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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邪发威


第十五章 (续)



    黄澄澄细沙,黄澄澄岩块充塞天地间,不见花草树木,不见飞禽走兽,静寂如沉沦万丈
深海之石块,透不出一丝活人气息,炽热烈阳浇淋火红金灿岩浆般撒遍了整个沙漠。那沙,
就如放在热锅烧炒般,足可烘熟一条大水牛。
    九月天,大漠仍是烫人火热。
    除了集水绿洲之外,有谁会混踏这杀人不见血之沙漠?
    不是利刀切体,那种疼痛而死亡,而是慢慢的烘出汗,慢慢的抽掉水份,让人乾、让人
渴。蒙上眼晴一片的沙,裹在身怀仍是沙,拖慢的脚也是沙。任人吼、任人奔、任人哀求,
它总是默默地,慢慢地缠绵着你,让你瞧尽了身躯渐渐乾枯,脑际渐渐发胀而空白,然后爆
裂红肉翻出,冲起烧焦之血腥肉味,拖在沙堆,任你用尽所有力量想拖拉一寸,仍是被揪得
无以动弹,让你一寸寸的品尝死亡之滋味。
    这就是人人谈之变色的沙漠,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基穆山就位于此沙漠之北端,高高耸凸于青蓝苍穹间,大老远即可见着,宛若佛塔般庄
严。
    难怪瓦刺族人把它当作圣山。
    远处瞧去,虽似立于沙漠中,但在近处,却是瓦刺国最繁荣地区。水源充足,绿草如
茵,外围不少游牧区,中心却砌造不少石块古堡式房屋。
    瓦刺国都亦在此处。
    居民穿着较少,以麻料为主,男者甚至赤身露膊,只着条便裤,女者多半罩上面纱,尤
以少女为多,想必是防止酷阳将美丽肌肤给烤粗而变丑。
    小邪和阿三、阿四来至此地,已是七天后的一个下午。
    虽有少许汉人在此,但语言之隔阂,仍让三人感到不便,还好小邪天生那套鬼把戏,倒
也能畅行无阻,混吃混喝,亦不是难事。
    但小邪仍极为困扰,因为探不出基穆山到底何处有庙宇之类之建筑物?
    探不出地方,除了语言不通外,最重要是不敢表现太露骨,以免遭到不必要之麻烦。
    转了几处地方,仍无结果,三人已找家乳酪店休息。
    说它是店,也只不过在倒塌了三面石墙之一块空地,搭上一张兽皮缝制而成之宽篷,再
摆上五张简陋桌子而已。
    小邪、阿三、阿四选择左侧靠路边之桌子。坐定之后已叫了几碗冰乳酪喝着,以解热气。
    不久,又走进几名披着橘红长袍之光头似是和尚之中年人,他们坐于小邪斜对角,四人
八颗眼珠全往阿三、阿四瞧来,露出一股怪异表情。
    原来阿三、阿四已扮成拉萨和尚模样。
    和尚瞧和尚,自有一番妙趣和吸引力。
    对方瞧了几眼,方自收回目光,叫了几碗茶水,已开始聊谈。
    小邪戏谑瞄向两人:“你们同行来了,怎么不过去打招呼?”
    阿三不屑道:“看他们那副德性?獐头鼠目,实在不伦不类!我懒得理他们。”
    阿四:“虽然同是光头,但道不同不相为谋,怎能失了本少林寺后补掌门之威风?”
    小邪细声道:“也许从他们身上可以探出一些线索!你们就牺牲一下又有何妨?”
    阿三冷静道:“话是不错,但本僧爱莫能助!他们讲的话,我懒得去听懂,找阿四去好
了。”
    阿四立时接口:“不必了!跟蕃和尚讲话,达摩祖师会吃醋,我不能破戒。”
    小邪也知晓两人不管用,如此说,只想挪揄两人而已。本想再言,却被那群和尚言语所
吸引。
    和尚聚集一处,说的口沫横飞,叽哩咕噜,本是让小邪难以听懂,但不停出现之“多
斗”词句,却已深深吸引小邪。
    “漏斗!?”
    小邪愕然轻叫,更凝神地往四名和尚瞧去,想从其表情猜出此话之含意。
    阿三细声道:“他们可能是黑巾杀手!否则怎知‘漏斗’含意?”
    小邪闻言,立时掏出一块铜币,不露痕迹打向一名和尚后脑勺。
    铜币速度并不快,若此人练过武功而不太差的话,该可避开,但此和尚非但没避开,甚
至铜币近身都未察觉,而被打个正着。
    “啪”然一响,铜币撞头而后掉落地面,叮叮然轻脆响起。
    和尚抓着头,似没被打疼,怔然往地面瞧去,蓦地发现铜币,伸手拾起,已然欣喜而
笑,不断叫着“多斗”,似在感谢“多斗”之赏赐般。其他三名和尚亦凑着兴味而笑,根本
未察觉是小邪所赐。
    阿四低声道:“他们不会武功?”
    小邪点头:“嗯!”
    阿三乾笑:“误会!呵呵!全是误会。”
    小邪没理他,再瞧瞧那群和尚,若有所觉:“‘漏斗’之意本是鹰,可能代表也先,也
可能代表至高无上的意义!”
    阿四道:“你是说天灵教主?”
    “也许是,也许不是!”小邪道,“听那群和尚如此认真,想必‘漏斗’是他们心目中
的神!”
    阿三颔首点头:“一定错不了!只有神才能叫他们如此信服,就像少林派信奉达摩祖师
一样;‘漏斗’一定是他们和尚头!”
    小邪道:“如果再加上那句‘阿刺’,大概差不多了!”
    阿四道:“那我们跟踪这群和尚?”
    “用不着!”小邪道,“他们全部不懂武功,知道也是有限!弄个不好,惊动了天灵
教,可就前功尽弃了!”
    阿三道:“我去印证‘阿刺’的功用!”
    说着他已起身想走往那群和尚,岂知他们却已动身离开椅子,准备付帐离去。
    小邪立时唤住他:“找别人吧!要是被他拖走,你这一辈子当定和尚了。”
    阿三身形已起,也惊动那群和尚,只好装笑的向他们打招呼。
    四名和尚怔愣中,却也笑脸迎人,回个礼,已付帐走出店外,往左街行去。
    小邪探头见其消逝,方自起身走往店家,想向他打探难以会意之事。
    五旬上下,一身朴素灰衫洗得泛白的店家,见小邪走前,不高的个子已从椅上站起,笑
着一张平凡脸孔,说了些小邪听不懂之瓦刺话,似在问小邪是否还要何东西?
    小邪轻轻一笑,拿出一锭银子置于桌面,然后比划一阵,再说出“阿刺”两字。
    店家知道他是中原人,也猜出他在问路问地方,闻及“阿刺”,立时指向阿三和阿四,
含笑不已。
    “原来‘阿刺’就是和尚?”
