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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笑新传》第三十六部 夕阳红
第 六 章 皇位拱手让
在这战乱世代,杀人,已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最少,不会有官兵衙门特别在意去捉
拿杀人犯。
假如自问可以随手杀很多人,甚至乎很喜欢杀人,说不定远会受人赏识,征召上战场任
你随意地杀人。
只怕你杀不了敌人反被敌人所杀。
有些人不需亲自动手也可杀人,当然不是指高手,高手杀人也要亲自动手,高手遇上高
手固然要动手,高手遇上低手,不动手的话,低手也不会自己倒下来。
不需动手杀人的人操生杀之权,说一句话就是阎王令,可以指挥人替他卖命,杀掉对自
己不利的敌人,当然也可以只因为一句“不喜欢他存在”,甚至于“不想看见他”而将对方
杀掉。
皇帝,就有这一种权力。
皇帝可以随便杀人,那人可不可以随便杀皇帝?
答案是一样的,只要你能够近得了身,有勇气而又有能力将皇帝杀死,说不定就可以取
代他的位置成为新皇帝。
“武国”的“剑京城”,繁华热闹的“长街”上,今日竟然有三个帝王级人马聚头,一
个是“武国”天子的名天命,一个是“天法国”皇帝伍穷,另一个则是只能躲在背后的“武
国”太上皇名昌世。
只因为“天福大运无边紫龙命”,名昌世便要躲在名天命背后,当一个见不得光的太上
皇,依仗名天命的福命垂帘听政。
要刺杀名天命绝不容易,名昌世要保住他的贱命,早在宫中怖下天罗地网,有御前侍
卫,还有万骨枯作贴身保护。
可是皇帝要出宫,甚至于要去送死,任何人也是拦阻不住。
谁叫好色成狂的名天命要走进“怡红春阁”沉迷色欲欢愉,还要在不适合的时候走出门
外,刚好碰上心情烦躁的伍穷。
世事就是如此巧合,上一次伍穷千方百计要杀名天命来打击名昌世,却遇上苦来由阻
挠。
今日刚好杀了名天命,又遇上了名昌世。
点点血花洒落,名天命一命呜呼告别福命,同时毁掉名昌世的支柱,本来已经十分烦躁
的伍穷顿时大乐狂笑。
嘲讽的笑声嘎然而止,因为名昌世不但没有因此发狂,反而拍掌赞赏,除此之外,名昌
世手上更多了一条性命。
现任“天法国”的国师风不惑,也就是曾批言名天命比名昌世更有皇帝命的“五花八
门”玄门师圣。
名昌世一手握住风不惑的咽喉,稍稍使力,已使这个大胖子如杀猪一般大叫,全不谙武
功的他,要他死在名昌世手上实在轻而易举。
名昌世道:“你再跟我说一次名天命的批命。”
性命被掌握在别人手上,风不惑只好乖乖听命。
“福星高照照天命人人君是其,祸福合一一生九死死里逃生,鸿福齐夭夭降大运运转乾
坤,缘定缘分,天定天人,福缘福人分,分金分银,分神分心,分权两相分,大福大运,一
世一生,不离也不分!”
名昌世道:“以你的批命而论,名天命绝对是天命所归,正是天赐鸿福羡煞人,比我名
昌世更适合当皇帝,对不?”
风不惑道:“正是。”
名昌世道:“可是如今他已命丧伍穷的‘败刀’手上,那又该作如何解释?”
风不惑道:“没有解释,算他是皇帝,甚至具有‘天福大运无边紫龙命’,也还是人,
是人便会死,有甚么出奇?”
