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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卷十八
第十二章 尽听天命
燕飞来到甲板上,刘 裕和屠奉三正在船尾说话,见他来到,屠奉三 道:“走了?”
刘裕道:“是否高彦放她走?”
燕飞道:“高小子怎舍得放她走。小白雁 的功夫确不错,只牺牲点色相,让高彦搓搓
肚 子,便成功柬聚足够的真气冲破禁制。现在回 想起来,能如此容易把她生擒,确有点侥
幸的 成分。”
屠奉三笑道:“你只是谦虚吧!现在普天 之下,有资格和你单打独斗的数不出多少个。
闲话休提,我和刘兄研究出一个计划,须你参 详一下,看是否可行。”
燕飞道:“你们两个脑袋合作想出来的东 西,会差到哪里去呢?小弟洗耳恭听。”
刘裕道:“计划很简单,第一步是先到大 江帮的秘密基地去,先整理阵容,看看我们
手 上还有多少可用的战船和人马,然后再兵分二 路,一路由濄水运粮上边荒,接济我们在
巫女 丘原的兄弟;另一路开赴颖水,与两湖帮正面 硬撼,决一死战。”
濄水位于颖水之东,中间还隔了一条夏淝 水,三条河均南通淮水,北上边荒。濄水和
夏 淝水更在边荒集的北面数十里处连接,再分叉 北上,偏东的一截抵达巫女丘原的边沿区
域。
隐藏于巫女丘原沼泽地带的兄弟缺粮,运 粮食和兵器弓矢去接济他们是刻不容缓的事。
至于为何要与两湖帮大战一场,燕飞却想不通。
屠奉三看着燕飞一脸疑惑的神色,笑道: “尹清雅既脱身,必通过两湖帮广布南方的
庞 大通讯网和郝长亨取得联系。这头小白雁见到 郝长亨,会尽告老郝我们这方的情况,当
老郝 晓得我们手上不但有五艘战船、三艘大型运粮 船,会误以为我们得到司马道子的全力
支持, 他会怎么做呢?”
刘裕接下去道:“他最怕的是我们与散落 边荒的兄弟会合,重新整固集结,然后封锁
边 荒集南段的颖水,如此我们将可以得到司马道 子源源不绝的各方面支持。”
屠奉三笑道:“他想破脑袋也猜不到我们 和司马道子的真正关系,只看到司马元显和
我 们并肩作战,而事实上司马道子再不会给我们 半个子儿。”
燕飞吁出一口气,靠着船沿半挨半坐着, 点头道:“明白了!所以郝长亨会不惜一切,
调动附近所有两湖帮的战船,趁我们未成气候 前,把我们摧毁,如此我们在边荒的兄弟将
因 缺粮、缺兵器弓矢而不战自溃,他则稳得边荒 集,还可以向姚兴和赫连勃勃展示实力。”
刘裕道:“坦白说!若凭我们现在的实力, 确是不堪郝长亨一击,只是他的‘隐龙’
足可 令我们头痛,何况两湖帮必有船队在颖口附近 集结。不过我们却有三招绝活,只要灵
活运用, 可教老郝吃个大亏,而我们反攻边荒集的壮举, 则有机成功。”
燕飞道:“我只想到大江帮这着奇兵,不 过你已说了出来。”
屠奉三道:“大江帮此着确是奇兵,且以 大小姐的才智,必会清楚掌握水道的所有情
况, 使我们能知己知彼,掌握形势。亦只有由江大 小姐亲自指挥的两头船,方有与‘隐龙’
争胜 较量的能耐。”
稍顿续道:“至于第二招绝活,便是北府 兵的水师船队。北府兵的水师天下闻名,刘
牢 之更是一等一的水战高手,只要他肯点头,我 敢保证两湖帮的战船不敢越过寿阳半步。”
寿阳是北府兵于淮水西面的最后重镇,长 期囤驻重兵,颖口位于寿阳之西,该处河道
纵 横,往北是上边荒集,南行为沘水,再往西分 别连接决水、汝水。
如寿阳的淮水一段被北府兵水师封锁,越 过寿阳的两湖帮船队将有家归不得,一是北
上 边荒,一是经大江返回两湖,那时当然须硬闯 建康水师的一关。
孤军深入,自是智者不为,所以如北府兵 出手,给郝长亨以天作胆,亦不敢过寿阳半
步。
问题在刘牢之肯否在这非常时期,出手助 他们。
假如寿阳以东的水道安全不成问题,粮船 便可以轻松地沿濄水北上,直抵丘原,接济
慕 容战等缺粮的燃眉之急。
燕飞皱眉道:“刘牢之似乎非是这么懂大 体的人,尤其当收到司马曜驾崩的消息,更
是 阵脚大乱,他肯这样帮忙吗?”
