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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命骄娃


第 一 章 乳虎出林



  在通往襄阳城的官道上,一团白影飘飘忽忽的往城门而来,看似缓慢,实际快速无比,
倏然之间,已进城垣!
  白影在一家酒楼门前停住,原来是一个面带稚气的十五、六岁男童,全身穿着闪闪发光
的银白衣服,背个行囊,腰间插着一支墨色长箫及一支白玉为杆的大笔,炯炯的眼睛对着
“迎宾酒楼”四个大金字出神。
  酒楼的小二紧步走出门来,向男童哈腰含笑道:“小爷,里面请,楼上有雅座。”
  这男童见有人招呼,立刻问道:“可有饭吃吧?”
  “有,有,有!”小二忙不迭的回答。
  男童随他上楼,在右边靠窗的桌座坐下,小二问他要什么?他想了一想道:“照对面那
桌上的菜来一席吧!”
  小二随其所指,只见对面桌上围座仨人,其中一个面如锅底,身材高大,一位五短身
材,满面密麻,一位白净面皮,身形清瘦。仨人均三十岁左右,全是一身劲装打扮,襟上各
绣一个白色的“X”字,正喝得面红耳赤,谈得口沫横飞,忽听有人要照自己桌上的菜来一
份,不禁六只眼睛齐向男童望去。黑脸膛的震天似的一声:“那来的小杂种,莫非是找死来
的!”
  白净面皮的道:“这嫩骨正好消受,哈哈哈……哎唷!”
  他正想取乐一番,猛觉有样热烘烘的东西冲进口中,急忙吐出,原来是块嫩鸡骨,二颗
门牙却随着血丝落在地板上。
  仨人大怒,一齐站起,怒向男童,但却不见他有何异样。黑脸膛的破口大骂道:“哪个
王八羔子敢作弄大……”
  未容他骂下去,一块硬骨头迎面冲进口里。
  只听男童后面桌位上有人冷笑道:“凭三只猴子也想当好汉,连一块骨头都没法消受,
还敢出来现眼。”
  这仨人正是川中有名的大盗,叫黑面猴吴明,花面猴吴亮,白面猴吴光,仨人本是同胞
兄弟,平时打家劫户,使川中人谈虎变色。尤其白面猴吴光,更是个酒色皆能的大淫贼,举
凡被他见到的少妇闺女,稍有姿色的,总无一人幸免,且又酷好男风,完事后便将人杀害。
因此积案累累,在川中无法立足,乃一起投白X帮。白X帮正在扩张势力之际,喜得助手,将
他们安插为樊城分舵头目。于是他们狐假虎威,重又横行起来。此刻他们怎忍得他人的冷嘲
热骂,黑面猴吴明也没看清对方是什么样人物,一纵使个“樵夫指道”,直向那人的双眼挖
去。
  这人冷笑数声,端坐不动,只将右手中竹筷以拇、中两指弹出,早点中吴明的“玄机
穴”,吴明“砰”的一声摔在地板上,全身如同火烘,满脸黄豆似的大汗直淌。
  为男童打抱不平的人向他道:“小弟弟!别害怕,这坏人该遭报应的。”转向仨人道:
“川中三猴,你们别以为托庇在白X帮就可以横行霸道。今天我一念之仁,放过你们,以后
随处见面随处算,哼!让你们知道我是谁吧!”说着,从绿袍里拿出一支一尺长左右,由二
十四支薄钢片做成的折扇,面对仨人一展,赫然有“迫魂”两字写在扇上,接着说一声:
“滚吧!”朝向吴明一挥,穴道已解。
  仨人知道面前这位是江南一带专做除暴剪恶的神秘人物“追魂魂秀士”,色厉内荏的
道:“冲着你,这小杂……小辈的事算了,不过,白X帮不是好相与的,咱们走着瞧吧!”
  吴光狠狠地盯了两人一眼,方才丢下一块银子,带着吴明、吴亮,夹着尾已走下楼去
了。
  这人笑了笑,向男童温声道:“小弟弟受惊了吧?来来来,我们一起吃罢!”
  说着,自己起身移坐安琪右边,小二也将其酒菜送来。
  男童见这位秀士过来,急急起身让座,并称谢道:“适才多谢兄台援手,小弟弟感激不
已,这仨人我又没惹他们,为何生这么大的气,难道叫同样的菜不对么?”
  追魂秀士朗声笑道:“你年纪幼小,怎么会知道这些呢?你叫什么名字?那里人氏?”
  男童俊面一红道:“我名叫安琪,十三岁,我自己也不知道哪里人氏。我师父叫我不得
说出他的名号,他叫我吹萧,教我使文昌笔,说两样都可以打人防身的,还教我打坐,喏!
这是文昌笔与墨萧,你看不看。”
  追魂秀士心中纳闷,听这安琪所说,他的师父定是个高人,但他为何不象练过武术的人
呢?他哪里知道,眼前的男童安琪,已达到英华内敛,动念伤人的地步呢?他一听安琪给他
看武器,连忙接过来,只见文昌笔有一尺二寸长,莹然白玉之杆,入手生凉,笔毫长二寸
许;墨萧通身漆黑,长有二尺,吹口两边,各嵌着一颗米大的宝珠,品光夺目,有如龙之双
睛。追魂秀士见多识广,观后诧异地注视安琪问道:“神萧震九州安大侠与小弟弟是什么称
呼?”
  安琪茫然的摇头,追魂秀士叹息道:“神萧震九州安大侠双名德芳,是个疾恶如仇的江
湖好汉,想不到十数年前被仇家围攻,身中掌毒剑伤而坠下悬崖,从此与世长别,他的唯一
武器墨箫亦随之葬身崖下,但想不到会在小弟弟的身边。”
  安琪一闻“安德芳”二个字,心中似乎一震,急忙询问迫魂秀士道:“他在哪里?是真
的死了吗?”
