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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剑风云录》
第十回 妙技震矫娃 丐帮胜敌 神威惊教主 怪客提亲
毕擎天略作安排之后,继续说道:“赤霞道人前年逝世,阴蕴玉知道之后,方敢在江湖
上出头露面,七阴教也渐渐为人所知,到了去年冬天,那老不死的狗皇帝终于死了,接着便
是你们的英雄大会,各省贡物相继被劫,哈,张兄弟,你们干得真是令人痛快。拿酒来!”
毕擎天曾被明英宗祈镇诱降,弄得身败名裂,事隔多年,甚至在祈镇死后,提起他仍是恨恨
不休。
就在此时,呼啸之声已是渐来渐近,但听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老叫化们听着:
我与你们丐帮井水不犯河水,识相的快把那两个小子送出来!”隔着三重铁门,那声音仍是
极为刺耳,张玉虎心中一凛,说道:“这七阴教主确是不可轻敌!”毕擎天道:门上她在外
面鬼叫,现在还不必理她!”门外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叫道:“好呀,你们不给面子,可休怪
我手下无情!”接着是“轰隆”,“轰隆”的撞门声,砖头碎裂泥块落地声,嗖嗖的冷箭
声,爬上墙头的嚓嚓脚步声,丐帮弟子的呼喝与七阴教徒的怪啸声,毕擎天喝道:“天堂有
路你不进,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好呀,你们要来送死便请来吧!”声音也隔着三重铁门送出
去,荡起的回声铿铿锵锵,有如金铁交鸣,震得耳鼓嗡嗡作响。张玉虎大为诧异,想道:
“毕擎天的琵琶骨在八年之前被娄桐荪捏碎,当时虽得我师父的‘小还丹’保着元气,按说
武功早已废了,怎的内劲还是如此沉雄。”
毕擎天不理外面的纷扰,在厮杀声中继莲说道:“各省的贡物相继被劫,震动天下,这
时阳宗海的剑术已经练成,又复蠢蠢欲动,他便暗中出来奔跑,想拉拢三山五岳的人马与你
们作对。”张玉虎笑道:“他大约还在做着复任大内总管的美梦。”毕擎天道:“各省贡物
被劫的事情虽已轰动天下,但各省的督抚却讳莫如深,不敢禀奏皇上。阳宗海想出了一个毒
计,计划把你们劫得的贡物再抢回去,这要比公开露面替哪一省保护贡物更可以邀功逞
能!”张玉虎心头一动,想起了劫贡船的那个使独脚铜人的虬须汉子,但已无暇向毕擎天细
问。只听得毕擎天续道:“那厮不知怎样打听到了他师父这段秘密,知道他还有一个武功高
强、毒掌厉害的师姐,于是便去游说他的师姐、阴蕴玉虽说对师门毫无感情,但如今赤霞道
人已死,她被抑制了这么多年,也颇想趁这机会,令七阴教名扬天下,就这样,她便受了阳
宗海的煽惑,出来与你们作对了。”
话刚说完。丐帮弟子进来报道,七阴徒众已攻进了第二道铁门。毕擎天喝了一大盅酒,
朗声说道:“把第三道铁门打开,让她们进来。”随即又吩咐一个丐帮弟子道:“给我再拿
一大缸酒来。”
毕擎天喝了一大盅酒,意态甚豪,朗声说道:“八载幽居,髀肉复生,今天只怕又要再
为冯妇了,张兄弟,我且和你喝酒观战!”这刹那间,张玉虎好似看到了义军时代的毕擎
天,身虽残废,仍不愧是一世之雄,但令张玉虎不解的是:听他口气,分明是要出手,如何
以又要和他喝酒观战。
阶下是一片很大的演武场,毕擎天吩咐将酒席搬到阶前,第三道铁门一打开,七阴教徒
潮水般的涌进,刚才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叫道:“好哇,原来这小子就在这儿!哈,居然还是
帮主的贵客呢!我老婆子可要向毕大帮主讨人了,你到底是放还是不放?”张玉虎一看,说
这话的乃是一个干瘦的老妇,披头散发,脸上有一片片的疤痕,奇丑无比,张玉虎奇道:
“这就是阴蕴玉么?”他想象中的七阴教主,定有几分姿色,要不然当年的赤霞道人也不会
想奸占她的身子了,纵然老了,也不应如此丑法。他却不知,阴蕴玉在苗疆饲养毒物,以身
试毒,给毒蛇、蝎子、蜈蚣之类的毒物咬得她遍体伤痕的。
毕擎天喝了一口酒,哈哈笑道:“只有叫化子向别人讨东西,哪有反过来向乞丐钵中讨
食之理?”七阴教主大怒,把手一挥,教徒一拥而止。张玉虎便待下阶迎战,毕擎天特地按
住道:“稍待无妨!”