    小邪已会意,复又比划一阵,再说“漏斗”两字。
    店家似懂非懂地再往阿三、阿四瞧去。
    小邪仍不死心,指着自己叫“阿刺”,然后前后走了几步,再眯起眼睛做出“找”之动
作,轻笑地说:“漏斗!”
    说完又凭空划了一间似庙非庙之图案。
    店家见他精彩表演,已然会意。他之所以会瞧向阿三、阿四,乃因为认为两人该知道
“多斗”之含意,何须问他?但又想及两人可能是别个部落朝拜而来此,自是不知“多斗”
在何处了。
    热诚笑着,他已带小邪走出店外街道,指向街尾那座基穆山,比划了一阵。
    小邪照其比划,指向半山腰,得到肯定答复。东询西问,终归结果,大约了解“漏斗”
就是和尚头,可能住在山区一处隐密地方,而此地方可能在山腹里。
    折腾一阵,小邪千谢万谢又赏几锭银子给店家,这才领着阿三、阿四往基穆山行去。
    夜晚之基穆山,淡黄近橘色之外貌已蒙上一层蓝而变成紫黑,竖在透青夜空,宛若一支
千古名剑,沉寒而阴森。
    小邪、阿三、阿四已潜至山腰,找寻一阵,赫然发现平滑如镜之岩面往里凹近二十丈之
左侧有个圆形洞穴,穴口架了一只大金鹰于顶端,隐隐之间有淡黄金光透出洞外,涌现了无
尽神秘。
    此处位于山腹中心,呈问号“?”形,除了从高空往下看以外,就如空心之酒瓶,四周
根本无法从外面瞧及此处。
    通往岩洞者,只有尺宽崎岖石阶,稍一不小心,或是风力过大,则随时可能摔入万丈谷
底。
    阿三咋咋舌头:“哇佳佳!这么神秘?难怪找了老半天,一点也看不出蛛丝马迹?”
    阿四往黝黑深渊瞧去:“下面不知有无像沉魂谷里的大蟒蛇?”
    小邪道:“跳下去就知道了!”
    阿四立时乾笑:“我觉得还是用想的比较妥当!”装出沉思样,“没有!全是骨头!”
    小邪道:“走吧!是骨头,是蟒蛇,干你屁事?”
    说着已小心翼翼地摸向石阶,渐渐逼近圆洞。
    足足走了半刻钟,还好,并没受到骚扰。
    在外迅瞧圆洞,并不算大,但走近一看,足足有三层楼高,尤其那只金鹰,可说是小邪
一生以来所见最大的一只,光是鹰爪就有大腿粗,何况是整只?
    小邪估计若烤来吃,十个人足足可吃上三个月。
    三人欣赏一番,已再次摸入洞中。
    经过十余丈长之通道,眼前一花,赫然如从葫芦口走进大腹葫芦胜中。宽广广、亮晶
晶,四周壁上雕凿满满佛像,居中一尊更硕大无比,常人在其脚下,只能抵得上一根脚趾高
度而已。
    晶亮似塑涂金粉,直如黄金屋,令人心眩目迷,不禁看傻了三人。
    “哇卡!什么玩二嘛?瓦刺国这鸟不生蛋的地万,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小邪顿感意
外,如坠五里迷雾之中。
    阿三亦是瞪大了眼:“该不会是幻境吧?”
    “我以为用‘作梦’来形容,更为恰当。”阿四咋舌的说。
    小邪惊愕之余,仍未忘了前来之任务,起心神往四处瞧去,立时起疑:“怎会没人,偌
大一个佛洞,光是添油火,也得用上二三十人才对!”
    阿三道:“也许他们睡着了,现已三更!”
    “这么说……另有门户了?”小邪若有所悟,“我们找找看!”
    三人不再躲藏,已轻巧地走入佛殿,四处寻找门户通路。
    然而盏茶功夫一过,仍是一无所获。
    “不可能!不可能连一个人都没有!”小邪不信邪地叫着,“一定有机关!”
    阿三道:“我也是如此想,但机关会在哪里?”
    阿四通:“不管啦!找不到人,就把这窝给炸了!活活也要把他们埋死!”摸着腰际炸
药,大有一试之态。
    小邪道:“不行!非得找到人再说!否则一次炸不成,下次就甭想再找到人了!”
    阿四无奈:“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小邪道:“既来之则安之!找吧!一定有机关钮。”
    三人再寻,已把目标放在各种佛像、器皿上。小邪更以丰富经验摸向了那尊巨佛像,从
脚找到手。
    方掠向齐胸左掌心之时,他已发现立直右手掌悬挂之拳大黑色念珠,晶亮非常,似经常
有人动过,心头一喜,已往念珠扯去。
    念珠往下掉推一颗,蓦地卡然一响,右手掌竟然往下拍。
    小邪见状大惊,叫声“糟了”,赶忙如虾般倒掠往后弹去,想逃出巨大手掌。
    岂知本是悬挂于手之念珠竟然旋飞而起,倒勾小邪身形,硬是将他拦腰给扯了回来。
    事情过于突然,小邪又过于自信,乍变之下,已然无法脱身,不自由主地又落回左手掌
心。
    此时右掌已往下盖,啪然又是一响,竟然和左掌密合扣紧。腰身粗十指已如铁栅般锁着
小邪,每支相距不到半尺,想挤出身躯已是不可能。
    小邪直叫倒楣,赶忙大喝:“阿三、阿四快用炸药!”
    阿三、阿四乍见小邪受困,心头亦急,立时掠向大佛手掌。
    阿四道:“小邪帮主放心!我马上炸断佛爪!”
    两人很快解下身上炸药,方想困于佛指,已然有冷笑声传出──
    从平滑青色大理石地面正中央已裂出缝隙而走出一位金袍白发老人,紧接着又有五名和
尚装束人物走出。
    小邪见着此人白发白眉,不是天灵教主是谁?苦笑几声,急叫:“阿三,炸!”
    阿三、阿四一点也不客气,引燃炸药就往地面丢。
    天灵教主惊愕不已,赶忙推着五名随从窜回地穴。大理石厚重地板马上又复原。
    炸药落地,轰地巨响,震得整座佛殿动晃不已,不少器皿火烛之类东西已掉落地面。大
理石地面则只出现不算大之凹痕,可见其厚度十分可观。
    震声轰得小邪、阿三、阿四三人耳膜嗡嗡作响,头昏脑胀,好似魂游太虚般晃着。
    小邪甩头醒醒脑,苦笑道:“妈的!昏头转向还没关系,连人家一毛都没炸着?实在够
瘪了!”
    阿三窘笑:“多炸几次!终会有实现愿望的时候!”