  追魂秀士苦笑着道:“我怎么知道?噢!我真糊涂,怎忘了告诉你我的姓名呢!我叫王
森,拜在长白山苦行义陀门下,已在江湖上行走数年,因出手时全凭一支小扇,故人称‘追
魂秀士’。所说关于安大侠的事,乃因他与我师父为忘年之交,师父知之最详。据帅父说:
曾有人发现安大侠的坟墓,其余就不得而知了。”
  看官,这追魂秀士王森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难惹人物,不过所杀者均是对湖败类,年虽
二十,江湖经验却很丰富,平素凡犯在他手里的恶贼,均不留命,因而博得“追魂”两字。
今天对于川中三猴法外施恩,连他自己都觉得怪异。因他目光一接触安淇,立即感到一种祥
和瑞气,杀气顿消,因此现在直把安琪当作小弟弟似的,关切备至。
  安琪告诉他此行是奉命寻找自已的亲人,王森慨然的说:“我大胆的称呼你一声琪弟,
无论如何,我一定陪伴你找到你的亲人,或问明身世。我们走吧!”
  刚叫小二算帐,小二却已捧着一封书信上来,躬身向王森道:“客官,这是你朋友给您
的。”
  王森莫明其妙的接过来一看,冷笑一声道:“白X帮倒真厉害,连我此行的目的都探查
明白,说不得见识见识!”
  安琪上前观看,书上写着:
  “追魂秀士王森大侠惠览:承蒙当众教导手下,感恩不浅,今夜三更,请驾临西门外三
十里之桃花林欢聚叙怀,以偿慕衷,并请教觅宝事宜,端此
  白X帮樊城分舵赵应敬候”
  安琪问道:“这白X帮怎么……”
  王森一摆手道:“店中人多,不便说话,咱们走吧!”
  付了酒帐,下楼后立即带安琪向东街“悦来客栈”而来。掌柜的一见王森回来,满脸笑
容的迎上去道:“王大爷你回来了!”
  王森笑应一声,与安琪走进卧房。卧房是一明一暗的配间,布置倒很幽雅,俩人坐下之
后,王森笑对安琪道:“今夜赴约,非同小可,敌暗我明,最好你只在一边替愚兄掠阵,静
观我教训这些魔崽子,无论如何,你不得出手。”
  王森只当安琪是个涉世未深的雏儿,怕他出手而被人所谋杀,枉送生命。
  安琪心中雪亮,但不说破,只点点头笑道:“森哥哥!你是好人,我一定会听你的话
的,这些人既危害人群,欺压百姓,这回可别放了,我替你查点贼尸之数好吗?”
  王森心一动,暗道:“这小鬼看似祥和可亲,杀心却比我更狠,正是一时之瑜亮也!”
  心虽想着,却对安琪哈哈大笑,算作回答。
  夜,一片静默、漆黑,襄阳城西三十里的一丛桃花林,如同鬼域似的,虫声啾啾,寒星
点点,与林中的磷火相映出恐怖、阴森。
  林中有数座坟墓,坟墓堆前,并排的站着六个人。只听一人粗声粗气地道:“这两个小
子看来不会来了,一听到分舵生赵应赵大爷的威名,还不夹着尾巴溜了?”
  上首一人道:“王森这小子如果敢来,我叫他来得去不得!”
  站在中央的,有个口衔旱烟斗的老头子,这时猛吸了两口,悠悠地吐出来,然后向右侧
林中喝道:“是好汉别藏头缩尾了,出来见个真章吧!”
  右林里一声朗笑,自林梢飞起个身影,轻轻落在六人面前。正是追魂秀士王森。
  那最先发话的粗声粗气之人,早已退后一步,口作哨音,空地周围顿时出现了十数支松
油火把,全是由黑服劲装,襟画“X”字的彪形大汉执着,照耀得桃花林如同白昼。
  追魂秀士王森看清了六人,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这六人中除了川中三猴吴明、吴
亮、吴光之外,还有个口含旱烟斗的灰老头子。这人正是白X帮樊城分舵舵主旱烟斗赵应。
  另一个细眉细眼,长须垂胸,身着黑衫,四十左右,这人正是白X帮外三堂内、龙飞堂
副堂主九指熊周通,内外功均已臻化境,机诈权变更高人一等。
  九指熊周通冷哼一声道:“追魂秀士,你大侠客眼中也太没有我们白X帮了,本帮与大
侠井水不犯河水,吴头目在酒楼饮酒,竟遭大侠当众侮辱,请还在下一个公道。”
  王森昂然答道:“王森何幸,得蒙周堂主谬识,贵帮三位大头目,在本地无恶不做,天
怨民恨,人人得而……”
  黑面猴吴明未容他说完、暴声如雷,提起锯齿大砍刀,使个“泰山压顶”之势,直向王
森劈下,同时花面猴吴亮,白面猴吴光亦各据左右,扬起所使武器包抄而来。
  王森一声长笑,错步抽身,早脱出仨人的兵器圈外,左手自怀中取出追魂折扇,一招
“春雷乍展”,扇化三式,迳向仨人点来,势如电闪雷鸣,好不凌厉。吴明仨人只见一片扇
影盖向全身而来,忙欲躲闪,哪里来得及?哀号起处,仨人齐齐倒毙当场。
  旱烟斗赵应不料王森出手如此迅速,也料不出川中三猴会如此脓包,不禁怒火中烧,正
待出手,“一手三毒”顾沂已越行而出,手中拐杖一招“笑指天南”,径向王森“气海穴’
点来。
  王森不识此人功夫如何,存心试招,不退反进,举扇架迎,顾沂被其潜力震得连退两
步,心内大惊,急将拐杖舞得滴水不进,王森朗笑一声,扇化轻灵,直取对方面。
  顾沂自知技不如人,虚点王森咽喉,身子向左一纵步,杖化疾箭射向王森,并趁势一扬
手,三粒铁丸分上、中、下三路而来。
  王森见顾沂未败而退,已经生疑,忽见拐杖迎面而来,已看破其用意所在,冷笑一声,
让过拐杖,歪头闪去上路,扇挡中路铁丸,右手使出拇、食两指轻轻一夹,早把下路的一粒
夹在手中,快、速、准妙到毫巅。
  九指熊周通见其身形及所使招数,分明是江湖上失传已久之绝学“蟹钳子”,不禁骇
然。但顾沂只冷笑一声,又是三粒铁丸夹带风声,成品字形迎面打向王森。