刚才在三道铁门布防的丐帮弟子如今都聚在一起,与七阴教的徒众人数大约相等。七阴
教徒用的都是淬过毒药的兵器,其中有几个练成了七阴毒掌的犹为厉害,丐帮弟子则一律使
用棍棒。那七阴教主阴蕴玉见毕擎天与张玉虎都不动手,她也只在阵中指点,待机冲上石阶。
双方激战甚烈,丐帮弟子似乎声势稍弱,七阴徒众好像潮水般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的
卷过来,但丐帮弟子同进同退,首尾相连,数十条棍棒布成了一道铜墙铁壁,将卷过来的
“浪头”一次又一次地打了回去,张玉虎看了一会,恍然大悟,原来每个丐帮弟子,他的身
法步法部是按着“八门”“五步”丝毫不乱,所谓“八门”,即是指八个方向,根据“八
卦”的坎、离、兑、震、龚、乾、坤、良八个方位而来,“五步”即是指五个立足的位置,
根据“五行”的金、木、水、火、士五个方向而来,“五步”用武学的术语来说,即是:前
进、后退、左顾、右盼、中定。“八门”“五步”的进退变化,甚为复杂微妙,最难得的是
几十个丐帮弟子,步履如一,倏进倏退,配合得妙到毫颠。
丐帮的“降龙棒法”乃是武林一绝,这些丐帮弟子虽然因为功力尚浅,威力未能尽量发
挥,但数十条杆棒合起来的威力却已是非同小可,但见双方打得翻翻滚滚,一会儿是七阴徒
众包围了丐帮弟子,一会儿又变成了丐帮弟子反过来包围了敌人。
交战双方,高呼酣斗,有如千军万马,陷阵冲锋,七阴徒众有半数以上是女子,呼啸之
声,比男子的更来得尖锐刺耳,不过一盏茶的时刻,双方都已有人受伤。丐帮的人恃着有解
毒秘方,而且又在本帮巢穴,伤的人数虽然较多,丝毫不影响土气。七阴徒众的那些女子,
差不多都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强敌,眼见同伴一个个的受伤倒地,丐帮的降龙棒打得又重,
每个受伤的都禁不住号叫呻吟,女子的勇气到底逊于男子,受伤的渐渐增多,未伤的也越战
越怯,阵形渐渐散乱。
七阴教主见败象显露,蓦地一声长啸,伸出十指长爪,身形疾起,一爪就将一个七袋弟
子抓伤,另一个七袋弟子横捧一挡,给阴蕴玉横掌一击,“咔嚓”一响,登时折断。阴蕴玉
冲开了一个缺口,立刻奔上石阶,丐帮弟子阵形一变,十几条杆棒兜头拦击,阴蕴玉双手抓
下,眨眼之间,就折断了四五条杆棒。但她身上也中了两记,打得她怒从心里起,恶向胆边
生,奔离方,绕坎位,啪啪两掌,又将两名七袋弟子打伤,连胸骨都打碎了。但见她身法快
极,出手有如闪电,一有空隙,立刻穿身而进,毒手伤人,登时把强弱之势扭转过来。又再
奔上石阶,冷冷说道:“张玉虎,是你闯下来的祸!你却想置身事外么?”
