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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雨翻云 (第23卷)


第二章 再被出卖



    严无惧向高踞龙桌上的朱元璋伏地跪禀道:“庞斑已经入城。”
    朱元璋两眼精芒亮起,一掌拍在桌上,大喝道:“好!”
    严无惧心道何好之有,庞斑此来,顿使形势复杂无比,再没有人能预测事情发展的
方向和结果。
    自大明建国以来,朱元璋便下了密令,绝不去碰与庞斑有关的任何事,这河水不犯
井水的政策,直到此刻仍维持着。
    朱元璋闭上龙目,沉思了好一会后,再张开眼来,微笑道:“无惧平身!”
    严无惧站了起来,仍垂着头,避免与这天下至尊对视。
    朱元璋舒服地挨在椅背处,悠然道:“查到他们落脚的地方没有?”
    严无惧答道:“找到了,那是遥对着清凉山鬼王府的一所院落,位于鸡笼山半山处,
属于一名富商所有。”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神思飞越地道:“真想立即让浪翻云和他拚上一场,看看结果
如何,可惜眼下绝非适当时机。”顿了一顿道:“你给我把韩柏找来,朕有事要他办。”
    严无惧领命后道:“臣属应对庞斑采取何种态度呢?”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无惧你话气中隐含愤慨;可是仍气恼方夜羽等昨夜竟斗胆公
然在你眼皮子下袭击韩柏呢?”
    严无惧心中一懔,惶然道:“臣属只奉皇上旨意办事。”
    朱元璋出奇地温和道:“此乃人之常情,朕绝不怪你。”接着微微一笑道:“千万
不要惹庞斑,这是整个游戏最精微妙的部分。”
    严无惧听得大惑不解,当然不放出言询问。
    朱元璋龙颜转寒道:“现在我们掌握了蓝玉勾结外人、密谋造反的证据,只是仍欠
了胡惟庸的,所以尚未到最后摊牌的时机,此二贼分别在文武两方有庞大影响力,一下
错失,天下会立时陷进万劫不复之境地。”
    严无惧忽地跪伏在地上,高声禀道:“臣属有一事禀上,但先请皇上赐旨,永不提
升臣属,无惧才敢说出来。”
    朱元璋龙目光亮起,嘴角逸出一丝笑意,点头赞许道:“你想说的事必与楞统领有
关,怕误会你有取而代之的心,才有这么一个要求,不过朕一向赏罚分明,怎能答应如
此要求。说吧!谁忠谁奸,谁能瞒得过朕?”
    严无惧深吸一口气道:“楞统领与胡丞相关系密切,臣属的人根本没法打入他们重
重的系统里去,所以纵然怀疑胡丞相一直与倭子密勾结,仍拿不到真凭实据。”
    朱元璋两眼闪过森寒的杀机,冷哼道:“只要是人为的事,便有破绽,以庞斑通天
彻地之能,不是仍有言静庵这丝破绽吗?天命教虽然隐厉害,还是逃不过韩柏胜人一筹
的”福命”,可见我大明气势如日中天,非是人力所能破坏,无惧不须将此事摆在心上,
朕自有主意。”
    严无惧心中不由涌起对这主子的佩慕之情,朱元璋的权术,便若庞斑和浪翻云的武
功,教人看不清摸不透。朱元璋微微一叹道:“朕与秀秀小姐午膳后,会到鬼王府与若
无兄一见,你给我安排一下吧!”严无惧愕了一愕,连忙应是。
    朱元璋眼中射出复杂的神色,再叹了一口气后缓缓道:“给我唤素冬进来吧!”