  王森喝声:“好!”将手中所接铁丸看准中路打去,“碰!”的一声,两粒铁丸正好相
撞而碎,化作数十块细片落下,让开左路铁丸,张开嘴,又咬住右边一粒。这一手功夫的确
使在场的人惊呆了。
  但顾沂却高兴非凡,原来他的暗器都喂有剧毒。王森架迎铁丸,正中其怀,忙将左手六
粒望空打出,右手中十二粒装有迷香之“毒磷丸”以“天女散花”之式扬出,缓缓的迎风送
来。
  王森行道江湖甚久,见顾沂六粒铁丸不射自己而射向头上,心中已知有诈,果然迎面又
来了十二粒,乃猛吸一口气,行功全身,紧闪真气,展开追魂折扇,欲以“先天罡气”将之
拂回。但是顾沂之暗器岂是寻常,“毒磷丸”经扇风一拂,反而旋迥两侧而至,弹丸与弹丸
互撞,迷香迎风散开。王森暗叫“不好”,此时头上有毒汁的弹丸也已爆破。王森不料敌人
暗器如此歹毒,欲退已自不及,舞起折扇,企图拦遮抵挡。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王森危急之时,忽然一声惨叫,随之又一阵柔和劲风轻扑王森,
稳定其身形。王森大感诧异,定睛一看,只见“一手三毒”顾沂倒在六、七尺之外,全身衣
服皮肤,无一完处,面部、双臂更为焦烂可怕。显然自己被高人所救,并以神奇劲风将毒磷
弹之毒汁、迷香,悉数扫回顾沂身上,而引起顾沂身上另外的歹毒暗器自行爆破,自食其
果。
  旱烟斗赵应及九指熊周通见变生瞬间,眼巴巴的见顾沂丧身于自己的暗器之下,欲救已
不及。赵应一个箭步,左手吐掌,右手举起旱烟斗,向王森“气户穴”点来,在掌暗蓄真
气,“呼”的一声,“幽玄绝阴掌”以狂飙暴雨之势,平地风沙,直向王森前胸击去。
  旱烟斗赵应三十六路旱烟斗法,招招绝着,式式新奇,“幽玄绝阴掌”苦练成名,掌风
所及,阴寒之毒,随之而发,中者十二时辰之内,寒毒攻心,窒息至死。
  王森心中火起,沉腰坐势,猛吐掌,“先天罡气”即自发动,硬挡赵应一掌,“砰”的
一声,如同巨雷,王森被震得儒巾飞扬,踉跄跄后退数步,血翻气涌。
  赵应一掌得势,更不怠慢,冷笑一声,再度吐发,好厉害的“幽玄绝阴掌”,挟雷霆之
势,一股阴寒之气扑向王森,旱烟斗一招“夜叉探海”,疾指王森“腹结穴”。
  在这千钧一发亡时,赵应觉得一阵强烈无比的回力,把自己所发之掌风倒撞回来,“蹬
蹬蹬”硬被迫回三步,眼角一花,面前出现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粉状玉琢的俊美男童,身
穿闪闪发光的白色衣装,粉藕似的小臂上套着一对赤铜镯子,背插一支一尺许长的文昌笔及
一支二尺长萧,手中却拿着自己的旱烟斗,小脸绷得紧紧的,看看赵应的愕相,又看看紧皱
眉心,昏迷不醒的王森,而后仰起头来,指着赵应道:“好可恶的老头,竟把我哥哥伤得这
样,我要你死活不得,给你一个好报应。”
  九指熊周通圆睁着两目,注视场中,却无法看清这怪男童来自何方。赵应的旱烟斗是赖
以成名的武器,居然让人以怪手法没声没息的夺去,看来“一手三毒”顾沂死于自己的“毒
磷弹”下,也是他的杰作了。
  旱烟斗岂不也如此想法,他未尝不知顾沂惨死必有能人暗中出手,但他自负可以迅雷不
及掩耳的手法,一举而除去王森,没想到大功将告成之际,那暗中出手的能人不但将“幽玄
绝阴掌”化于无形,更以回力震退自己,连自己手中旱烟斗也被以奇妙的手法夺去,更没想
到是个十五、六岁的俊美男童,一时惊怔的忘了发话,直到安琪几句话,方把他震醒,破口
大骂道:“好一个小杂种,乳臭未干,乱闯禁地,是活得不耐烦了吧!舵主爷送你归去!”
他急怒之下,竟又忘了“来者不善”。
  王森此时已是昏迷不醒了,面色苍白,呼吸如丝,安琪顾不得回赵应的话,俯下身来,
自怀中取出一粒师门解毒至宝“碧灵丹”,塞入王森口内,并将右手轻按其“命门穴”上。
王森立觉一股热流自命门而下,环流周身,口中清津芬芳之极,沿喉而下,凉爽之至,一杯
茶间,冷寒之毒去尽,而且更觉中气充沛,精神饱满,心知为高人所救,忙睁开眼来。当他
看清了是安琪手按自己命门,指间白气缭绕,面上绽着稚笑,正想起立,忽见旱烟斗已没声
息的欺身发掌,偷击安琪,急忙喊道:“琪弟留神!”
  安琪稚笑未收,赵应已近其身,双掌齐发,猛向安琪扑来,他可是急怒攻心,拼命一
击,非同小可。然而,出乎意料,赵应的掌风击到安琪的身体近一尺左右,立刻被一种无形
的气墙所阻,“幽玄绝阴掌”被化为乌有,且身子一个跄踉,直向前撞出!
  安琪见他掌伤王森,已存心伤他,此时见他乘人不备而偷袭,更加嗔怒,他暗忖:“这
种卑鄙无耻的小人,非予以严惩不可。”动念之间,护身的“一转乾坤浩然罡气”已自发
动,旱烟斗赵应立被一股至大至刚的罡风弹起躯体,“蓬”的一声,被摔在五、六丈之外,
如同千斤铁锤击胸,五脏六腑,尽震离位,体内真气散乱,喉头甜腥,“哇”的吐出一口鲜
血。
  在场的王森和九指熊周通被这突然的演变震住了,追魂秀士估不到琪弟弟会有这神奇的
内功。
  九指熊周通对于安琪腰背间的文昌笔虽看不出是何名堂,但一支墨箫,却使他想起十数
年前威震江湖的神萧震九州安德芳,正想喝问之际,见赵应已发动偷袭,暗叫不妙。及至赵
应倒地,忙上前查看其伤势,只见他眼口紧闭,面色苍白,全身抽搐不已。周通自怀中取出
白色药丸两粒,扳开赵应牙关塞入,然后起身向安琪道:“这位小侠年纪轻轻,出手倒是毒
辣异常,既然为姓王的撑腰,请把万儿报上来,何人高徒,与神箫震九州安大侠可有瓜
葛?”
