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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命骄娃


第三十九章 运柩千里



  玉面潘安介云山随手捏碎一颗岩丸,幽幽说道:“小子!你记得捆我的虬筋吧!那时,
你已将它摸搓得差不多了,只因洞外有声音,把你引了出去。你救了三位友人,而我欣然自
慰,本待永埋地下,但是,由于关怀太甚,难以自制,复又忆起那恩将仇报的畜牲孟功,更
因忆起旧恨,加添新愁,对你起了怀疑之心!”
  安琪正吃得津津有味,突闻此语,陡然一怔,停手抬头,恰与介云山两双冷电般的幽光
相碰,只觉那幽光冷气森森,心头猛震。
  只听介云山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在设想,孟功那畜牲辜负了我养育之恩,可见人心反
复无常,如果,我倾囊以授的安琪小子,也在得志之后忘形,则不但我此恨天长地久,且贻
害江湖尤甚,玉面潘安介云山又添罪恶!”
  “………”
  “因此,我去发除须,就地刻字,悄然离开地眼幽洞,飞上悬崖,观看了你和四绝一场
精彩格斗,以及你如何第一次惩罚孟功那畜生。而后,因见你夹起断臂书生,乃断定你必想
施展我精心苦学而又转授与你的罕世医术。
  “于是,我乃尾随在你背后,直至‘森罗地阙’。”
  他说至此处,安琪突然插嘴问道:“那,森罗地阙主人翁……”
  “傻子!‘森罗地阙’是我一手造成的秘密巢穴,自非他人所悉。我赶在你之前,安置
好那颗血淋淋的假头,藏身宝镜之内,演出一幕精彩绝伦的戏剧,聊试你的真心诚意如
何!”
  安琪一听,不禁惊异已极,以自己功力,竟被介云山跟随而懵然无觉,由此可见介云山
功夫之神奥难测。
  同时,他更不自觉的凛然而惕,为人之不可欺心,不可掉义。对介云山,自己只要存着
一点点不诚之心,则早已被立毙掌下矣!
  玉面潘安介云山无限感慨的说道:“在你泣血跪哭时,我几乎忍不住内心激动。在我算
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介云山金光闪烁的眼眶里,徐徐沁出两点晶莹泪珠,缓缓滚落颊下,安琪被他激动得声
音颤抖,呢喃依依的叫声:“师父,你太苦了……”
  “孩子!以前是我罪有应得呀!”
  他轻抚着安琪的头,热泪盈眶。他阖上眼皮,任热泪簌簌流淌……
  “我激动之时,因疏忽了你的功力,险些儿着了‘天狼煞气’。如真中了,那就变成作
法自毙啦!那时,你凶性大发,欲捣碎‘森罗地阙’,我也心想早该让‘森罗地阙主人翁’
这七字永埋地下,所以当你侵入‘秦广殿’之际,我便起身,挟走了你那位断臂书生朋
友!”
  “他是追魂秀士王森哥哥!”
  “他的断臂,已积年累月。虽然你学医甚精,但这种绝症却非你能医好,恐不但枉耗心
血,且反误被医者。若想疗之,必须借用一支胳臂,在热血环冲之际安于其身。
  “我料你必能破去十殿埋伏,不用担心你受困,故欣然带走追魂秀士王森,并在临走时
喝醒你。然后,远走蜀境,夜入你恩师神儒圣者居处逍遥谷,诱出一只大白猿,直至滇界黄
花大瀑布之下的古洞,解开王森穴道,并逼他与大白猿在狭窄的洞中展开恶斗。
  “起初我以为大白猿充其量不过二流身手而已,后见王森胜之十分困难,乃将两支猿臂
活生生的扯下,接骨连脉,适时给王森接在身上。
  “而后,我再以真气帮助他环行运转,直至遍体通泰,神志澄澈,与常人无异之后,方
使他醒转,传授一些肤浅功夫。”
  安琪虽早已闻得白猿为其所害,但介云山之言又勾起他一阵伤感,热泪泫然欲下。
  “之后,我一直逗留滇疆,暗查哀牢山迷宫种种,发现百邪神君处心积虑,企图一网打
尽天下豪士,唯我独尊,才涵光养晦,达数十年之久。哀牢山人才济济,机关重重,不啻天
罗地网。他这一番苦心,不禁激起了我的愤怒,乃暗中砺去了他的‘七煞修罗阵’以及七十
二重歹毒埋伏,否则,小子,你自信能在毒泉石室之内,仅靠‘天狼神丹’便可从容出险
吗?!”