    小邪苦笑:“等你愿望实现,我早翘了!别炸啦!好歹也得跟他谈谈再说。”
    阿四道:“多可惜!只炸了一困,还有九困没用。”
    “以后再用吧!”小邪已吊高嗓子,“喂──漏斗──快出来!不必躲啦!本大侠饶你
一命就是!”
    叫了几声,地板方再裂开,天灵教主和五名僧人才再度出现。
    见着五位僧人光秃头颅青一块,紫一块,可想而知,方才他们是用滚的退入地穴。
    教主抬头,冷然一笑:“你们来自中原?”
    小邪道:“不错!”
    “来此有何目的?”
    小邪道:“找你!”
    “找我!?”教主甚为纳闷,“你我素不相识,为何找我?”
    “为了鞑靼太师!”
    教主闻言,心头一凛:“你见过也先王子?”
    小邪听过假教主曾说也先已暗中将“太师”之职赠予教主,现在一扯,倒也对上嘴了。
    “不但见过,而且是好友!”
    “王子不可能交你如此小孩!”
    小邪冷道:“是你太老,不是我太小!老实告诉你!他的战还是我替他打的!你整天躲
在此,哪能知天下事!”
    他冒险想说出自己和也先之交情,无非想探探这位教主消息是否灵通,以便找出最佳对
策。
    他想也先在中原作战,和本国相隔甚远,消息传递必定非常不容易。虽有飞鸽之类传
书,但能飞过大沙漠者,恐怕无此可能,通常传递重要军机,仍是以快马为主。而自己投靠
也先是二十来天之事,再加上掳获祁镇如此大事,想必传得甚快。而后来之叛变,然后再交
锋,也只是十天左右而已,而且也先吃了败仗,总不会那么“张扬”地即将消息传回本国。
    如此差异,小邪大胆猜测教主仍未知晓自己叛变之事──若有所知情,也是道听途说,
根本不能确定。
    所以他赌上了这局。
    果然,教主闻言已惊愕:“你是杨小邪?”
    “不是我,谁知道你的秘密?”小邪轻笑,“不是我,又有谁能帮助王子抓住祁镇?”
    教主惊愕过后,已恢复冷静,随后要五名随从退去。静静地瞧向小邪,冷道:“你怎知
本座在此?”
    小邪道:“另外一位教主说的!”
    “他不可能告诉你!”
    “我却来了!”
    不错,小邪已经来到此地,这秘密本存于他们三者之间,他没说,一定是也先或假教主
所言。然而此事之重要性,简直无以比拟,假教主又怎么会轻易透露?他说了,不就等于逼
迫自己不能再假扮教主?
    “他怎么告诉你?”
    “因为他必须说!”
    “哦?”
    小邪黠笑不已:“说给你听也无妨!他快翘辫子了!不说就没机会啦!”
    教主惊愕:“他快死了!?怎会没人通知我?”
    “我就是啦!”小邪笑的更得意,“王子特地派我来通知你,赶快回去接任!慢了恐怕
来不及喽!”
    教主冷冷一笑,眼眸寒芒乍闪:“既是派你来通知,方才为何轰炸药?”
    “这……”小邪瞄向阿三、阿四,心念一转,呵呵笑起,“见面嘛!热闹热闹!冲冲
喜!”
    阿三含笑:“我们中原流行这一套!”
    教主冷漠盯着三人:“既是找我,怎会爬上佛手?”
    “呃……呵呵!好奇啦!”小邪道,“这佛像太大了,佛法太强,一不小心就被他吸引
了!还吸得很紧,走都走不脱!”
    教主阴沉冷笑,道:“我的替身又怎会受伤?”
    “听说是被人撂了!”
    “是你吧?”教主冷森瞪着小邪。
    “我?我哪敢?”
    “你不敢?”教主负手而踱步,一副老成持重样,“天下有杨小邪不敢为之事,本座倒
未必肯相信;你的一张嘴,扯尽天下事,连本座你也想瞒?”
    他语气和态度皆变,小邪已感不妙,但仍笑嘻嘻:“你太夸奖了!我再有天大胆子也不
敢撂了你替身又来找你?这分明是玩命嘛!”
    “你本就是个玩命之人!”
    “噢?你竟然比我还了解我自己?”
    教主突然阴狡长笑:“杨小邪你不必再吹了!你以为本座不了解你的一切?”
    “我……我又怎么了?”小邪一颗心已往下沉,想笑都憋不出笑意。
    “你不但坏了我大事,在京城毁了我一半手下,还将本座替身困在火堆烧个半死!”教
主冷笑,“这些事,我已全部知道!你还说得天花乱坠?”
    小邪已然哭笑不得,这一局恐怕要输了。
    阿三不屑叫道:“奶奶的!你知道又怎么样?我照样轰得你满地找肉片!神气什么劲?”
    说着已拿起炸药,准备大轰一番。
    “阿三!”小邪喝住他,细声道,“还不是时候!”
    阿三怔了怔,他本以为底子已露,也没什么可谈,才址下脸,乍闻小邪所言,似另有演
变,马上又改口冷笑:“你再不识好歹,一再误会本帮帮主好意!小心我不客气了!”
    教主冷笑:“在本座眼里,你的炸药未必管用!”
    小邪轻笑:“都欢迎过了!还放什么礼炮?教主老兄你就别再疑神疑鬼,到头来弄得一
团糟!这对双方都十分不好!”
    “我没疑神,也没疑鬼!”
    小邪无奈道:“我倒想问问你,消息来自何人?怎会说得乱七八糟?”
    他俩认为此事并非也先所传,教主也未千真万确认定此事,只要他仍未认定,戏法就仍
有得耍。
    教主冷笑:“本座替身所传!不幸得很,早晨刚收到消息,你晚上就已自投罗网。”
    小邪闻言大呼小叫:“唉呀!你怎能听他的话呢?他已被人撂了,弄得灰头土脸,说不
定已意识昏迷,呆呆傻傻了!最重要是他已经失败,深怕被责罪,什么话说不出来?你千万
要发挥你的智慧,别听信谣言!”
    教主仍冷默:“纵使他失败,也没有陷害你的必要!”
    “谁说没有必要?”小邪道,“天下除了我,又有谁敢动你天灵教?他被撂得莫名其
妙,不抓我来垫底,谁会相信?而我和王子感情日益增加,他怕失庞,能藉此机会扳倒我,
岂不是一举数得?”
    “别忘了他是我替身!他想扳倒你,我也想!你这话扯得不漂亮!”
    小邪道:“不漂亮,却是实话!就是因为他是替身,才会患得患失,以你太师之职,你
何必与我争?如若你在场,你也不会出此下策!”
    教主为之顿言,不禁多望小邪两眼。
    小邪见状,知道事情有了转机,至少目前不会立时遭到毒手。
    教主沉默一阵,冷道:“你在京城炮轰本座手下之事,你做何解释?难道是假的?”
    “千真万确!假不了!”小邪暧昧直笑,并未解释。那神态,似乎真以为自己做得甚为
恰当──对教主来说。
    教主冷道:“本座在听你解释!”