  安琪小嘴一撇,不屑的道:“万字是什么我可不懂,我师父是谁你没资格问,神箫震九
州安大侠正是我要找的人,你也管不着瓜葛不瓜葛,这个人用毒掌打伤我的森哥哥,我为他
治伤,他乘我不备,竟想偷袭,现在他是恶有恶报。告诉你吧,他以后就是痊愈,也别想打
架了,否则,一动真气,立即呕血而死。看你凶狠狠的劲儿,是不是也想试试我这护身的
‘一转乾坤浩然罡气’?别客气,来呀!”
  九指熊周通一听“一转乾坤浩然罡气”,面色陡变,再无法保持镇定,不自觉的疾退三
步,色厉内荏的说道:“小侠果然身怀绝艺,‘一转乾坤浩然罡气’为武林中失传已久之内
家功夫,周通心慕不已,不过身侧有病人急待拯救,无暇领教,明年端午,周通代帮主邀
客,请移玉驾来太湖湖心岛敝帮总舵,周通必禀请敝总舵主及帮中武夫,一同瞻仰小侠风采
及神技,至时,王森大侠亦请能相会为盼!”
  王森此时早已与安琪并肩而立,闻后长笑道:“王某何幸,得蒙宠召,届时必偕琪弟弟
依礼拜山,向贵帮高手请益,至于王某峨嵋山取宝之事,周堂主可有何赐教?”
  王森最后一句话说得又尖酸又刻薄,九指熊如何不懂,但强敌在前,自忖不能胜得那位
神奇的男童,只得说道:“王大侠过谦。敝帮虽然无权过问,但是各路英雄豪杰可都闻风集
聚,反正王大侠技高一筹,到时一定应付自如的,敝人就此别过,容再相见。”说毕,扶起
赵应,方待招呼帮众离去。
  安琪这时却靠在王森耳间细语一番,王森哈哈大笑,向周通朗声道:“周堂主慢行,贵
帮十六位执火大汉的手指将要烧坏了,快些救助吧!”
  九指熊周通听得,扭头环视场外的十数名执火把的大汉,只见个个都如木雕泥塑一般,
熊熊的火焰已烘得面红如赤,火星爆落在头上、肩上、衣服上,痛得个个张嘴吐舌,苦就苦
在叫不出声来,豆大的汗珠直淌,青筋暴起,毛发俱竖,丑态吓人已极,周通心中惊恐不
已,再也沉不住气了,恨声道:“周某已在小侠手下认输,难道对于那些酒囊饭桶的粗汉,
也值得斩尽杀绝吗?”
  安琪喊声:“狗屁!什么叫斩尽杀绝!这些人平日横行于樊城,襄阳一带,倚仗你们白
X帮之势,狐假虎威,我本来想个个杀掉的,后来一想,待我和森哥哥到你们白X帮总航拜山
时,再总数清除也是一样,现在他们虽然不能动弹,但你把各人手中火把弄熄,凉风一吹,
都会自行醒转的,森哥哥!我们回去吧!”说毕,身子扶摇直上,悠然而没,王森将手一
拱,亦飞身入林而去。
  九指熊周通手臂间抱着垂毙的赵应,无语的仰天长叹,清泪两行如珠的挂在颊下,锉咬
牙齿,碎声簌簌,那正是一串的悲怆、愤怒与无限的狠毒……
  追魂秀士王森与安琪回到客栈之后,心里充满惊奇、喜悦与疑惑,他作梦也没想到这位
身世如谜的琪弟弟,武功竟如此神奇。凭自己在长白山随恩师苦行头陀十几年的苦练和数年
来的江湖经历,已可说是足可翘指了,但和安琪比起来,简直有云泥之别,于是回到自己的
卧房之后,立即热烈的拉着安琪的小手,满怀着希冀与迫不及待的眼光注视着安琪问道:
“琪弟弟!你是怎么学来的武功?你的师父一定是仙道之流的人物!”
  安琪忸怩了半天,眨眨俊眼,两颊涨起苹果似的红霞,说道:“森,森哥哥!我,我师
父是一位隐居数十年,不问江湖恩怨的人,他老人家在我下山之际,交给我一个锦囊,告诉
我到襄阳来,可以遇到一位古道热肠的人,这,这人就是你吧!森哥哥,我没有一个亲人,
你做我的哥哥吧!我告诉你关于山中的趣事好吗?”