  安琪闻言,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迷宫历险,有玉面潘安介云山恩师从中保护,难怪
百邪神君声言有能人破坏,自己还以为是自己的一番做作,毁去了百邪神君的杀手锏呢!
  他追忆百邪神君与自己拼斗时是否也由介云山暗助自己一臂之力,乃插嘴问道:“师
父!弟子在平崖地面与百邪神君老魔头展开生死决斗之际,是否您老人家也在暗地里襄助弟
子……”
  介云山摇头微笑道:“非也,非也,这场创武林佳话的大战,完全在乎你本身修为之
力,武林三圣虽暗加真元与你身上,但主要在声势气魄方面,你已凌于百邪神君之上,使之
发毒行功,多出一层顾虑,而你却心如古井不扬波,方能胜他一筹半筹。”
  安琪以‘阴阳两分极’之法承受武林三圣真元秘授,百邪神君茫然无觉,而介云山竟明
鉴秋毫!虽说安琪之获胜有诸多原因,但详究起来,多半还是得助于三年的古洞严教,方能
致此。
  介云山又继续说道:“百邪神君不过是气血用尽,真力不继,急怒攻心,神志迷乱而
已,而你呢,你却真元枯竭,性命垂危,若不是我用起死回生的手法,拍活十二奇经,复痊
三百六十五穴道,耗损修为,为你填补气力,再赖你‘丹田’似有一股生生不息,由罕世奇
珍异果所结的血光,将遍体瘀血逼出之后重又再生气血,那么,就是把李老君丹炉仙药统统
收来,尽塞在你肚子里,也不过只能延续三个月的活命而已。”
  安琪知其言决非危言耸听。自己一条性命,无疑又是他由鬼门关前硬索回来的。虽说安
琪胆大包天,但想起平崖绝顶风云逆转的一场恶斗,不由得连打寒噤不止。
  玉面潘安介云山又道:“拯救你之前我先把百邪神君救醒……”
  “什……什么?!您把百邪神君救醒?!师……师父……难道您……”
  对安琪的惊呼,介云山只平淡的一笑道:“你是因为我放走了他而觉得惊奇吗?孩子,
别忘了我也是一个老魔头呀!惺惺相惜,以他一个叱咤风云的硬汉,我不会产生相怜之心
吗?何况,在他昏迷不醒之时,我怎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他处死?传到江湖上,第一老魔介
云山数十年声名岂不皆付诸东流?除此之外,我又给他一大警告,这警告是让他心中永远存
着一个谜。”
  “师父!你是说,百邪神君从今以后,永远以为我打倒了他之后,并未取他性命;而
且,我又是在他倒地之记安然离去,功力方面,显然超过他许多,使他以此为终生大辱,羞
愧于心吗?”
  “是了!亏你想得出。”
  “可是,他如果从此怀恨,索性大闹江湖,武林浩劫随起,立即又是刀光剑影,血腥涂
地;或者,他又埋首荒山,另求苦学,待练就一身绝毒之功,寻找弟子报仇,结果是反被其
害呢?”
  介云山闻安琪之言,不以为然道:“百邪神君年逾百岁,雄才大略,拓建一片事业,而
一朝栽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手中,要是我,早就自尽了。以我看来,他从今以后,已是万念
俱灰,壮志消沉,只能幽居绝谷,了其残生矣!”
  他边说边站起身来,走前两步,回头对安琪说道:“小子!你静心调息,三天之内,便
可恢复原有功力,百邪神君在此山中建有巨大珍果林,正好让我们享受。此地秘隐,不致受
人打扰,只是似埋有死人,气味较差而已。”
  他说话之际,突见安琪目露诧异与激动之色,心中大奇,停步细看,却见安琪手摸适才
所躺的巨岩平石,怔怔呆立,乃近前一按其背。然而,这一按之下,却使他吓了一跳,那安
琪的肌肤,不知如何,竟在一刹那间变成冰冷!