    “我不能说!”小邪捉狎,“天机不可泄露!”
    “不说就是认罪!”
    “你又何必逼人呢?”小邪一副无奈,“好吧好吧!我本是最守秘的人,现在被你乱扣
罪名,不说也不行了!”他道,“这是我和灵异掌令的诡计!那些人根本没死!”
    教主霎时脸颊抽动,明知小邪吹牛天下无双,仍是不得不动容:“你明明轰了炮弹!”
    “唉呀!全是空炮弹!”
    阿三亦打趣:“对!全是空炮弹,纯属好玩。”
    “但那两栋楼阁……”
    “后来才轰的!”小邪舌翻莲花,“不是为了掩饰诡计,我何必发神经乱轰楼阁?”
    教主心灵已起波涛,不知该不该相信小邪所言。他终于了解为何那么多人禁不起小邪言
语而上当?
    因为他说的历历如绘,头头是道,实让人找不出理由反驳,甚而还产生那种“宁可信其
有”之心态。
    小邪又道:“你要不信,把灵异掌令找来不就得了?”
    “你敢跟他对质?”
    “我不对质行吗?”
    教主再瞪小邪一眼,冷冷一笑:“到时你若说谎,本座将拿你来祭神!”
    “随你啦!反正事实就是事实!你千万别太鲁莽,会坏了大事!”小邪道,“现在可以
放了我吧?”
    “不行!”教主冷森道,“除非证明你所言属实,否则不放!”
    小邪苦笑:“那有如此对待佳宾?好吧!换个地方关,总可以吧?”
    他想趁教主触动机关,引开佛掌手指,再施以突袭。
    然而教主却冷笑:“佛手我可以替你启开,但你身上‘缠天七缩扣’,我不能替你解
开!”
    “什么!?”小邪两颗珠子快掉落地上,“你说什么绳!?”
    教主露出一丝得意神情,重复道:“缠天七缩扣!”
    “完了!真的完了!”小邪已输尽所有家产般揪着缠在腰际之念珠,愁苦着脸,连笑声
皆如抽筋般抖缩。
    不但他紧张,连阿三、阿四也哭丧无措,直叫怎会扣上这玩意儿?
    传说“缠天七缩扣”为火神铁,瘁溶于高温岩浆之中,经过地火之千锤百炼,凝聚而成
之软铁打造而成。
    其形如软糖,故而不能造兵刃,却是最佳鞭索之物,不惧宝刀切割,不怕高温烧毁。缠
上身,不动还好,愈动愈缩,直到将躯体摧勒而断,方始恢复原状。
    除了从绳索两头顺势地解开以外,别无他法。
    而现在两绳头却全部陷在佛手虎口之中,何从解起?
    纵使小邪随身携带寒铁磨成之小锯齿片,也是无用武之地。难怪他会如此沮丧。
    阿三、阿四哭丧之余,已怒火攻心,猛然喝声,双双如电般冲向教主。大悲掌顿展,狂
风啸起,挟以山洪暴发之势,一左一右,劈了下来。
    教主自恃甚高,强风掠头而过,他仍面不改,气不喘,相准两人无数掌影虚实,直到掌
印吐至头顶不及三尺,方自翻起双掌,殷红如火把闪动,划出两道飞虹,不偏不倚,着实地
封向两人掌力。
    啪然巨响,阿三、阿四已被对方强劲掌力震得倒掠而去,内腑翻腾不已,双足落地,已
嫌不稳地往后晃退一步,皆露出愕然神色。
    教主亦是惊讶两人武功之高,竟然能将自己逼退?不禁含有赞赏意味,叫道:“好功
夫!”
    “还有更好的!”
    阿三、阿四为了小邪,不打也得打,何况还带了几分不甘心,双双腾身再扬掌,“佛门
千里”、“佛法无边”两招旷古绝学又已攻向教主,气势更甚于前一击。
    教主不敢再轻敌,双手舞动护胸,仍是以守代攻,见对方掌势已至,突然身形乍闪十余
尊幻影,穿掠掌劲偏锋而过,奇快无比已欺向阿三身后,右掌一吐,红光再闪,似天际劈出
之一道红雷,就要落往阿三背心。
    “分功化影?!”小邪急心如焚,霎时大喝,“阿三攻左后方!”
    话声未落,右手乍闪寒光,似如透明冰线拉直,快得逃开视觉追踪般刺向红雷。
    阿三眼前一花,方觉茫然之际,有小邪指示,赶忙攻向空无一人之左后方。
    就在此时,教主右手微抖,红雷光影已失,轻呃一声,不自禁地撤回掌劲往斜处掠去,
正好碰上了阿三劈来之掌劲,大骇之余,猝然再封左掌,迎向满天掌影。
    啪然数响,教主已被逼退三步,梳理整齐之头发已较散乱,惊骇地注视两人,甚为不信
自己两招不到即已落败。
    阿三一招得逞,信心大增,喝道:“阿四,左边给你!”话未落,又已攻出七掌十三
腿,想来个乘胜追击。
    阿四也不落后,冷啸出口,人如天狼,双掌抓前,似要撕碎张满空中之玻璃屏风,咧然
响声又脆又急,钻得让人毛孔直缩。
    小邪又叫:“攻向右上方和右后方!”
    教主闻言方知自己身法已被识破,狠狠地拔去右手掌钉得不深之飞刀,甩向阿三。不再
攻掌,改掠巨佛脚下,似想引两人到此处再战。
    阿三搁开飞刀,冷笑一声,身形不变已快捷罩了过去,非得撂了教主而后始甘心。
    阿四早已追掠猛攻过去,劲势更凌厉。
    小邪可就着急了。原来教主掠往佛脚,目的在避开小邪视线──佛脚不就是在佛掌之
下?在小邪脚下?除非是挖洞,否则根本瞧不见三人。
    “阿三阿四快出来──”
    小邪急喊,但为时已慢,双方已交上手了。
    只见教主身如飘飞云雾,穿梭于两人凌厉掌风之中。冷笑声暴起,如入无人之境,翻腾
飞掠,从容已极。
    任由两人劈掌、撂腿,仍是沾不着教主衣襟裤角。
    阿三打得火大,不禁乱打:“三左四右五前后!”
    他已学着小邪口诀乱打乱砸,一时之间,却也逼得教主不再从容自在。
    教主见两人掌势乱变,又怕夜长梦多,当下不再只闪不攻,冷笑一声,双掌吸尽天地精
华般挥带两条狂龙舞爪,惊涛骇浪击溃波堤疾涌两人上三路,迫得两人无处可逃。
    “我跟你拼了!”
