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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美人催


第 七 章 笑能杀人



  武当山秀姿慕人,巍峨壮观。在翠绿苍柏的掩映下,颇有几分神秘的色彩。它的脚下,
便是武林人渴望去的地方,武林英侠聚集处——积善堂。
  武林中人没有不知积善堂是专与江湖邪恶势力争斗的组织。积善堂主胡朴,更是一代令
人敬仰的大侠。他的武功不但高,而侠风卓著。“黄山一飘”龙相生、“太湖大侠”欧阳天
刚是他的左膀右臂。自从他练功出了偏差,以惊人的速度消瘦下去。不到半月,浑身上下已
找不到肉了,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昔日的英俊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片废墟。他的不幸,给积
善堂带来的一层阴云。
  其子胡宁暂时代理堂主。
  胡宁比其父更有钢骨,他人如钢塔,双目如电,是青年一辈中极优秀的人物。他虽然像
座山一样沉稳,像刀一样果断冷竣,却不痴呆,相反,他人也聪颖异常,悟佳极高。他不但
继承了家学,也得到了龙相生、欧阳天刚、天门二侠等人的细心指点,可以说,他的武功具
各家之精华,造诣极深。但是,他从不人前显露,在众人眼里,他不过稍微突出而已。
  自从他代理了堂主,就再不能事事人前显拙了,他要表现自己的胆识与风格。
  胡宁从后院出来到了前堂。
  龙相生说:“堂主,天门二侠很难获得龙参,我们不能一棵树上吊死,要另想办法才
是。”
  胡宁点头道:“依你之见,当如何处?”
  龙相生说:“我听说江南有种药草名叫‘紫心节’,也许它能治堂主的病。”
  胡宁说:“谁去办这件事合适?”
  龙相生笑道:“你去最妥。”
  胡宁没有言语。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忽地外面有人叫道:“堂主,有人拜访。”
  胡宁站起身来,向外一看,见一个身如烈火般的老者来到近前。来人虽然不高,却极有
气势,一身霞光般鲜红的衣服,灼人的眼睛。胡宁一怔,龙相生慌忙施礼: “老前辈仙驾
光临,可解了我们的难。”
  胡宁忽地想起一个人来,忙问: “前辈可是,阳子君,申秀,申老前辈?”
  “哈哈……小娃儿眼力不错。”
  胡宁连忙让座,龙相生端上龙井茶。申秀喝了口茶,声如洪钟地问:“听说胡冲那娃儿
练功走火了!”
  胡宁忙答:“是的,让您老前辈想着。”
  申秀摇摇头说:“我们都是武人,行侠一生,方知为侠难。我早已不问尘事了,但我听
说胡冲出了问题,心急火烧似的。积善堂代表着江湖的正气,怎能让邪气湮没了?堂主是一
方之代表,必须站在前面才是,怎能躺在床上?”
  龙相生道:“老前辈到来,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申秀哈哈大笑。
  他号称“阳子君”,修习的是“纯阳功”,他的内气和龙参的作用有异曲同工之妙。
  胡宁好言好语说了一阵子感激话,领着申秀来到胡冲的住处。
  胡冲见到申秀,感动得掉下泪来:“胡冲何能何德,竟惊动了您的大驾!”
  申秀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你可比我这山野散淡闲人厉害得多,江湖诸多事,都与
你联系着呢。”
  胡冲郑重地点点头。
  申秀让胡冲坐好,他在一旁发功,束束丹阳进入胡冲之体。胡冲就觉一股大力把他从漩
涡中猛地拽出来,身心为之一畅,他获得了新生。
  胡冲下床要给申秀下拜,被搀住。申秀道:“江湖事,就靠你们了。”他又伸手拉过胡
宁,对着胡宁的“劳宫穴”一揉,胡宁如被火灼了一下。申秀笑道:“娃儿,你的七经八脉,
生死玄关全都通了,从此你将更上一层楼。”
  胡宁下跪叩头。
  胡冲要宴请申秀,老人摇头道:“侠者,义气。我千里迢迢来此为你治病,难道为讨一
杯酒吗?只要你胸装正气,处事利民,老夫就没白来。”胡冲点头道: “晚辈将铭记在心,
您老放心吧!”
  申秀又扫视一眼众人,长笑一声出了门去。
  积善堂马上有人提出欢庆,胡冲道:“大家心到足也,不必为我一人操劳。”
  他们来到议事大堂,刚坐定。有人来报,护清教主何元录差人前来下书。胡冲让人传下
书人进来。
  下书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白净面皮,倒也不俗,稍微有些酸气。他不卑不亢地向
胡冲施了一礼,说:“在下徐元,奉教主之命前来下书,请胡堂主过目。”
  胡冲接过书帖,让人给徐元找个座,细细看何元录的来函。看完,他慢慢把书信交给龙
相生,自己回到座位上沉默不语。
  龙相生把信细看一遍,笑着对徐元说:“你回去吧,告诉何教主,积善堂绝不让他失
望。”
  徐元嘿嘿一笑,告辞而去。
  胡冲问:“作何想?”
  龙相生说:“何元录让你前去商议江湖大事,定没安好心,此鸿门宴也。但我们不能不
去,这关系到江湖的前途,也关系到积善堂的声望。何元录绝不会只给我们下书,少林、武
当诸门派,他一定也要派人去。他很可能要造成一种声势,让天下人都知道江湖各大门派要
聚会,这样,谁不去便弱了名头。”
  胡冲不住点头,淡淡地问:“依你呢?”
  龙相生说:“此去很可能极其危险,不能排除何元录要借此机会,把各大门派的掌门人
一网打尽。但是,我们第一不能退却,因为我们立在‘义’字上。你身体没复原不如让宁儿
去吧?他代理堂主期间,内外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表现出非凡的才能,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再说,宁儿代理堂主的事江湖上不少同道知道,对方也说不出什么。”
  胡冲说:“那下书人徐元可见我好好的了?”
