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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狂任小赌
第二十一章 冰雪银城
小赌、海无烟、三宝、四平来到通往银城的暗道内,这暗道不但宽敞而且明亮无比。
信道内的光源,并不是来自火把的照明,而是来自信道顶端所悬着的两排拳头大小
的夜明珠。
因此,信道之内明亮却不刺眼,散发的光芒,柔和而且朦胧,给人一种宁静安祥的
轻松感觉。
四平忍不住咋舌道:“我的乖乖,这两排珠子中,随便一颗,便可以让普通百姓吃
上好几辈子吶!”
海无烟闻言笑道:“没错,银城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待会儿你们还会看到其它
类似的景象。”
小赌边行边问:“银城既然这么有钱,有没有送点给别人用用?”
海无烟自首次在黄河上和小赌见面起,迄今也有不短的一段时间,这其间,小赌三
不五时的光临栖梅馆,因此对小赌的个性,海无烟也算有点了解。
他知道小赌所指为何,于是答道:“银城每年固定有两次放粮赈灾的时间,由银城
外属机构的各大商号负责办理。此外,更会视情况需要,不定时地由各商号负责人开放
银粮用以济贫,关于这一方面,银城绝不会吝啬的。”
小赌这才满意地笑道:对嘛!有钱不拿出来用,钱也会发霉的。”
三宝附和道:“就算钱不会发霉,太有钱也会被钱压死的。”
四平潇洒道:“千金散尽还得来,这才是快乐正确的人生。”
海无烟心中暗自感动,没想到小赌他们年纪轻轻的,就能将金钱看的如此淡薄,这
种胸襟,岂是平常人轻易能做到?
海无烟领着他们又转过一个弯,忽地,眼前一亮,已是信道尽头。
当小赌他们踏出信道时,忍不住为眼前的景色所震慑。
别看天山山脉到处冰雪封地,而这里,在群峰围绕的某一处谷地,却因为周遭高山
挡住严寒的空气,恰巧又是个向阳谷地,因此广阔的原野,在丰沛雪水叫滋润和充足的
阳光照耀下,终年如春,到处盛开着美丽的花朵。
而四野随处可见游荡的可爱小动物,它们自由自在地低头觅食,悠然自得,这里是
美得只有在童话中才有的世界。
但真正令小赌他们屏息而立的,并不是这温柔宁静的环境,而是那栋矗立在广阔草
原之中的巨大建筑物。
那栋令江湖中人闻之胆颤的神秘之城。
那是一座高有五层,占地极广的巨厦,全是一色一式纯白无瑕的白玉石砌成。
整栋巨厦的外型,就如同一座宫殿一样,顶上的琉璃瓦,闪动着翡翠绿的颜色,像
是层层荡漾的湖波。
四个檐角飞翘的地方,都悬着银制的风铃,在微风吹拂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脆
响。
宫殿的正面,三十六级宽阔的石阶延伸向上,石阶两侧,竖立着碗粗的纯银基柱,
上刻福寿篆文。
三只白玉鼎,伟然地竖立在三十六级石阶中央平台之上,金丝编制嵌以银骨的软门
装饰似的分敞着。
门外长廊上,以六根合抱的白色大理石柱为支撑,廊上横栏矮柱上,正栖立着两只
半人高的银色巨雕。
银城呀银城!
正傲然立于天地之间,散发着它那豪壮飞扬的磅薄气势,深深地震撼着小赌他们的
心。
一条自阶前婉蜒而至,铺以白云石的四尺小径上,小飞雪如飞而来。
她愉快的欢声叫道:“小——赌,小三哥!小四哥!”
久别重逢的喜悦,使得小赌他们也高兴地迎上去。
“小飞飞,我们来喽!”
三人嘻嘻哈哈地往前冲,距离一尺一尺的在缩短,多日来的思念,都因为重逢而化
作快乐的泉源。
“小心!”
“噢——”
小飞雪看见一只小白免,正蹿过小径,经过小赌的脚下,小赌紧急剎车,不稳的身
形,被由后面追撞而来的三宝和四平推跌出去。
小飞雪好心地想过去解救小赌,谁知——
“嘶——”
“哇——死小赌!”
小赌前扑飞跌中,双手本能地抓住东西。
结果,他是抓住了东西,不过没抓到小飞雪伸出来的白嫩玉手,而是抓到了小飞雪
的长裙……
嘿哩!
“嘶”的一声,就是小飞雪的长裙,在小赌拜倒石榴裙下时,被齐膝撕破的声音。
小飞雪大惊之下,脱口大骂,连忙闪身而退。
可是撕都撕破,退又有什么用?
小飞雪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长裙变成迷你裙,使她又气又窘,面红耳赤地瞪向
小赌。
死小赌还趴在小径上,呵呵傻笑,双手兀自抓着自小飞雪裙上撕下的一角,不知如
何是好,这下真是糗大啦!
相见欢变成相见糗!
小赌心里暗道:“好糗,好糗,好糗好糗的糗!”
小赌身后的三宝、四平、海无烟,小飞雪身后的寒老爸,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
傻了眼。
小飞雪一手拉起后面的裙子,遮住膝前,一跨步飞脚踹的小赌连滚带翻,抱头鼠窜,
大叫道:“我不是故意的啦!”