  王森见安琪对自己的倾交,心中欣喜异常,闻其欲诉说山中趣事,正好解去心中疑窦,
连忙点头。安琪闭起双眼,想起了慈爱的师尊,嬉游与共的灵猿大白和小白,四谷如春的逍
遥谷,起伏连绵的山峦,那儿有他童年温馨的梦,和他的散布在花草之间的袅袅箫音……
  大白、小白是大雪山灵种。有一年,神儒圣者为采灵药提炼“碧灵丹”走遍名山古林,
偶到大雪山,发现一母猿病重垂危于溪旁,身边伏着两只小猿哀啼悲号,乃上前观看。方知
系为毒物所伤。母猿自知命终,无神的两眼中透出冀求的光辉,旋向两小猿鸣鸣数声而死。
神儒圣者将之草草埋葬。两小猿也是怪异,跟着神儒圣者亦步亦趋的,神儒圣者乃携之回转
逍遥谷。
  有一夜,神儒圣者带着大白、小白,自下流逆水而上,将近夔门,忽有一丝微音随风飘
然人耳。这神儒圣者数十年参修,已有拒风摄音之能,五里之内,落针可闻。此时闻声大
异,细听之下,乃是一曲箫音,娜娜袅袅,声中杀伐甚重,如战鼓笳声,似冲锋陷阵,飞尘
蔽天,旌旗遮日,倏而转变悲调,如杜鹃啼血,若雏鸟鸣哀,有节妇殉夫之幽怨,有孀嫔丧
子之绝念,后转成白帝托孤之意,仰天祈求之望,沥血剖心之慨,声嘶力竭,悠悠而绝。神
儒圣者心中暗念不好,立即施展凌空踏虚之绝顶轻功,疾向箫声来处飞驰而去,至夔峡之
时,声杳人无,只见江水滔滔,漩涡滚滚,暗礁隐隐现现之间,恍若有一物随急流而来,间
夹童啼甚响,乃急折一段枯枝,射至其旁,身形如灰鹤一般,落在枯枝上,右手一提,将其
物提起,一转身,已至峭岸上,细看乃是一竹篓,内有刚满周岁的男婴,篓中除萧、镯、衣
服、破书之外,别无他物,乃拾交大白、小白,采山珍果汁悉心照料之。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转眼安琪已经七岁了。因灵猿大白、小白时时采集山中之奇珍异
果为其食粮,加上神儒圣者的悉心调养,安琪已长得俊美异常,且身轻如叶,千山万壑,纵
跳嬉游,如履平地,“一转乾坤浩然罡气”也已有三、四分火候,更由大白、小白之间,悟
出一种奇异的轻功绝艺。
  原来两灵猿自得安琪之后,视之如同拱壁,出入与共,疼爱逾恒,平日时而带他攀树登
枝,时而携之翻山越岭,采果摘花,空闲时,两猿即以互接互掷安琪为戏。
  起先,安琪在不意间被大白掷空五、六丈高,惊恐之至,两手乱抓,直至落入小白怀中
方止,然而小白未容他喘止魂定,立即又反掷出去,由大白接着掷回,如此一掷一接,安琪
已不再惧怕而反觉有趣,渐渐地,一上空即张开双臂,待落怀中,又自跃起。
  安琪是个聪颖绝慧的孩子,他即知无论在空中多高,自己绝无危险,乃自在空中耍变花
样,翻身倒纵,舞手弄腿。慢慢的,虽大白、小白两者之间距离渐扩,直至七、八丈远,他
仍能一点入怀即行纵回,如此十数次之多。
  有一天,安琪追一只小免子,追入一个山洞,安琪虽然已有“一转乾坤浩然罡气”及内
功的几分气候,但只能在黑夜中看清三、四丈内之物而已,这洞深长不知几许,又是一片黑
暗,他不得不摸索而行了。
  约莫走了一、二时辰了,安琪只觉得洞势渐次斜高、宽大,摸不到洞顶,只得靠壁而
行,忽然前脚一步蹈虚,身子栽倾,小手一松,身子随之而坠落下去。
  安琪这一惊非同小可,想以倒纵纵回而无从借力,双手猛抓,但洞壁怪石如鳞,触指如
割,且下落之势,如同丸坠,无法抓住,他自忖上升无望,此番必死无疑,心中反而镇定。
等他身落洞底之时,忽触碰一物,身子被弹起甚高,如许三数回方止,心中更为惊讶诧异。
一摸身子所压的蠢动之物,原来是一团又粘又腻又滑又粗的怪物,这怪物一阵奔腾翻动,安
琪立被困缠得动弹不得,几乎窒息。
  这怪物乃是万载难逢之物,谓之“血鳗”,初生时仅五寸,因怕鱼虾吞食,觅洞而居,
每年长大一寸。而缠困安琪的这条血鳗,连头带尾已有三、四丈长,换言之,即已有三、四
千年之寿命了。
  血鳗之形与鳗大同而小异,通体红如火,背有金线,全身除头与鳗髓骨及韧皮之外,均
为鳗血而无片肉,故谓之“血鳗”,是最珍贵之滋补药材,饮其血可强身健体,寒邪不浸,
千年以上者更能换髓挞骨,浊气去尽,身轻如叶,力大无穷,功力可抵道家两甲子之修为,
然而饮着浑身火热难耐,血管暴涨,必须浸身水中数日方能祛尽热毒,否则全身浮肿而死。
  安琪在窒息晕死之关头,奋起余气,张口乱咬。无巧不巧,在绝望中竟咬到血鳗全身最
软弱的七寸子上,一股血浆,如同矢箭般的,直冲进咽喉而入,血鳗受创之下,用力夹住安
琪,于是他全身僵直,小头亦被困得动弹不得,鼻间呼吸愈形困苦,嘴巴更无法合拢,那股
鳗血却如同泉水一般的往其口中直灌。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候,血鳗血干而死,缠在安琪身上
的鳗体亦自松开,湖潭之水满了,又退了,安琪却随水势而漂出洞外,随清潭之水而浮起。
  安琪被潭水浸得全身湿透,醒来时,身子已在清潭之北,也正是自己所住的逍遥谷之对
岸滩上了,他摇摇脖子,摸摸身,幸喜无恙,但只觉全身燥热如烘,腹中奇饿,现在,他唯
一的希望是“吃”。
  记得大白、小白的指示,知道这边有着一片大密林、山果批粑之类最多,平时因怕师父
挂念,都没敢往这么远的地方跑过,这时可要找找了!