  龙相生哈哈大笑:“堂主,你也天真起来了,要找个理由还不是极容易的事吗?何况,
我们还要防备护清教趁火打劫。”
  胡冲满意地点点头,问:“宁儿,你以为如何?”
  胡宁信心十足地说:“我正要见识一下护清教主的手段呢!”
  胡冲说:“不可意气用事,何元录背后是官府,我们与他们争斗,要讲究策略。”
  胡宁笑道:“你就放心吧。”
  胡宁、龙相生二人离开积善堂,取道奔向护清教教址。两人功力深厚,不愿骑马,便各
轻功飞掠。他们快—阵,慢一阵行了百余里,赶到三元镇。两人进了镇子,找到酒馆吃起来。
  忽然一阵香风吹进酒馆,人未到,笑声却已入内。这声音令人听了烦躁,不舒服之极。
胡宁皱皱眉头,内外张望,笑声一止,一个四十多岁的妖艳女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
丫头。女人颇有姿色,虽然岁月在她额头留下许多细密的皱纹,却不显老。年轻时一定是个
“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尤物。
  她能占一个“艳”字,却不俗。
  她旁边的丫头却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姑娘有二十来岁,从眼神里可看出她是个倔丫头。她
身佩一把极细的剑,干净利索。她如一块石头,一片落叶,放在那里都没人注意。
  龙相生思忖了一会儿,猛然想起这个女人是谁来,她刚才的笑十分特别,既不是少林派
的“狮子吼功”,也不是阴山派的“鬼啸功”,似乎也不像清虚门的“收魂功”,它是独自
一家的“仿笑功”。这种功夫十分特殊,能创出这种功夫的人,也了不起得很。所谓“仿笑
功”,不是模仿别人笑的功夫,而是一种自觉的达到融合的介入,即发功人的笑声转成为你
的笑,当然,你可以不笑,但你的身体却会出现不该笑而又偏要笑的痛苦。仿笑功的作用就
是要使你的机体出现紊乱。
  龙相生斜视了那花枝招展的女人一会,感喟地说: “是她,几十年不见,她也老了,
天生丽质,终要成空。‘笑仙子’王春雨,这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十年前,她声名
盛极,但水性杨花,朝秦暮楚,不知有几多美男子坏在她手。不久,她在江湖上消声匿迹了,
人们早已把她遗忘,可她又突然重现江湖,不知又要搞什么名堂?”
  龙相生是喃喃自语声音极低,但胡宁还是听到一些。他瞟了“笑仙子”王春丽一眼,也
觉那张脸要被岁月改变形状了。
  “笑仙子”可以说是典型的风尘女子,她的气质、神情有淡而不散的风尘幽怨之味。笑
仙子也注意到胡宁,但她没有什么表示。
  这时,两三个纨绔子弟模样的小子冲进酒馆,大声叫嚷。笑仙子饮了一口茶,一下子吐
到一个小子的脸上。三个小子立时火了,一下子拥到笑仙子身旁,举掌便打。笑仙子“嘿嘿”
笑起来。那三个小子举起的手立时停住了,表情极为古怪地一变,脸变扭曲了,涨得通红。
忽地,三个人捂着肚子:“嘿嘿哈哈”地笑起来。开始站着笑,后来蹦着笑,打滚笑,那声
音如锥子似刀子,令酒饱的人感到脊梁骨发毛。
  胡宁虽然功力深厚,也想随着笑两声。少许,除了胡宁、龙相生外,就连厨房里的师傅,
也跟着笑起来,那些吃客的笑态,真是千奇百怪,不可言状。
  笑仙子与那丫头自然稳坐钓鱼船。
  众人都笑坏了,笑仙子才收了功,酒店里到处都是笑。
  有因为笑把酒倒进鼻子里去的,也有“喝”进耳朵里去的。
  龙相生冷“哼”了一声说:“笑仙子,这样无故戏弄人家.实在过分了吧?”
  笑仙子笑吟吟地说: “我练的功夫就是专门使人‘过分’的,如不使用,岂不可惜?”
  龙相生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笑仙子不以为然地说:“天下没有不强词夺理的事。清兵入关,杀了多少汉人,又让人
留辫子,这不是强词夺理吗?或者说这是杀人夺理,你这当世大侠怎么不与皇上论论去呢?
跟我说个什么劲呢?”
  龙相生没词了,他无法否认笑仙子的话。史可法殉国、扬州十屠他还记忆犹新。怎么说
呢?他不知道。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历史不是一块豆腐,想切成什么形状都非常容易!历
史是一种社会之气,气的势头决定历史的进程。大侠虽有侠义在心,胸有正气,但还是不如
社会之气的力量强大。大侠者.只能随境使“气”,不能因世上其他地方还有公开或合法的
强暴,就默认身旁的邪恶,龙相生虽然想到这些,但他却没有寻什么话去反驳笑仙子,他以
为反驳她,就是一种无可奈何地妥协。扬州十屠对他的刺激实在太深了。
  笑仙子见龙相生不言语,高兴地说:“你们大侠满口仁义道德,是正人君子,为什么不
去京城杀了皇帝老儿?天下到处是坑害拐骗,柳巷花街比比皆是,你们为什么不去扫除?多
少良家少女在衣冠禽兽的蹂躏下痛苦、呻吟,你们管过吗?你们只知道拎条棍子握柄剑,听
人家称什么‘神功盖世’‘侠义无双’,美滋滋地享受着,提起这些,我都替你们害臊,你
们骨子里既虚伪又怕死!”
  龙相生“哈哈”一笑说: “仙子所言有些道理,人生天地间,谁人不怕死?侠者在危
难中不惧死,刚正不弯,一身正气,当然,侠也不万能,但社会上若没有了侠道,人完全成
了野兽了。若是人人心中侠,那将是一个多久安定和平的世界啊!”