毕擎天道:“张兄弟,你小心应付,记着八门五步的变化。”张玉虎这才知道毕擎天刚
才要他观战,为的就是要他熟悉阵形。
张玉虎撕下两块衣襟裹住了拳头,叫道:“七阴教主,何苦令你那些女弟子多所受伤,
我与你单打独斗一场。”阴蕴玉冷笑道:“你自身难保,却为丐帮弟子讨饶来了?七阴教恩
怨分明,丐帮弟子伤了我多少徒众,必须十倍偿还!”话声未毕,双掌合拢,蓦地一圈,立
刻向张玉虎痛下杀手。张玉虎使出“穿花绕树”身法,身形一转,估量已脱出她双掌圈子,
头也不回,反手便是一掌。这一掌用的是“大力金刚掌法”,威猛无伦,立意要与那七阴教
主较量一下功力。哪知这一掌劈下,竟被七阴教主单掌一托,用极阴柔的掌力轻描淡写的一
举化开,竟是试不出她功力深浅。说时迟,那时快,七阴教主右手一伸,五根指甲忽地疾弹
而出,她每根指甲都有五寸来长,乌黑发亮,一弹指便发出了一股腥风,高手比斗,只差毫
厘,张玉虎料不到她有此毒招,连上指甲,手臂等如平空多伸长了半尺,险些给她长甲抓伤
面孔,幸而他有黑白摩诃所传接的瑜伽功夫,当下含胸凹腹,肩头一滑,七阴教主的五根长
指甲从他肩头滑过,虽然撕下了一片衣裳,却没伤着他的皮肉。张玉虎变招快速,使出了铁
指禅功,以指还指,“卜’的一声,点中了她的手腕。
七阴教主但觉虎口一麻,手臂软绵绵的垂了下来,忙将真力凝聚,气贯指尖,一个转
身,五指又疾弹而出,张玉虎见铁指禅功也伤不了她,吃惊非小。却不知七阴教主比他还要
惊奇,她在苗疆苦练了几十年,只道挟技出山,便可以一鸣惊世,哪知第一次碰到这个小伙
子便不能取胜,心中想道:“幸亏他怕我毒掌,用布裹着拳头,指力不能尽量发挥,要不然
只怕我更禁受不起。怪不得阳宗海说他是张丹枫徒弟,叫我定要小心。”
刹那之间,两人已各自以上乘武功交换了几招,招招险绝,彼此都不敢让对方触及身
体,端的是未接便收,稍沾即退,迅逾飘风,胜负之际,往往只差毫发,看得毕擎天都不禁
暗暗惊心。战到分际,七阴教主一声怪啸,双掌滚滚而上,使出七阴绩掌的杀手功夫,忽掌
忽指,似点似戳,一抓一撕,真似鬼魁一般,令人防不胜防。张玉虎扛起精神,施展出浑身
本领,脚踏“穿花绕树”的步法,左手用玄机掌法,右手使五行神拳,猛若洪涛,柔如柳
絮,这才堪抵敌得住。但时间一长,七阴教主每一弹指便发出的一股腥风,却令到张玉虎头
昏目眩,作闷欲呕,渐渐觉得力不从心,张玉虎急忙暗中运气抵御。他学的是正宗内功,抵
御外邪侵袭,最具神效,但如此一来等如分心二用,他所使的五行神拳威力大减,玄机掌法
的变化也不似初时那样缥缈空灵,越发被七阴教主占尽上风!
昨晚被张玉虎打断了一条手臂的那个女贼叫道:“师父,请你把他两条手臂卸下,给我
讨还利息!”这女贼貌似男人,说话也是粗鲁无比,七阴教主道:“好,我自然会替你报
仇!”身形一起,长臂暴伸,一抓照张玉虎顶心抓下。她料定张玉虎若要免肝脑涂地之灾,
定必要双掌硬接,那时她一抓便可以将张玉虎的琵琶骨抓碎,张玉虎的两条手臂便保不住了。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尖叫道:“妈,不要弄他残废,生擒他好啦,咱们
还要将他换好东西哩。”七阴教主略一踌躇,张玉虎何等机灵,急使瑜伽术中的缩骨功夫,
肩头一塌,七阴教主的指爪在他肩上一掠而过,张玉虎已脱出身来,反手一穿,用“小擒拿
手”近身缠斗的猿爪功夫,以攻为守化解了七阴教主的毒招。七阴教主见他不如自己所料,
并不用双掌硬接,而居然能化解了自己的杀手,心中也不禁暗暗赞了一个“好”字。
张玉虎也在心中叫了一声“好险”,若不是她刚才略一踌躇,自己的琵琶骨纵然不至被
她抓裂,身上却总要被她抓伤无疑。张玉虎斜眼一瞥,只见刚才说话的正是那个诱骗他们的
少女,他听毕擎天说过,这个少女名叫阴秀兰,乃是七阴教主的独生爱女。
