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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大唐双龙传》第四十九卷
第八章 棋高一着
寇仲扯掉头罩纳入怀内,免得影响视听灵觉。在石之轩说话之际,他已掌握到自己的处
境和石之轩的用心。
石之轩并非不想杀他,且是有意杀他于此时此地。他的一番说辞,只为予寇仲一线生机
,误认石之轩因要取回《寒林清远图》,所以放过眼前取他小命的机会。事实权衡利害,杀
死寇仲实为目下石之轩的头等大事,否则他就不会冒险跟进皇宫来,深思熟虑的算计他们;
至此几可肯定石之轩并不知道他们窃听到他和尹祖文的对话。
即使以石之轩之能,要杀他寇仲绝非轻松的一回事。且当寇仲自忖必死,说不定会行险
一博,例如奋力逃入地道,又或冲破天窗闯出宫外,那时纵使石之轩变仲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
石之轩才智超凡,知道只要提出带走侯希白,寇仲必会全力阻止,那石之轩就可不虞寇
仲在分出生死前舍友逃走。
螺旋劲透过刀锋,挟着嘶嘶异响,刀未至劲气先行,兜头兜面的往“邪王”石之轩罩去
。
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石之轩的不死幻教人无从捉摸,疑幻似真。而寇仲则是利用本身
长生气的灵异特性,正如他和徐子陵可隔壁探察,他现在亦以气劲先行探测石之轩的虚实,
只要石之轩有任何反应,他可在气机牵引下,厘定进攻的位置、角度和劲力。
殿外不住传来禁卫军来回走动的声响和马蹄踏地声,显示禁卫军正作大规模的调集和动
员,形势紧张火热。不过谁都想不到江湖上一老一少两位最顶尖的人物,正在皇宫核心的大
殿内进行生死决战。
石之轩露出一丝淡淡笑意,又往左右各晃一下,每一晃均带得寇仲的“气劲场”往晃动
的一方偏移。
等著变成寇仲第三只眼睛的刀锋立生感应,倏地加速,化作井中八法中的“击奇”,迅
雷激电般往感觉中
XXX把宋缺传他的身意之法发挥得淋漓尽至。
刀锋刺空。
明明应可刺中石之轩胸口,至不济该可迫他挡格反击可是石之轩却出现在他左方侧处,
还横掌拍向井中月,以他的功力,如此一掌拍实,保证寇仲拿不稳刀子。
寇仲明白过来,不死幻不但是世上最迅疾的身法,并能在气劲上令对手产生幻觉,除非
寇仲刀尖的灵觉达至可分辨真伪的境界,否则休想破他的不死幻。
幸好他从来缺处学晓每出一刀,均留有余力,际此危急关头,临急变招,人往后退,刀
势生变,反往石之轩掌心挑去。
石之轩低喝一声“好”,掌化为指,点正刀锋。
一股可怕和高度集中的内劲重击刀尖,发出“噗”的一声劲气交击清响,寇仲给震得血
气翻腾,差点拿不稳井中月,触电般依原势往后疾退。
石之轩双目异芒大盛,正是要全力出手的现象。
寇仲心叫不好,忙施展体内真气逆转之法,改退后为侧移,摆出“不攻”架势。
似攻非攻,似守非守。
当日他与伏难陀决战时,在强攻之际使出“不攻”,迫得伏难陀无奈出手,此刻却是在
退守之际重施故智。
石之轩果然目露讶色,点头道:“这招相当不错。”
说时掌化为拳,隔空一拳轰来,狂猛无俦的劲气将寇仲完全笼罩。
寇仲心叫不妙,石之轩这拳脉络分明,劲气的强弱轻重角度变化全在掌握之内,晓得其
意并不在破他的“不攻”,而是以不死印气遥探他的情况,再厘定进攻的最佳方法,等若适
才他寇仲以刀气探路摸底,只不过石之轩的独门心法更能探测他体内真气运动的状态。
寇仲私下曾和徐子陵多番研究讨论破不死印的方法,虽仍是一筹莫展,可是从徐子陵多
番与石之轩交手的经验中,却得到珍贵的启悟,所以能判别石之轩这一拳的背后用意。
一招失着,势将招来杀身之祸。
寇仲临危不乱,心神晋入井中月的境界,哈哈一笑,回刀护体,真气敛而不发,人刀合
成一个无隙可寻的整体,是为“不攻”的变式。
“蓬”!
寇仲像断线风筝的应拳往后飞退,落下处刚好是侯希自身旁,还提脚朝侯希白轻踢试图
解穴,是龙是蛇,就要看他的长生气是否灵光。
石之轩想不到寇仲不但能凭刀气凝成的护体真气硬捱他一拳,而有此妙着,露出又好气
又好笑的神情,如影附形的闪电追至,两手幻化出漫天拳影,铺天盖地地向他罩来,本体像
变成没有实质的幻影,虚实难分,教人无从掌握。
寇仲收回踢向侯希白的右脚,改为往左踏出,且是缩地成寸的奇步,哈哈笑道:“这叫
脚诈!邪王中计哩!”