  笑仙子笑道:“侠虽好说,做起却难。”
  龙相生点头称是。
  胡宁一直没有插嘴,他觉得笑仙子倒也是个性情中人,良心没有泯灭。
  龙相生问:“仙子隐世二十多年,重出江湖.要做几件什么样的惊天动地的大事?”
  笑仙子摇头道:“二十年闭门深思,终有所悟,本不想再入江湖,怎奈护清教不让我清
闲,非聘我做他们护法不可,我只好去看看。”
  龙相生心头一震,胡宁也觉不妙,若是这样,她可是一个劲敌。
  龙相生说:“仙子可知护清教被官府收罗,专杀正义之士的组织吗?”  
  笑仙子道:“我又不是傻子,这个当然知道了。可目前是满人的天下,你不为所用,便
必为所弃,还是识时务为上。”
  胡宁一旁冷笑道:“我以为仙子是女中丈夫呢!原来也这般卑琐!”
  笑仙子哈哈大笑:“二十年前我可是正人君子之流认为最坏的女人,我从未想过将来有
一天要成为女中豪杰!”
  胡宁说:“你现在想做也不晚呀?”
  笑仙子摇头道:“做侠者太累,我喜欢我行我素。”
  胡宁不再言语,开导一个老于世故的女人是可笑的,以自己的大义去标量她是愚蠢的。
  龙相生问:“护清教又聘了几个高手?”
  笑仙子说:“据我所知有五个,‘广寒宫主’湘夫人、‘碧月君’申灵、‘混元太极功’
云先生、‘西昆仑毒神’丁加尺、‘阴阳人’吴不恭。”
  龙相生和胡宁被惊得目瞪口呆。笑仙子所说的五人,五人的身手都达到了不可思议的高
度。就是光一个“碧月君”申灵,他是“阳子君”申秀的胞兄,就够积善堂的众高手应付的
了。看来,护清教这次没安好心。他们请这么多厉害的人物必有所图。又一想,正派高人也
不会少,这才使二人稍微心安。武当派掌门人五元道长,少林寺方丈无济禅师也是当今的绝
代高手。众人齐心,也未必弱于他们。就是真斗不过他们,既然答应了也要去:大丈夫一诺
重千斤,怎能自言?
  胡宁说:“你可知他们还下书议事?”
  笑仙子不明白,问:“什么下书议事?”
  胡宁笑道:“就是护清教请各派的掌门商议江湖大事之事。”
  笑仙子笑道:“略有所闻。不过,你们不要把我们被聘之事与你们的事绞在一块,这是
不相干的,护清教聘请我们出山已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
  胡宁点点头。
  龙相生道:“多谢仙子直言相告。”
  笑仙子眯起眼一笑。
  在他们谈论的时候,又有三个人走进来,是三个女人。前面的是个道姑,五十来岁年纪,
脸白而沉静,似乎还有点冷。她身后两个少女是罗彩和郑小叶。
  笑仙子一见道姑,马上笑道:“化凡道姑也入酒馆吗?”
  道姑说:“这里不单是卖酒的,不是也卖饭吗?”
  一上来两个女人便唇枪舌战,似有仇一般。
  化凡道姑要了饭菜,便和两个少女一起吃起来,不再和笑仙子说话。
  笑仙子看了一会,说:“化凡道姑,你这次到哪里呢?”
  化凡停了一下说:“不是和你去一个地方吗?”
  笑仙子笑道:“道姑的消息真灵通,连我去哪里都知道。”
  化凡轻笑了一声说:“仙子是了不起的人物,凡是在江湖上混两天的人,只要不是太傻,
便会知道仙子的去处。”
  笑仙子动了一下身,叹了一声说:“这么说我去护请教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了?”
  化凡道姑笑而不言,其实,知道笑仙子被聘为护清教护法的事的人还是少数,化凡道姑
所以知道是偶然的。
  由于化凡道姑认为笑仙子品行不端,两人自然不能投机。又谈了几句,她们闭口不言了。
  龙相生怕两人因一言不和动起手来,那可要大煞风景,便把话岔开,谈起别的。
  他说:“仙子见多识广,你可知当今天下谁为第一人?”
  笑仙子一愣,思忖起来,片刻才道:“这个不好说,各派武功独具所长,难以一概而论。
再说,有许多奇人异士,并不入江湖走动,但他们也属武林人物,很难论其高低。就是目前
流行的说法也不一定对。‘太虚宫’主人欧阳青是厉害,可也未必就是第一人,阴山老仙也
不差呀!还有护清教近聘的五个人,他们的神技也未必弱于谁。各有专精嘛。”
  龙相生点头道:“仙子所言不差,近几十年来,江湖上出现了许多奇人,他们的武功各
有千秋,很难分出高下,除非让他们斗—斗,可谁有那种能力呢?”
  笑仙子轻声笑起来。
  化凡道姑却说:“人们常言,能人背后有能人,我看这话未必对,能人总是有限的,怎
么可无限地排下去呢?只要能人处在一块切磋一下,谁是那个最后的能人还是可以找出来
的。”
  笑仙子点头道:“道姑所言妙极,天下能人总是有数的,不可能像山川的草木那样多。
不过,若是把这句话看成是以前的能力与今后的能人相比,那就不矛盾了。”
  道姑笑着说:“那样谈论谁高谁低就没意义了。一个人的功夫再神,谁也不能一拳打到
一千年前,那时的高手纵然不行,你也没资格与他们交手,这说明你也不行,还比个什么劲
呢?”