阴秀兰见张玉虎眼光射来,格格笑道:“贵友病体如何?不胜挂念。昨晚多承你们二人
相救,今日我也叫妈妈饶了你们的性命便是。”张玉虎想起阴秀兰的巧设陷阱,诡计相害,
弄得周志侠几乎命丧她的手中,不禁勃然大怒,怒斥一声:“好狠毒的妖女!”立即施展
“穿花绕树”身法,从人丛中径钻过去,喝声未了,人已到了面前,一招“弯弓射据”,手
指已搭上了阴秀兰的肩头。
张玉虎正要使劲捏碎她的琵琶软骨,七阴教主何等武功,焉能让她女儿受辱?喝声:
“住手!”亦是声到人到,长爪起处,腥风疾射,张玉虎霍的将她女儿推转过来,喝道:
“抓吧!”七阴教主竞不收手,果然一抓抓来。张玉虎搭着阴秀兰的肩头,好像拿着一面盾
牌一般,有恃无恐,哪知七阴教主的手法巧极,手指一弹,竟从女儿的肩头穿过,长长的指
甲有如利箭一般,刺张玉虎的虎口。张玉虎逼得松开了手,冷不及防,被七阴教主飞起一
脚,踢中膝盖,蹬,蹬,蹬!连退数步。七阴教主正要赶上去再起一个连环飞脚,阴秀兰忽
地“哎哟”一声,倒在她母亲怀中,七阴教主惊道:“你受了伤么?”阴秀兰道:“哎哟,
吓死我了,我的琵琶骨给捏碎了吧?”她这乃是故意撒娇,琵琶骨若然捏碎,哪里还会如此
出声?七阴教主吓了一跳,随即会心微笑,说道:“你放心,我只把他生擒便是。”
这时,七阴教的徒众已占尽上风,丐帮弟子的降龙棒法虽然厉害,但受伤的人太多,而
且四个七袋弟子又已伤在七阴教主爪下,实力大减,被七阴妖众围攻,已是只有招架之功,
并无还手之力,但丐帮弟子仍然是按着“八门”,“五步”的阵势,丝毫未乱。
张玉虎闯进阵中呼呼两掌,打翻了两个七阴教的男徒弟,插入了丐帮弟子的中间,占住
了“震门”的位置,弯身在地上执起了一条杆棒,阵形一转,登时将外围的十几个七阴徒众
冲散。张玉虎的降龙棒法虽不纯熟,但他的功力比之丐帮弟子自是不可同日而语,有他加入
了丐帮的圆阵,等如平添了一支生力军,立即把阵脚稳住。
七阴教主猛扑过来,被十几条杆棒拦腰截住,张玉虎的那条杆棒犹具威力,七阴教主还
想把他生擒,哪里能够?混战片刻,又有几个七阴徒众受了重伤,七阴教主大怒,揉身迫
近,将张玉虎身边的两个丐帮弟子抓伤,她虽然也挨了一棒,仗着内功深湛,不以为意。这
一来丐帮阵势被她从中间切断,威力削弱,七阴教这边又占了上风!
张玉虎正在陷于苦战,忽听得毕擎天哈哈笑道:“你们动手,我却只有动口了。”但见
他捧起酒缸,喝了满肚皮的酒,忽然大口一张,一股酒浪登时似瀑布般的冲下来!
首当其冲的几个七阴教女弟子忽觉酒气喷来,令人欲呕,刚自失声惊呼,便给毕擎天的
“酒浪”溅得满头满面,眼睛辣痛,张不开来。丐帮弟子手起棒落,便如明眼人与瞎子打架
一样,轻轻易易的便将她们打翻了。毕擎天捧着肚皮,站在阶上,匹练般的“酒浪”不断的
从口中喷出,射得七阴教的徒众东窜西散,娇嘶怪叫,有些更丢下了兵器,以手蒙面,生怕
被辣酒伤了她们娇媚的眼睛。七阴教主大怒,双抽连挥,将“酒浪”荡得满空飞洒,但如此
一来,她自己虽然不至于被酒珠沾上,但她的徒众们却更受其累。毕擎天己是酒越喷越多,
酒花雨点般的洒在她们身上,虽然不很疼痛,但也像给蜜蜂叮着皮肉一般,有几个穿着薄绸
衣裳的更给酒珠射穿了无数小孔,露出晶莹的肉体,羞不可抑,不待七阴教主下令,便即奔
逃。而且酒气弥漫,两方人等都觉眼前白茫茫一片,哪还有心思交战。
原来毕擎天因为在八年之前,被大内总管娄桐荪捏碎了琵琶骨,自知便是请得高手驳
续,也无法惭复原来的武功,初时正日以酒消愁,越喝酒量越大,渐渐便从喝酒而练出了一
门绝技,另辟蹊径,专练内功,练到可以把酒当成暗器,喷出来有如铅弹。不过他一定要喝
得有了七八分醉意,才能运用这门功夫,就等如练劈空掌的人,在施用之前,必先运气一样。
这一阵“酒浪”将七阴教的徒众打得七零八落,张玉虎喜得纵声大笑,连叫“妙哉!”