  主意打定,立起身来,一起步,“哎哟”,他可大吃一惊了,自身飞也似的离地而起,
脚一落地,已自离开方才立身处十余丈,他惊异自己为何轻了,再一顿足,身影已进密林,
他绝没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灌饱了千年血鳗的全身鳗血,获得了难得的福缘。
  忽然,他看见密林的最深处,有一条细流,那是流向清潭的,溪水淙淙,却冒着腾腾的
热烟,他脚步不自觉的往细流走去,循着溪旁逆上寻去。走了不远。
  他被一种怪事吸着了眼光、原来离他不远,有一棵粗得十人方能合围的大黄果树,枝干
穿插入云,枝桠分枝处,形成一个径大一丈许的坑子,有一株苍翠的小树奇生在上,这树上
有三枚长约一尺,形如婴儿,雪白如玉,闪闪生光的不知名之果,只闻清香阵阵,入鼻生
凉,有如甘林醇露,安琪不觉馋涎欲滴。但是,根旁有只大怪物使他望而却步,原来,这怪
物头生三角,全身血红,嘴尖如雄,有脚有尾,如同壁虎,身上花纹斑斑,长约五、六尺左
右,声若儿啼,目闪绿光,注视人形参果,腹部起伏不定,嘴中吐气如烟,腥臭异常,笼罩
人形白果,逐渐变成白气,而后吸回口中。
  安琪对于人形白果香味之诱惑,已是忍受不住了。他急中生智,环视树中最成熟,果汁
充满的果子,采集了数个,瞄准了怪物的双目,使尽了吃奶力打去,身子乘机扑向人形白
果,入手之后,脚点树枝,坠身树下,脚落实地,立刻奔跑如飞的往森林外而去,怪物受伤
于意料之外,两目被果汁浸得痛苦异常,怒声叭叭,窜追而来,但安琪平日在山峰间纵跳如
夷,轻功已自不弱,再加上千年血鳗之灵血补助、更是一日千里,因此,不一时已逃出密林
之外。
  这时,安琪得意扬扬的望望手中的三条人形白果,取一条往口中塞进,只觉琼浆玉液似
的,津津而入,只剩外皮,一时又把两条悉数吃光,心中清凉爽快无比,神明气和,原先的
渴热燥气,现在已消除无迹,而且举步顿足之际,恍欲飞升,不觉振臂长啸,啸声震得树叶
籁籁而落。啸声刚停,却闻远方亦有长啸之声,心中疑是回声,乃再次长啸,谁知这回回音
却是两响,安琪细听之下,认得是大白、小白的呼啸,果然转眼之间,大白、小白已如弹抛
丸掷的跃到眼前。
  大白、小白梦想不到失踪了半个多月的小主人,会出乎意外的在此出现,并且安然无
恙,不禁欢跃高啸,咧升血盆似的大嘴,伸着碗口粗的手臂,揽着安棋,吱吱咕咕的,如同
向亲人倾诉离情,安琪见它俩清瘦了好多,知是思念自己,不禁感泣!并急问:“师父好
吗?”两猿点头又摇头,以比划手势告诉安琪神儒圣者坐卧不安,挂念之情十分殷切,安琪
看后,急忙命大白、小白带路回转逍遥谷去。
  平日安琪与大白、小白赛跑时,始终落在它俩之后数尺,但这次可是两猿大吃其苦了。
安琪一顿足,早已滑出十余丈长,遥遥领先,如果不是因为不识途径,大白、小白早就被抛
开了。
  原来安琪吃的婴形白果,乃是人形参果,产于酷寒之高山绝岭,或灵气所钟之地,千年
开花结果,色如土,千年后变红色,再经千年方成白色,且初产一条,如受风吹雨打而落尘
土,即形幻灭,第二次产二条。安琪所吃之人形参果,已是经过九千年之久的,这宝物在西
游记中曾出现过一次的记载,乃是孙悟空和猪八戒偷打偷食而落地自遁的仙品,安琪无巧不
巧的用手夺来而未使之落地遁去,实乃天地欲造就这武林奇葩。
  安琪与大白、小白回到远别的故居逍遥谷,神儒圣者在洞中已有所觉,忙出瀑布,安琪
见了,悲喜交集,远远一纵,纵入其怀中,喜极而哭,神儒圣者见爱徒安然归来,高兴得不
得了,且见其身形轻灵,有如飞鸟翔空之状,眼中更透出湛湛神光,知其此行必有奇遇。安
琪未待师父发问,立刻把所遇一五一十的详告之,并将忘记丢弃的人形白果皮呈师父查看。
  神儒圣者细看果皮,甘汁已经一滴不剩,然果皮犹清香如兰,乃抚摸爱徒的小头,无限
慈爱的道:“琪儿,你遇到了两次的旷世奇缘,先前误吸了血鳗精血,恰巧被浑水所浸而未
被燥热爆破血脉,也幸而如此,使你身轻如燕,第二次方能顺利的在绝毒蝎的身旁夺得人形
参果,这两样奇珍,使你内功修为增进百倍,所习之‘一转乾坤浩然罡气’也因此而大成,
动念杀人,眨眼伤敌,乃在你之意中,不过,千万体念上苍好生之德,莫为自己多增杀孽是
幸!”
  安琪凛然受教。从此神儒圣者改授他武器文昌笔及暗器发接,连那本破烂不全的“清音
八奏”都一起传授。
  花,开了,又谢了;月,盈了,又亏了,夏暑冬寒,弹指而逝,安琪长大了,而目中的
湛湛神光却渐敛于无形,下山之前,内功外功均已达到十二重楼之第九了。
  王森听毕安琪的往年遭遇,心中羡慕之极,虽知这是往事,但生死之间,惊险之处,不
禁动容,欣喜处亦为之雀跃,对于这琪弟弟的福缘之奇大,尤为羡慕,暗赞琪弟将是以后武
林领袖无疑,半晌方道:“琪弟弟,照你所说,也许神箫震九州安德芳前辈尚在人间无疑,
而由此断之,你必是他的后人无疑,只不过我未闻恩师言及安大侠有眷属,且闻他坠崖时,
身中掌毒剑伤,而悬崖千丈,恐亦无生理,但此箫构造特异,天下惟安大侠一人有之,这吹
箫求托诉绝的人,又是谁呢?”
  安琪听了,也知自己与安德芳关系非常,目中透出了坚毅的祈求,向王森道:“森哥
哥!我师父叫我下山行道,并未指示行业,且命我查明自身亲戚,我想,请你带我到令师清
修处请教详情好吗?”
  王森慨然道:“琪弟,我俩一见投缘,你的事即我之事,赴汤蹈火,我王森绝不皱眉,
何况查问身世为弟一要事,不过,带你谒见恩师,必须待我去四川了却一桩事,方能起
行。”
  王森一顿又道:“四川峨嵋山为佛教圣地,山上庙寺林立,景色幽雅,但后山却是怪峰
陡起,峭壁嵯峨,森林茂盛,毒蛇猛兽生长其间,峻岭绝峦,人迹罕至,游客更是绝断无
迹,视为禁地,但是,近数月以来,风闻后山绝壑幽谷中,入夜即有白气冲天而起,识者谓
之剑气,说系前古神物即将出世,于是,黑白道人物齐赴峨嵋,个个都企图得之,但是无论
正邪两派人物,却是只见人去,未见人返,前古神物之说更盛,都没人见得,我问其故,他
老人家原来也闻知此事,心恐该神物为邪门魔道所得,虎狼添翼,正派好汉必罹血光之灾,
武林间腥风血雨,更无宁日,因而,命我赴峨嵋拜问峨嵋派掌门人无垢长老,顺便查找神
物。这峨嵋派近十数年来,日趋式微,这派派规严厉,对于传人更是宁缺勿滥,因此,无垢
大师一代只有师弟无尘长老而已,无尘长老因鉴于本门未能发扬光大,乃发愿面壁十年,参
悟本门迭失之绝学,目下峨嵋一脉,只有无垢大师掌理,闭门授徒,不闻江湖是非,因此江
湖人视之如同无物,峨嵋后山,弄得乌烟瘴气,唉!”