  笑仙子哈哈笑起来。
  龙相生见她们争论得有趣,也跟着轻声笑了起来。
  胡宁却皱紧了眉头,觉得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胡扯,谁是高手低手你们管着了吗?他的
心有些不规则地跳动。这种感觉是以前二十几年里所没有体验到的。也许他一直只顾练功,
忘记了他还有一部十分神秘的感情被沉埋下了。郑小叶的出现,使他的内心产生了莫名奇妙
的涌动。他忽觉自已有了某种生理上的渴求。但是,他立刻驱逐自己的杂念。自己是大侠,
怎可见了女人就胡思乱想呢?自己肩负着重大使命。切不可为儿女私情坏了大事。虽然他一
再安慰开导自己,可语言却显得苍白无力,远不如青春的力量长驱直入来得神速和浩大。他
有一种恍恍忽忽的感觉,仿佛自己坐的地方有水浸来,慢慢地水湿了自己的衣服!又似自己
坐在一块小木板上,在奔流的潮水里随波逐流,自己的控制力发挥不了多大作用。他忽儿感
到这是一种痛苦。看来,醒者都要受此昏者多得多的痛苦。聪明人.敏感的人在这种事上占
不到便宜。胡宁胡乱想了一通,还是忍不住地偷看郑小叶的秀姿。她太美了,啊,是我心中
的偶像,她坐在那里,目不斜视多像一个安静的女神!圣人们顶过书和礼教给他的巨大羞怯
力,在这里似乎在慢慢失去原有的主导地位,正在被一种生机盎然的勃勃之气所代替。
  郑小叶以少女特有敏感,也发觉了胡宁的窥视,少女心中的小鹿欢跳起来,周身被灌了
一种奇异的感情,使她不能自已.她也是头一次开拓那神奇的处女地,模模糊糊感到这仿佛
是诗书中所说的初恋。她心里既喜又怕。忽儿又责怪自己来。自己是个美壁无暇的少女,为
什么要有不洁的念头。不管她如何在自己的心里展开一场激烈的较量,她的手臂和腿却如有
电通一般,念头仿佛被水冲着,她有些无可奈何。胡宁在她心中确是一个理想的美男子,他
的英武实在令她心折。
  两个人的行为虽是暗暗的,可龙相生还是看出胡宁的反常,他从来没见过胡宁如此这般
心不守舍。龙相生轻轻地笑了,这小子终于看上一个好姑娘了、看来,我还要帮他一下才行,
可不能错过好时机。
  笑仙子是风月老手,自然更能瞧出其中的秘密,她哈哈笑起来:“说不定还能结下一段
姻缘呢!”
  她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化凡道姑一愣,看了一下自己的两个师妹,又瞅了一眼胡宁,
心中明白了几分,虽然她还不知道笑仙子说的是谁。
  他们又谈了几句不相干的话,便分手告辞。
  龙相生追上化凡道姑说:“道姑也是去护清教吗?”
  化凡点点头。
  龙相生笑道:“正好,我们也去护清教,就一块儿走吧?”
  化凡说:“男女有别,我们一同前往,怕不方便吧?”
  龙相生道:“那有什么呢?心中无邪念,世界便清明。我们侠义之人。身正不怕影斜,
别人能说出个什么来呢?”
  化凡朗朗大笑:“龙大侠,你我相处不短,你的为人我是清楚的,若无什么事,你是不
会要求一同走的。”
  龙相生笑道:“道姑,我们侠道之人,心中无私,有什么讲什么,我确有一件事求你。”
  化凡问:“什么事?”
  龙相生说:“你看我那侄儿胡宁为人如何?”“好啊。”
  化凡轻笑说:“他是你们积善堂的代堂主,年轻有为,这你还要问我吗?”
  龙相生笑着说:“我是有求道姑才这么问的。既然你觉得他不错,你就做个媒人如何?”
  化凡问:“给谁做媒?”
  龙相生说:“自然是给你的师妹和胡宁。”
  化凡哈哈大笑:“龙相生,你是不是头脑有什么问题,我师妹会嫁给他吗?”
  龙相生脸一红,气道:“胡宁哪一点配不上你师妹?”
  化凡道: “配不配那是其次的事,我看不惯他那高傲的样子。”
  尤相生吃惊地说:“胡宁高傲?我何以知呢?”
  化凡严厉地说:“我警告你,少打我师妹的歪主意,否则怪我不客气。”
  化凡转身走了,龙相生气得脸黄,身发颤,真没见过这么无理的女人!
  胡宁走出酒馆,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说:“我们走吧。”龙相生,回头答应。
  两个走得很慢。龙相生心中不快,默默无声。他们走到荒郊野外,忽见一群人在沟边的
草地上争抢什么。那些人个个舍生忘死,不顾一切。龙相生道:“这群丐帮子弟在争什么宝
贝?”
  胡宁因还在憧憬美好的前景,只是“嗯”了一声。化凡道姑的话他听了两声,但他不认
为就无望,也许还会出现转机。到了近前,龙相生才看清他们是正争夺一块青玉牌。
  这近乎透明的玉牌有半寸厚,三寸见方.上面有图有字。玉的资质极佳,仿佛有种青气
扬溢在它的周围。
  龙相生站在一旁,仔细回忆起关于玉牌的传说。凭直觉,他感到这块玉牌大有来历,可
想了好久,也没有头绪,只好失望地摇摇头。
  突地,一个乞丐一掌拍到另一个乞丐手上,玉牌飞了起来,胡宁身子一纵,如鹤升天,
伸手抓在掌里,飘然落下。那帮乞丐见有人把玉牌抢走,一涌齐上,扑向胡宁,大有不还玉
牌,非把他撕碎不可之势。胡宁转身抖掌,轻轻划一个弧形,向外一推.围上来的十几个乞
丐便被拥出丈外倒地。
  胡宁道:“你们不要争了,我看一眼就还给你们。”
  那群乞丐慑于胡宁的武功,只好愤愤不平地站在一边。胡宁把玉牌翻过来,见上面写着
三个字:一玉牌。胡宁在手中一掂,觉得比同样大小的钢铁要沉,凉而坚硬。他暗用了一下
真功,竟没有损玉牌分毫,胡宁大惊。乖乖,这是什么宝物,竟比钢铁还硬?他猜不出来历,
只好仔细看起来。玉上方有极其精细的纹路,排列精巧,呈波状。在细纹下面,有极小而极
优美的隶书。胡宁凝聚目力,仔细辨认,只见上面写着:凡得此牌者,玉宫之主也,得者可
持玉牌前往虚山就职!但要在没去前修成“玉门神功”,否则,闯不过人宫三关,唯有死而
已。神功修习之法在玉牌的后面。胡宁翻过来,见有十二个女子练功的图像,每个图像的名
称和作用解释得极为清楚。胡宁看完了—遍,虽然明其意,但觉极难练习。他长叹一声,把
玉牌又抛给乞丐。
  这实在是个宝物,罕见的宝物,单就上面的隶书刀刻,就知道制造玉牌的人为此贫了不
少心血。那么小的字刻在这么硬的玉上,没有超凡入圣的功力是办不到的。从字看,刻者定
是位书法名家,整体看,玉牌可称是罕见的艺术珍品。
  胡宁刚把玉牌抛出,乞丐们还没有来及抢,白影一闪,被一个白衣飘飘的中年人抓在手
中。这人长相极为潇洒俊美,阳刚之气甚盛,两道目光扫得人打颤。
  龙相生细看了他几眼,笑着问:“朋友可是‘燕门剑主’白玉九?”