  介云山心知有异,忙伸出巨掌,在他背间用力一拍,安琪被他一拍,神志方始猛醒,
“呀!”了一声。
  “父亲呀!你在天之灵,保佑孩子……”
  玉面潘安介云山本以为他无非想念以故父亲而已,可是,当他细看安琪双手所按之处,
只见那里赫然深刻着一支钢萧,深约五分,分明不是风雨冲削而成,而是武林高手用“金刚
指”、“一指神通”一类功夫刻成。
  介云山若有所悟,乃举步向前,将安琪一把抓起,直出洞外,然后微一发掌,将那块重
逾数百斤的巨石一吸而出,抛至洞口四尺余外,也不理安琪反应如何,即又展掌吐劲,朝洞
中一翻一复,那石洞中坚如铜浇铁铸的洞底,倏如风雷交伐,巨涛掀天一般,飞沙走石,岩
屑纷抛,齐出洞外,片刻,洞外已堆积成一座小丘,而洞内地面,却现出一个巨大窟窿,窟
窿之内,竟现出一具灰白的骷髅骨!
  安琪再也抑压不住心中的悲怆与惨痛,哀叫一声,摇身猛扑,疾落洞中窟窿,呼天抢地
的大哭数声,旋即喉凝气结,昏死过去!
  原来,这堆白骨,乃安琪之父,神萧震九州安德芳之骸是也!
  安琪在大别山脉,初见月殿嫦娥冷艳香后,误与四逸发生激斗,最后,无无大师适时赶
到从中排解,梅逸花闻知他即安德芳之子,乃将全集“清音八奏”归还,并说明自己四人,
秘探哀牢迷宫,溪畔见尸,埋于石洞,封以巨石,而划刻洞箫为记。此回,介云山拯救安
琪,僻静疗伤,无巧不巧,正找到当日四逸为神萧震九州安德芳埋骨之所。前后偶合,可谓
冥冥定数!
  此际,玉面潘安介云山见安琪昏死过去,知他是悲戚过度,气急攻心,七窍齐闭所致,
以其初痊之体,若不早救,恐复苏之后,变成疯癫痴迷。故乃疾伸食、中两指,抵点安琪头
顶心“百汇”穴上,徐注真元,使之复醒。
  安琪受此一抵,半盏茶时辰之后,神志方始缓缓苏醒过来,凤眼微启,重睹其父腐朽骨
骸时,即又重起悲声,哀恸呜咽,眼泪流尽,继之以血。玉面潘安介云山知安琪这一场大
哭,虽十分悲惨,然心中积郁,当可一泻而空,心情可由此而宽敞,故不苦劝,任由安琪放
声痛哭。
  直至第二个黄昏到了,玉面潘安介云山方沉声说道:“孩子!你父亲一生英豪,武功盖
世,当不会有个懦弱无能,没丝毫大丈夫气概的孩子是吧?!”
  安琪哭了一日一夜,已是力竭声嘶,喉咙沙哑,介云山低沉的一句惊语,使他心境陡觉
好些了,同时,怔怔的睁着一双含蕴血泪的眼睛,望着满面严肃的玉面潘安介云山。
  只听得介云山又威严又慈爱的声音阵阵似暮鼓晨钟,响于耳际:“十几年沉冤,幸得昭
雪,两代血仇,由你亲手得报,你父母祖上不泯之灵已可瞑目。眼下你父亲骨骸,毕竟已经
作古,总是入土为安,你任有英雄之血,却学妇人之愚,只哀哀啼哭。我且问你,你能将你
父白骨哭得出肉身来吗?!”
  “……”
  安琪听毕,凛然良久,就地叩拜谢罪道:“徒儿因乍见先人骨骸,悲从中来,触发天
性,忆起悲惨身世,故而忘情之下,如此愚哭,令师父恼责,乞恳恕罪。”
  玉面潘安介云山面色稍霁,微喟一声道:“父子天性,我怎能加责于你,不过目下唯一
要务,并非一味嚎哭,而是先将你父骸骨安葬,而后复愈身上功力,重现江湖,做一番轰轰
烈烈的事业,为地下先人争光。我这老魔头也可以沾点光而消除一些罪行,安心归山,与山
禽为朋,与野兽结伴,饥则餐云,渴则煮露,终天年而无憾也。”
  安琪恭恭敬敬的答声:“是!”随即起立,随其背后走出石洞。
  玉面潘安介云山心中盘算,猛一抬头,乍见夹涧峭壁,横插着一根石梁,乃微一吸气,
腾身而起,疾上峭壁,安琪抬头注观,却见他已登五、六十丈之高,临近石梁,两个脚心,
宛如吸盘一般,横立壁间,伸手搂住石梁,奋力一拔,通根齐出,砂士乱滚而下。他却紧抱
石梁于怀,借势飘出,去势急如矢箭,然坠落之际,宛如四两棉花,轻摇缓曳,安然落于地
面。
  安琪打量介云山取下之石梁,长约六尺,厚约三尺,阔二尺有余,通体花纹,晶亮坚
挺,估其重量,约在三、四百斤左右。如以他本人为之,虽能上升,却不能拔起之后,安然
自在的抱它缓缓降落,顶多只能先抛巨石,然后方能飘飘落地,由此较之。自己武功,实犹
差之数倍。
  只是,他在怀疑,第二恩师取下此一石梁,究竟欲待何用。
  介云山态度安祥,将石梁置于平地,即于就近扯下一段山藤,在石梁中间轻轻一划,只
听得嘎然怪响,石梁竟如刀削斧砍,依划过之痕,分裂成两半长条,宛若刨后木板。
  他劈开石梁之后,迅以双掌抓掬,十指齐动,动作快捷无比,而十指所及,石梁之一
半,竟而石屑如朽,灰粉四扬。不到片刻,已被他挖成深约二尺有余,外仅三寸左右之厚的
灵枢。心裁别出,居然用这支粗大石梁做了一个石棺!