    韩柏和范良极溜到街上时,虚夜月、庄青霜和碧天雁刚由横街转了出来,韩柏向人
反应何等敏捷,立时闪入一条小巷去。
    范良极一拍他肩头道:“让我来应付月儿她们,你立即去找盈散花,我拖她们一阵
子才来与你会合。”匆匆告诉了他盈散花落脚之处。
    盈散花寓居的庄院位于城北珍珠河之畔,风景幽美。
    韩柏心中焦急。
    舍开正门逾墙而入,出奇地连婢仆都碰不上半个。
    他由静寂的睡廊进入屋内,到了一个空广无人的大厅处,只见右侧有道门户,隐有
声响由内传出。
    韩柏定了定神。
    来到门前,伸手一堆,侧门应手而开,原来是个露天院落,四周围以高墙,林木婆
娑中有一个小亭。
    盈散花独坐其内,灼灼的美目直瞪着他。
    韩柏吓了一跳,又喜又惊。
    喜的当然是这么容易便找着盈散花,惊的却是盈散花似在专诚地等候着他,一点意
外和不安的神色都没有,显是早有了心理准备。
    韩柏搔着大头,来到盈散花对面的石凳坐下,隔着石桌瞧着这诡莫测的美女。
    盈散花脸色有点苍白,但却多了平时没有的一层艳元和桃红之色,使她看来更是娇
艳诱人。
    她一点不让地和韩柏对视着,眸子内藏着令人难明的情绪,但亦多了几分落寞和无
奈。
    韩柏忽然剧震道:“天啊!是否燕王已夺去了你处子之躯?”
    盈散花神情转为冰冷,毫无表情地道:“吹绉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若换了以前,他只会以为白芳华情报有误,但现在就知她乃天命教的人,自然猜到
自己被白芳华骗了,其实燕王早做了盈散花的入幕之宾。
    他虽有妒忌之心,但却不强烈,使他提心吊胆的是不知盈散花究竟用了何种手法对
付燕王。一阵心疲力累的感觉袭上心头,使他颓然道:“秀色呢?”
    盈散花平静地道:“你究竟是来找我还是找她呢?”
    韩柏感觉到盈散花对自己的态度生出剧烈的变化,不知是因为下了某个决定,还是
因为已献身给了燕王,对他再没有了以往那种着紧和情意,甚且对任何事物都不再关心
的样子。
    他的胸口像给千斤重担压着般,好一会才深吸一口气道:“盈小姐给蓝玉骗了仍如
在梦中呢!”
    盈散花秀目寒光一闪道:“怎样给骗了?”
    韩柏两手按在石桌边沿,俯前道:“他早和倭子有协议,事成后把你的高句丽双手
奉给倭子,你还要为他连身体都赔了去。”
    盈散花一震道:“你终猜到我是谁了!”
    韩柏愕然道:“你究竟听到我的话没有?蓝玉只是在利用你,势将过桥抽板,你还
不明白吗?”
    盈散花一点不为所动,冷笑道:“韩柏!你太多事了!”
    韩柏大感不妥,难道自己猜错了,定神看着她。
    风声在后方响起,一道人影从院落奔出,一掌往韩柏的背脊隔空按来,掌劲狂韩柏
泛起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冷哼道:“好!盈散花,算我识错了你。”鹰刀离背而起,
头也不回,往后劈去。
    这一刀看似随意,却是夹着满腔怨愤出手,且又喑合失天无意的心法,刀气条扩,
迎上对方掌劲。
    “蓬!”的一声,那人闷哼下踉跄后退,而韩柏只是微晃了一下,高下立见。
    风声响起,十多个人由宅内涌出来。
    偷袭者正是“金猴”常野望,这时他返到“妖媚女”兰翠贞和“布衣侯”战甲的中
间,运气调息,勉强压下翻腾不休的内息。
    领头者当然是被誉为朝廷中鬼王之下论武技稳坐第二把交椅的蓝玉,见韩柏仍不回
过头来,怒喝道:“你这小子自投罗网,看你这次又有什么逃命的妙法?”
    盈散花眼中首次掠过哀然之色,站了起来,避过韩柏慑人心魄的眼神,绕过了他,
来到蓝玉之旁。
    韩柏动也不动,背着蓝玉等坐着,心中喑暗叫苦。
    敌人虽全集中到身后,可是看似毫无拦阻的前、左、右三方的高墙外,说不定便埋
伏了水月大宗等高手,这一仗如何能打?
    这时禁不住暗暗后悔,若肯听鬼王的话,现在就不会陷身在这种困兽之局里。
    蓦地豪气涌起,暗忖你盈散花要害死我,我韩某偏不如你所愿,一声长啸,霍地立
起转身,盯着蓝玉喝道:“一齐上吧!看我韩柏怕了谁来!”