小飞雪追上前去,单手又捶又打,不时还来上一脚,踹得小赌无处可逃。
偏偏小赌理亏,也不敢回手,只有双手抱头,拼命求饶。
其它人见状,忍不住抱着肚子哈哈大笑,拍掌叫绝。
寒老爸叹笑道:“唉!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一间宽敞宁静,宽阔无比,地上铺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议事厅。
沿着议事厅两旁,有两排雕成龙形的金色琉璃灯架,正吞吐着莹莹光华。
议事厅的顶壁是由整片的白色云母石,嵌镶连接而成。
艳红的锦幕,垂挂于四周。
巨大的石柱,闪耀着滑润流畅的眩目光辉,顶天立地般,支撑起整个天花板。
二排兽皮制成的宽大坐椅,像驯服的猛兽,威武却安静的俯伏在两边。
大厅尽头的正中间,一张较大,左右两张较小,铺着黄斑虎皮的大圆椅上,落坐着
冰雪银城中地位最尊的三个人——老夫人、城主、城主夫人。
三人六只眼睛,全紧盯着坐在右首兽皮椅上的小赌,正在进行三堂会审。
小赌对着素识的寒老爸眨眨眼,一副可爱又顽皮的模样,加上他那张骗吃骗喝的娃
娃脸,越显得纯稚无邪。
小飞雪的母亲寒夫人,看见小赌顽皮的模样,不禁眨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小赌看的两眼发直,心中暗自大叫:“哇塞塞!难怪小飞飞生得像小仙女,原来她
娘是正牌仙女。”
这一笑,用倾国倾城仍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小飞雪年纪轻轻,就够美,美得让小赌戏称为小仙女,而寒夫人更甚三分。
虽然此时,寒夫人身上只是一袭白素罗衫,乌黑油亮的秀发,正高高地轻挽而上,
没有枉何珠宝饰品的装扮点缀。
可是那种绰约温文的优雅风姿,自然流露出成熟女性的光辉,能让天底下最瑰丽的
宝石也为之黯然失色。
光凭这分气质,称她为天上瑶池仙子,还算是客气的赞美而已。
无怪乎,二十年前的江湖上,要封她为第一美女。
寒夫人的闺名为梦若柔,想那二十年前,当她出现于武林中时,她的美貌,她的气
质,不知迷倒天下多少英雄豪杰。
可是,彩笛仙子梦若柔,却只钟情一名冷漠,无意于江湖的成名人物银城主人寒朗
月。
后来武林中,只知道梦若柔忽然失踪,却没人知道,原来她是嫁给隐名于世,武林
神秘之城的城主寒老爸。
因为这其中另有一段,只有梦若柔自己知道凤求凰的精彩故事。
可怜的寒老爸,至今仍不知道,当年在冰天雪地的天山之岭,自以为英雄地救回梦
若柔,其实正是梦若柔的设计。
所以说,女人实在高竿,尤其如寒夫人之流,更真正是设计高手,明明是她设计寒
老爸,让寒老爸心甘情愿地娶她,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的设计成功,娶得美娇娘。
如今,坐在中间那张虎皮大圆椅中的寒老奶奶,虽然也是目不转眼地注视着小赌,
可是她的眼神,表情竟没有露出任何情绪,使人猜不透她对小赌的看法如何。
小赌被寒老奶奶看得有点别扭,因为小赌向来能掌捆对手的心绪动向,如今他吃瘪
了。
遇上像寒老奶奶如此静若深渊的高手,他觉得不能知彼,不能知道对手的底细,往
往是一场必输的仗。
而小赌他不喜欢打一场没有胜算的仗。
干咳一声,小赌露出那一脸故作纯真,迷死人不赔命的笑容,自怀中取出只已经准
备好的见面礼,恭恭敬敬地送到寒老奶奶的面前。
小赌双膝一跪,捧着一方玉盒,高举过顶,对寒老奶奶道:“寒奶奶,这是小赌的
一点心意,请奶奶您收下!”
三宝和四平在肚子里,早已经笑得肠子打结。
三宝心中暗骂:“他奶奶的,小赌这小子就是能混,必要时连下跪都可以使出来欺
骗善良百姓。”
四平也心中暗暗忖道:“我的乖乖,小赌这场戏演的可真辛苦,没事还得下跪,真
不划算!”
他们心里在想,可是表面上依旧一脸严肃,正襟危坐,大气也不敢喘。
小赌跪在地上,口中说的好听,其实心里在想:“跪你一下也没关系,反正到时候
我找小飞飞要债,不吃亏的。”
寒老奶奶仍是面无表情,轻嗯一声,伸手接过小赌奉上的玉盒淡淡道:“起来吧!
不用跪的那么辛苦。”
小赌暗自咋舌:“哇塞塞!果然姜是老的辣,我老人家在演戏,她部猜得出来,好
厉害。”
寒老奶奶打开玉盒,一阵浓郁的参香扑鼻,寒老奶奶一瞥玉盒中的万年血参,不禁
有些微微动容。
那表情很复杂,有高兴、有安慰、有讶然、有满意,却只是一闪面逝。
小赌满意地笑了,在这稍纵即逝的瞬间,他彷佛掌握到些什么,他的对手终于表露
出一点情绪上的端倪,对那些人而言,这点表情,根本不是表情,但对贼头贼脑的小赌
而言,够啦!
寒老奶奶合上玉盒,淡然道:“小赌,你送给奶奶的血参,比起给朗月的那份,可
要珍贵有用多了。”
小赌愉快道:“寒奶奶,药物的珍贵与否,要看用的人会不会用,我是认为这一盒
血参要送给您才合适。”
寒朗月在心中笑骂道:“贼小子,挺会送高帽子的嘛!居然能如此不着痕迹。”
寒老奶奶依旧淡淡地道:“为什么不留给自己?你也是个懂得善用的人。”
小赌呵呵笑道:“差多,差多。能用并不一定善用,这是经验与智能的差距。”
寒老奶奶终于明显地淡笑一笑,微微上扬的嘴角,只是那么小小的一翘,居然能使
她脸上,彷佛结冻十八年的寒冰,一瞬间整个溶化掉。
小赌忖道:“哇塞塞!寒冷的冬天全是装出来的。”
寒老奶奶淡笑道:“油嘴滑舌。”
小赌嘻嘻一笑,一抹嘴巴道:“没有,我今天还没吃油腻的东西呢!”
“哈哈……”
憋了大半天的严肃气氛,总算消散无形。
寒老奶奶不住摇头轻笑。
坐在左首皮椅上,一直没有吭声的小飞雪,这时才笑呵呵道:“奶奶,我没有骗你
吧!小赌真的很贼,对不对?”
小赌闻言,怪叫道:“喂!小飞飞呀,你很不够意思,我又没有惹你,干嘛说我很……”
四平窃笑道:“是没有惹她,只是一见面就撕人家的裙子罢了。”
小飞雪嘟着嘴道:“小四哥!”
四平得意道:“干嘛?”
啪的一声脆响,小赌不客气赏他脑袋瓜子一记大锅贴,一巴掌将他打得栽倒地上。
小赌谑道:“干嘛!我揍人,你还敢问,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四平讪讪抚着头道:“哼,只会大欺小……”
说完,还对着小赌扮了个鬼脸,老大不高兴地盘坐在椅子上。
寒家三巨头见小赌他们如此的孩子气,皆忍不住哈哈大笑。
寒老奶奶笑问:“小赌,听朗月说,你是果报修罗任叔叔的曾孙,是不?”
小赌点头道:“百分之九十九是的,剩下的百分之一很难说!”