  安琪恍然大悟,心中感激,自非笔墨所能形容,忙跪地叩谢介云山造棺泽被先人之惠。
  玉面潘安介云山受其半礼之后,含笑说道:“孩子!这石棺大约可有二、三百斤重,目
下,你犹不可过度用力,只可将你父骨骸,移放其中,加上棺盖,等功力恢复之后,将它埋
葬入土。
  “至于你今后行止,我以为暂可不回神儒圣者处,因他一则放心你并未死去,二则顾虑
百邪神君重练武功,再入中原复仇,此番他必与你两位师叔,或闭关,或隐迹,苦求上进,
以应付百邪神君。你若前去寻找,恐空劳往返,又怕两方分心。”
  安琪唯唯称是,介云山又说道:“别三心两意,你并非空门中人,我如今劫杀皆尽才配
得上做和尚哩!”
  他说话至此,安琪方才看清玉面潘安介云山此刻打扮,只见一个光头,下巴发亮,长眉
垂颊,身着灰白袈裟,碧眼祥和,宝相慈悲。肃穆尊严中,透出一股超凡的气派,不愧佛门
高僧。
  于是,安琪乃含悲忍痛,纳其父神箫震九州德芳骨骸于石棺之内,介云山帮他加上石
盖,搬入石洞之内。并帮安琪导气纳元,至第三日之夜,安琪不但已恢复原功力,且又从玉
面潘安介云山那里学得了一些更为奥秘诡异的武功,为日后行道诛魔加添不少威力。
  第四日,玉面潘安介云山向安琪话别道:“安小子,我所会的,都教给你了,大约再过
数年,你将取代我天下第一魔头而成为天下第一能人了。总之,不可骄狂无物,不可目空一
切,不可背师忘祖,不可伤天害理,这是我们分手前给你的训戒,从今而后,江湖不会再有
天下第一魔头玉面潘安介云山的字号及其踪迹,而佛门之内,却增加了一个从前杀人如麻,
如今放下屠刀的怪和尚‘笑痴’,哈哈!小子,而今别矣!阿弥陀佛!”
  安琪一听介云山即要离去,心中大惊,愁绪百结,好生不舍的叫道:“师父!您老人
家……”
  其言未毕,倏觉身侧微风飒飒,灰影飞飘,玉面潘安介云山已宽袖拂云,身在绝峰之
巅,瞬息失去踪影,只听得回音萦绕:“阿……弥……陀……佛……”
  安琪怔立半晌,只得暗叹一声,跪地叩拜一番,算是衷心感铭玉面潘安介云山对他的垂
青,以及传授绝功之恩。
  当安琪拜毕起身,回头俯首,眼光乍触石棺之际,脑海中突然闪电般的泛过一个念头:
“父亲之骸,应与母亲骨骸合葬一处,而使父、母在九泉之下,稍得安慰。
  “可是,搬运石棺还算容易,但莽莽神州,何处去觅得母亲的坟墓呢?”