刘裕胸有成竹的道:“我会向他痛陈利害, 即使他愚蠢至放弃这个对他有利无害的提
议, 我仍有最后一着,就是请寿阳的主将胡彬出手, 以他的水师虚张声势,也可以达到同
样效果, 我保证胡彬不会令我们失望的。”
接着向燕飞打了个手势。
燕飞暗忖刘裕少有这般夸张的动作,究竟 是什么意思呢?旋即领悟过来,刘裕对刘牢
之 的支持,事实上全无信心,他只是找个借口开 溜,好到豫州救王淡真,而在这样的情况
下, 当然不好让屠奉三晓得他为儿女私情而置正事 于不顾,所以公私一并来办。
忙道:“北府兵的支持关系到反攻边荒集 的成败,刘牢之又意向难测,今次我陪你走
一 趟吧!”
屠奉三倒没有生出疑心,道:“我只能给 你们五天的时间,否则如让郝长亨集结庞大
的 船队,那时将轮到他把颖口封锁,而我们的反 攻,会变成以卵击石。”
刘裕瞥燕飞一眼,露出感激的神色,欣然 道:“五天该足够了!我们办好事后,立即
到 新娘河与你们会合。”
燕飞问道:“这两招确是郝长亨想不到的 奇招,第三招是什么厉害招式呢?”
屠奉三摊手道:“我也想不到,要刘兄才 知道。”
燕飞讶然往刘裕直瞧。
刘裕唇边现出一丝笑意,道:“我们的第 三招绝活,是说服大小姐由屠兄担大旗,指
挥 船队与老郝正面交锋。文清虽智勇过人,但要 面对两湖帮经验仍是差了一点,可是我们
今次 是不容有失,因为再没有翻本的筹码。而数天 下人物,能与两湖帮在水道上争雄斗胜
者,舍 屠兄还有何人呢?”
屠奉三哑然笑道:“刘兄这捧人的一招才 最厉害。但坦白说,我一直有此意,只是不
敢 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要大小姐肯点头,我会 鞠躬尽瘁,竭尽所能。”
燕飞心中一阵感触,刘裕的确开始成熟了, 廖廖几句话,已赢得屠奉三的好感,且表
现出 他知人善用的才智。亦只有刘裕能说服江文清, 将统一指挥的权柄交由屠奉三,使己
方仅余的 微薄力量,能发挥最高的效用。
刘裕下决定道:“上淮水前我们分道走, 我和燕兄到广陵去见刘牢之,五天后在新娘
河 会合。”
拓跋珪立在一座高岗上,三十多名亲随把 守四方,雪野在前方扩展到无垠的远处,后
方 是结霜挂冰的密林,在晨光下大地难掩一片荒 寒之象。
再朝前走半天马程,便是以赫连勃勃为首 的匈奴铁弗部的根据地统万城。
拓跋仪在两名拓跋族的战士引路下,策马 驰上高岗,在离拓跋珪默立处十丈许远甩蹬
下 马,来到拓跋珪后方,致礼问好后颓然道: “边荒集完了,我们终是斗不过慕容垂,我
愿 领受族主赐下的任何罪责。”
拓跋珪仍没有回头,双目闪烁苦奇异的光 芒,柔声道:“赫连勃勃是否到了边荒集去
撒 野?”