七阴教主本来胜券在握,忽然间却一败涂地,气得她七窍生烟,本待冲上去和毕擎天拼命,
但却被张玉虎挡住。她独力难支,眼见再打下去只有吃亏更大!无可奈何,只好率领徒众败
走,一路骂声不绝。
毕擎天吩咐丐帮弟子关上铁门,清理“战场”。这一役丐帮弟子伤了十八个人,但七阴
教的却被生擒了十四个,其中占了八个是女子,比对起来,丐帮弟子虽然多被伤了四人,但
好在是在自己的巢穴之内,受了伤立即可以医治,而那十四个七阴教徒,却都成了丐帮俘虏
了。
待办好善后,已是日上三竿,服侍周志侠的那两个丐帮弟子出来报道,周志侠的内毒尽
已拔除,现在业已敷了草药,安置静室之内。张玉虎大喜,便与毕擎天进去探视,但见周志
侠躺在床上,虽然身体虚弱,面目也有点浮肿,但已是神清气爽,不类病人了。张玉虎将打
败七阴教的事情说与他听,周志侠听到阴秀兰险些被张玉虎所擒,连呼可惜,张玉虎道:
“虽然没有捉到阴秀兰,却也俘获了十四个教徒呢。”周志侠忽道:“我有一个主意,请大
哥裁夺,可不可行?”张玉虎道:“兄弟请说。”周志侠道:“我意想把这十四个俘虏,将
湖北省的贡物换回来。”
张玉虎道:“那是丐帮的俘虏,毕大哥你意下如何?”毕擎天哈哈笑道:“咱们做叫化
子的平日只知张嘴吃人家的,如今留下这班俘虏,反而要给他们张嘴来吃我们,若能将他们
换回贡物,蚀本的生意就变了赚钱的生意啦,那当然是最妙不过!”张玉虎道:“那么这件
事就拜托毕大哥了。”毕攀天点头答应,当下就写了一封书信,叫一个伶俐的弟子送去给七
阴教主。
张玉虎想起了那个独劫贡船的虬须汉子,这时才有机会问道:“有这样的一个人,毕大
哥可知道他的来历么?”将那虬须汉子的形貌和武功描绘了一番,毕擎天道:“不用说了,
这人定是大力神厉抗天无疑,阳宗海的神通可真不小,居然将他也煽动了。”张玉虎道:
“厉抗天是怎么样的人?怎的以前未听人说道:“毕擎天道:“他的来历是一个谜,我曾派
遣过十二个弟子,分头向武林名宿去查访他的来历,没有一个人能说得清楚。只知道他在西
北一带出没,曾有人见他抢劫过客商,也有人见他掳掠过少女,三年前青城派的女侠石竹君
和她的两位师兄曾在甘肃的麦积石山碰过他,几乎给他抢去。石竹君很爱面子,不敢张扬此
事,私下里邀请了与师门有交情的长辈去追查他,一个二个都给他打败;费了偌大功夫,只
查出他的名字叫做厉抗天。因为他力大无穷,甘凉黑道上的人物在未知道他的名字之前,都
叫他做大力神。此人对黑白两道全不买帐,也很少出现。不过每次出现,都定然有人遭殃。
上个月,你们截劫山东省的贡物,刚刚到手,就被他转劫了,这件事我过了才知道。”张玉
虎道:“不止山东,江苏省的贡船也是这样的被他中途杀出,从我们的手上抢去。好在他劫
浙江省的贡船时,却碰到了我们一个钉子,未曾令他得手,算做是稍稍挫折了他一下威
风。”毕擎天道:“这种独来独往的怪人最难防范,若然是像七阴教那样,虽然厉害,人一
多了,消息就总难免走漏出来。”张玉虎道:“七阴教也是够邪气的了,只不知她们平时的
行径如何?”毕擎天道:“七阴教是今年才浮出来的。虽然邪里邪气,却倒没有听说做过什
么大好大恶的事。正是为此,所以我们丐帮也愿意与她和解呢。照常理推测,她们将湖北省
的贡物赎回十四个人,也应该愿意了的。”张玉虎亦以为然,他连日困顿,吃过午饭之后,