名昌世道:“那你即是不承认自己所谓的批言,其实是一派胡言。”
风不惑道:“风不惑替人看掌算命,所批之言全皆依古书直说,这是前人的伟大学问,
风某仗着一点天聪明白个中精奥,替人批命从不作假,就算是错也是古书错,非我风某存心
欺骗。”
名昌世一直深信命理玄学,当年“六才争战”中,他夜访风不惑求指点迷津,原是最有
实力争取皇位的他,翌日便决定退出争战,直到数年前才想出借助名天命的福命,自己躲在
他背后当太上皇的办法。
但人总是有野心,明明自己一切胜过兄长名天命,为何不能名正言顺做皇帝?
就算披着一身龙袍,安座龙椅又如何?不能主理早朝晚课,没有文武百官万人朝拜,始
终算不上一个真皇帝。
为要破除天命,名昌世力克余律令、皇玉郎等人,虽然始终不能降服小白,但已足够成
为自万寿圣君以来,中土最强霸主,以为终可有能力改天换命,“皇京城”却失守,美梦再
被打破。
名昌世把风不惑找来,想必是他失去“皇国”后,人又再陷入命理玄机中,究竟是否可
人定胜天?
风不惑续道:“天下间有很多人像你一样,因为不肯接受自己的一生满途荆棘而想否定
命理,可是最终也难逃危厄。名天命的一生批言,就算逐句拆解也跟他的一生完全吻合,他
始终大福大运一生,在他驾崩前依然享受皇帝风光,分金分银,分神分心、分权两相分,也
注定他要被你名昌世分去一半权力,祸福合一一生九死死里逃生,多次被刺杀一样可以安然
无恙,还不算死里逃生?他死在伍穷手里是因为命数已尽,怨不得人。”
名昌世一心以为,名天命丢掉性命,就足可证明神相风不惑所批之言全是妖言惑众,自
己就可抹去心底的阴影,岂料反而被风不惑进一步肯定自己的批言句句属真,教他一时哑口
无言。
一旁的伍穷得知名昌世心中所思所想,笑道:“要改天换命,扭转乾坤,名昌世你不如
就学朕一样一刀破相,那甚么命理天运都可以一一破掉!”
风不惑道:“皇上,像你本来是‘有死无生格’,凑巧被小白一剑破脸,改变脸上纹理
例子可算是万中无一,假如人人可以自毁脸容便可扭转乾坤,那玄学之术就真的不足为信
了。”
伍穷道:“自己毁容不行,名昌世,不如就由我伍穷为你效劳,分文不收,也不用言
谢。”
伍穷一步一步走过去,名昌世依然陷入沉思,不断反覆揣摩风不惑为自己所作的批言,
甚么二字记之曰‘问’,前功尽废,功亏一篑,江山从此毁”?甚么是“问”?“问”的意
思究竟是甚么?
名昌世忽然手底加劲,钳着风不惑的两指把他的咽喉捏出血水,风不惑怕死怕得紧要,
又再哇哇大叫起来。
伍穷道:“我杀你一个‘武国’皇帝,你杀我一个‘天法国’国师,十二分公平,风不
惑,你死之后我会替你报仇,你就放心去吧!”
名昌世道:“既然神相你说你句句真言,无一作假,准确无误,那你可有算过自己会如
何死去?”
风不惑叹道:“我泄尽天机,必遭天谴,横尸街头是错不了,可能今日就真的是死
期。”
名昌世道:“那我现在杀了你的话,岂不是又证明了你的批言句句是真吗?”
风不惑略一迟疑,说道:“对……对啊!”
名昌世道:“虽然有点被你胡混避过死劫的感觉,但为要证明你的批命是错,我今日就
暂且放你一马,要是有一天我名昌世可名正言顺公告天下登基为王,你必定会五马分尸而
死!”