  那人哈哈笑道:“龙大侠好眼力。有何指教?”
  龙相生说:“白剑主对这玉脾很感兴趣吗?”
  白玉九道:“何止是兴趣,我寻它整整二十年了。为了它,我走遍了大江南北,野岭荒
山,吃尽了苦,现在得到它也有些晚了。不过,我还是挺高兴的,一个人立下志愿要得到什
么,虽然青春蹉跎,但终于得到了它,还是值得欣慰的。”
  龙相生不解地问:“这玉牌真的对你如此重要?”
  白玉九苍凉地叹息了一声:“现在已不重要了。玉宫三关根本闯不过去。”
  龙相生问:“什么玉宫?”
  白玉九淡淡地道:“在江湖中,有一个小门派,叫‘玉门’,它门派虽小,武功却奇。
玉门派里的大都是女子,她们要找一个男人做她们的门主.可寻了一百多年了,没有一个男
人可以入宫。听说以前曾有三个人前去闯关的,还没有闯关,便吓了回来,说那根本不是人
可闯的关,比过鬼门关还难。江湖中人,知道有玉宫的人极少,而为了入宫寻找玉牌的人更
是寥寥无几。我为了入主玉宫,奔走二十多年,可前几天,我偶然见到了玉宫的人显示武功,
我的心便立时灰了,她们是神,不是人,她们的武功是不可争锋的,虽然如此,我还是要抢
到玉牌,即使我不去闯关入宫。”
  龙相生自信不是孤陋寡闻的人,此时也像听神话差不多。如此说来,玉宫的神技便天下
为尊了!他说:“依剑主之见,玉门派的武功当属天下第一了?”
  白玉九笑道:“用天下第一已不是形容她们的武功,应该说是她们已列仙班。”
  胡宁说: “她们既想找寻人,为什么不让江湖的同道知晓呢?”
  白玉九说:“听传闻,她们原想这样做的,可她们寻查了天下武林之后,非常失望,使
不再打算大张旗鼓了。”
  那群乞丐还要索夺。白玉九笑道:“就你们这群猪狗一样的人,还想入主玉宫,嘿,你
们想当几年玉皇大帝岂不更美。”
  乞丐们不甘示弱,嚷道:“你既然不敢去,让我们闯—闯有何不可?”
  忽然,一个细而悦耳的女人的声音传来:“白玉九,你已得玉牌,就要在二个月内闯三
关,如果不闯,我随时可取你性命。你若自忖不行,可找人代替,记住,想入玉宫,凭侥幸
是不行的,以你目前的身手,与玉宫之技相比,连三脚猫都算不上,一月之内,你要好好参
修玉牌上的武功。如果不能妥善处理玉牌,你将付极其惨重的代价。”
  白玉九忙说:“你们可否把时间再放宽一点?”
  没有回声,那人显然走了,或者玉门之规矩,根本不能改。对方不屑与之磨舌。
  众人怔了一会儿,龙相生说: “对方用的可能是‘千里传音’的功夫,我敢断定,说
话人至少在一百里外。”
  白玉九点头道:“龙兄所言不差,玉宫人不出宫,便可知玉牌的下落,玉牌上有她们注
入的‘真息’,牌上细密的纹路便是”
  胡宁瞪大了双眼,这简直和梦呓差不多,令人难以置信。
  龙相生问:“剑主作何打算?”
  白玉九说:“我死不足惜,可恨的是你是怎么死的,和谁交手,你无法知道,这多么让
人失望。前几天我偶然看了玉宫两个小丫头的武功,也只是从背后偷看的,他们是美是丑一
点也不知道。人死了,竟不能见对方一面,多么让人伤心!”
  龙相生说:“万事本如烟云,何必那么认真呢?能得玉牌就不错了。”
  白玉九苦笑道:“这玉牌可是块死亡通行证。”
  胡宁说:“剑主若不愿意,可让愿者代替了便是。”
  白玉九说:“那样不妥,让人去替死,白某还做不出来,除非对方确实出于诚意,并且
武功高我十倍。”
  龙相生和胡宁笑了,以为白太九在开玩笑,他号称“剑主”武功之高可以想见,天下有
什么人能强过他十倍呢?纵是玉宫的人也未必能有如此神通。
  白玉九看了两人一眼说:“两位大侠保重,白某告辞。”
  龙相生说:“剑主稍等,护清教向你下贴了吗?”
  白玉九冷“哼”道:“我还没把护清教放在眼里。”
  龙相生没有说什么,却听一人道:“好大的口气,你白玉九能有多大能耐,敢不把护清
教放在眼里?”