  他想至此,猛想起追魂秀士王森哥哥目下正在太湖,自己大可前往太湖总舵求其帮忙找
母亲之墓。
  心念既决,安琪即翻倒身子,在棺前叩拜之后,倏舒健臂,将石棺挟带肋下,认定方
位,奋力一纵,疾朝北面驰去。
  他心在太湖,路上偶团打尖饮食,停留片刻,其余时间均驰骋急赶。所走路途,又专拣
捷道小路,乡村庄堡之间,故并未出麻烦。偶于途中遇见行人,亦一瞥即逝。这样,不到
七、八日,便已到达太湖之滨。
  太湖幅广八百,安琪未曾到此,自不认得路径。但白X帮帮众甚多,日夜巡逻,一见陌
生人怪异之状,立即上前询问。一听得安琪之名,个个吓了一大跳。树的影儿,人的名儿,
眼前这位文质彬彬、英俊美貌的少年,就是轰动武林,以笔箫两件怪兵器掀得江湖波涛万
丈,用大智大慧破去哀牢山魔教,使百邪神君数十年心血化为乌有的人物!
  他们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见他挟一个沉甸甸的长形巨石如纸包的那种清闲神
态,又使他们不能不相信几分。
  于是,他们其中的头目,先派人驾着小舟,返回总舵报告,其余帮众,搭讪着请他稍候
片刻。
  安琪见这些白X帮帮众装束整齐,纪律严明,态度谦和,虽个个精健剽悍,然举止合
礼,与渔夫之间,十分融洽,倒十分佩服无名叟夫妇、冷艳香及王森哥哥。该帮较之以前,
简直云泥之判。
  不一会,猛听遥远的岛上,炮响连天。战舰数艘,疾驶而至。他神眼精光闪射,远远望
见当先一艘战舰舰首,迎风站立着两女两男老少四人,正是无名叟夫妇与追魂秀士王森及其
夫人余秀英。
  船至十丈之处,无名叟已哈哈一阵朗笑道:“安贤侄,老夫可想煞你了!”
  王森猿臂轻摇,折扇缓挥,安祥微笑道:“琪贤弟,愚兄早已料到你必能得胜回来的,
哈哈哈哈!”
  安琪此际得睹故旧,乐不可支,大喊一声:“伯父母大人,森哥哥!你们都好呀!”
  “好呀!”两宇甫合口,两脚一拔,身子与石棺齐飞,轻轻降临甲板之上,坐在此船上
之人,均皆帮中一流高手,但他们如不目睹,简直不知有三百斤左右的一人一物,降落船
上。众人瞪目张口,咋舌良久,方才轰然一声,鼓掌喝采。
  无名叟夫妇笑逐颜开,欢愉之状,自难言表。王森猿臂一挥,所有大小战舰,齐转方
向,浩浩荡荡地鼓噪凯旋,直向总舵驶回。
  到达大寨之后,众人弃船登岸,追魂秀士王森见安琪挟石棺行动,本疑询问是否百邪神
君尸体,但见他似乎十分谨慎,乃纳闷不言。安琪暗察王森脸色,已知其意,乃向竺任豪说
道:“伯父,小侄此回死里逃生,复回中原,托先人灵佑,使能目睹先人骨骸,因承某一隐
世长老之助,得此石棺,乃收检先人骨骸于内,未知可否找个……”
  竺任豪等人一听,先是惊愕,继而赞叹。眇仙娘陆翠兰已接口道:“原来是安德芳大侠
灵枢,恕我们无礼失仪,以我想法,可否先停留于‘养晦室’内,待本帮上下稍尽敬奠之
诚,而后再择良辰,入土为安。”
  安琪见陆翠兰如此,刚要道谢,竺任豪已抚掌称善,叫过帮家,将安德芳石棺恭恭敬敬
的抬至本帮议事厅养晦室内。
  安琪推辞不得,只好拜谢,欢笑之间,大伙已入忠义厅内。大厅内此际早已布置好山珍
海馐佳肴。热气腾腾的酒筵,待侯众人就席。
  这场盛宴,遍及全帮,而总舵各堂正副堂主以及一流高手,齐被邀在忠义厅中。他们仰
瞻安琪风采,只觉英姿勃发,仪表超凡以外,并无武功绝顶之状露出,但他们深知总舵主夫
妇亲眼目击,证明其修为已达超凡入圣的地步。何况,他又是总舵主夫妇未来的得意娇婿
哩!