    阿四怒喝,不管对方掌劲强烈,抓起身上炸药,就想来个同归于尽。
    然而教主突见炸药,心头更急,分功化影身法展得更快。迅如流星,已一掌打向阿四左
背,打得阿四口吐鲜血,往佛脚撞去。
    教主并未停手,左掌再带,如蘸满红墨之扫帚刷向迎面冲前之阿三。
    双方一触,啪然脆响,阿三左肩已被劈着,如陀螺般旋转摔退丈余远,踉跄跌撞,差点
摔于地面,口角亦渗出血丝。
    “他妈的!”
    怒火更炽,阿三也拿出炸药,咬牙切齿:“我炸烂你这狗杂种!”
    说着就要点燃引信。
    教主见状赶忙掠向跌坐于地,满嘴红血的阿四,右手已划出手刀,阴狠道:“你敢丢,
我先劈了他!”
    阿三双手直抖,看着阿四如此惨状,牙关咬得更紧,双目快要喷出烈火。
    阿四一副不怕死:“炸!他奶奶的!什么王八臭教主?竟敢打伤我!炸死他!要死,大
家一起死!”
    生死事小,面子事大,在他心中,现在只想宰了教主,其他的,他可不在乎。
    阿三双手抖得更厉害。
    教主见状,以为他不敢,冷笑:“谅你也不敢!”
    阿四吼道:“放屁!阿三炸啊!不炸就是孬种!”
    “炸就炸!”阿三怒不过教主,引信往腰间抹去。
    小邪急道:“炸不得──”
    然而已无法阻止阿三,只见引信刷过腰间,吓然暴出火花。
    教主霎时如掉魂般往巨佛后边窜逃,那还顾得了再劈阿四?
    “哪里逃──”
    阿三追前,但已不见教主踪影,只好将炸药丢向殿中。
    轰然巨响,震得佛殿摇晃,让人耳膜生疼。
    烟尘飘散,大理石地板又多了个凹。
    阿三赶忙扶向阿四,急道:“如何?”
    阿四顿觉背面火辣辣,仍笑道:“差不多啦!”
    时间短促,小邪又见不着,凭声音辨别,总是慢了一步,还好已见炸药在殿中炸开,一
颗心方安定下来。
    嘘气而笑,他道:“阿三、阿四!算啦!投降啦!”
    阿三抱着阿四走出佛脚,自己亦感左臂火热疼痛难挨。他苦笑:“小邪帮主!通吃帮又
要落难了!我和阿四都中了‘朱砂掌’,没搞头了!”
    小邪道:“所以只好投降!反正我们本就想投靠瓦刺国!算来算去也不吃亏!”
    教主又从巨佛后走出,已恢复先前冷漠,连松乱头发都已梳理完好如初,冷笑不已:
“中了朱砂掌,若无解药,三天则逆火焚身而死!”
    阿三轻笑:“知道啦!快把解药拿来!”
    他的态度和先前何只天壤之别?连一向狡黠如狐的教主都难以适应,一时也找不出词语
以对。
    “拿来啊!我们投降了!你还愣什么?”阿三再次催促。
    教主一闪眼神,方自恢复阴沉,冷道:“你投降,本座未必会饶你!”
    小邪轻笑道:“唉呀!他们是我同党,我们早有意归顺也先,反正等灵异掌令来了,一
切皆可明白;困在这鬼地方,我们逃也逃不掉,治治他们的伤,又有何关系?”
    教主冷笑:“要治可以!本座须封去他俩功夫,然后再加上脚镣!”
    投降了,一切都好办。阿三爽然轻笑:“随便啦!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不会理你
的!”
    教主见他回答如此乾脆,顿觉有诈,冷道:“既想投降,先自点‘齐门’!”
    “恨号(很好)!”
    阿三乾净利落地往自己腰间点去,还替阿四也补上一指,笑嘻嘻地瞧向教主:“好啦!”
    教主半信半疑地走前,及至阿三五尺左右,弹出几道指劲,戳向其“肩井”,“天
突”,“章门”三处穴道,这才安了心,冷笑不已。
    阿三笑道:“你该相信我们从不骗人了吧?你看!说投降就投降!多么风度翩翩!”
    教主阴沉道:“希望你们说的都是实话!否则本座照样会取你性命!”
    阿三道:“那时候,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教主冷笑,拿出两颗白色药丸:“服下此药,毒性自解,至于内伤,那是你们自己的
事!”
    “谢啦!”
    阿三接过药丸,毫不考虑的已服下一颗,另一颗也替快要奄奄一息之阿四服。
    教主击掌拍手,五名随从立时从左侧佛像背后走出。他说了几句瓦刺话,两名随从折
回,不久已拿出一副脚镣走了过来。
    “铐上!”教主道。
    随从马上将脚镣铐于阿三左脚及阿四右脚。
    教主满意一笑,走向右边佛像左侧似拱形石窗之三尊小坐佛,双手扭动。
    卡然直响,扣着小邪之佛手已渐渐打开而恢复原状。
    小邪这才嘘口气:“佛祖终于显灵了!”
    教主阴狡而笑:“别忘了你身上那条念珠!你若乱动,本座也救不了你!”
    小邪瞄向腰身念珠,再瞄往右佛掌虎口,苦笑不已,自己现在就如拴了鼻梁的牛,想逃
都得拖个大佛像。
    “我真搞不过你!怎会把机关弄在这里?”
    教主奸诈眼神一闪:“不瞒你说,此机关在几百年前就有,每当王子要继位前,都得在
佛手中净拜七天七夜,以谢神恩。”
    小邪立时陶醉:“这么说……我是龙种了?马上要当瓦刺国王喽?”
    教主笑得更奸:“可惜王子身上不必缠上‘缠天七缩扣’!”
    “那……谁才要缠?”
    “叛国之贼!叛教之徒!”
    小邪眉头直皱:“怎会差那么多?那些人就乾乾地在这里等死?”
    “不是等死,而是累死!”教主道,“他们必须擦拭佛像全身以赎罪。”
    小邪若有所觉:“绳索那么短,怎能擦全身?”
    教主黠笑:“若你想擦,本座就放长它。”
    小邪十分好奇:“好啊!累死总比等死舒服!”
    教主亦爽然转起三尊坐佛。
    念珠霎时有变,本是串在红软糖般绳条之黑色念珠已开始往右佛手虎口游走,带动小邪
直转。等到念珠已全部收入虎口机关中,绳索一头已渐渐套着另一条绳道往下缩,不多时已
缠上小邪腰间,如此一来,小邪腰部已套有两圈红绳。
    小邪往绳头瞧去,就如铜铁打造之飞镖孔,紧紧套住绳索本身,除了把另一处绳头穿退
此孔,根本无法解开。
    小邪址动绳头,想扯松些,谁知却扣得紧紧,心头大骇──这不是永远解不开了?
    教主已稍嚣狂而笑:“绳头能缩就能张,只要解下另一处绳头,你就会明白!”