寒老奶奶看着小赌道:“嗯!对没有直接证据的事,保持一分怀疑,很好……”
小赌得意地耸肩道:“那当然。”
寒老奶奶目光闪着笑意,继续道:“也很贼!”
“哈哈……小贼头!”
三宝和四平夸张地指着小赌,哈哈大笑地嘲弄他。
小赌早就习惯洗这种冰水澡,偶而被泼上一两盆冷水,根本无动于衷。
他无所谓地道:“习惯就好,呵呵!”
寒老奶奶语音含笑道:“如果没事,就让小雪陪你过海大哥那里,好好和海大哥一
家叙叙。”
小赌点点头站起身来,忽又道:“对了,寒老爸,你很过分吶!”
寒城主一愣:“我过份?我哪里过份?”
小赌黠笑道:“你明知道栖梅馆的海总馆是我干哥,却一声不吭,还叫他陪我到天
山,你这不是故意安排让我大吃一惊,吓我一跳吗?”
寒城主这才恍然大悟,笑着道:“这个嘛……我想让你惊喜一下,路途才不会太无
聊呀!”
小赌不以为然,瞄眼道:“真的?”
寒老爸哈哈笑道:“当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呢?”
小赌搔搔马尾道:“我怎么知道?搞不好你是想设计我什么呢!”
寒老爸无所谓地笑笑不语。
小赌手一挥,比向门口,唱起平剧:“小啊飞飞,带……呀路!”
小飞雪莲步轻移,步向门口,她白了小赌一眼,啐道:“三八!”
小赌嘻嘻一笑,回头偷瞥一眼三巨头,见他们只是微笑不语,便一甩马尾,学着小
飞雪的模样,故作娇嗔道:“神气!”
他身后的三宝和四平见状,哇的一声大叫,夸张地吊起眼神,回身一转咚的一响,
很有戏剧效果地昏倒在地。
寒老奶奶和寒夫人也忍不住,爆笑出口。
只见她们婆媳俩,笑的脸红气喘,正忙着举起云袖遮羞,更不时用手绢擦着笑出来
的眼泪。
寒老爸也是哭笑不得,摇头苦笑,他心想:“天下怎么会出这一群宝贝蛋!”
小赌见表演成功,也得意已极地抿嘴、耸肩,正打算迈起八爷步,见三宝和四平还
躺在地上装死,便飞出一脚踹向二人屁股。
他叫道:“喂,散场了,起来啦!”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三宝和四平翻身而起,对着大厅的寒老奶奶他们谢幕一鞠躬,匆匆追出门去。
寒老奶奶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摇头叹笑道:“难怪小雪一回来,就小赌长小赌短
的。这孩子,天生有种吸引人,想让人和他亲近的魔力。”
寒夫人却突兀道:“只是,像这种人并不容易安定下来。”
寒老奶奶若有所指道:“那就要看缘分啦!必要时,你这个做母亲的也要把当年那
招绝活传授给女儿!”
寒夫人双颊忽然染上一抹嫣红,三十出头的人,却依旧美得像个十七八岁的羞涩的
少女似的。
看得寒老爸愣愣的出神,心里直乐。
寒夫人欲语还休,垂下头去,却偷瞄一眼寒老爸,见自己丈夫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心中不禁甜蜜蜜的。
她细声道:“娘,您取笑人家,不来啦!”
寒老奶奶哈哈长笑,声音竟是如此爽朗宏亮,可见其功力不凡。
她笑罢方道:“我可没取笑你,我只是为自己宝贝孙女儿着相,”
精明无比的寒老爸,此时却是青蛙下水——不懂。
他如坠五里雾中,不知自己的妈妈和太太,正在打什么主意,他迷惑道:“娘,小
柔,你们在说什么?怎么我都听不懂?”
寒老奶奶笑叱道:“我们在说女人体己话,你懂什么?”
寒夫人又是不好意思地瞄向寒老爸,看着丈夫那种愣头愣脑的模样,不禁又噗嗤笑
出口。
寒老奶奶不禁在心中暗暗忖道:“难怪你会被若柔设计还不自知,瞧瞧你那副傻样
子。”
寒夫人心中也在暗暗道:“唉!小赌若像小雪爹一样好骗,那才怪!”
寒老爸见自家两个女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叹道:“女人,真是莫名其
妙的动物。”
这是一间高雅华丽的房间。
层层的薄纱轻垂,地上铺着耀眼的金黄色的地毯,淡紫色的屋顶周围,有一圈镂空
雕花的尘椽。
屋内的光源,便是隐于尘椽之后,由雕刻的空隙处,细碎的散放出来,点点莹光,
柔和极了,也悦目极了。
一式的紫檀镶玉桌椅、用具,高贵光洁,也隐隐闪烁着淡紫的流光,和屋顶相辉映,
在金黄的地毯陪衬下,更显出高雅和恬淡。
几幅幽远的山水画,分挂于墙壁之上,一柄样式古朴的淡蓝连鞘长剑,斜悬一隅。
一张典雅的书桌之上,金猊香炉中,正袅袅燃起檀香。
紫檀太师椅上,一个年近九旬的白发白须老者,正接过海无烟奉上的香茗,轻轻吹
啜着。
一面半圆形的窗户前,站着一个背负双手的六旬老人,他正自半启的窗前,向外呆
呆凝望着。
他右侧,一位贤静的妇人,正一针一线地绣着一只鞋样。
他们就是海氏一家三代,正等着小赌的到来。
一阵欢乐嘻笑的语声,随风缓缓吹送过来,立于窗边的海云生目光一闪,高兴地道:
“来了!”
窗外楼下,出现小飞雪和小赌他们的身影,小赌不知说了什么,正被小飞雪追着团
团乱转。
三宝和四平也嘻嘻哈哈地帮小飞雪阻杀小赌。
他们全然不知,有人等他们等的有些心急。
恰巧,笑闹中的小飞雪一回眸,正看见三楼半圆窗内的海云生,含笑立于窗前,凝
目注视着他们。
她高兴地挥手喊道:“海叔叔,我带小赌来啦!”
楼上的海云生,也向小赌他们招招手。
小赌抬起头,笑嘻嘻地挥舞着双手,他突发奇想,看看楼上窗口,满意地点点头。
他对着海云生大叫道:“我来喽!”
忽然——
小赌发足狂奔,来到窗下,猛然一蹬,人如冲天巨炮,咻然直射而起,蹿向三楼高
的半圆窗。
“啊!”