  说话人是铁无伤。他身边还站着一位相貌凶恶的老者。
  白玉九冷“哼”一声,说:“铁无伤,我就是那句话,你能把白某如何?”
  铁无伤“嘿嘿”笑道:“我能把你的嘴封住。”
  白玉九嘴一咧,轻蔑地讲:“你铁无伤还没有长那副手爪。”
  铁无伤大怒,正要动手,他身旁的老者道:“铁大侠,对付这样的小辈何须你动手,让
老朽料理他。”
  白玉九冷笑说:“鸠鹰,你认为拚斗和说大话一样容易?”
  老者“嘿”了一声,身子前纵,伸出鸟爪一样的手掌,朝白玉九击过去。这一招来势不
快,但气韵独特,仿佛“咝咝”之声。白玉九腰一拧,脚一滑,走了个弧形步,身往前一倾,
长剑出鞘。他拔剑之快,龙相生还没有见过能有人胜之者,寒光—闪,刺向老者的肋部。鸠
鹰身子急纵,晚了, “兹啦”一声,他的小腹部被长剑划了一下,鲜血急射而出。鸠鹰恼
恨之极,面相狰狞,他做梦也想不出白玉九为何会这般厉害,他当然不知白玉九为了入主玉
宫所进行的拚搏了。
  铁无伤也骇了一跳,暗叫好险。如果他贸然出手,因轻敌之故,说不定也要付出代价的。
鸠鹰伤势不轻,白玉九若要取他性命容易之极,但他却后退了一步,没有进击。他所以如此,
并不是宥于“穷寇莫追”的古训,而是谨慎的表现。他知道鸠鹰尚有一绝招没有使出,他若
不小瞧自己,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因为他的掌是“毒气掌”,白玉九不能不有所顾忌。
  铁无伤替鸠鹰抱扎好伤口,冷硬地说:“白玉九,你敢与护清教为敌,想是活够了,大
爷成全你。”
  白玉九冷笑道: “铁无伤,你少张牙舞爪,若不小心翼翼,一剑之后,世上便没你这
么个人了。”
  铁无伤顿觉脖子处凉风嗖嗖,他剑一摆,挽出一朵剑花刺向白玉九。他的速度也不慢,
可谓疾似迅雷。两人都用剑,那斗起来就格外好看。白玉九身子往上一仰,脚不动,腰身斜
扭。反臂一剑划出,正对着铁无伤的脊梁。这一招可算是怪到了极点,正是他刚才从玉牌上
学来的,当然他只能学其形,而不能得其神髓,纵然如此,也够铁无伤亡魂丧胆的了,他万
料不到白玉九会从这么个地方划来一剑,万般无奈,他只使用“拱拳”中最粗浅的招式“扑
虎”,向前抢去。仍然不尽如人意,后背还是被划出一个尺长的大口子,血如泉冒,湿了大
片衣衫。白玉九连着两招伤了两个高手,龙相生、胡宁也骇然惊心,好厉害的神功,大有神
鬼不测之妙。铁无伤又使出一个“抢背”.滚到一旁,白玉九冷笑未动。
  片刻,铁无伤恨恨地说:“白玉九,这笔帐记下,我一定要让你加倍偿还。”
  白玉九哈哈大笑:“你的话如果可信,那么,现在躺到地上的该是我了。”
  铁无伤顾不上对方的讽刺,和鸠鹰悻悻而去。
  龙相生道:“剑主神技,令龙某开了眼界。”
  白玉九笑道:“过奖,我这是东施效颦,刚从玉牌上悟出个一知半解。”
  龙相生无话。
  白玉九冲龙相生等大笑了两声,以然而逝。
  胡宁长叹了一声说:“武功之海如此之大,今天才真切地感受到。”
  龙相生哈哈大笑: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有道是,活到老,学到老,此言不欺也。”
  两人又谈了几句,继续北进。
  夕阳的余辉终于消尽,夜以拉开了。两人加快步伐,赶到一座山前。
  龙相生说:“我们到清元寺去。”
  清元寺在山南环半山坡上,寺院不大,院墙也因终年失修,墙皮都脱落了。让人弄不明
白,在山上何以建土墙,全用石头垒不是更方便吗?两人到了寺前、胡宁用手拍打寺门,过
了好—会儿,才有一个老和尚前来开门。
  龙相生道;“我是方兴禅师朋友,特来相会。”
  那老和尚有气无力地说:“请,方丈在禅房里。”
  龙相生和胡宁来到禅房门口,见一个善眉慈目的老和尚在灯下蒲团上打坐。龙相生轻轻
地说:“方兴大师,今晚打扰了。”
  方兴禅师睁开眼睛,道:“是故人吗?悠悠二十年光阴一闪而过,山门无故人来。”
  龙相生笑道: “大师乃—寺之方丈,四大皆空,我们此俗人,怕给你带来尘念呀。”
  方兴方丈叹了一声,慢悠悠地说:“故人不来恶人来,想到清静也难成,—旦黄鹤回归
去,留下也只有山空。”
  龙相生受了感动,深情地说:“是啊,人总有归期,只在早与迟,大师想必比我们更看
得开吧?”
  方兴摇头道:“佛与俗并无不同,只在‘念’尔。然佛寺屡经骚扰,只增伤悲,哪能只
念呢?少小入寺,经眼苍老,恍若一梦,又怎能不称喟人生短暂呢?”
  龙相生无言以对,只有点头。
  胡宁说:“这荒山野寺,什么人会来呢?”
  方兴说: “除了官府的人外,就是“同恶帮”的人来侵袭,弄得人心慌慌,不得安
宁。”
  这时,一个尖厉的声音传进寺来: “方兴老和尚,快点开门,我们有事相告。”
  过了一会儿,从外面走进三个人来,头一个竟是黄眉佛无垢,后面的两人自然是他的随
从。
  方兴坐着未动,无垢老大不快,沉阴地说:“方兴, ‘护清教’遗天下高手商议江湖
大计,你也算一个吧?”
