的声音本就不太小,现在又高了些,道:“却不知这是谁家的妨
娘,你若真的喜欢,就赶紧求求我,我这老大姐说不定还可以替你们说个媒。”
萧十一郎的心在收缩。
他已不敢去瞧沈璧君,却又情难自禁。
沈璧君也正好抬起头,但一接触到他那充满了痛色的眼色,她目光就立刻转开
了,沉着脸,冷冷道:“你为什么不向这位老大姐解释解释?”
风四娘瞟了萧十一郎一眼,抢着道:“解释什么?”
?沈璧君的神色居然很平静,淡淡道:“我和他只不过是很普通的朋友,而且,
我已是别人的妻子。”
风四娘也笑不出来了。
沈璧君慢慢地接着道:“我看你们两位倒真是天生的一对,我和外子倒可以去
替你们说媒,我想,无论这位——这位老大姐是谁家的姑娘,多少总得给我们夫妻
一点面子。”
她说得很平静,也很有礼。
但这些话每个字都像一把刀,萧十一郎的心已被割裂。
他似已因痛苦而麻痹,汗,正沁出,一粒粒流过他僵硬的腿.
风四娘也怔住了。
她想不出自己这一生中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难堪过。
沈璧君缓缓道:“外子姓连,连城璧,你想必也听说过。”
风四娘似乎连呼吸都停顿了。她做梦也想不到连城璧的妻子会和萧十一郎走在
一起。
?沈璧君的神色更平静,道:“只要你肯答应,我和外子立刻就可以……”
萧十一郎忽然大喝道:“住口!”
他冲过去,紧紧抓住了沈璧君的手。沈璧君冷冷地瞧着他,就仿佛从未见过他
这个人似的。
她的声音更冷淡,冷冷道:“请你放开我的手好么?”
萧十一郎的声音已嘶哑,道:“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沈璧君竟冷笑了起来,道:“你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敢来拉住我的手?”
萧十一郎仿佛突然被人抽了一鞭子,手松开,一步步向后退,锐利而明朗的眼
睛突然变得说不出的空洞、呆滞……
?风四娘的心也在刺痛。
她从未见过萧十一郎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
?直到现在,她才了解萧十一郎对沈璧君的爱有多么深,痛苦有多么深,她只恨
不得能将方才说的话全都吞回去。
直退到路旁的树下,萧十一郎才有声音,声音也是空洞的,反反复复地说着两
句话:“我是什么人?……我凭什么?”
?沈璧君的目光一直在回避着他,冷冷道:“不错,你救过我,我本该感激你,
但现在我对你总算有了报答,我们可以说两不相欠。”
萧十一郎茫然道:‘是,我们两不相欠。”
沈璧君道:“你受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我本来应再多送你一程的,但现在,既
然已有人陪着你,我也用不着再多事了。”
她说到这里,停了停,因为她的声音也已有些颤抖。
?等恢复平静,才缓缓接着道:“你要知道,我是有丈夫的人,无论做什么事,
总得特别谨慎些,若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大家都不好看。”
萧十一郎道:“是……我明白。”
沈璧君道:“你明白就好了,无论如何,我们总算是朋友。”
说到这里,她猝然转过身。
风四娘突然脱口唤道:“沈姑娘……”
沈璧君的肩头似在颤抖.过了很久,才淡淡道:“我现在已是连夫人。”
风四娘勉强笑了笑,道:“连夫人现在可是要去找连公子么?”
沈璧君道:“我难道不该去找他?”
风四娘道:“但连夫人现在也许还不知道连公子的去向,不如让我们送一程,
也免得再有意外。”
?沈璧君道:“这倒用不着两位操心,就算我想找人护送,也不会麻烦到两
位。”
她冷冷接着道:“杨开泰杨公子本是外子的世交,而且,他还是位君子,我去
找他,非但什么事都方便得多,而且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风四娘非但笑不出,连话都说不出了,她这一生很少有说不出活的时候,只有
别人遇见她,才会变成哑巴,但现在,在沈壁君面前,她甚至连脾气都不能发作。
她实未想到看来文静又温柔的女人,做事竟这样厉害。
沈登君缓缓道:“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和外子也许会请两位到连家庄去坐坐,
只不过我想这种机会也不会太多。”
?她开始向前走,始终也没有回头。 她像是永远再也不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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