    说话间又扭动佛像。本是缩入虎口之绳索已渐渐放长,盏茶功夫过后才停止。
    小邪以目测其长度,大约十余丈长,足可延伸地面。
    他苦笑不已,让他担心者仍是如何解开这绳索?十五
    此索既是专困叛国叛教之徒,等于是绞杀死刑犯,自无解开之必要。而教主方才之狡诈
笑声,似乎就是对此而发。
    最重要,小邪仍想不出已缩紧之绳头又如何能张开?设若无法再张开,恐怕任有另一头
绳索也是枉然了。
    难道要拖着佛像走?
    望着数十丈高佛像,小邪只有笑得更苦。
    就算有一千匹壮马也未必拖得动,何况洞口又那么小?
    想着想着,他只有想出以最笨之方法──用小锯齿片慢慢切锯。
    滴水也能穿石,锯久了也许会锯断吧?
    心头有了应对之查,也较为爽然。
    “好吧,我就擦擦佛像,也好让佛心大悦,放我一条生路!”
    教主道:“此殿在白天才有信徒朝拜,有人来时,你最好安份些,现在将你身上飞刀抛
下。”
    搓着右手掌背那道细刀疤,对小邪飞刀,他仍感到忌讳。
    “不解行吗?我不射你就是……”
    教主冷笑不已:“不但飞刀,连炸药也要没收。”
    小邪只是例行般地耍耍嘴皮,仍是甚为合作的丢下一大把飞刀,以及方才为炸佛指而留
下之炸药。
    教主拾起飞刀,阴狡道:“你最好给我安份些,出了差错,本座立时取你性命。”
    小邪瞪眼:“你累了没?你不累,我倒困得很,明天再谈吧!”
    说着已倒卧佛手,阖目假眠。
    教主再次黠笑,封了阿三、阿四武功,要两人窝在佛脚,准备打杂。随后令五名随从看
守,已捧着炸药和飞刀步入地穴。
    空旷佛殿霎时沉寂,落针可闻。
    五名和尚各坐于五处角落,闭目养神。阿三、阿四为了治伤亦不敢乱动。小邪在无计可
施之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金光闪闪火花,再也不炽热,充塞殿堂者,是那股冰石般的冷。
    锁在天灵教总坛,何异虎穴?只要灵异掌令返回或是明确书信传至,三人立时将被杀害!
    却不知小邪如何应付?
    见他浮肿之笑容,仍是那么纯真而无忧无虑,在他眼眸里,难道真的没有”危险”两字
存在?
    夜渐近,天已快亮。
    天终于亮了。
    不过,不在佛殿,而在一处满是青红艳丽花香之幽雅庭园。
    王山磔消瘦脸容更形狠琐而暴戾,眼看江山就要到手却被小邪几炮给轰碎,连舒舒服
服,威风凛凛的锦衣卫大权都给轰丢了,还落个朝廷钦犯?
    他怎能咽下这口气?
    被救来此处近一个月,他从没高高兴兴吃过一顿饭,庭园花草不知被其毁损多少?
    他仍暴戾如雷。
    救了他,而后又隐去一个月之黑衣人终于出现了。
    王山磔化道:“你为何不派人援手?当时若你支援,此事早已大功告成,你是何居心?”
    黑衣人轻笑,并没回答,慢步走向红亭,斟起石桌小茶壶,啜口香茗,方道:“王统
领!事隔一月,你仍火气未消?”
    “此仇此恨,切齿难忘。”王山磔追入红亭嗔叫,“都是你背信,明明说好,你却半途
抽腿。”
    黑衣人雍容姿态放回茶杯,淡然道:“你并没说明另有他人参加。”
    王山磔化道:“本官找愈多的人有何不对?”
    “至少你该让我知晓。”
    “他们来自塞外瓦刺国,似乎还与你有仇,我不便奉告。”
    “既是有仇,又怎么合作?”
    “他们只是杀手,你该为大计着想。”
    “杀手又怎会引兵也先,攻陷多城?”
    “那是我的计策!”王山磔吼的脸红脖子粗。
    黑衣人负手而立,幽雅地欣赏左亭一片芙蓉花丛,未再理会他。
    王山磔嚣嚷不断:“我看是你心存报复,才袖手旁观。”
    “不错!”
    “你!?”
    黑衣人转身,仍是平淡而从容:“我不想将精力花在他们身上,何况他们还与我有间
隙!”
    “你可知道当时你若伸手,大事将定。”
    “我知道!”
    “然而你却没有?”
    黑衣人轻笑:“我知道若伸手,将会中计而断羽而归。”
    “就凭杨小邪?”
    “他算其中一个原因。”黑衣人道,“另外一个原因乃在天灵教徒!”
    “我不懂!”
    黑衣人淡然一笑:“我从不相信异邦人。”
    “你怕他们藉此反咬你一口?”
    “不错!”
    “所以你眼睁睁看他们被轰碎?”
    “有何不可?”
    王山磔怒意更甚:“你分明在拆我的台!”
    “我若想拆你台,也不会救你脱险!”
    王山磔闻言,为之语屈,一股怨气硬是憋了下来,灌口茶较为平静:“他们到底与你有
何仇怨?”
    “我们也曾合作过,后来他仍出卖我!”
    “听说是你出卖他们?”
    黑衣人淡然道:“是与不是,我无须解释,我只相信不能和异邦人合作。”
    王山磔冷道:“他们却很守信用。”
    “为了也先,他们自该如此!”黑衣人道,“等到你夺过王位,他们会引也先入京,你
凭什么和他争?”
    王山磔顿时被捅了一刀,直抵心窝,寒森森又疼辣辣,终于感到那句“异邦人不可信”
之残酷。
    “不过……他们一向表现很好。”
    “统领该了解最终目的仍是两国之争!”
    王山磔当然明白了:“现在该如何?舍他们而弃?”
    黑衣人摇头轻笑:“他们也是力量,只是利用方式不同而已。”
    王山磔不懂。
    黑衣人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是螳螂,如能引也先入关,然后夺下京师,我
们再将他逐退,不就成了。”
    王山磔乍喜,但又随即消:“你刚才不是说最终目的仍是也先,而他却不好对付?”
    黑衣人眼神稍露黠光:“到那时也先和祁钰双方必定元气大伤,凭我们力量,有何困
难?”
    王山磔目光瞄向他,似在衡量他是否有这实力?较量一阵,他终于承认了。
    “那我们如何进行?”
    黑衣人雍容地坐于石椅,普天下之下又有谁有这股能让王山磔安心之实力?
    轻轻一笑,黑衣人道:“统领仍然招集天灵教徒众,先串通攻下紫荆关,然后引着也先
兵马直捣京城,将景帝祁钰给拿下,等他们筋疲力尽时,我们再出手。”
    “你说谁是景帝?是王?”
    “不错”黑衣人道,“祁钰在皇太后驱使下已在前几天继位,遥尊祁镇为太上皇。”
    王山磔狠厉叱叫:“这小杂种,我早知他有篡位野心!”