众人不由惊呼一声,谁想怕到,小赌会突然来上这一招。
只见小赌一蹬居然直达三楼半,他凌空一个翻滚,头下脚上笔直落下,就在到达窗
口时,小赌呼地侧身扭腰,一个半面回转。
登时,小赌身躯倏横,和窗口平行,他大喝一声,猛振双臂,人如镖枪,直射窗内。
窗边的海云生,连忙闪身向后,让小赌进来。
千算万算,终有漏算,小赌忘记窗户只是半开,就在他射身入窗的同时,砰然一声
巨响。
“哎哟!”
小赌是进了窗内,可是半启的窗户,此时全然洞开,窗棂被小赌撞得飞脱而去,砸
摔一只大青石花瓶,惨兮兮地坠落一旁。
小赌人也五体投地,抱着头趴在长毛地毯上叫痛。
“呵呵!真厉害,不愧是任家之后。”
小赌抬起头,一张白发白胡须红光满面老脸,正对着他眨眼睛。
说巧不巧,小赌正好趴在老人海天心的脚前。
小赌嘻嘻一笑,干脆赖在地上道:“干爷爷,小赌五体投地地向您老请安来啦!”
海天心也笑嘻嘻地侧着头,仔细打量趴在地上的小赌。
老人的脸上有着喜悦和些微的激动。
小赌用左手支着下领,就和老人王八看绿豆——对上眼。
忽然,三宝在楼下叫道:“小赌,我们上来喽!”
众人有趣地看向窗外,结果三宝并不如想象中的上来。
他猛力一蹬的结果,堪堪与窗齐高,可惜他没计算到人与窗之间一尺半宽的间隔,
怎么进来,还真是个问题。
“哇”大叫了一声,三宝冲力已尽,人开始要往下摔,他急的在空中乱抓,就是抓
不到边。
千钧一发之际,海云生连忙伸出双手,拉住三宝。
三宝这才被拖进窗内。
三宝惊魂甫定,就看见小赌单手支领,趴在地上瞪着他,另一只手的手指头,正滴
滴答答地弹着地毯。
三宝嘿嘿窘笑,看着小赌自地上爬起来。
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小赌进一步,三宝就退一步,他摇着手道:“嘿嘿!最最伟大
的师兄,刚刚恰好是个不小心的意外。”
小赌没有说话,只是目露邪光的看着三宝,对他招招手。
三宝现在不光是手摇,连头都像个波浪板,左右摇个不停。
倏地,小赌一个纵身追向三宝,三宝一闪,人往门口冲过去正好此时小飞雪开门走
进来。
小飞雪见三宝冲来,连忙跨步避向一旁。
小赌追上三宝,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正中目标,踹在三宝的屁股上,三宝扑飞而
出,正好和进门的四平撞个满怀。
难兄难弟的二人抱作一堆,飞出门外。
“咚咚咚……”双双滚下楼去。
小赌这才满意地拍拍手,返身走向海天心旁边的紫檀太师椅,大刺刺坐下,端起小
几上的茶一饮而尽。
从小赌自地上爬起身开始,海氏三代,一家四口瞪着八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小
赌的一举一动。
海无烟虽然比较了解小赌的个性,可是这次也看傻眼,追着小赌的目光,一时之间
难以收回。
小赌抬起头,左右看看海氏一家,莫名其妙地问:“怎么啦!你们的眼睛抽筋了吗?
为什么一动不动!”
直到这时,海家四口方才如梦初醒。
海天心拍着桌子大笑不已,而海云生和海无烟父子,更抱着肚子爆笑不已。
海夫人毕竟比较含蓄,只是举起袖子掩口呵呵而笑。
小飞雪咋舌叫道:“我的乖乖!”
她探出头去,看着滚下楼去的三宝和四平俩。
四平正追着三宝又打又骂:“什么嘛!叫你别跳楼,你非要从一楼往三楼跳,跳也
不跳好,害得我莫名其妙陪你倒霉!”
三宝自己也觉得有趣,只好呵呵直笑,抱着头东躲西闪,随他弟弟搥他一顿,以示
抱歉之意。
一时间,楼上楼下充满笑声。
小赌眉开眼笑,做起打油诗?
“大家乐,乐陶陶,楼上开口笑,楼下跑步逃!”
楼上众人,更是笑不绝口。
小飞雪呵呵直喘大气道:“呵呵……海爷爷,我说过……小赌他们很好玩,现在你
相信了吧!呵呵……”
海天心直拍着胸口,长吸口气,才道:“我信,我信,呵呵呵……”
小赌斜睨小飞雪一眼道:“好玩,好玩,当然好玩,这样才是既快乐,而又正确的
人生!”
海无烟一边替海天心轻拍着背部,一边笑道:“爷爷,你现在知道,我说小赌是个
危险人物,一点也没夸张。”
小赌瞪大眼睛道:“什么?我是危险人物?”
海无烟笑道:“不错。”
小赌道:“像我如此善良的人,你居然说我是危险人物,喂,我说我的干哥呀!你
还有没有良心?”
海天心嗔笑道:“你当然是危险人物,你没瞧我老头子年纪一大把,可是经不起刺
激。你一来就先来个破窗而入,吓了我一跳,再来一场飞腿秀,让我好看,害得我又是
惊吓紧张,又是捧腹大笑,我老头子的心脏怎么能受得了?万一……万一我…我有…”
话没说完,海天心双眼一瞪,双手抱着心脏处,缓缓伏倒于地。
海云生夫妇、海无烟俱是大惊。
“爹!”
“爷爷!”
众人手忙脚乱冲向海天心。
海云生忙道:“烟儿,快去请大夫来!”
海无烟匆忙地转身冲了出去,把正在上楼梯的三宝和四平二人,又是一个大跟斗撞
下楼梯去。
“哎哟……”
叫声传来,可是没有时间理会他们了。
小赌拔开惊惶的海云生夫妇,将海天心放平,嘶一声扯开海天心领口,双手放在海
天心的心脏地方,用力压下。
他一连压一边叫道:“我说干爷爷呀!怎么话没说完就换你给我好看?你可千万死
不得,咱们爷孙俩还有好多事没聊呢!”
“嘻嘻……哎哟!别再压啦!哎哟!压死人啦……嘻嘻……”
小赌他们不信地瞪大眼,海天心正拍开小赌的手,径自坐起身来。
他嘻嘻谑笑道:“我老头子在示范表演,你没事乱摸乱压干什么?真是毛手毛脚没
规矩。”
“爹,您……哎!”