  方兴冷冷地说: “我一个年老体弱的和尚能商议什么大事呢?”
  无垢笑道:“不去也行,但对江湖百年不曾有过的盛会,总该献一个礼物以表诚意吧?”
  方兴哈哈大笑:“贫荒野寺,除了满目青草,有什么可以值得献的呢?”
  无垢说:“那就把贵寺的‘黄龙剑’献给大会吧!”
  方兴一惊,无垢是如何知道黄龙剑在清元寺的呢?黄龙剑乃剑中之神品,削铁如泥,杀
人不见血,万不可落入无垢之手。他掩饰住内心的不安,慢慢地说: “清元寺是个不入流
的寺院,哪有什么黄龙剑、青龙剑呢?”
  无垢“嘿嘿”笑道: “寺不在大小,有佛则灵,人不在多少,有宝则名。清元寺虽微
不足道,黄龙剑却是光焰不灭的宝物,你识相点,快把它献给大会吧,那样你也算做了一件
好事。”
  方兴冷冷地说:“我再次声明,黄龙剑本寺没有,请你到别处去打主意吧。”
  无垢在一旁走动了两趟,笑道:“方兴,看在同是佛门弟子的份上,我不为难你,可你
不要舍命不舍财,人一死,再好的宝物也要易主。”
  方兴冷“哼”一声道:“我还要坐禅呢,请便吧。”
  无垢讨了个没趣,顿时火了, “嘿嘿”狞笑了两声,说:“方兴,这可是你逼我下手
的,我不弄回去黄龙剑,不好向大会交待。”
  他身后的两个人急忙走过去,走到佛像后,伸手欲拿石匣里的东西。方兴大惊失色,他
们何以知道黄龙剑在石匣里呢?
  无垢说:“方兴,你一定会奇怪我何以知道剑藏在石匣里是吗?告诉你,我的手下人监
视你许久了。”
  那两人从匣内取出剑,一个人递向无垢。胡宁突然身子一跃,伸手把剑抓了过去,无垢
大惊,料不到胡宁敢抢他到手的东西,冷笑道:“小子,你不要坏了江湖大事,快把剑给
我。”
  胡宁笑道:“剑是清元寺之物,何以要让你拿走呢?你巧取豪夺,以为光彩吗?”
  无垢“咦”一声,恨道:“看来你这小子是要横竖插一杠子了?”
  胡宁道:“不平之事,人人应管,我既然遇上了,自然不会放过。”
  无垢哈哈大笑:“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在佛爷面前竟神气起来了,不给你点厉害瞧瞧
不知佛爷手段。”
  无垢身子一抖,侧身前跨一步,一式“玉柱顶门”捣向胡宁的下巴。别看无垢所使的拳
法普通,速度也不太快,可拳到中途,忽儿大起来,仿佛不是一个拳头,而是千百个拳头。
  胡宁识其厉害,这正是佛门的“佛心拳”。他急忙拧身闪跃,向后倒射一丈。
  无垢“哼”一声,大衣袖一展,斜身展动,连环步迈起,极其巧妙地抄到胡宁的后面,
胡宁急提内气,使出独门轻功“石惊乌飞”式,倏地弹身而起,随着,手一抖,黄龙剑出鞘。
这的确是把好剑,浑身透黄,闪闪黄光,剑把处是龙头,剑光是龙尾,极像二条黄龙在跨飞。
无垢身形一滞,思谋对策。他的身手虽然自忖极强,可不敢与黄龙剑碰,胡宁有神剑在手,
顿时如虎添翼。刚才无垢连连出招,自己没有反击,这次要试试他的本领。胡宁身子一偏,
长剑划了个半圆形,随之一绞,点刺无垢前胸,这正是他的“缠丝剑”神功。无垢仗着自己
功深艺精,向左轻轻一退,使出一招“王莽篡位”大拳头砸向胡宁的后脑勺。胡宁反手一带,
一招“舍生取义”刺向无垢的左肾部。无垢大惊,急忙由拳变掌,劈出极强的劲力,想震开
胡宁的剑,哪知胡宁功力深厚,他竟没能如愿,慌乱之间,只好右揶。但晚了一点,被黄龙
剑划断一根肋骨,他大叫一声,弹身后射两丈。
  无垢与胡宁的功夫差不多伯仲之间,无垢若不是判断失误,胡宁是很难伤他的,无垢急
忙取药止血,他的两个手下人一旁守护着他。
  片刻,无垢收拾完毕,恼恨地说:“小子,总有一天我要扒你的皮。”说完,转身而去。
  无垢走了,清元寺又恢复了宁静。
  方兴说:“施主,保存着它吧,黄龙剑归你了。”
  胡宁道:“这怎么可以,它是你们的镇寺之宝,岂能送给他人?”
  方兴道:“你把它从歹人手中夺回,就理应归你,佛寺中戎剑,是对佛之不敬。”
  胡宁沉默了一会儿,便把剑收下。
  方兴说:“你们可到东房里去休息。”
  龙相生与胡宁告退。
  两人躺到床上,胡宁思绪万千,一会儿想到郑小叶亭亭玉立的倩彰,一会儿想到神秘的
玉宫,一会儿又想到明天在护清教大会上可能出现的问题,久久不能入睡,他想了很多。
  旭日东升,灿烂的朝阳慈祥地抚爱着宁静的荒山。龙相生已行功完毕,胡宁还没醒来。
龙相生在他床前坐了一会儿,胡宁才骨碌爬起来。
  两人到禅房去和方兴告别,老和尚依依不舍地送到寺门口,直到他们远去才回寺。
  胡宁在路上连蹦带跳活动了一下,两人便展开轻功急行,到了上午,他们又走了一百多
里地,才算来到护清教所在地。
  在一个大院里,站着许多人。靠北边,是一个用席搭的棚子,这棚特别大,专是为大会
准备的。院子的各个门口,都有四个‘护清教’的高手守卫着,仿佛怕来的人跑了一般,在
大院门外,搭了一个小棚子,门朝南,里面有三张桌子,桌上有笔砚纸墨,桌北坐着两个账
房先生,靠西边站着一个青年武士,手按刀把,一丝不苟地站着。
  胡宁到了近前,在小棚子边站了一会,见桌上的纸上写了许多名字。便问:“还要记
名?”
