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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卷三十一


第 六 章 刺杀行动


  
  刘裕返席坐下,不知如何,包括王弘在内,众人都感到他和先前有点不同,却又说不出
不同在何处。
  王弘道:“刚才你到外面去,我们借机会交换意见,都认为该对你坦白点,说出我们的
心声,让刘兄进一步了解我们。”
  檀道济道:“由我代表大家把话说出来。我们六个人之可结成意气相投的朋友,是因为
我们和其它高门子弟,有一个很大的分别,就是我们均认为不能如此荒唐下去,有很不妥当
的感觉,而天师军的势力扩张得这么快,也令我们心中响起警号。对司马氏朝廷我们已经绝
对失望,对桓玄的所作所为也不敢恭维,所以刘兄是我们最后的一个希望。”
  刘裕平静的道:“你可知若这番话传入司马道子耳内,你们六位肯定不得善终。”
  郗僧施道:“只要我们表面上保持消极隐遁的名士生活方式,是不会有人怀疑我们的。
刚才我们是故意装出放纵的样子,让刘兄亲睹。而刚才看刘兄的神情,肯定被我们骗倒了,
深信不疑我们是无可救药的高门子弟。”
  刘裕为之愕然,想不到适才亲眼所见的竟是个幌子。眼前六人不但是建康新一代名士里
“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有心人,且是懂得谋术的有志之士。不过心忖也确实难怪自己走眼,
因为他的心神全放在杀干归一事上。
  王弘道:“我们建康六友绝不会有卖友求荣的卑鄙小人,六人志向一致,请刘兄明白。”
  刘裕晓得怀疑他们中有内奸一事,已深深伤害了王弘。说到底,王弘始终深具名士性情,
不像他这般清楚人心的险恶。
  毛修之道:“我本是四川大族,被另一大族谯纵害得家破人亡,而背后支持谯纵的,正
是桓玄。此仇不可不报。刘兄已是我们唯一能指望的人,只要刘兄一句话,我们建康六友会
全力匡助刘兄。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建康的攻治,且我们人人身居要职高位,对建康年青一
代更有很大的影响力,否则王兄不会因遭司马道子之忌,致差点没命。”
  刘裕心中同意,他现在最缺乏的,正是建康高门的支持,特别是年轻一代的拥护。眼前
正是一个打进建康高门子弟圈子的一个机会,但他真的可以完全信任他们吗?如果他们之中
确有人暗地为桓玄出力,只要把今晚他说的话泄漏予司马道子,来个借刀杀人之计,他肯定
完蛋大吉,还会死得很惨,屠奉三、宋悲风等全要陪葬。
  可是如果他不接受他们,向他们的满腔热诚浇冷水,后果同样堪虞。
  杀干归当然重要,但他们的“投诚”亦是举足轻重,影响到将来的成败。他们看中刘裕,
是因为他在军中的影响力;而自己看上他们的地方,便是他们在建康政坛上的实力。军事政
治,缺一不可。
  刘裕忽然道:“郗兄为何不把烟管点燃,享受吞云吐雾之乐呢?”
  众皆愕然,不明白刘裕在谈正事之际,为何忽然扯到无关的事上去。
  郗僧施苦笑道:“我是想得要命,可是今晚有不准服药的规矩,我只好忍着。”
  一直很少说话的朱龄石笑道:“郗兄烟管装的并非普通烟丝,而是非常难求的“流丹白
雪”,是丹家以七返九还的文武火提炼而成,最佳服食方法莫如燃烧后吸取其烟气,服后神
清志明,烦恼尽去。”
  檀道济讶道:“刘兄为何忽然问起此事来?”
  刘裕道:“郗兄这“流丹白雪”,是否新近才得到呢?”
  郗僧施大奇道:“刘兄怎猜到的?我是今天才以重金向李淑庄购入一小瓶,这好东西在
建康长期缺货,而今次更是最上等的货色。”
  刘裕没有直接答他,再问道:“你们在我来之前服用过了吗?”
  朱龄石答道:“只是人人浅尝一口,本待刘兄到来,让刘兄可以品尝个中妙趣,让大家
可以开怀倾谈,抛开所有顾忌。”
  刘裕又道:“郗兄通常在甚么情况下,吸服此丹药呢?”
  众人开始感到刘裕锲而不舍追问这方面的事,其中大有深意。只有王弘明白到可能与敌
方用毒有关。
  郗僧施道:“当然是在清谈的场合里,没有这东西,总像缺了甚么似的。”
  檀道济道:“请刘兄明白,对甚么五石散、小还丹诸如此类的丹石,我们早停止服用,
惟独这“流丹白雪”,我们仍有兴趣,是因其没有甚么后遗症。”
  刘裕笑道:“那么李淑庄岂非最清楚建康名士服药的情况?”