  安琪笑笑道:“只要你能带我上长白山,我此回一定随你去峨嵋山谒见这位忍辱负重的
无垢长老,如果有人找他晦气,我一定为他出出气,找宝的事,我帮你找到好吗?”
  王森见他话无机心,憨状可笑,为之轩然不已。
  一宿无话,次日,俩人至渡头在舟顺汉水而下,不一日,已到汉水与长江合流处。
  王森与安琪到达汉阳,已是晌午时分,弃舟上陆,进城找到一家清静的酒楼。说清静,
那只是客人少,楼座宽阔而已。王森与安琪落座之后,点了几样精致小菜,低斟浅酌起来,
案在临街楼座,街上呼买叫卖之声,隐隐传来。
  两人正自谈得高兴,忽然楼下一阵大乱,店小二大声呼喝叫骂,间夹着尖锐的童音道:
“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小爷喝酒难道犯了王法不行,该打的畜牲,入你娘的贼,别看我
一身破衣服就是好欺负的!告诉你,请客的大爷就在楼上!”“蹬蹬蹬”一阵楼梯响,梯口
冒出个衣裳破烂,油渍烟灰的小叫化,满面垢污,一头黄发,赤着双脚,咧开了大嘴,一排
黄澄澄的牙齿,冲着王森呲牙一笑,再冲着安琪又是呲牙一笑,伸出一只又黑又瘦的手,把
刚刚上来的清炖鸡整只捞起来,屁股往座位上一挪,闷声不响的大吃起来,眨眼间,三斤来
重的大肥鸡,只剩下一堆骨头,他举起破袖子往嘴巴擦擦,方才开口道:“好吃!好吃!小
穷酸,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我思念你得紧,这娃娃是谁?”
  敢情他忘了自己也是娃娃,居然把安琪喊成娃娃,王森微微一笑道:“小叫化!你好大
胆!居然瞒着你师父跑到这里来抢我的清炖鸡,我不叫你哭丧着脸,回去受你师父一顿打才
怪!”
  小叫化咋舌道:“好叔叔!你可是最疼我的,别作缺德的事,我师父就在后头,我给你
叩头作揖!”说话间,楼梯又是一阵“蹬噔噔”乱响,嘿!可不是!这回可是老叫化了!只
见他一头乱发,斑花灰白,鹑衣百结,油渍点点,满脸灰尘,只见他双眉倒竖,大骂一声:
“好孽徒!”伸出瘦如枯枝似的五指,看似往这小叫化头颅抓来,实则滑过头顶,向王森面
前的那盘原薰板鸭招呼,拿到手中,竟也是闷声不响的往嘴中直塞,饿鬼样的一阵大吃大
咬,不一会又是一堆骨头。
  四周的饮客均为这大小叫化的行动惊住了,有的呕心倒胃,有的在忖度必有一场争吵,
但王森却不动声色,并向安琪示意勿动,静静的等到酒完菜空,满席杯盘狼藉,方才笑道:
“贼叫化,你师徒俩可是算定了公子爷倒霉运到了!须知主人还没用饱呢!”
  老叫化一对母狗眼向上一翻,破锣似的嗓子出了声道:“穷酸!我们师徒可只吃了你一
席酒菜!竟也如此小气,来来来,我请你喝上一顿吧!”说毕,自怀中掏出个大元宝,高呼
店伙上菜上酒!要快!
  不一会,果然又上来一桌上好的酒席,王森大笑道:“这块元宝可不是我怀中的吗?”
老叫化亦哈哈大笑,王森对安琪道:“琪弟弟!这位是江南七省官衙富绅为之头痛,宵小恶
贼闻之丧胆的鬼见愁神偷班立,武功盖世,那小叫化是他的好徒弟,人称小神乞卓俊便是,
聪明伶俐,不但武功已得其师十之六、八、而且白吃、偷窃、三只手的功夫,也是出神入
化,青出于蓝。”
  鬼见愁神偷班立呵呵大笑,叫道:“好穷酸,你身边可有几个元宝足够我偷,居然挖我
的痛痒处来了!”一顿之后,一双炯炯有光的眸子不住打量安琪,向王森道:“穷酸!这娃
娃是那一家的,好俊的骨格!”
  王森将前事一提,鬼见愁见其虽是英俊不群,但目无奕奕之神,太阳穴不突,心中将信
将疑。小叫化卓俊更是不信,他小眼骨碌碌一转,计上心头,双手举起洒壶,假作敬酒,口
中说道:“安小侠!我们可要多亲近亲近,来,来,来!小叫化借花敬佛,请干一杯如
何?”猛一错步,壶压酒杯,改以单手紧压,右手疾如闪电,往安琪腰间的文昌笔捉来!
  安琪涉世未深,见卓俊敬酒,急忙起身,仓促之间,只以右手拇、食两指扣住杯子,口
中恭敬的道:“卓大哥!小弟尚未敬令师徒……”说未完,陡觉“一转乾坤浩然罡气”已自
发动于意念之间,小神乞卓俊的右手尚未接近安琪的身子,已被一层无形的气墙所阻,而且
紧紧缚住,缩回已不可能,持壶的左手,也是受到了同等待遇,壶口搭住杯口,臂上劲力全
失,压下固是不能,缩回更是万难,弄得头上汗珠如豆,臂间青筋暴涨,壶口的酒注入杯
内,六分、七分、八分……满了!怪!满出了杯口,一寸、二寸……逐渐的上升,但一滴也
不落地的,眨眼已高达一尺,莹莹然有如玉柱水晶!
  鬼见愁神偷班立着实大吃一惊!照这份功力,不要说徒弟功力未逮,就是自己潜修苦练
数十年的“太乙罡气”,恐怕在这男童的面前也讨不了好去,敢情这安琪有邪术,但他老叫
化不信邪,难道他已练到了神情入敛而杀人于意念之间的绝顶功夫!看看徒弟的一副可怜
相,丑是丢定了,连忙双手一拱,向着安琪道:“安小侠神功非凡,愚徒有眼不识高人,请
高抬贵手,原谅则个!”