拓跋仪心中涌起古怪的感觉,拓跋珪既晓 得攻陷边荒集的联军有赫连勃勃的一份,当
清 楚边荒集的情况,更该晓得今次荒人翻身无望, 为何却显得对关系重大的边荒集的得失
毫不在 意,还似胸有成竹。
要知如赫连勃勃得边荒集之利,又有弥勒 教、姚苌和慕容垂全力支持,将会成为拓跋
族 南下的最大障碍。
拓跋族的另一条南下之路便是入长城,以 干城和雁门作根据地,如此与慕容垂的冲突
将 势不可免。以拓跋族现时的实力,比之慕容垂, 仍有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如非慕容垂
的主力 集中往荣阳,恐怕慕容大军早收复雁门和平城, 还把盛乐夷为废墟。
他已有年多没见过拓跋珪,此刻的拓跋珪 明显地予他不同的感觉,但不同在何处,他
却 感到难以具体地描述出来,那种变化实在微妙 难言。
答道:“赫连勃勃在竺法庆、司马道子、 姚苌和慕容垂的支持下,以狂风扫落叶的方
式, 攻陷边荒集,我们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今次我 们是彻底的完了,我族的战士四散逃亡,
我因 得到一些或许对族主有用的消息,所以全速赶 回来。”
拓跋珪淡然道:“是什么消息呢?”
拓跋仪整理好脑海里的思想,答道:“慕 容垂和姚苌暗中勾结,以对付慕容冲,慕容
垂 会使出引蛇出洞之计,佯装亲领大军北返来对 付我们,只要慕容冲中计出关,姚苌便会
夺取 长安,断慕容冲的后路,而慕容垂则会尽歼慕 容冲出关的部队,完成统一鲜卑慕容族
的壮举。”
稍歇又道:“此事虽由竺法庆之口说出来, 不过观之慕容垂和姚苌在攻打边荒集一事
上携 手合作,应该大致与事实相符。”
拓跋珪双目神色转厉,凝望远方统万城的 方向,一字一字的缓缓道:“慕容垂不是佯
装 来攻打我们,而是真的来攻打我们,因为他清 楚我是怎样的一个人,而我也知道他的手
段。”
拓跋仪点头道:“我们也猜到他会兵分两 路,一队由慕容宝领军,北上与慕容详会合,
再连手收复平城和雁门。慕容垂则亲率主力大 军密藏于关外,等待慕容冲上当。”
拓跋珪仰天长笑,状极欢欣,似乎胜利已 到了他手心内,只待他合手掌握。
拓跋仪大惑不解地呆瞧着他雄伟如山的背 影,雪原寒风阵阵,吹得拓跋珪的长发迎风
乱 舞,有种说不出来充满狂乱和暴力的况味。
忽然间,拓跋仪感到再不认识这位儿时的 玩伴,拓跋珪似变成了另一个人,再不能从
常 人的角度去看他。
他完全不明白拓跋珪有何值得欣喜的理由。 慕容垂深悉拓跋珪的虚实,不论派任何人
领军 来犯,必有足够的实力摧毁崛起不久、根基未 稳的拓跋族。
拓跋珪收止笑声,回复冷静,沉声道: “小仪似乎尚未知道,我们的小燕飞已斩杀竺
法庆于边荒的事。”
拓跋仪遽震道:“什么?”
拓跋珪赞叹道:“好一个燕飞!不愧是我 拓跋珪最看得起的人,此战不但令他千古留
名, 更是他剑手生涯的转折点,也令他踏上直登天 下第一高手宝座的不归路。此战不但令
整个形 势逆转过来,更把荒人的声誉送上颠峰,亦使 慕容垂和姚苌进退两难,赫连勃勃则
从云端掉 下来,再无所凭持。”
拓跋仪急促地喘息道:“小飞怎么做到的?”