名昌世放了风不惑,向伍穷说道:“伍穷你替我杀掉皇兄,让我可以正式破除天命,不
再依赖星宿命相的指示,开创自己的康庄大道,来吧,让我好好报答你伍穷的大恩大德。”
伍穷亳不犹疑便举步前行,答道:“好!朕就姑且看看你这个落难假皇帝,还有么可以
吸引朕跟你合作。”
原以为名昌世会因为名天命的死而大受打击,谁料他为了对抗命运,刻意逆天而行,伍
穷也感意外,况且名昌世上一次也的确存心提升他的武功,虽然只是为了合作杀败老不死。
因为太子的出现,而且同样懂得运用名昌世的自创绝学“斗数格局”,即是说名昌世暗
中早已再度拉拢太子,将他提升,好让太子有足够实力夺取伍穷所有。
名昌世这一石二鸟计,既可让伍穷跟他合作杀老不死,之后再藉太子克制伍穷,几乎也
令伍穷真的踏进陷阱中,如今太子在“天法国”的声望日隆,伍穷再不证明自己仍有足够实
力巩固江山,“天法国”真有可能被太子全数侵吞。
今日一心来“剑京城”要把余律令及皇玉郎等人收归旗下,怎料又被太子早着先机,献
谋出策。
明知伍穷、名昌世、小白都必定会想尽办法迎战“天皇帝国”,又何须急于拼搏?用兵
之道,在乎人死得愈少却愈快取得胜利为之出色,大家都接纳了太子提议,保留实力留前斗
后,所谓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
假如小白胜,杀耶律梦香挫折小白;假如伍穷胜,利用太子将之铲除;如果名昌世举,
群起一举而对付之。
伍穷的每一次部署都被太子牵制,现在他跟名昌世这个有实无名的太上皇如同一丘之
貉,处境相若。与名昌世合作杀老不死,可能是伍穷现在唯一可行之法。
否则,他就真的要冒一次险,单独挑战老不死而获天下万民敬仰,可是这始终是一场用
性命作赌局,亦是惟有他一个敢去下注的赌局,除非是穷途末路,否则这确是一个比较愚蠢
的策略。
名昌世领伍穷直抵“剑皇宫”,一别十数载,在名昌世励精图治之下,宫中陈设之琼堆
玉砌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四处飞檐祟脊,昼栋雕梁,绘彩绚烂,气势极其磅礴,相较
“天法国”的“律天殿”,其富丽堂皇处要好上不如多少倍。
名昌世如此雄才伟略,文武皆优,更有非凡才智,名副其实堪称是帝王之选,却苦被命
运所困,也难怪他会耿耿于怀,伍穷顿觉杀掉名天命反而帮助了名昌世重新振作起来。
穿过宫殿,进入“万卷经房”,当年名剑日夜参详的典籍著作仍陈设于各个高逾两丈的
书架上,诗集、兵书、文学、前朝文献汗牛充栋,肯定名天命这个淫贼昏君不会如此好学,
足见名昌世虽是才高八斗,依然孜孜不倦,绝不故步自封,反而伍穷一心只想扩建“天法
国”版图,穷兵黩武,从未想过要恶补进修,一比较智慧便会相形见绌。
伍穷游目四顾,四壁上挂著名剑的亲笔墨宝,自从小白当年大胆地撕破几幅后,剩下来
的丹青已是绝无仅有,而每一幅在伍穷眼中看来都仿佛有种奇怪感觉自体内滋生,可是要如
何描述这种感觉又说不出来。
蓦地,伍穷瞧见屏风后有一人影正在翻书细阅,从投射影子去分辨,伍穷很清楚知道他
是谁,一股怒气骤然急升,可是又必须压抑下来。
伍穷说道:“名昌世,难得你肯将私藏的典籍给我的继位太子参阅,让他可以了解当年
名剑的成功之道,日后对我的‘天法国’绝对大有裨益,伍穷应该如何报答?”
人影从屏风后踏步而出,果然在翻阅兵书典籍的人就是太子。
太子既已被册封为“天法国”继位太子,却三番四次与伍穷的敌人为伍,更为他们出谋
献策,但一切始终是在暗地里进行,如今却面对面明目张胆的在名昌世身边出现,连一点面
子都不给伍穷,伍穷要如何下台?