便安心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刚吃过晚饭,那个前往下书的丐帮弟子回来禀报,说是已见
过六阴教主。七阴教主对交换之事亦表赞同,不过她却指名要张玉虎去和她商谈,因为照江
湖规矩,丐帮只能算是给张玉虎助拳的人,她与张玉虎的纠纷,必须与他当面解决。毕擎天
听了,颇为不悦,半晌不语。
张玉虎道:“这七阴教主甚是无礼,毕大哥,你看该当如何?”毕擎天道:“我倒不是
怪她小觑丐帮,只是怕她耍什么花招。”张玉虎道:“你是怕她扣留我么?”毕擎天道:
“你单身闯入虎穴,确是可虑。”张玉虎道:“咱们留有他们的十四个人作为抵押,怕些什
么?”卒擎天道:“你的身价可要比那十四个人高得多。”张玉虎道:“大哥你太抬举小弟
子。为了取回贡物,我倒不惜一冒此险。何况她也未必敢加害我呢。”毕擎天见他执意要
去,说道:“七阴教主善于使毒,你到了她们的巢穴,必须步步小心。”张玉虎见他再三叮
嘱,甚为感激,心中想道:“师父当年救他,我甚不以为然,如今看来,师父却是做得对
了。处处与人为善,除非是不可救药的大奸大恶,否则总会给感化的。”
毕擎天仍然叫那个下书的弟子带领张玉虎前往。七阴教主住在沂水南面的一座山上,那
是她一个有钱弟子的避暑山庄。张玉虎到了那儿,已是将近三更时分,有两个女教徒已经在
门前等候,一见他们到来,便即接人,却叫那个丐帮弟子留在外间,只许张玉虎一人随她们
进去。
张玉虎见庭院里张灯结彩,地方打扫得干干净净,好像是迎接贵客的样子,但那两个女
子却带他从偏门进入,绕过几处回廊曲棚,还未见七阴教主出来迎接,又不似是款待贵客的
礼节,心中不禁大疑,但他本来就是准备冒险的,虽有所疑,却也并不惧怕。
过了一会,那两个女教徒将他带进一间静室里面,恭恭敬敬地献上了一杯清茶,说道:
“请张舵主稍待,我们的教主现在正在会客,待送走了那位客人便来见你。”张玉虎自是不
悦,这才知道七阴教主所接待的贵客并非自己而是另有其人。心中想道:“她特别约了我
来,却对我这般无礼。看来是没有什么诚意的了。”同时又有点奇怪:是什么贵客,值得行
径怪僻的七阴教主张灯结彩,以上宾之礼相迎。
那两个女教徒献茶之后,便即退出。张玉虎将那杯茶闻了一闻,但觉有一股清香,不似
下有毒药,但为了小心,仍然将它泼了。再看室中的布置,倒还相当雅致,这间静室开有两
扇门,一扇门朝着园子,那两个女教徒刚才便是带他从这扇门进来。另一扇门紧紧关闭,里
面还加了一个铁锁。可是门上却嵌有一块很厚的玻璃,其时中国海禁初开,这种玻璃乃是从
西洋运来的,张玉虎在沐国公的府中也曾见过,知道这种玻璃,在门外的人看不入来,在房
间内的人却可以看得出去。张玉虎凑近玻璃一看,外面是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张玉虎在静
室里等了好久,正在不耐烦,忽听得有一个粗豪的笑声震得他耳鼓嗡嗡作响。
张玉虎从门上那块玻璃望出去,只见七阴教主陪着一个客人走进客厅。张玉虎这一看之
下,吃惊非小,你道这个客人是谁?竟是那个独劫贡船的虬须汉子也就是毕擎天所说的,那
个横行西北,神秘莫测的厉抗天!