  东边的那个账房先生模样的点头哈腰地说:“是的,请问侠士贵姓大名?”
  胡宁道:“我是积善堂堂主胡宁。”
  那先生吃了一惊,似乎不信他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堂主,但他不敢问,马上提笔,龙飞凤
舞,把两人的名字记了下来。
  护清教的人对他俩挺热情,立即安排住处。胡宁纳闷地问:“看来今天是开不了,他们
想来个先礼后兵。”
  龙相生点头道:“很可能是这样。”
  两人洗完脸,又有小厮送上茶来。胡宁和龙相生住一间房,说话方便,没事两人便议论
开了。
  下午,护清教的人忙碌开了,为晚上的酒筵做准备。
  胡宁与龙相生躺在床上。胡宁说:“护清教想让我们好吃好喝一顿,迷糊住我们,那是
瞎子点灯白费蜡。”
  龙相生说:“不能小看这顿吃喝,说不定它会给一些人造成护清教宽厚仁慈的印象,那
样就糟了。”
  胡宁笑道:“到这里来的人没有一个无名小辈,谁那么容易上当呢?”
  龙相生说道:“不可大意,护清教这么做有明确的目的。”
  两人正谈论,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少林方丈无济禅师、武当掌门人五元道人。两个人
慌忙站起。
  四人坐下后,胡宁问:“两位前辈何时接到的书帖?”
  五元道人说: “我们十天前就接到了,考虑再三,还是来了。”
  胡宁问:“家中事安排妥了吗?”
  无济禅师笑道:“这个自然是不会忘记的。”
  龙相生道: “护清教晚上要宴请我们,是否拒绝出席?”五元道人说:“那样不妥,
会把事闹僵的。现在,我们还不知他们邀请这么多人,到底要商议什么事,所以,一切都要
谨慎,免得出现意外。”
  胡宁说:“前辈所言不差,我们要时刻不忘争取主动。”
  龙相生说: “护清教又聘了不少高手,大师知否?”无济禅师点点头,说:“略有所
闻。”
  胡宁问:“其他名门大派还有谁来?”
  五元道人说:“到目前为止,青城派掌门人程万里、华山派掌门人尤子兵、峨嵋派的化
凡道姑等已经来了,其他大派,如昆仑,恒山、崆峒、邛崃诸掌门人还没有见到,也许他们
不会来了。”
  龙相生说:“这几十年来,崆峒、恒山两派连遭不幸,太批精英尽失,现在已人才凋零
了,护清教也许认为他们不足虑吧?”
  无济禅师道:“有道理,从护清教选择的下书对象看,所来各门各派,都有一定的实力,
所以我们要小心提防,以免上当。”
  胡宁说:“护清教之举,是在于要吞并江湖还是想扶植党羽呢?”
  五元道人说:“我看他们这是一石数鸟之计,能把所有前来之人尽皆收拢自然是好不过,
收买几个门派也不错,上述两个目的一实现不了,趁此机会,剪除各派精华使其各派大伤元
气,武林也将从此一蹶不振,这样,他们就好统霸武林了。这些正是清廷对付江湖侠义之士
惯用的伎俩。”
  龙相生道:“不错,护清教正是要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只有齐心协力,方可度过难关?”
  无济禅师说:“我们事先要联络一下,心里要有个准备,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胡宁道:“那还要仰仗前辈从中周旋巧安排。”
  无济禅师说:“我这就去找青城掌门程万里。”
  五元道人说:“不要那么急,免得护清教的人起疑。”
  胡宁说:“最后总要有场拚杀,我们要作最坏打算。”
  五元道人说:“这个是自然的,我们来时就已这么想了,面对邪恶,我们是从不低头的,
委屈求全是没有前途的。”
  无济禅师道:“你们多留神,我们告辞。”
  两人转身出去。
  胡宁内心,一阵激动,接着便是紧张,慢慢地成了要做保护伞的自豪,他记忆着郑小叶
柔弱的肩头。
  晚上,大院子里灯火辉煌,八仙桌子摆好山珍海味。被邀来的江湖上的头面人物相继入
座,何元录等人也终于出场。
  桌子是摆成长方形一排的。东面是何元录等人,西面是胡宁、龙相生、无济禅师等江湖
名流,当然他们的随从人员也列入其中。
  何元录未开尊口人先笑:“诸位掌门、大侠远道而来,何某特备水酒,为各位接风洗
尘。”
  “请。”
  何元录率先站起,众人只好相随。饮过一杯,何元录道:“今晚不谈别事,何某与请君
一醉方休。吃!吃!”
  众人开始动筷。开始众人还有些拘谨,渐渐便敞开肚子,甩开腮帮猛吃狂饮起来,觥筹
交错,亦不乏欢笑,人们心头的防线果然被“吃”去不少,敌对念头淡了。
  席间,无济禅师想开口相问,怎奈何元录一副只顾“碗中物”的样子,他只好作罢。
  三更天,人们才酒酣方散,各自回屋。胡宁的酒量甚大,脸虽红,人却没醉。他笑道:
“何元录的这一手果然高明,连我都以为是会朋友呢!”
  龙相生说:“也不算多么高明,要知道一夜之间,那些轻敌之念,便会‘消化’的。”
  胡宁哈哈大笑。
  夜很静,除了院内柱子上的灯无精打彩地亮这着,他们都进入了梦乡,院内更无人走动,
仿佛这里是太平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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