名昌世道:“要求得学问,首先就要不耻下间,所谓下马问前程,太子不避嫌,虽与我
为敌,仍来向我讨教各样疑难,我身为前辈的不提携指点,实在有点说不过去,相较之下,
伍穷你自高身价,对自己不明不白的事从不愿意向人求教,刚愎自用,我相信穷愁漂倒的
‘天法国’如由太子来治来治理的话,会比伍穷你更出色。”
伍穷道:“他早已是‘天法国’的继位太子,早晚会代替朕登基为帝,如何将‘天法
国’的贫穷厄困转危为机,是我伍穷的国事内政,不用名昌世你这个有实无名的假皇帝来忧
心。”
名昌世道:“话虽是如此说,但晚是登基为皇,早也是登基为帝,何不早一点让你的子
民享有太平安乐?”
名昌世摆明车马以太子力挫伍穷,伍穷感觉自己有点像跌进了陷阱一样,一个名昌世他
已万难应忖,再加上一直深藏不露未见底蕴的太子,伍穷极有可能不能全身而退,想到此
处,他不禁大为光火,正要发难之际,太子忽然掷出一册典籍在伍穷身前。
太子说道:“此兵书为前人圣贤所著,第二章第一节,你可以解来给我们听吗?”
伍穷翻开典籍,里面满是他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字节,只因伍穷少年时无心向学,肚
里墨水不多,更遑论要解读前人著作,身为皇帝居然不识字,一时间在太子及名昌世面前丢
尽面子。
太子当然早已知道伍穷无法解读,当下一边走一边说道:“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
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意指要战便要速战速决,用
兵旷日持久就会造成军队疲惫,锐气挫伤,长久陈师于外就会给国家造成财力损失,就像个
腐烂的苹果,损害将会不止息扩散,前人的先见,我们该虚心学习。”
人要面,树要皮,怎说伍穷也仍是“天法国”当今天子,太子只在其下,被借喻嘲讽,
叫伍穷如何咽下这一口气,怒道:“前人先见是前人的事,他处身当时又怎能预计今日之变
化?抱着旧学问用于此时只是迂腐无能,我伍穷以一个莽撞少年身分开创前路,前无古人,
谁人可与我伍穷相比?他们的垃圾知识用不着我在伍穷身上!”
太子道:“对,前人管古事,后人理今事,伍穷是前浪,太子就是后浪,‘天法国’在
伍穷手上,国势已比往昔振兴,现在要面对的就是如何改善国民生态,如何富强起来,这方
面需要的不是一个单单能扩展国家版图的豪气霸者,而是一个有学问、有智慧,各方面都能
胜任的能人,我太子将会后浪盖前浪,新人葬旧人!”
太子毫不讳言地道明伍穷已不合时宜,教伍穷更形愤怒,紧握着败刀,一步踏前说:
“盖前浪,葬旧人,如今前浪旧人就在你眼前,我就看你如何把我盖掉葬掉!”
伍穷步步进逼,此刻的“万卷经房”已充斥浓烈的激战气氛,伍穷绝不能让自己在有生
之年便眼巴巴被太子夺去帝位。
虽然太子的确在这几次战役中帮助伍穷不少,且把“天法国”治理得井然出色,可是也
就因此被其一局又一局的阴谋逼进死胡同,凭伍穷再怎么有容乃大,也无法大至将自己帝位
拱手相让。
真讽刺,虽然伍穷赏识太子有个人之能才册封他为继位太子,但当知道他现在就想要取
代自己时,依然不能接受。
中土过去许多历代君主,也是因为这种小人心态,最终看着江山由富庶势强,变成一蹶
不振,任人吞灭。
瞧着太子和伍穷剑拔弩张,名昌世只静静待在一旁,脸上泛起微笑,似乎瞧着两虎相
争,就是他的新计策。
忽然,太子做了个出乎意料的举动,教伍穷呆愕万分。
太子竟然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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