张玉虎心道:“这七阴教主果然不怀好意,她诱我前来谈判,原来又是一个陷阱!”要
知以张玉虎的武功,虽然还稍稍不及上七阴教主,但以一对一,七阴教主却也未必伤得了
他。张玉虎胆大心细,他之所以敢独闯虎穴,早已准备了若与七阴教主决裂,自己也有把握
逃得出来。但现在却加上一个武功远比张玉虎高强的厉抗天,若然他们二人合力夹攻,张玉
虎那是绝对逃跑不了。
只听得七阴教主问道,“厉先生何事大笑?”厉抗天道:“教主大喜临门,厉某给你道
喜来了。”七阴教主道:“喜从何来?”厉抗天道:“听说教主打败丐帮,从张玉虎的手上
得到了一条价值连城的玉带,七阴教宝刀初试,便毕露锋芒,这岂不是第一件喜事?”其实
七阴教与丐帮之战,得不偿失,不过她们抢到了那条玉带,却确是十分光彩的事情,所以七
阴教主虽然有点尴尬,仍然含笑说道:“这都是仰仗厉先生的声威,何足称道?”接着双方
讲了几句客套的说话。
张玉虎听他们的对答,厉抗天似乎尚未知道七阴教主与他的约会,心中疑惑不定,想
迢:“若是七阴教主有意与厉抗无合力谋我,她早已应该通知了厉抗天。捉到了我,对他们
来说,那岂不是更大的喜事?”又想道:“七阴教主何以将我安置在这个房间,好像是有意
教我偷听他们的说话似的?真是奇怪!”
只听得厉抗天客套了几句,又哈哈笑道:“还有一件更大的喜事,教主想必乐闻。”七
阴教主道:“还有什么喜事?”厉抗天道:“我奉了老主人之命,来给少主人提亲,这岂不
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七阴教主道:“贵主人看了上谁家的女子?”厉抗天笑道:“教主故
意装糊涂了!我来给你道喜,当然是想喝令媛的喜酒啊!”
厉抗天来给七阴教主的女儿做媒,这已经大出张玉虎意料之外,但更令他惊诧到了极点
的,却是厉抗天竟然还有主人!以厉抗天的武功,江湖上已是极之少见,难适他还只不过是
奴才身份,上面居然还有什么老主人少主人?他的主人又将是什么样的神奇莫测的人物?
但见七阴教主端着茶杯久久不语,厉抗天道:“教主何以还有踌躇?”七阴教主道:
“你们的少爷不是早有了妻室么?”厉抗天笑道:“不是正室,我们的少主人先讨了两房姬
妾,那是有的。男开三妻四妾,事极平常。难道教主会以为意了好,教主仍然还不放心,我
再来给你一个担保!”
七阴教主道:“什么担保?”厉抗天道:“大婚之日,由我的少主人亲自前来迎亲,而
且带齐他那两房姬妾来给你母女叩头,当着一众武林豪杰的面,正正式式写下婚书,确定你
女儿是大房地位,这样你还有什么担心?”在张玉虎听来,但觉这个担保,实是岂有此理,
须知不论哪家人家娶亲,新郎前来迎亲乃是必然的礼节之一,这算得什么担保?至于带了姬
妾前去女家叩见岳母和大妇,那却又是婚礼中从来所无之事,近乎荒唐。这是张玉虎的想
法,七阴教主听来却似颇为满意,咧嘴一笑,说道:“这么说来,乔家倒似颇有诚意啦!”