倏忽间他避开石之轩正面的进攻,移至石之轩右侧,看也不看的随意一刀挥扫,心中凝
起战场上千军万马互相冲杀,血流成河、日月无光的惨烈情景,登时生出凛冽冰寒的刀气,
以横扫千军的霸道威势,不理石之轩是真是幻,就把石之轩当作是婠婠的天魔劲场,井中月
化作黄芒,疾扫过去。
石之轩漫天掌影消散,提脚侧踢井中月,在毫无转圜余地下双方狠拚一招。
寇仲给连人带刀踢得侧退开去,不过心中只有欢喜,交手至此,他尚是首趟主动的迫得
石之轩肯与他硬拚。
石之轩上身微晃,目露杀机,待要追击,寇仲早凭逆转真气之法,反冲回来,冷喝道:
“看老子的‘方圆’!”
以石之轩的身手眼光,仍在判断上失误,想不到寇中途能反退为进,更头痛是眼看寇仲
只简简单单的一刀溯至,竟生出一堵方阔的气墙,迫身而来,令他不敢冒进,最威胁他是刀
锋射出一柱浑圆的气劲,如铁柱般朝他胸口直捣。
石之轩冷喝道:“找死!”
蓦然急旋,化作人造的龙卷风暴,迎向刀锋,“方圆”的劲气和旋动的劲气正面硬撼,
生出贯满全殿空间的狂飓激啸。
寇仲那想得到对方有此一着,更害怕对方把他的气墙真气吸纳,反过来对付自己,我消
彼长下,一招就可取他小命。
想也没想过“方圆”可给对方这么破掉,幸好他身经百战,深明穷则变、变则通之理,
硬把气墙收缩,方不在圆仍在,一束高度集中,使对方无法吸收消化的劲气,在井中月黄芒
剧盛下,改“方圆”为“速战”,刀随人去,重击对手。
变成旋风般的石之轩也不敢以身试法以不死印卸解寇仲的刀气,改为一袖挥出,搭上刀
锋,发出“砰”的一下闷响。另一手挥袖拂击寇仲面门,可怕的旋劲似从没发生般那样突然
终止。
寇仲的井中月似给整座大山压着,不管如何运劲都XXX,最要命是对方衣袖轻轻一拂
,不但成功的将他自以为必杀的劲气震散,对方那充满邪恶XX的真气更沿刀入侵,往他经
脉袭至。
以往大小战役,从没有人能将他灵动如神的井中月如此压服控制。
寇仲险些儿要弃刀保命,又晓得倘如此不智只有加速败亡,人急智生下顾不到威仪,就
那么侧滚地上,避过拂往面门的夺命一袖,把全身全灵的力量对抗石之轩搭在刀锋可摄魄勾
魂的另一袖。
螺旋劲山洪暴发般透刀反击。
“轰”!
石之轩分得一半的力道终及不上寇仲的全力反击,缠刀的衣袖松脱,且身不由主的后退
小半步,寇仲则风车般转动着滑地直滚开去。
石之轩一阵长笑,腾空而起,往寇仲扑去。
徐子陵的吃惊是有理由的,因为截击他的正是从喘病康复过来的独孤阀第一高手尤楚红
,严格来说此时徐子陵只是从她的身手和独门兵器碧玉杖把她认出来。
她的白发和布满脸庞的皱纹换上乌发和嫩肤,虽仍是老婆婆的形相,此时外貌却至少比
以前在洛阳见她时年轻上三、四十年。她真正的年纪肯定接近百岁,现在则横看竖看只是个
五十来岁的贵妇,此刻的她头饰黑幡XXX以前的印象,情景诡异得使人心寒。
她理该和李渊等一道赶来,却能赶在前头从下方冲天而上追截自己,足见功力高明。难
怪宇文伤有尤楚红可能胜过宋缺的高度评价。能否及得上威镇天下的“天刀”宋缺仍是言之
过早,可是只要她与宋缺有一拚之力,此刻给她缠上徐子陵肯定今晚要饮恨唐宫。
徐子陵低头下望的一刹那,她刚从两组骑兵间离地跃起,拿捏的时间角度精准无匹,照
双方移动的速度,她刚好能在空中截住徐子陵。即使凭她以前患着喘病的身手,徐子陵绝无
可能过得此关。
思索间尤楚红以闪电的速度斜掠而上至十丈的高空,碧玉杖生出微妙难言的变化,随疾
升往他刺来,杖气把徐子陵完全锁紧笼罩,使他的身法不由受到影响稍有迟滞。
徐子陵灵光一闪,本蓄势待发射往望楼顶的勾索改为朝她下射,真气贯注。
钢爪迅疾下拥十丈,由于尤楚红正全力上冲,避无可避,唯有以碧玉杖迎击。若徐子陵
是一般高手,以尤楚红积近百年的经验功力,可以轻易卸劲反把徐子陵从空中扯下来,可是
钢爪挟着火热的劲气迎头攻至,什么巧妙手法都派不上用场。
“噗”!