  安琪也学学小神乞刚上楼时的神情,冲着鬼见愁班立呲牙一笑,又冲着小神乞卓俊呲牙
一笑,酒已如细流似的原封流入酒壶中,小神乞方才痛苦全失,挥动自如,吁了一口气,垂
头丧气的回到坐位来,班立抚摸他的头顶,无限爱怜的道:“别废气,这叫做天外有天,人
上有人,安小侠的神功,为师自知亦无其功力,以后该知勤奋上进,并能时时向他请益,对
你帮助非浅!”说毕,又转向安琪道:“安小侠功力神奇,班立自叹弗如,但见刚才小侠所
施展的无形罡气,敢问是佛门至宝‘须弥功’,或是数十年前江湖盛传的武林三煞星之一的
神儒圣者之‘一转乾坤浩然罡气’?”
  安琪恭身笑道:“小弟无知,冒犯卓哥哥,请老前辈恕罪,小弟师尊,正是神儒圣者,
‘一转乾坤浩然罡气’只不过学及恩师十分之一、二耳……”
  说话完毕,鬼见愁班立已连喊该死,跪下恭敬的叩了三个头,并命卓俊亦跪下道:“班
立未识小侠为老神仙之门人,江南酒丐曹傲之弟子班立,率小徒卓俊恭请老神仙金安!”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使得安琪举止失措,也使王森愕然而立,他只闻师父说神儒圣者为
武林前辈,已数十年未闻其盛名了。而琪弟弟居然是他的徒弟!心里惊喜之极。可是他见班
立如此,心中纳闷不已!
  安琪失措间,班立已率卓俊叩首完毕,恭敬的立起来道:“安小侠有所不知,班立之恩
师江南酒丐曹傲生前在泰山论剑时,被北塔山黑风老怪以绝毒毛针打中双膝眼,毒发垂危,
蒙神儒圣者老神仙背走,三日二夜不眠不休的飞驰至大雪山,求得白发婆婆之雪莲芝疗毒,
幸得救回性命,此恩此德,先师弥留时犹念念不忘,并遗命班立如遇到老神仙之传人,立即
跪拜,并剖心沥血,赴汤蹈火为之效命……”
  安琪连忙截住道:“班老前辈不要折杀小子了,刚才我因为和卓哥哥相戏,一时失态,
已自惭愧无颜,师父本来命我不得说出他老人家的名讳的,但为班老前辈识得。我,我今年
才十三岁、我想和卓哥哥做好朋友,不知道可以否?”
  王森、班立,闻其言虽非温文雅句,但诚恳而绝无乔装做作,心中大喜。卓俊更是雀跃
不已,拉起安琪的双手,油面闪光,一扫丧气的面容道:“你真好!我十五岁,师父五十
岁,你本领却大得出奇,刚才那一手真厉害,你教给我好吗?”
  王森、班立听了哈哈大笑,王森对安琪道:“本来我和他俩师徒是不拘形式的,又是贼
叫化的老弟,又是小叫化的哥哥,你来教他,要多给他苦吃,他才识得厉害。”
  大家又是一场哄然大笑,鬼见愁神偷班立这时转向王森道:“峨嵋山觅宝之事已有变
化,穷酸可有耳闻?”
  王森急问其故?鬼见愁叹息道:“自从江湖传出这项谣言之后,入山觅宝之人日有数
起,但入后山者无一生还,老叫化也是见猎心喜,率了小叫化循山径而上峨嵋,无垢大师闭
门谢客,我老叫化只得到后山守候,谁知饿了四、五日,不但没有前古神物的影儿,竟连传
说中之白气亦无,后来老叫化自知必是无缘,再不走可要缺酒至死了,方将转身,忽然有位
白发霜鬓的老尼行云流水的来到面前,我认得她正是铁拐娘叶秋霜,经她一番诉说,方知前
古神器已为蒙古三音神尼之徒取去,究为何物,因时机尚未成熟,未敢泄露,又说刻下海外
魔帮已有涉足中原再起兵灾之势,嘱我联合九大门派速作准备,只盼消弭杀劫于万一,说毕
即仰首长啸,引来一只圆顶白鹤,上背作别,冉冉而去,我只得带小叫化重走旧道,再回汉
阳来候你。”
  王森闻后,无限懊丧,鬼见愁慰之道:“穷酸,你虽未能获得宝物,完成师命,但三音
神尼为武林正道之圣,其徒取之,总算为我辈之幸,否则,不知多少武林健者为争此物而丧
身呢!令师闻之,绝不会怪你的。”
  鬼见愁几句话说得王森神色又开朗起来,他宏声大笑道:“为了此次歼魔之役,油锅刀
山,亦要一试,琪弟弟,我本想带你一览武昌名胜,黄鹤古迹及四川天府山水之景,但如今
改变主张,拟带你先至开封敝舍,稍作停留,而后渡河北上,趋长白山晋谒恩师,禀告一
切,并请询你的身世之谜,再回中原,结识侠义及九大派门人,并准备赴约白X帮如何?”
  安琪闻之雀跃而言道:“一切但听森哥哥吩咐!不过……”他红着脸,显露祈待之色
道:“班老前辈和卓哥哥是否能和我们一起走呢?路上大家可解闷儿!”
  班立连忙上身道:“安小侠所命,叫化不敢不遵,但想先回江南一行,通知江南诸武林
朋友,而后再随小侠候命,至于劣徒小叫化,先命之服侍小侠一切,盼时时教诲,感恩不
尽。”
  鬼见愁神偷班立乃是个城府极深之人,他知安琪乃是武林前辈奇人之徒,武功神奇,自
已徒弟如能与之相处,必获益非浅,且如今自己须联络江南诸友共同抵御魔道之重起兵祸刀
灾,并打定了明年端午节,至太湖湖心岛白X帮之总舵,为安琪尽一分心力,报其对师门之
重恩,于是交待小神乞凡事听从王森、安琪之命,不得惹事生非,一声再会,踢踢蹋蹋的下
楼而去,转眼消失形影。
  此时已是金鸟西沉了,仨人结帐找得客栈住下,小神乞卓俊见师父离去,原形毕露,俏
皮惹事之态,令人好气亦好笑,王森警告道:“你师又刚走,你的劣根儿却出来了,我要叫
你尝尝分筋错骨的滋味!”
  卓俊一听咋舌拱手,惹得安琪笑得前俯后仰,喷饭捧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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