  诸葛长民点头道:“刘兄思考敏捷,实情确是如此,而我们仍不断向她买此药,也是掩
人耳目的手段。当点燃雪粉时,其香气可远传开去。”
  刘裕整个人轻松起来,笑道:“言归正传,各位该明白我现在艰难的处境,是不能轻信
别人,幸好我找到了一个大家可推心置腹的方法。”
  众人大讶,王弘奇道:“这也有方法可以证明的吗?”
  刘裕欣然道:“没有不可能的事,现在请郗兄到窗旁去,点燃雪粉,吸烟后只把烟气喷
往窗外去,稍待一刻便会有非常刺激的事发生。”
 

   艇子泊在淮月楼上游二十多丈处,可以监察目标河段的情况。
  蒯恩正把玩一把大弓,像把弄心爱的珍玩般,爱不释手。
  宋悲风道:“只看小恩拿弓的手法,便知小恩是擅射的人。”
  蒯恩道:“全赖侯爷的提点,所以我在骑射上特别下了苦功,每天清早都到郊野练习骑
射,不敢懈怠。”
  宋悲风目光投往秦淮河人大江的水口去,沉声道:“你还有信心认为干归会来吗?”
  蒯恩点头道:“侯爷常训诲我,作出判断后,便要深信自己的看法,坚定不移的直至达
成目标。在兵凶战危的情况下这态度尤为重要,因为如临阵仍三心两意,成功也可以变为失
败。这既是干归唯一刺杀刘爷的机会,而刺杀的方法只有一个,所以我深信干归不但会来,
且是以我们猜想的方法行事,而我已作好了准备。”
  宋悲风道:“小恩你或许仍未察觉,如果今晚确能成功捕杀干归,你便是立了大功,对
你的前途会有很大的帮助。你与侯爷的关系,令你可以加入我们,但是否得到重用,还要看
你的表现,今晚便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蒯恩恭敬的答道:“小恩明白,多谢宋爷指点。”
  宋悲风一震道:“真的来了!”
  蒯恩朝河口望去,一艘两桅帆船正贴着北岸全速驶来,这艘船令人生出特异的地方,是
其它船驶进秦淮河这交通频繁的河道,都会减速以避意外的碰撞,只有她却在不住增速,益
显其不寻常之处。
  宋悲风喝道:“准备!”
  负责划船的兄弟将船桨探进河水里,禁不住喘了一口气。
  司马道子双目眯起来,语气仍保持冷静,道:“干归果然中计!”
  屠奉三、司马元显和陈公公同时看到从大江驶进来的敌船,正如所料的靠着北岸逆流而
上,迅速接近。
  陈公公道:“这是干归的船。“
  司马元显咋舌道:“逆流而上仍有此速度,可见操舟的必是高手。”
  屠奉三沉声道:“除非干归的手下里有比他身手更高明的人,不用他亲自出手,否则今
晚干归是死定了。”
  司马道子喝道:“大家准备!”
  

    干归一身夜行黑衣,立在近船首的位置,双目闪闪生辉的盯着前方右岸高起五层的淮月
楼,身旁是一台经改装的投石机。
  河风吹来,令他感到气满志得。
  他感觉自己正处于最颠峰的状态,有把握去完成今晚经精心策划的刺杀任务。今夜的行
动,绝不容有失,不但能大大提升他在桓家的地位,更可以使他名震天下,粉碎刘裕是杀不
死的真命天子的神话。
  他左手提着是只要是凡人,不论其武功如何高强,也没法消受的杀人利器“万毒水炮”,
乍看只是个长三尺、宽半尺的圆铁筒,可是里面盛着的却是由四川谯家炼制而成,具有高度
腐蚀力和毒性的万毒水,设计巧妙,只要他以内劲催逼,毒水便会裂封而出,向刘裕洒去,
只要有十分之一的毒水命中刘裕,保证他会死得很惨,如喷到眼睛,保证立即变成瞎子。
  这会是最精彩的刺杀行动,来如闪电去似狂风,当投石机把他送上刘裕所在的东五层,
他会发动雷霆万钧的一击。
  那时座驾已在河面掉头,当他功成身退,座驾应刚抵达最靠近淮月楼的下方,而他则可
从容投往船上由手下拉开的大网里,不会因过高而跌伤。
  接着当然是扬帆入江,溜回江陵去。
  手下叫道:“一切如常,没有敌人的形迹。”
  干归仍不放心的细心以双目扫视远近河面,认为一切妥当后,提气轻身,跃上“投入机”
发射“人弹”的位置。
  如此进行刺杀,肯定是创举,说不定可以在刺客史上留下千古传诵的威名。
  当干归想到如果刘裕死了,看荒人还怎把甚么“一箭沉隐龙,正是火石天降时”的故事
继续说下去,战船已抵淮月楼的河段。
  干归心神专注,把所有胡想杂思全排出脑外,心中不着一念,喝道:“发射!”