拓跋珪轻松的道:“这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你,可却是铁般的事实。弥勒教在一夜间瓦
解, 高悬在边荒集东门外竺法庆的头颅,以没有人 置疑的方式,宣告竺法庆并非什么弥勒
佛降世, 只是个失败的大骗徒,一向令弥勒教徒归心效 死的力量再不复存。听说弥勒教徒
发了疯的四 处破坏,又袭击教内有职级的人,令边荒集大 乱三天后方四散逃亡,但赫连勃
勃、姚兴和慕 容麟三人领导的联军已元气大伤,损失最惨重 的是王国宝一方,竟被愤怒的
弥勒教徒烧掉了 十多条战船。哈!真想不到小飞的剑,竞能起 这么大的作用。”
拓跋仪一时说不出话来。
拓跋珪缓缓转身,双目神光电射的打量拓 跋仪,道:“我们的机会终于来了,我和你
的 猜测刚好相反,假若边荒集不是因竺法庆之死 而危如悬卵,那北上来收拾我们的便将是
慕容 垂而非慕容宝,因为慕容垂对我的顾忌远多过 于慕容冲。明白吗?”
拓跋仪此时方明白拓跋珪刚才说的,“慕 容垂清楚我是怎样的一个人,而我也知道他
的 手段”背后的含意。
慕容垂是知兵法的人,当然明白须以上骥 对上骥的重要性,再配上压倒性的兵力,拓
跋 珪是必败无疑。
当然!假设领兵来反击拓跋珪的,换了是 大燕的第二号人物慕容宝,拓跋珪仍是输多
赢 少的局面,但至少有一线机会。
拓跋珪所说的“机会来了”,正是指此。
拓跋珪哑然笑道:“我本一直在担心要同 时应付赫连勃勃和慕容垂,幸好现在赫连勃
勃 在边荒集泥足深陷,难以回师,且兵力因两次 攻打边荒集而大幅削弱,短期内再难威胁
我们, 我便可以专心应付慕容宝和他的大军。”
拓跋仪仍是不知说什么话好。
一切都在拓跋珪精确的算计里,虽然到此 刻拓跋仪仍不知道,拓跋珪有何妙法应付无
敌 于北方的慕容鲜卑兵,可是却被拓跋珪强大的 信心感染,心中充盈斗志。
拓跋珪负手仰望长空,悠然自若的道: “慕容垂别无选择,必须坐镇荣阳,一方面设
法稳着边荒集,另一方面对付慕容冲出关的大 军,要应付两条战线上的激战,大燕只有慕
容 垂一人能办得到。”
目光又往拓跋仪投去,冷静地道:“我清 楚慕容垂的性格,他绝不容边荒集二度失陷
于 荒人之手,特别对手是燕飞,因为这会令他在 纪千千面前无地自容。所以他会不惜一切,
保 住边荒集。”
拓跋仪点头道:“我明白了!”
拓跋珪道:“你给我回边荒去,尽力助燕 飞收复边荒集,只要你们能成功,将对慕容
垂 的信心造成无可弥补的打击。至于慕容宝方面, 我自有应付之法。哼!”
拓跋仪低声道:“慕容宝是有名的猛将, 在战场上从未试过败绩,故能得慕容垂看重。
族主须小心。”
拓跋珪欣然道:“你竞以为我会犯上轻敌 的错误吗?若是小飞绝不会说这番话。你今
次 到边荒集去,我只能给你千头战马,另精锐百 名,因为我必须保留实力,以应付比我们
远为 强大的敌人。”
拓跋仪连忙谢恩,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今 次见拓跋珪,有与前不同的感受,就是眼前
的 拓跋珪,竟令他这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 生出畏敬之心。
拓跋珪道:“你休息一晚,明早立即起行。 告诉燕飞,当我击垮慕容宝的时候,他和
他的 纪美人重聚的日子亦不远了。一切依约定而行, 我拓跋珪永远是他的好兄弟。”
拓跋仪施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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