    蓝玉等均怔了一怔,持着鹰刀的韩柏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气势强横,豪气干云,
一副对生死成败毫不介怀的样子。
    兰翠贞的凤目立时亮了起来,想起那晚在媚娘房中的遭遇,芳心涌起难以言喻的感
受。
    盈散花亦是心中抖颤,一片茫然,有点不知自己是做了好或歹事出来的味儿,事实
上韩柏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使她心动的男人,纵使她为了国仇家恨不得不牺牲韩柏,仍不
能抹掉对韩柏的情意。一时间心乱如麻,心痛得俏睑更是半丝血色都失去了。
    蓝玉点头道:“好!你要逞英雄,我便让你得偿所愿吧!摈来!”
    后面其中一名随从忙把肩着的重铁棍交到他手上。
    韩柏知道这次难以善罢,仍想不到第一个出手的人就是蓝王自己,登时知道对方是
要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冷笑一声,提刀冷冷瞧着蓝玉。
    蓝玉空着的手打了个讯号,其它人齐往后退,腾出更大的空地让两人决一死战。
    韩柏收摄心神,元灵倏地提升到万念俱寂的道境,战神图录一幅一幅涌上心头,手
中鹰刀又变成了有生命的灵物,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尤胜昨夜。
    蓝玉眼中露出讶异之色,不敢让对方的气势继续积聚,往前挺棍迈步,忽地一棍扫
出。
    韩柏知他欺自己功力及不上他,所以出手便是硬拚的招数,亦想试试对方劲道强大
至什么地步,夷然不惧,连刀封格。
    “当”的一声激响。
    两人收回兵器。
    盈散花等人均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韩柏硬挡了蓝玉力能裂石开山的一棍,竟只是
上身微晃了一下,表面看去一点损伤也没有。
    蓝玉更是心中骇然,当铁棍扫上韩柏的厚背刀时,就像击在汪洋大海里,击中处虽
只一点,但对方的潜力却像是无穷无尽,使他感到难以在功力上压倒对方。
    韩柏却是有苦自己知,刀棍相交时,蓝玉潮水般的真劲,重重涌至,一波比一波狂
猛,若非运起挨打神功,勉强将对方侵入的真气化去,只是这一棍便可教他当场出丑,
登时英雄气短,生出逃走之念。
    蓝玉那知他这般窝囊,伸天长笑道:“好!自蒙人退出中原后,你还是第一个能硬
挡我一击的人,便让本帅看看你还有什么本领。”倏地冲前,挥棍当头砸下。
    韩柏暂时收起逃走之意,心神集中往敌棍上,连刀一架,又当的大响一声,立时全
身气脉逆转,连挨打功都运不起来。
    原来这一棍暗含蓝玉独门的“大正罡真气”,包含了正反不同的劲力,蓝玉的武功
已晋身宗师级的境界,刚才和韩柏短兵相接时,早摸到几成他化解自己罡气的法门;所
以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棍,实是精妙无伦,代表了高明的眼力和数十年的经验。
    韩柏差点喷血卸劲时,丹田处忽地升起一丝奇异无比,至阴至纯的真气,逆转的劲
气立即给导回正轨,身体一松,夷然无损地架了这一棍。
    同时涌起明悟,知道这救命真气,来自与秦梦瑶交欢后凝结于魔核心虚的道胎。正
大喜时,蓝玉的铁棍弹上半空,棍头生出变化,幻起无数棍影,把他完全笼罩其下。
    一时劲气迫荡,风声呼啸,既细腻绵密,又有泰山压顶的威势。
    旁观的盈散花等见韩柏力挡了蓝玉两棍,已是日瞪口呆,这刻蓝玉使出如此精巧细
致的棍法招数,均知蓝玉因师老无功,动了怒火,誓要当场击毙韩柏。
    兰翠贞心叫一声罢了,自己虽有放过韩柏的心,但眼下的情势,却使她全无插手的
机会。她终是心狠手辣的功利主义者,抛开对韩柏的丝微好感,与战甲、常野望和其它
好手散往四周,隐成围截之局。
    盈散花往后退开,既矛盾又痛苦,尤其想起两人曾度过的欢乐时光,更是黯然神伤!