海云生又好气又好笑,哭笑不得地苦笑着。
自小赌破窗而入开始,制造一连串的事故,使得海云生不小心忘记他自己的老子,
三不五时会像小孩子一样,耍耍宝、开开大家玩笑。
人家说老人家就像小孩子一样,正是海天心最好的写照。
今年高龄八十六的他,常常会出人意表地捉弄大家一番,譬如方才那种玩笑,只算
是其中较严肃的一种游戏罢了。
小赌蓦的眼睛一亮,呵呵乐道:“干爷爷,你好高呀!”
海天心得意一笑道:“那当然,你以为干爷爷的年纪是白活的吗?”
小赌嘿嘿贼笑不答,忽然他飞起一脚,踹向海天心的屁股,大笑道:“接招!”
海天心一愣之下,砰的被小赌踹飞三尺,砰然落地。
他摸着屁股,哀哀直叫。
小赌得意地哈哈拍手大笑。
忽地,海天心单手撑地,平坐的身子,竟不可思议地直飞而起,撞向小赌下盘,小
赌一不留神,被撞倒于地。
海天心的身子,甚至不曾变换姿势,压坐在小赌背上,他伸出手,左一下,右一下
打着小赌屁股。
他边打还边唱:“打打打,打麦壳,打完麦壳打稻子,稻子打多久?打到稻穗落!
稻穗何时落,只有天晓得。”
霹霹啪啪,和着歌声打的甚有节奏感。
小飞雪早就笑得滚到海夫人怀里,直不起腰来。
海云生看着这一老一少两人,除了摇头苦笑,只有苦笑摇头的分。
海无烟带着大夫,和三宝、四平一起进门,看到的就是他爷爷压住小赌,大唱打壳
歌。
他一拍额头,才想起这一定又是爷爷开的玩笑,只好猛向大夫道歉,害他白跑了这
么一趟。
大夫倒是挺了解的,这种事近几年来,在海家他可碰过好几次,不稀奇啦!
三宝和四平却是搔着头,一脸迷惑。
他们并不知道刚刚海天心装病的那回事,只是奇怪小赌为何那么心甘情愿地挨打?
小赌被压在地上,哎哟哎哟直叫。
不是他心甘情愿挨打,而是此时的他,感觉就像被一座山压住般,根本动弹不得,
更别说起来了。
以他此时的功力,居然还被海天心轻轻松松地压得挣不开身,由此可见,海天心一
身修为,几乎已达超凡脱俗的境界。
小赌被打得哇哇大叫不已:“大欺小,不得了……羞羞脸,不要脸……哎哟……哎
哟……”
海天心收手盘坐在小赌背上,小赌就像只去壳的大乌龟,成大字形趴在地上,除了
手指还能动一动,脚还能转一转外,他是无计可施。
海天心笑道:“如何?干爷爷够不够高?”
小赌苦笑道:“高,很高,不但高,还重的要命吶!”
海天心吃吃笑道:“那你服不服呀?”
小赌憋声道:“服,我不是已经五体投地了吗?怎么能不服?”
海天心这才呵呵笑着,翻身落地,却仍是盘腿坐在长毛地毯上,看着小赌。
小赌顿觉背上压力一减,嘘了口长气,爬跪起来扭动一下身子,翻身撑坐在地上,
无奈地斜睨着海天心。
海天心笑谑道:“你知不知道这首打壳歌,我是从哪里学来的?”
小赌无奈地摇摇头。
海天心神秘笑道:“是从我干老子那里学来的。”
小赌不大明白问:“曾爷爷干嘛教你这个?”
海天心瘪笑道:“我以前就像你一样,也是不得不五体投地,趴在地上乖乖的学。”
小赌一愣,随即轰然大笑。
小飞雪有趣道:“海爷爷,感情您这是在报复吶!”
“哈哈哈……”
不只是小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趣地开怀大笑。
小赌瞄眼逗笑道:“原来如此,干爷爷,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段感痛难忘的日子啊!”
海天心故作无奈地道:“有什么办法呀?为了延续任家的绝学,我只好咬紧牙忍痛
苦学。”
三宝谑笑道:“海爷爷,等上这么多年,总算让您等到机会,所以才好好教导小赌
一番,是不是?”
海天心一巴掌拍在三宝肩上,将三宝拍垮在地上。
他拂着白胡子道:“呵呵!没错,小子,你叫啥呀,反应还算不太慢。”
三宝得意道:“我叫三宝。”
接着指着四平道:“这是我弟弟,叫四平。”
小赌补充道:“一个叫小三,一个叫小四,方便利落好叫的很。”
海天心猛点头,对着三宝和四平眨眨眼睛道:“要不要和我合作,找找任家小子的
麻烦?”
三宝和四平二人不禁跃跃欲试,但一眼瞥见小赌笃定的邪笑,嘿嘿两声,忙摇摇头
敬谢不敏。
海天心道:“怎么?你们不敢?是怕我老头子会输?”
三宝摇头苦笑。
海天心道:“那为什么?”
三宝又瞥了小赌一眼苦笑道:“不是我们怕你输,实在是我惹不起小赌,别忘了,
以后我们和他几乎还有一辈子要在一起,我们可不想待在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身边一
辈子呀!”
海天心挺胸拍着胸脯道:“没有关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以后你们就跟着
海爷爷一起住。”
三宝和四平对望了一眼,看看小赌,再看看海天心,异口同声道:“谢了,海爷爷,
你媚力不够。”
海天心讶然道:“什么?可以整人,又有银城这么大的靠山可庇护,你们俩居然没
有信心?”