  安琪在竺任豪等殷勤招待之下,大为感动。席间将自己在哀牢山上与百邪神君拼斗,迄
至动念北上,其间除隐起玉面潘安介云山之名而外,皆原原本本的叙述一番。末了,将自己
本意向竺任豪夫妇说明。
  在座诸人,耳聆安琪惊天动地大恶斗之况,齐皆凝神屏气,个个睁眼如铃。
  竺任豪听毕开口道:“如欲探查令母之墓,以老夫手下兄弟之众,不出三日,便可完
成,至于运回黄山之巅,老夫以为大可不必,太湖山水佳丽,气派雄伟,安放先亲之灵,想
必无愧,或者找到令母之墓时扶石棺前往合葬,亦为良策。不过,老夫有一言奉告,即小女
香丫头听令师之言。已与王、董两位姑娘北上长白山寻找贤侄,她们女流之辈,长途拔涉,
同时又恐北地民情剽悍,黑道人物横行,老朽欲求贤侄不惜风尘之苦,前往找回,未知贤侄
之意若何?”
  追魂秀士王森道:“琪贤弟,大丈夫受恩于人,虽一瓢一饮,亦当报答。冷姑娘为你于
大别山无人峰顶,两番受尽苦楚,董姑娘亦为你而四外奔波,迭逢奇险,你若固执一已之私
见,致使她们芳心寸断,忘恩背情,枉称为顶天立地男子汉,则你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
间!何况安伯父一生轰轰烈烈,至情至圣,怎可止于你身,便尔绝代,于心何安?”
  安琪本非薄情,而实为自愧,今王森一篇言同说得他内心激动已极。
  眇仙娘陆翠兰听音察色,温言而道:“贤侄,你好歹答应把她找回来吧,不说别的,我
老身也就感激你一辈子了。”
  安琪闻言,慨然应允道:“伯父母大人及森哥哥之言,安琪不敢不听,但诸事有个先
后,请先将安葬之事办妥,方能成行。”
  竺任豪夫妇听他答应,自是欢喜无限,于是就席下令,飞鸽传书于各地分舵,致力寻找
安琪小侠之母茔,筵宴重开,直饮得个个玉山倾倒,尽欢而散。
  翌日,白X帮上下,奠祭安德芳大侠,自是一番哀荣不提。
  不数日,燕京分舵,传来消息,安太夫人之坟,已经找到,于是安琪乃拟将父亲骨髓移
与母骨合葬。匆匆便与追魂秀士王森辞别竺任豪夫妇,出了太湖,扶持石棺,直朝北京进
发。
  俩人因均具上乘功夫,坐骑又是千中选一的龙种,日夜驰骋,并不觉疲乏。安琪为欲寻
找祖父母骨骸,征得王森同意,绕道黄山,但遍踏黄山每个谷壑、高峰、岩洞、石穴,却找
不到半堆骨骸,只得怀着悲戚心情,离开黄山,赶赴燕京分舵。
  白X帮燕京分舵之潜在势力,十分强盛,分舵主名叫艾迟,外号十二金镖,原是著名镖
头,竺任豪慕其英名,礼聘主持燕京分舵,他接到飞鸽传书之后,略一打探,即查出已故赵
御史之女的坟墓。这日,他迎接了两位传闻已久的年青英杰,欢欣莫名,待安琪移棺合葬诸
事办妥之后,则以地主身份,招待对本帮大德大惠的追魂秀士,和震动武林的安小侠,遍游
燕京名胜古迹。
  追魂秀士王森,书生本色,与十二金镖艾迟气味相投,情甚密契,每至一处,均吟咏高
歌,时而填词,时而作赋,乐在其中。只有安琪小侠,胸怀郁积,无心参与墨客骚人行径,
尽自随和而已。
  艾分舵主与王森俩人,虽有所觉,却认为他葬亲之后,愁绪未开之故,未加注意。
  这夜,当分舵医院,沉入寂静,院内之人,均皆梦酣之际,遥遥远处,竟传来一丝悠悠
笛音!
  听笛之音,细如蚊鸣,却如同有形之物,在艾迟家院周围,环绕不绝。
  那阵笛声,如哀如慕,如泣如诉,高昂低抑,吸人魂魄,可是却看不见吹笛何人,位于
何方,但听魅力非凡的笛音,一曲一曲,时缓时急,吹送绕梁。
  就在那阵阵笛响渐趋急促之际,蓦然,艾迟院中,纵出一条白影,疾如闪电,迅若飞
虹,竟越围墙,朝东北方面驰去,瞬即无踪。
  这点白影,流星般驰至芦沟石桥上,耳际笛音,倏然消失。
  时已晨曙将泛,他痴立桥头,心潮起伏,竟喃喃自语起来。
  忽的,他眼角一瞥,只见永定河中突现一条白影,凌波踏浪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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