    “谁继位不都一样?”黑衣人道,“将来王位还不是落在统领手中?”
    王山磔奸黠冷笑,在笑祁钰也只能摆摆架子,过过乾瘾,已决心让他屁股还没坐热,就
把他给废了。
    冷笑过后,他仍想至引兵之事:“可是我被你救走,恐怕他们会有所猜忌。”
    黑衣人道:“他们也不是呆子,早知你我有牵连,尽管局势再不利,他们仍会引兵攻
城。”
    王山磔迷惑不解。
    黑衣人轻笑一声,一副自信,解释:“天灵教本和也先是一体,而也先目标在于王朝,
不可能因为我而放弃目标,再则他们自恃甚高,未必会把我们放在眼里,有此两项原因,我
们自可扮猪吃老虎了。”
    王山磔对此解释,甚为满意,已禁不住奸笑起来,随后又问:“那杨小邪呢?”
    黑衣人终于露出明显高傲笑容:“他早已陷身瓦刺国,老实说,就是少了他那种令人无
法揣测和出乎意料之捣乱,我才敢出此策略。”
    “他怎会跑到瓦刺国?”王山磔方问出口,已无心计较,“这样也好,省去不少麻烦!”
    还是自己王位重要,考虑一阵,问:“日期定在何时?”
    “不定时,但愈早愈有利。”
    “你将如何支援?”
    “我会调集人手,埋伏京城,随时接应你。”
    王山磔稍稍颔首,又问:“你可知灵异掌令身在何处?”
    “熊耳山南麓山区。”
    王山磔迫不及待已离去。
    黑衣人送走他背影,高雅气度脸容已浮上一股自信之高傲神情。
    王山磔无法对付也先,难道他就能对付黑衣人?
    他已一无所有,但他却无以自觉,仍甘心与虎谋皮。
    黑衣人笑了,在他幽雅气度中嵌着内敛眼神不停闪烁,方可看出一丝奸诈。
    熊耳山南麓一栋不算大的木造古屋。
    有黑衣人指点,王山磔很容易找着此地。
    以前被祁钰打得吐血而重伤之任豹已完好如初地引着他进入内院。
    一处竹造小阁里,灵异掌令仍着脸接见王山磔。
    置过茶水,灵异掌令已道:“要攻紫荆关?”
    “不错!”王山磔道,“只要紫荆关一破,大军可直捣京城!”
    “可是此类固若金汤……”
    “有我们暗中支援,再加上也先王子全部兵力,必可得逞。”
    “你还有人手?”灵异掌令目露黠光。
    王山磔早有准备如何应付,点头:“有。”
    “多少?”
    “不多,但却很精!”王山磔狡狯道,“这是本王夺位的后盾。”
    灵异掌令盯向他,似在揣测他心态,不久道:“何时攻城?”
    王山磔闻言已知他接受此建议,窃喜万分,表面仍冷静:“我来配合你们,现在情况不
同。”
    灵异掌令闻言已大笑:“王统领,虽然你失去官职,但我们协定仍在,将来王子攻下京
城,你仍可坐上王位,情况虽不同,老夫却不会过河拆桥,出尔反尔,你大可放心。”
    “就因你们守信,甘冒危险,所以我才敢与你合作,不过现在实是须要以你们为主。”
王山磔道,“一千万军队,我仍较难应付。”
    “好,老夫即时禀报教主及王子,想必不久将有结果。”
    灵异教主在那一战,几乎将手下给折损殆尽,弄得灰头土脸而无颜向教主交代,如今有
此良机,若能助也先冲破紫荆关而拿下京城,则可挽回颜面,将功赎罪。
    至于王山磔所言,仍是十分可信,因为他已丧尽官职,沦为钦犯,如过街老鼠,人人喊
打,已无处容身,除了“造反”以外又怎能保命?
    何况他根本不把王山磔放在眼里──纵使他仍有所谓之秘密人手。
    商讨一阵,王山磔已离去。
    灵异掌令便写了数封信,除了部份以信鸽传送外,仍亲自出马,以调集人手和找往也先
军队。
    一场即将来临之大战,已在急速酝酿之中。
    小邪被困佛殿已过七天。
    七天之中,教主因等不着回信而显烦躁,但仍未曾对小邪施以毒手。
    小邪则苦中作乐,每当有人朝拜时,就以“佛像”身份宣扬传道一番,可惜瓦刺人听懂
中原话者并不多,否则必会捧腹大笑。然而光见小邪种种表情,大笑不了,窃笑却不减。阿
三、阿四已注意到,竟有人为了享受此“笑”而连续七天都来朝拜,可见小邪魅力仍十分惊
人。
    不过每当夜深人静时,三人就有得愁了。
    小邪一直无法切断此绳索,那种软劲就如柔水般,利刀片锯下,绳索就缩小,以抵消了
锐利刀锋,虽仍有损伤,但那伤痕就如少女柔手在抓痒,痕迹是有了,却不管用。
    他赌气地切锯,七天下来,也只是凹陷一根毛发直径之深度,憋得他咬牙切齿,恨不得
吞了这尊佛像。
    阿三、阿四亦差不了多少,整天抹着佛像,打扫神殿,硬是想不出脱逃方法,武功又受
制,想耍个筋斗都不成,苦哈哈地陪着小邪乾等。
    五名和尚仍看得紧。
    夜近三更,洞外一片黝黑。
    蓦地一阵轻风吹送佛殿,洞口已掠入一位玲珑身材之黑衣人,姿态轻柔而快捷地罩向左
边那名拉萨和尚,右手一挥,很快点向此人背部,似在封其穴道。
    小邪已感觉有人闯入,眼睛一张,突见是以前救自己逃出也先手中之黑衣女子,已然惊
愕叫出口:“是你?!”
    话声方出,另四名和尚已惊醒,猝见黑衣女子,已全然攻前。
    黑衣女子甚为慌张小邪为何突然出声,眼见敌人已至,不加思索,已使出”分功化影神
功”,乍闪数尊身形,如游鱼戏水般游走四人掌力之间。
    只见其自皙嫩手如千百只春冰晃动,带掠一道卷柔白丝光带,已然快捷地截中四人穴道。
    妖躯飘落地方,见四人已呆立当场,方嘘口气,娇柔道:“好险!”
    小邪哧哧笑道:“不险,不险!有你来,我就不险了。”
    阿三亦惊醒而笑道:“救星快来啊,就只差你一个人。”
    阿四道:“你救了小邪,将来我作媒,娶你为帮主夫人。”
    小邪频频点头:“对!患难见真情,我们的感情是真实的。”
    他连这女子是谁都搞不清,就想娶人为妻,还真以为人家定会嫁予他?