四平呵呵笑道:“不是没有信心……”
话未说完,一使眼色,已和三宝两人左右飞扑而上,穿云指直取海天心的穴道。
海天心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狐狸,在两人凌厉的夹击之下,双手撑起一挣,人已经
浮空而起,忽然斗翻,人已落向房间另一头。
小赌右掌翻飞,无声无息的掌劲袭向海天心。
海天心顿觉压力袭来,毫不考虑,长吸了一口气,在半空里浮动的身子,随着劲道
向后逸去。
又呼的右旋,脱出穿云掌的势力范围,凌空一指点向小赌,速度快得几乎令人不敢
相信。
小赌闷哼一声,软倒于地。
三宝和四平两人马上又是屈指连弹。
谁知,海天心衣袖轻挥,轻易地化去穿云指。
只见海天心的身子,依旧盘坐飘浮于空,他伸手虚虚向小赌一抓,软倒于地的小赌,
应掌飞向海天心。
好一手深厚的凌空摄物,偌大一个人,居然如此轻易的被抓飞,眼见小赌的身子,
飞向海天心。
三宝和四平一急,又是劈掌而出,想救下小赌。
就在离海天心一尺之处,小赌蓦然展身,穿云指不偏不倚正中海天心的穴道。小赌
一点,发现海天心的穴道居然没有反应,聪明的他,手指倏扬,点遍海天心穴道周遭三
十六处。
反应只是一瞬间的,飘浮于空的海天心,突然摔落地毯之上。
海家三口和小飞雪,都禁不住讶然惊呼。
将近有七年,海天心从未败过,包括寒老奶奶,昔日武林神医的妹妹,杏林仙子吕
美媚的一手拈兰如意指和十二连环金针,都对海天心感到莫可奈何,俯首称臣。
而他居然受制于一个十六岁不到的大孩子之手,难怪他们会大惊失色。
海天心瞪大了双眼,一脸不信地软倒于地。
三宝缓缓地踱了过来道:“海爷爷,你搞错了一点,要我们兄弟背叛小赌,倒不如
杀了我们省事。”
四平则谑笑道:“海爷爷,唆使人家窝里反,是不道德的事,你瞧,现在不就是现
世报吗?”
海天心有些哭笑不得。
他叹道:“唉,为什么不可能的事,竟会发生?”
小赌黠笑道:“干爷爷,您老可是忘了一句俗话: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天下没有
不可能的事啊!”
海天心倒在地上苦笑道:“你不是被我点中穴道吗?为什么会制不住你,难道你已
经会移穴过宫的手法?”
海无烟有点担心地打岔道:“小赌,解开爷爷的穴道,大家坐下来聊聊可好!”
小赌飞快地瞄他一眼,见海无烟正对他打眼色,他贼兮兮地笑着对海天心道:“干
爷爷,你亲孙子孝顺您,在为您求情呢!”
海天心苦笑道:“那你还不放开我?”
小赌嘿嘿笑道:“可是我也想来段打壳歌玩玩!”
海云生忙道:“小赌,不可以胡闹。”
小赌泄气道:“为什么爷爷可以打孙子的屁股玩,孙子就不能打爷爷的屁股?”
海云生哭笑不得,不知如何回答。
海无烟则机灵地道“因为爷爷年纪大,经不起打击。”
小赌一听,点头笑道:“也对,算你有道理。”
小赌这才在海天心身上连拍带打,解开他受制的穴道。
海天心叹口气道:“六年八个月,没想到我却在这把年纪,栽在一个小小子的手中。”
三宝好奇道:“海爷爷,什么六年八个月?”
海天心道:“我有六个年八个月未逢对手,小子,告诉我,你的穴道为什么不受制?”
小赌自己也有些迷惑,他侧头想了一阵,方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好象是因
为吃血参的关系,刚才被干爷爷点中穴道时,我只觉得体内好象有股力量,自动地把力
道化消,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
海天心没吭声,挥手连点小赌数处穴道,小赌也任他试验,海无心越点越吃惊,只
觉得自己点中小赌穴道时,有股力道自动反弹而出,下手点的越重,反弹的抗力越大,
甚至将他的手指震离穴道。
四平跃跃欲试道:“海爷爷,我也吃过血参,我也要试试看。”
海天心嘻嘻一笑,一指戳出,咚然声响,四平乖乖地应指而倒。
众人皆觉得有趣。
四平倒在地上,不服气道:“奇怪,一样是吃血参,为什么小赌的效果就比较特殊?
哼,老天爷真不公平。”
小赌呵呵笑道:“这是品种不同,懂吗?竹本口木子!”
海天心单脚一踢,解开四平穴道。
他笑道:“小四呀!有些人天生就是个怪胎,你比不赢的。”
小赌依旧笑嘻嘻道:“对,这种怪胎是如同哈雷彗星一般,每七十六年才出现一个,
很难得的呀!”
海天心摇头叹笑:“小子呀!你还真贼,皮也厚的不得了!”
小赌黠笑道:“干爷爷,和老而不死的您比起来,我只是这个……”
小赌眯着眼,大拇指捏着一截小拇指,比出只有一点点,一点点的样子。
那种可爱的模样,令人看了感到又稚气、又纯真。
海天心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就算他被小赌反骂为贼,看到小赌逗趣的样子,他实
在拿他没办法。
一波如绸似缎的湖水,位在银城左后方数里之外。
平滑如镜的水面,光洁柔亮如美人凝脂玉肤,使人忍不住想伸出手,轻轻的抚摸这
一份细致柔美。
就在这片澄碧的湖水之中,有白鹅悠游地划开水面,有一座青翠宁秀的小岛在湖心
中央。
远远望去,那一片含黛的翠绿,是如此的出尘飘逸。
拥着梦幻,拥着绮丽,小赌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彷佛自开天辟地以来,它便是如此
美丽,如此宁静的和湛蓝湖水依偎在一起。
湖美!
岛怡。
所以湖叫蓝心湖,岛叫依心岛。
湖水用它醉人的蓝绿,系住小岛,小岛似凝眸睨视着爱人的少女,含情脉脉痴迷地
伊湖厮守。
缓缓地,一只硕大的天鹅,昂首翘尾轻轻滑过澄清的水面。
映水的浮云,被起伏的微波荡开,却又在涟漪之后拢合。
小赌懒懒地躺在这只大天鹅身上,任手垂入水中,拨弄着凉凉的湖水。
小飞雪正和着微风,吹奏彩笛,笛音袅袅的扩散在湖面,丝丝缕缕融人恰静的空气
之中。
时间也为小飞雪吹奏出的笛音所留住,依恋着舍不得逝去,祥和宁静的气氛浮漾在
四野空间。
三宝和四平平趴在天鹅的尾部,仔细研究着推动这艘大白天鹅的轮叶构造。
此时微风徐徐,吹过轮叶,轮叶便彷如风车般转动,哗啦轻响的浅浅拔过水面,带
动这艘载人的天鹅。
三宝一时兴起,呼的鼓气吹向轮叶,轮叶便被这一口气,吹的逆向而转,天鹅顿时
缓缓倒滑而行。
四平见得有趣,也呼的吹上一口气,兄弟俩,就这么你一下,我一下,轮流着操舟。
呼呼声不绝于耳,杂入笛音中,成为噪音。
而三宝和四平二人玩得上瘾,倒没注意到笛音已停,小赌和小飞雪正皱着眉,瞪视
着他们两个。
“哇!”