劲气交击。
尤楚红硬给震得堕回地面,徐子陵则被震得往高空抛飞,劲气翻腾,险些儿喷血,忙及
时运转真气,并借其力道转化为冲势,腾升上四十多丈的高空,再转换真气越过望楼高墙,
往东宫范围投去。以他之能,从如此高度掉下来亦肯定受伤,不过他有勾索在手,借点力道
当可安然着地。
这变化对方无人能预先想及,登时拉远与李渊等夺命煞星的距离。
就在此时,大喝如暴雷般在后方响起,徐子陵别头瞧去,一个像铁塔般壮健高挺的虬髯
粗豪大汉,立在落返地面的尤楚红身旁,挥手掷出一枝重铁矛,迅如流星往他射来。
徐子陵认得他是随李渊一起追杀他的高手之一,看他只是三十来岁的年纪,该不会是李
渊请出山来的前辈名家,但手劲膂力惊人,不敢怠慢,螺旋劲聚,右脚一缩一伸,点往矛尖
,看似硬撼,用的其实是巧劲。
“蓬”!
重矛斜飞,徐子陵身法加速,改变方向,大鸟般往XXX军耳目,加上没有高手拦截,
他将可逃出这可怕的地方。
谁想到寇仲说的入宫游玩,会变成眼前的模样。
寇仲滚离石之轩近十丈后,体内长生气运转十多遍,不但化去对方入侵的真气,本身气
劲亦回复过来,又信心大增,斗志旺盛,更知若不存拚死之心,小命必然难保,因为正如徐
子陵所说的,他或徐子陵单独决战石之轩,实是有死无生之局。
所以必须改变力战的劣况。
两手轻按地面,换转真气,出乎意料的弹往半空,井中月向凌空追来的石之轩重劈过去
,笑道;“这招叫‘用谋’。”
石之轩那想得到他敢反击,既能反击兼且此刀封死他所有进路,而此际正凌空掠行又难
施不死幻法,怒哼一声,双拳轰出。
“蓬!蓬!”
先后两拳准确无误的命中井中月,以石之轩之能,在寇仲这蓄势以发的全力一刀下,亦
不得不被迫堕地上。
寇仲则借力飞开,落往侯希白躺地处,还哈哈笑道:“有劳相送!”
石之轩知道追不及,显露出绝顶高手的风范,两手负后,油然道:“石某人仍是维持原
议,若你们明天黄昏不把《寒林清远图》交出来,石某人将把你们假扮司徒福荣的秘密告诉
尹祖文,你们该知会有什么后果。”
寇仲刚落在侯希白旁,正要提脚踢去,闻言虎躯剧震,缓缓别过头去瞧石之轩,脸色有
那么难看就那么难看,双目射出不能置信的神色。
石之轩的话像一盘照头淋下的冷水,使他深切体会到侯希白早前的警告,他们实低估了
石之轩。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石之轩好整以暇的道:“你们以为能瞒得过我吗?司徒福荣来得凑巧,又是与宋缺有关
系,本身已非常可疑。不过只要你们听教听话,石某人绝不会跟你们为难,甚至你们要对付
香家我也不会阻拦。”
寇仲头皮发麻的道:“然则你索画有何作用?”
石之轩耸肩洒然道:“石某人不须向你解释吧!”
寇仲叹道:“可是《寒林清远图》并不在我们手上,夺画者另有其人。”
石之轩微笑道:“这个我不管,明天黄昏时你们若不能把画放在希白小厅堂的桌子上,
你们只好设法杀出长安。”
接着飘往殿心,立在地道入口的方砖处,淡淡道:“XXX,我保证不会偷袭你们,且
为你们弄好另一端出口的关盖。此地不宜久留,子陵成功脱身后,李渊定会来亲来视察,你
该明白我在说什么,这样一条地道,封闭了实在可惜。”
石砖缓缓移开,石之轩一闪不见。
寇仲颓然苦笑,蹲身为侯希自解开穴道,石之轩用的虽是独门手法,仍难不倒他这曾做
过神医的长生气专家。
侯希白猛坐起来,睁目嚷道:“寇仲快逃,石师来哩!”
寇仲心中一阵感动,心忖石之轩说他未失知觉之言只是诈语,搂着他肩膊道:“这是否
你被制前要说的话。”
侯希白清醒过来,张目四望,骇然道:“石师呢?发生什么事?”
殿门传来异响,火光从门缝透入。
寇仲跳将起来,迅速封上短地道的入口,扯着侯希白往长地道入口奔去,道:“好的消
息是子陵成功脱身,坏的消息待回家再告诉你。”
两人没入地道,入口迅速关闭,空广的太极殿像从没发生过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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