    憋了七天,若这女子能救他出困,他可“照单全收”,不管此人是老是少,是美是丑,
为了活命,不必再过于挑剔。
    黑衣女子脸容虽被黑纱罩着,但见其双手猛捏,一副想“躲”之困窘样,可想而知,她
是如何的羞涩尴尬。
    “你们……好贫嘴!”
    虽羞窘,她仍知此地危机重重,不能耽搁,赶忙掠向先前教主控制佛手之三尊小佛像,
抚弄一阵。
    只见佛手已动起种种变化,“缠天七缩扣”亦长短直变。
    小邪、阿三、阿四都绷紧肌肉,希望她能成功。
    但弄了半晌,仍是无法将绳索另一头弄下,急得黑衣女子轻轻焦切叫着:“怎么办嘛!”
    小邪、阿三、阿四听其所言,心头那股希望已凉了一半──原来她也是来此瞎闯的?
    黑衣女子弄不下绳头,已急忙掠向佛掌,揪着红绳,用力猛扯,想将其扯断。
    小邪苦笑:“你的魅力够的话,绳头就会掉下来,我老啦!不管用了。”
    阿四苦笑:“我看这门亲事要泡汤了。”
    黑衣女子扯急了,跺脚:“杨小邪,你好端端的,干嘛跑到此?这是死索,从来没人解
过呐!”
    说着,语声都已硬咽,眼珠儿红通通,就快哭出来。
    小邪倒落个故作潇洒而不在乎,轻笑着:“这是我想到见你的最好方法,果然很灵。”
    黑衣女子又急又有气,嗔道:“你还贫嘴,解不开就完了,你还不赶快想法子?”
    “有法子好想,我还会留在此?”
    黑衣女子微愣,自己心急,竟说出如此矛盾之话。但只一愣,又急道:“怎么办?要是
无人能解就完了。”
    小邪道:“所以我有一个临死的要求。”暧昧而笑,“我实在很想看看你是谁?”
    黑衣女子叹息:“杨小邪,你该明白我是天灵教的人,要是我拿下面巾,我们就再也没
有美好的回忆了。”
    “没那么严重吧?”小邪道,“你可以脱离啊!”
    黑衣女子拿出一张折叠甚整齐之绢纸,怅然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教主传的
信,被我接到,我才知道你困在此。”
    小邪、阿三、阿四闻言已怔愣不已,小邪道:“你会是灵异掌令?”突又觉得灵异掌令
是男人,改问,“你在天灵教辈份很高?”
    “嗯。”黑衣女子颔首,“我不可能脱离!”
    为何不能脱离,小邪没问,因为她不说,问也没用。
    “你从小就入了天灵教?”
    “嗯!”
    小邪苦笑:“真是!如此多灾多难又困难重重,不过我还是把你当朋友。”
    “多谢……”黑衣女子语音有些硬咽,“原谅我,不能拿下面巾!”
    “随你啦!”小邪爽朗一笑,复又问,“这绳索当真没人解过?”
    “……没有……我从没见过!”
    “没见过,听过没有?传说也好。”
    黑衣女子沉思半晌:“有个传说……好像是以前有位公主遭受陷害而锁在此,后来惹得
天神大怒,立时雷电交加,刮起暴风雨、雪,又冰结山河,终于才将此索给解开!”
    小邪闻言更形苦丧:“大漠地区会下雨,早就不会有沙漠了,何况还罩上冰天雪地?”
当机立断,“我看传言不可信。”
    “对!”阿三道,“我们要活在现实情况中,乱作梦有害身心。”
    黑衣女子怅然道:“我再去想法子,时间不多,教主马上会赶来,我得走了。”
    她已飘下佛手,含情望着小邪,无奈地渐渐退去。
    小邪突然问道:“也先现在何处?”
    黑衣女子回头,似在考虑该不该说,但触及小邪笑容,轻叹一声,已道:“他准备攻打
紫荆关!”
    说完已怅然飘向洞外,如阵风吹散无踪。
    “紫荆关……”
    小邪喃喃念道,脸眸已出现一种掩不住之得意神情,彷佛也先此举亦在他意料之中似的。
    然而他被绑在此,生命都朝不保夕,哪还有时间去算计他人?
    阿三不屑道:“凭也先那块料子,他也敢扣紫荆关?”
    小邪瞪向他:“自己都被扣住了,管他搞什么?快将和尚搬过来,我好修理他们。”
    他想以自己武功掩饰黑衣女子之入侵而将拉萨和尚制住,以瞒过天灵教主。
    然而阿三、阿四正想搬动和尚时,已慢了一步。
    换过被炸凹痕之平滑大理石已裂开,教主领着十名黑巾杀手窜出地面。
    乍见五人被制,教主两条粗白眉毛已抽动,双目暴射青光,向小邪:“有人来救
你?!”
    小邪见已无法掩饰,只好落落大方:“不是救,是来看我。”
    “人呢?”
    “在你后面!”
    教主和十名杀手蓦然闪身,功力暴窜全身,如临大敌地转向背后。
    那有人?
    教主已知被捉弄,瞪向小邪,厉道:“你敢骗我?”
    小邪一副无奈:“唉呀,不是我想骗你,是你神经过敏,话只听一半就发作了?我是
说:在你后面,然后又走了。”
    阿三捉押直笑:“紧张兮兮的人,很容易出毛病的!”
    阿四道:“你未老先衰,白发白眉毛就是证明,放轻松点,都那么‘身受其害’,老毛
病还改不过来?”
    教主怒笑几声:“等我逮着他,再跟你们算帐!”
    拍开和尚穴道,已领着十名杀手追出洞外。
    小邪、阿三、阿四仍是自得而笑。
    生命都可不顾了,何在乎此种小事?
    盏茶功夫,教主已怒冲冲奔回。
    ”他是谁?来此干什么?”
    小邪淡然道:“她是我老婆,来看我的。”
    ”你胡扯!”
    三人已哈哈大笑,小邪道:“你要听我胡扯,我也没办法。”
    教主脸色一变再变,终于还是没再追问,冷酷一笑:“明天开始,少吃一餐,本座不信
你们能饿多久。”
    小邪摆接手:“请便,反正灵异使者已快回来,我饿不久。”
    教主冷笑不已,检查一番三人的枷锁,觉得无异,方自走回地穴。
    小邪见其消失,无奈摊摊手:“看来只好自力更生了。”
    阿三道:“可是你的绳子……”
    小邪摸摸绳索,不禁火上心头,转身对着偌大佛像,骂道:“他妈的,你这什么佛?专
门害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三愕然:“他……那么大……”
    “大什么大?”小邪毛了心,“照样把你拖着走。”
    阿三、阿四登时豪气万千,猛然指着佛像大骂。
    虽然三人站立佛像身前,简直如蚂蚁在比巨人,但比起那股“不信邪”之憋气,巨佛再
也不是巨佛了。
    但,如此之大,怎么拖?
    却不知小邪有何神通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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