  “砰!”
  投石机爆起激响,干归像石弹般斜斜射往上方,越过广阔的河面,朝淮月楼的顶层投去。
  这种腾云驾雾的感觉他已非常熟悉,因为在过去两天,他曾在荒野处反复练习,此次虽
多了风浪这因素,他仍可以凭本身的功夫补其不及处。
  秦淮河的美景尽收眼底,不过他的心神却全集中在东五层处。
  倏忽间他来到了四十多丈的高空,势子转弱,离东五层仍有七、八丈的距离。
  干归运转体内真气,重新操纵控制权,“飕”的一声朝东五层其中一窗扑上去,双手提
起“万毒水炮”,准备作出对刘裕致命的一击。
  下一刻他已升至其中一个落地桶窗的位置,仍末弄清楚情况,一个黑影物体己迎头照脸
的撞过来。
  以干归的镇定功夫,亦要立即吓得魂飞魄散,晓得不妙,危急间他本能地发射水炮,毒
水一蓬急雨般朝前喷射,却尽射在飞来物之上,此时他才看清楚是张方几。
  刘裕的声音传来道:“干兄不请自来,理应受罚!”
  干归心知糟糕,哪还有时间思量为何形迹会败露,纵晓得座驾仍未赶到接载他的位置,
也不得不立即退却。他也是了得,大喝一声,伸脚一点,正中方几,方几立即反方向投回破
窗里去,他即借力一个翻身,往下面的秦淮河投去。
  那一脚用尽了干归积蓄的真气,不但化去了刘裕蓄势已待的真劲,还令方几倒飞而回,
令对方没法续施突袭,但也令他气血翻腾,眼冒金星。
  剎那间他下坠近二丈,就在这时,他听到弓弦急响。
  干归心叫救命,听风辨声,勉强在空中借弯曲身体避开少许,但仍难逃一劫,蓦然左肩
锥心剧痛,长箭挟着凌厉的真劲,从肩膀处射入,透背而出。
  干归惨哼一声,被劲箭的力道带得往北岸的方向抛落过去,再拿不着“万毒水炮”,任
它脱手下坠。
  不用刻意去看,他已知敌人闯上自己的战船,正展开屠戮,兵刃交击之声从上游河面处
传入耳内。
  干归右手抓着长箭,运劲震断近箭锋的一截,硬把箭拔出来。
  此时他正头下脚上的往下掉,离河面不到二十丈,只见数道人影从雨枰台临河的平台处
斜掠而起,摆明要在空中拦截他,其中一人正是陈公公。
  不论干归如何坚强,此刻也禁不住英雄气短。一切仿若在没法挣扎逃避的最可怕梦魇里,
本来天衣无缝的刺杀行动,变成了反令自己陷进敌人陷阱的愚蠢之举,事前哪想过事情会朝
这没法接受的形势发展。
  干归暴喝一声,反手拍在自己天灵盖上,骨裂声立即响起。
  纵然要死,亦不能假手于人。
  最后一个念头是如果不是被不知名的敌人射中一箭,令内腑受重创,功力大打折扣,他
该还有一拼之力,只要遁入水中,便有逃生的机会。
  两剑一刀一掌,同时命中他的身体,但他再没有任何感觉。
  刘裕和王弘等人,在东五层居高临下,清楚看到干归退走、中箭、自尽的整个过程,似
是在眨眼间已告结束。
  王弘等固是看得目瞪口呆,动魄惊心,刘裕也是心中感慨。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如果不是任青提提醒他,今晚死的便大有可能是他刘裕。
  建康六友没有内奸问题,问题该出在有“清谈女王”之称的李淑庄身上。她不但让他们
可在东五层众首,还在众会前把“流丹白雪”卖给好此道的六友。这可令人忘忧快乐的丹粉
肯定被干归的人加上毒粉,能削弱他应变的能力,令他更避不过干归的突袭。如被干归厉害
的水器朝厢房内喷发,其它人也要遭殃。
  在下层厢房该有干归的人,嗅得香气后立即以手法通知在附近的同伙,辗转知会干归,
使他能及时捏来进行刺杀。
  他该如何对付李淑庄呢?
  虽然仍拿不着可指控她的真凭实据,可是只要和司马元显说一声,李淑庄肯定难逃一死。
不知如何,他感到这并不是明智之举。
  他还隐隐感到任青提并不是一意助他杀死干归,而是希望他们两败俱亡。
  关键处就在李淑庄身上。
  如果明天她没有逃亡,他会去拜访她,看她究竟是如何有办法的一个女人。
  今夜甚么都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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