虽说为的是自己王族的血仇,使她不顾一切与蓝玉合作去害韩柏,但当韩柏陷身如此绝
境死地时,一直压下对韩柏的深爱,再不受控制地狂涌心头,热泪由眼角泻下。
    此时的韩柏却浑然不知蓝玉铁棍外的任何事。
    他的魔种是遇强愈强,兼且现在魔内含蕴着来自秦梦瑶道胎的种子,这是连集体创
出道心种魔大法的魔门先辈亦梦想不到的异事。更加上来自鹰刀“战神图录”的精神烙
印,使韩柏的魔功突破了重重限制,踏足玄妙和高不可测的境界。连他自己亦不晓得自
己是如何厉害。
    际此生死关头,他魔道交融的元神精莹通透,不含丝毫杂质,眼耳鼻舌身意的感觉
比平时敏锐了无数倍,就若昨夜与秦梦瑶同登极峰时所攀上的至境,浑身精气澎湃暴涨,
但要体而出时,他把真气全导引至手持的鹰刀之上,一声长啸,劈出了魔功浑成后精采
绝伦的一刀。
    刀光蓦盛,奇奥变幻处,教人无法测度,有若天马行空,把厚背刀的特性发挥得淋
漓尽致。
    而更惊人的是这一刀包含着深无尽极的感情,充盈着被所爱的人无情出卖的愤慨,
对生命的祈求和热恋。
    蓝玉正猛施杀手,骇然间惊觉对方生出滚滚刀浪,刀未至,先天刀气已袭体而来,
更使他心寒的是对方有种与天地浑成一体那无懈可乘的气势,任自己棍法如何精妙,除
了硬拚一记招外,再无别法。
    如此刀法,他还是首次遇上。
    他一生大小不下千百战,心志坚凝,当然绝不会临阵退缩,立把大天罡真气提升至
极限,化巧为拙,一棍捣去,破开了对方的刀气,电射在刀锋处。
    摈刀相触,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蓝玉闷哼一声,往后“嚓嚓嚓”急退三步。
    韩柏则像断线风筝般往后抛飞,同时刀随人走,化作一团寒芒,护着全身要害,便
往守在后方包括“布衣侯”战甲在内的三名高手撞去。
    最清楚韩柏意图的自是蓝玉,知道韩柏功力虽稍逊自己,仍不至如此不济,分明是
要借劲逃走,大喝道:“截着他!”可是自己仍要再退一步,才能提气追赶。
    “布衣侯”战甲功力最高,手中长剑贯足全身功力,若雷霆电闪般一剑向韩柏劈去,
其它两名高手一斧一矛亦由两侧往韩柏硬攻过来,只要能挡他刹那的光阴,所有人围拢
过来,任他有通天本领,亦难活命。
    韩柏亦知此乃生死关头。
    拦截的三人中,自以战甲的剑最具威胁性,有足够阻截他的力量,岂敢以身试险,
倏地横移,避开了战甲的剑,改向以常野望为主约五名高手冲去。
    包括蓝玉在内,没有人想到他能如此突然改变方向。
    魔种的特质就在于变幻无穷,教人无从揣度,这种随意改变体内真气的奇招,以致
可任意变化速度和方向,等若超出了人类体能的局限,自使拦截者措手难及。
    常野望早先吃了喑亏,功力仍未全复,防守力大大打了个折扣,见他忽然取自己的
方向攻来,人未至刀气已临身,一时心胆俱寒,只是虚应故事地一掌抽出,同时往后退
去,指望其它人先挡其锋锐。
    其它四人均是蓝玉座下的一流高手,多年来随蓝玉转战天下,实战经验丰富无比,
绝不因常野望的退缩而生出混乱,一刀两剑配上长矛,起一堵有若铜墙铁壁的兵器网,
一无所惧地迎上韩柏疾劈而来的鹰刀。
    蓝玉此时已紧蹑而至,只要这四人能挡他片刻,他便可立下杀手,置韩柏于死地。
其它人亦围追而来,不再给韩柏任何机会。
    此非是一般江湖仇杀,没有人再理会身分和规矩。
    兰翠贞知道韩柏难逃此劫,放缓了脚步,不欲沾上韩柏的鲜血。
    盈散花如遭雷击,退后了两步,靠在墙上,娇体乏力,心内一片空白,泪珠却不受
控制地滑下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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