“扑通!”
“扑通!”
惨叫之后,两声落水的巨响。
正是三宝和四平,被小赌一人一脚,踹进水中去凉快。
小赌拍拍手问道:“小飞飞,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让船跑快一点,好远离这两只
煞风景的落水狗。”
小飞雪一笑,在天鹅尾部一按,露出一块小小翻板,里面有一柄手摇握柄,小飞雪
握着把柄咕噜咕噜摇动起来。
这个轻便的握柄,正连接在轮叶之上,小飞雪此时用力一摇,轮叶如飞,天鹅行速
加快许多,登时将三宝、四平两人拋得老远。
“喂!回来呀!”
“小赌,你怎么可以拋弃我们,我们是你忠实的崇拜者呀!”
小赌笑嘻嘻地站在船尾,双手合在嘴边做成喇叭状,也回喊道:“我决定放弃你们
这种不懂清高的崇拜者!”
三宝看着逐渐去远的大白鹅,抹着脸喊道:“你想和小飞飞单独约会,就说一声嘛!
我们会知趣的走开,如此陷害朋友于不忠不义,这是不道德的行为,小心小飞飞会对你
齿冷的。”
四平更是叫嚣道:“小赌,你重色轻友,是会遭天谴的。”
船上的小赌愣了一下,倒没想到三宝他们会如此激动地口不择言。
再看看小飞雪,俏脸气的通红,她站起来愤愤道:“小三哥,你们胡说八道,会下
地狱被拔舌头。”
说着,小蛮靴还用力在船上一蹬,整只天鹅登时如遇巨浪,摇晃不已。
站在船尾的小赌,差点栽入水中,还好他抱住天鹅尾巴,才幸免一劫,人却被吊县
在半空。
小赌哇哇叫道:“哇塞塞!小飞飞,你别激动,这是在船上呀!”
小飞雪这才发现自己失态。
于是,伸出手将吊在船尾的小赌拉进船上。
三宝人在湖中踩着水,笑嘻嘻地道:“哎哟!小两口在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
何体统?”
小赌一听叫道:“他奶奶的,小三,你说那是什么话,你以为我教训不到你是不是?”
三宝得意地道:“有本事把船开过来呀!”
四平也在一旁助威道:“对,要敢过来才算本事吶!”
小赌气涌如山,一手插腰,一手指着三宝他们,狠狠地吼道,“好,你们等着,有
种就别跑。”
话落,人如飞燕掠空,倏然点着水面穿滑而出,相距三丈的水面,被小赌的足尖划
开一条波浪,微微漾起涟漪,扩向湖边。
三宝和四平大吃一惊,没料到小赌说来就来,居然还是驭水而来,两人急忙潜入水
中躲起身子。
见三宝他们潜入水中,小赌大喝一声,双臂一振,身子笔直拔向凌空。
居高临下,可以清楚的看见三宝、四平他们正潜向小岛,嘿然一声,翻身蹬腿,追
向两人。
三宝、四平潜出一丈开外,人在水中自以为已经摆脱小赌,于是浮出水面换气。
不料,阴影临空,小赌喝道:“给我下去!”
于是一脚踏一个,踏在三宝、四平头顶,一个千斤坠,将浮出水面的二人压人水中,
咕噜咕噜喝下几口水。
小赌的身子,就借着这一压之势,换气拔身,姿势美妙如行云流水,潇洒地回到大
白鹅船上。
“咳咳咳!”
三宝、四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压,不但喝饱湖水,还呛得两人直咳嗽,流鼻水,好
不凄惨。
小赌则威风凛凛地立于天鹅船上,笑谑着道:“二位,滋味如何?冷水澡洗的可还
过瘾?”
三宝、四平一声:“上!”
两人奋起双臂,游向天鹅船,想来个夺艇记。
小赌呵呵一笑道:“小飞飞听令,右后方出现敌踪,船弦右轴叫十五度,赶快跷跑
呀!”
小飞雪好玩地道:“得令,船长!”
于是小飞雪转动握柄,同时扯动船身内,一只隐藏的滑杠。
于是,天鹅船潇潇洒洒泼起些微水花,往右边转去。
三宝、四平见状,吸口气,大喝一声,凌空而起,想扑向天鹅船。
小飞雪忙手中一紧,加速转动手把,天鹅船一溜烟滑过水面,三宝、四平扑个大空,
扑通下落,溅起老高的浪花。
小赌拍手叫好,逗弄道:“大蛤蟆,天鹅在此,想吃的过来啊!”
三宝对弟弟高叫道:“高射炮!”
四平伸出手,三宝拉着之后,人在水中毫无可借力之处,忽地凭空旋转,像甩锤球
般,将四平甩向天鹅船。
这招是以前小赌他们在江南水中常玩的一招,专门是用来对付长距离敌人,所设计
出来的水中招式。
人在水中,没有可踏脚用力的地方,全凭腰力、臂力,将人当作炮弹甩出去,小赌
他苦练数年,将三宝、四平弄的鼻青脸肿,才发明出来的绝招。
如今,三宝、四平却用这招来反制小赌,是想收奇袭之效。
小赌是此高射炮的发明人,当然知道此招厉害,只见他急忙冲天而起,迎向空中四
平,两人四掌在空中各换一记。
轰然中,四平再度摔落水中,小赌也被震回船上,在翻身落水之际,又被小飞雪一
把抓住马尾,拖回船内。
小赌哎哟大叫,不是落水,而是头发差点连根被拔起,痛得他哀哀叫,叫个不停。
“小飞飞,你想让我做一辈子的和尚是不是?居然想拔掉我这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
小赌叫着说。
“呵呵呵……小赌,对不起,马有失蹄,人有错手,下次改进,下次改进!呵呵呵……”
小飞雪笑着答。
小赌不胜委屈地揉着发麻的头皮。
他目光一闪,瞄向水面,不见三宝、四平人影。
“不妙……”
话未说完,天鹅船已摇晃起来。
原来,三宝和四平趁着小赌不注意,潜到船下,干脆来个大翻船,想把小赌和小飞
雪双双翻落水中。
“嘿——杀!”