厉抗天道:“若是乔家没有诚意,我岂敢替少主人前来说余?我厉抗天三个字在武林中还叫
得响么?教主,我劝你不必再犹疑了,你对了这门亲家,其利无穷,不但七阴教有了靠山,
而且你们劫得的贡物也不必再交出来了。”
张玉虎越听越觉奇怪,心中想道:“这乔家到底是什么人家?气派竟然如此之大!这样
子来提亲,分明是委屈了女家,七阴教主非但没有动怒,居然还肯低首下心,这厉抗天的身
份也真古怪,难道他真是乔家的仆人?仆人又怎可以替主人来做大媒?而且听他的口气,似
乎还可以替乔家拿几分主意。”张玉虎年纪虽轻,阅历甚丰,但对今晚所见所闻,却觉得处
处透着疑团,百思不得其解。
张玉虎听七阴教主的语气,以为她可能答允这亲事了,谁知还是没有料着,只见七阴教
主沉吟半晌,忽地说道:“多谢厉大爷的好意,多谢你的主人看得起我,可是这门亲事么,
却不便答应了。”厉抗天大感意外,问道:“这却为何?”七阴教主道:“小女儿已许了人
了。”这说话分明是推搪之辞,连张玉虎也不相信,试想若她的女儿真是许配了人,她适才
何必还要问人家的姬妾?何必还要作考虑之态?厉抗天果然冷笑道:“教主何不坦直地说嫌
弃乔家?”七阴教主面色一沉,道:“厉大爷言重了!”厉抗天道。”我事先也曾打听清
楚,令媛几时许过人家?”七阴教主道:“这门亲事是最近才说成的。”厉抗天问道:“许
的是哪一家?”七阴教主道:“男家的名字恕我不便说出。”厉抗天“哼”了一声道:“教
主,那你是诚心要与我为难了!好吧,我将你今晚的说话,一句不瞒,告诉老主人便是。”
七阴教主道:“亲事成与不成,咱们的交情还在,厉大爷你不会存有芥蒂吧?”口气一转,
显明又软了许多。厉抗天道:“我只是替少主人提亲,有没有芥蒂,那就要看少主人是怎么
想了。教主,请恕我直言,即算你女儿许配了人,也以退亲为是。除非你不想七阴教在江湖
上拾起头来!”七阴教主神色变幻不定,过了半晌,好像方拿定了主意,斩钉截铁地说道:
“退亲或再定亲,这事情总得问过我的女儿才是!”
厉抗天笑道:“父母之命还作不得主么?”七阴教主道:“我只有这一个女儿,不免溺
爱了些,将她许配什么人家,也该向她说个清楚才好。”厉抗天听她的口气,料想婚事可
成,心中想道:“可不要将她逼得太紧了,让她借此转园也好。”便道:“既然如此,请教
主即与令媛商量,我在此候命便是。”
七阴教主走入后堂,厉抗天独自在大厅上走来走去,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得意的怪笑。张
玉虎正在屏息以待,忽见刚才带他进来的那个女教徒,从朝着花园的那扇门走进来,向他轻
轻招手,示意叫他不可出声,快跟她走。
张玉虎好奇之心越来越浓,便放轻脚步,随她前往,转过了几处回廊,到了另一间密
室,那女子道:“你进去吧。”张玉虎推门入去,但见七阴教主正坐在房中。
张玉虎怔了一怔,心道:“她不去与女儿商谈婚事,却在这儿候我。”七阴教主指一指
旁边的座位,叫他坐下,问道:“你的师父是张丹枫吗?”张玉虎恭敬答道:“正是。”七
阴教主自言自语道:“听说他曾在苍山打败了赤霞道人,唉,也算给我出了口气。”张玉虎
大为奇怪,想不到七阴教主竟会在他的面前,泄露出对旧日师父的心头之愤。
谁知还有令他更惊愕的说话在后头,只见七阴教主的一双眼在他身上溜来溜去,张玉虎
正自心中好笑:“我又不是那乔家的少主人,你尽打量着我干吗?”七阴教主盯了他一会
子,脸上露出丝丝笑意,忽地问道:“小伙子,你娶了亲没有?”
张玉虎不觉愕然,急忙说道:“我来和你商谈交换贡物之事,你问这个干吗。”七阴教
主说道:“刚才那厉抗天的说话你可听到了?”张玉虎道:“这与我何关?”七阴教主道:
“我女儿不答应这门亲事,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张玉虎心头一跳,七阴教主不理会他,径
自往下说道:“料不到你这小子有此福气,我女儿看上你了!”那股神气,好像张玉虎应该
感激涕零才是。张玉虎怫然说道:“喂,你谈不谈正事。那条玉带呢?你交玉带给我,我回
去便立刻释放你们的十四个人。”
七阴教主霍地起立,睁眼说道:“咦,你居然还不满意我的女儿么?”张玉虎道:“奇
怪,乔家迫你女儿成亲,你们不愿意,你们却又要来迫我么?”七阴教主怒道:“好呀,那
条玉带你休想拿回去了!”张玉虎道:“你不要忘记,你们还有十四个人留在丐帮呢!”七
阴教主冷冷说道:“我一答应乔家婚事,不必乔家的老怪物出头,只我和厉抗天联手杀进
去,谁人能够抵挡,还怕不能将人救回。哼,连你这小子也休想生还!”张玉虎拂袖而起,
立刻想夺门出走,就在这时,忽听得有人尖声叫道:“追呀,快追这女贼呀。”正是:
怪客提亲已难测,佳人作贼更离奇。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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