天鹅船被三宝和四平合力推倒,倾覆之中,小赌忙拉着小飞雪冲飞而起,才又缓缓
飘落在进水半沉的天鹅船上。
有几只活生生的大白天鹅,被这桩翻船事件吓得没命的扑翅飞逃,一扫方才那种悠
闲自在的模样。
那情形,真像一个高雅端庄的淑女,突然当街掉下裙子一样。
所以说,人和鹅其实是差不多的。
鹅在落难时很狼狈,人在落难时也好不到哪里去。
除了小赌例外。
此时的他,虽然人飞船翻,但是他依旧潇洒地和小飞雪停落在翻覆的船上,一点也
没有狼狈的样子。
三宝和四平见目的已达,却未造成预料中的效果,觉得很不满意。
于是两人挥掌击向水面,溅起如涛的浪花,泼向小赌他们立脚之处。
小飞雪本能的一声惊叫,人往后闪,可是,前有狼,后有虎,前后夹攻之下躲都躲
不掉了。
小赌只好拉着小飞雪再度冲天而起,凌空九丈,小赌轻轻一送,将小飞雪推向方才
逃窜的那几只天鹅处。
他人在空中,对小飞雪道:“去停在鹅身上。”
小飞雪人如凌云仙子,横掠天际,翩翩粉裙,有若彩霞,映空划出一抹彩色流光。
如彩蝶般,小飞雪平展双臂,身形顿时停浮于空中,待她看准一只大白鹅,方才缓
缓如彩蝶敛翅般,轻轻地停落白鹅背上。
悠哉的白鹅,居然未曾发现自己背上多了个大活人,依旧闲闲地划动双脚,仰首摆
尾,径自向湖中央的依心岛游去。
小赌坠落的身形,在他猛的吸气喝声之下,不但不再继续下落,反而稍稍浮升尺余,
他猛然挥袖,人在空中,没有任何凭借,忽又升高数丈,适时的脱出三宝袭来的滔天水
花。
小赌呼的倒转,身子突如陨星坠空,冲向三宝,双掌左右大挥,狂风卷起巨浪,淹
向逃窜的三宝。
四平便在此时,再次挥掌溅起一蓬水花,哗啦啦当头向小赌罩去。
小赌殒坠的身躯,奇妙的一个侧旋,让开水花,同时看准四平的方向,轰然一掌,
拍在四平身前一尺处,兜头赏他一波如山巨浪。
呼啸的掌风穿梭拍击之下,原来平静的蓝心湖,此时巨浪涛天,汹涌奔腾。
浮游水上的白鹅,在层层浪涛的惊扰之下,纷纷避向依心岛。
小飞雪也随着白鹅一起上到岛上,她挑了一处视野广阔,又有林荫蔽天的草坡,席
地而坐,看着前方湖面上小赌他们的大水战。
那艘被推倒的天鹅船,半浮半沉地随着波浪起落,小赌灵机一动,挥掌推向船身,
将船送出一丈开外。
此时,小赌气竭,不得不点向水面,借机换气,四平一把抓向小赌脚跟,想将他拉
下水,大家一起来澎澎。
小赌右脚停落水面,左脚却在四平抓来的同时蹬在四平手背上,人便借着一蹬之力
腾飞而起。
气得四平双手猛拍水面,大骂自己好笨。
小赌嘻嘻一笑,翻身落在天鹅船上,大口大口喘气。
饶是他的功力深厚,在一连串凌空的挥掌攻击,闪身躲避之下,也是气喘嘘嘘,有
点力不从心。
如今,他据船为寨,有休息的地方,不禁得意地挑战道:“来呀!看本大将军杀得
你们屁滚尿流。”
语声随风传上依心岛,小飞雪呵呵笑道:“小赌,湖水是要用来吃的,不可以杀得
他们屁滚尿流,太不卫生啦!”
小赌瞪眼道:“才屁滚尿流算什么!我还想杀得他们四处掏金拉屎,这样湖里的鱼
才有足够的饲料吃,才能长得又肥又大!”
小飞雪有些怔忡,她可搞不清楚什么是掏金?为什么黄金蹦将鱼喂的又肥又大?
三宝和四平却趁着小赌说话时,游近三尺,小赌手一翻,一股海啸也似的浪头,卷
向三宝和四平二人,将他们摔出丈外,摔得他们头昏转向,不知今夕何年?
摇摇头,三宝和紧奏在一起,嘀嘀咕咕讨论半天,比手划脚,摇头晃脑,一下子间,
一下子叹息。
看来两人的作战计划,工程非常浩大,不是三、两分钟能解决的。
小赌干脆在船腹坐下,看看三宝他们有何惊天动地,不得了的大战术,想来,三人
自幼生长在湖边,水中游戏他们可是常玩。
小赌表面悠哉,其实脑筋里却一一回想昔年江边水战,曾用过些什么招术,三宝他
们可能用哪些撇步(旁门邪道之术)使将出来。
小赌终于满意的点点头,如果据他所教出来的师弟,在这种情况之下,只有一种方
法可用,那就是……
三宝和四平突然翻身,潜入湖水深处,剎时不见人影。
小赌呵呵而笑,站起身来,他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只见他慢条斯理的解开衣扣,轰然声中,三宝和四平自天鹅船正下方冲上来。
而在出水的瞬间,两人四掌,劈碎天鹅船,直冲入空。
轰然震响,水花杂着天鹅船的碎片和人影,直上天际三丈高。
哗啦啦的水伞,银光鳞鳞,带着白羽、浮木声势浩大的自空坠落,湖面一丈方圆之
内,俱在笼罩范围之下。
三宝、四平巧妙地避开空中飞坠的杂物,安然落回湖中,洋洋得意,准备进攻小赌。
小赌的人,却三宝他们击碎天鹅船的前一刻,飞身而起,只见他拇指一勾,长衫霍
然飞向小岛之上,小飞雪的坐处。
由小赌所在的湖面到小飞雪所坐的小坡,以目测来算最少也有十五、十六丈之遥。
而小赌的长衫,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咻然直飞岛上,不偏不倚,恰恰好落在小飞雪
的手中。
这份功力,这份巧劲,使得湖边一些听到轰然巨响,跑出来看热闹的人,都报以热
烈的喝彩之声。
空中的小赌,身上只穿著一件黑水靠,露出他一身结实健壮的肌肉。
如果用多一分太过丰腴,少一分则嫌削瘦来形容小赌的身裁,也未曾不可,那一身
长对地方,恰到好处的肌肉,有着一份均衡的美感,看起来那么的自然、顺畅,让人直
觉的感受到,这样的人就该有这样的身裁才对。
“扑通!”
小赌欣然入水,正应了那句鱼人江河,龙归大海的俗语,要说小赌有多自在,就有
多自在,有多快乐,就有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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