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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狞皇武霸》
作者: 墨阳子

第 七 章 奎神出世




  (他盘膝坐在悬岩上,整整一夜,一动不动,任由百数十武林高手轮番攻打,但他的罡
气罩远及数丈之外,竟无一人欢攻破。
  天亮了。他坐势不变,运功将身子拔起,冉冉升空近丈,在空中徐徐转身后,仍然盘膝
落坐在悬岩上,面向众人。人们惊骇地看见:他面色紫红,头发火红,就象山神庙中涂了朱
砂的泥塑奎神……)

  大船缓缓驰过,靠近了木筏。水梦薇居高临下,站在船头,向古长启伸出手道:“快将
灵智神珠还未!”
  古长启已经将木筏拍回了岸边,他摇摇头道:“水师妹、你不是灵智神珠的得主,灵智
神殊也不能落在你的手上。你本来就已经武功奇强,心智更是过人十倍百倍。这本来也无可
非议。只是你性情乖戾,霸主宫对武林人又是动辄打骂杀伐,早使武林人怨声载道。弄得我
师父和你二姑一清师太说话也不硬气。你若再想要去灵智神珠,只怕有违天意。”
  水梦薇听后冷笑一声道:“听你今日说话,与异日那个说话有些呆头果脑的古师哥大不
相同。你是破解了灵智神珠么?”
  “正是如此。”
  水梦薇一听,顿时笑了。她一笑;那美丽的娇容就象鲜花一般美丽动人。她说话时,声
音更象向一个情人尾尾诉说心中衷情一般温柔迷人:“古师哥破解了灵智神珠的秘密,是太
令人高兴了。小妹在这里恭喜你了。”
  古长启也笑道:“多谢师妹。”
  水梦薇继续更甜地笑道:“古师哥既已经破解了灵智神珠的秘密,神珠对你还有什么
用?你还藏着神珠,岂不是反倒成累赘?”
  古长后脸上现出茫然之色道:“是呀,正是如此。”
  “那么,古帅哥何不将灵智神珠还师妹,让师妹代你保存?”
  古长启一听。顿时又仰天发出一阵轰天大笑:“水师妹你真的以为你那迷魂大法能迷住
今日的古长启么?”
  水梦薇一惊,身子一晃。随即颤抖起来。她头上冒着冷汗、连忙盘膝坐在船头,急速运
功调息。好在她功力高绝,很快就又站起身来。
  水梦薇大怒道:“小贼竟敢发功伤我?”
  古长启歉然道:“水师妹息怒。我不是有意的。我一见你行为乖张,那么迫不及待,就
不禁想笑。我一笑,连我自己也不知为何就喷出力,将你施出迷魂大法时发出的邪功尽数震
了回去。师哥在这里赂罪了。
  水梦薇,顿时哑口无言.此人一笑,功力便无意发出。他如有意发功,那功力岂不惊天
动地?
  古长启道:“水师妹注意,又有两艘船悄悄驰来了。前面一艘船上布满杀气,只怕是弓
箭手火炮之类早已经备好,想要偷袭你的座船。”
  水梦薇一听,连忙运功查看。听了一阵,却是丝毫役有动静。只有惊涛拍岸,发出阵阵
低沉的响声。
  “船在哪里?”她不禁问。
  “敌船离此大约还有十里。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附近。我想这艘船大概是神道教
的。霸主宫不管如何有违天数,总还只在武林范围以手段作恶。神道教近年来依仗皇权,无
恶不作,那才真是天人共愤。水师妹,咱们何必先自相残杀,让神道教捡去便宜?”
  好吧。你上船来吧。”
“我不上船了。水师妹的船上如有多余的便袍,小兄倒想讨一袭穿穿。”
  “我这船上,除了女子的衣裙,就只有霸主宫的服色。古师兄尔伯穿上霸主宫的服色讨
嫌疑么?”
  “如无便袍,也只好凑合了。”
  他接过船上人扔给他的霸主宫宫饱,微微一想。便将它翻反过来再穿在身上道:“这岂
不是有别无赚了么?”
  水梦薇心中吃惊,不明白这人的智慧怎地忽然通达了。莫非灵智神珠真能给人以灵智
么?她不禁发起呆来。
  “水师妹,小兄还有一事相求。”
  “请讲。”
  “这位翠薇仙子,对家师一心相许,我说不得只好回护着她一点。再说,以后回到中
原,要找家师和令尊,还要依靠她的指点。如今她受了重伤,你肯容她在船上歇息养伤
么?”
  “她肯上我这船么?再说,神道教的大船如若发射大炮,她岂不反被祸及?”
  “水师妹的船上不是也有火炮么?你若熄灯避开。陶仲文又岂能偷袭到你?”他转身对
翠薇仙子道:“燕姑娘,你如愿意,不妨上这艘船暂避。事过之后,同回中原。”
  翠薇仙子叹道:“我如不想死去,也只好从权了。”但水梦薇的大船靠不拢浅滩,距离
达十数文,翠薇仙子又是伤后.无论如何跃不过去的。
  古长启看出她的犹豫,便伸出双手,虚空一托,将翠该仙子虚空托起,送到了水梦薇的
船上。在旁人看来。就象是翠微仙子自己飞上船去的一般。
  水梦薇眼见得古长启破解了灵智神球后竟有如此绝世动力,不禁仰天长叹道:“当日五
台山大战,传说天君上人以隔空掌力将陈妙棠的尸体虚空托起,凌空放进坑中安葬。那一手
神功,十六年来。中原武林时常有人不绝赞赞赏。师父未死,他的弟子又有了如此神力,而
且这功力只怕还在应师伯之上,哎!天何独助魔杀门?天何独助魔杀门?”
  水梦薇年龄约在十六岁左右。但她生在霸主宫,四岁便蒙馆西席,加之父母皆为当世高
人,她也很有大家风度。当她抬起悲愤欲绝的脸向天长叹“天河独创魔杀门”时,那神情真
象列国的纵横大师遇挫时悲鸣一般老成。
  古长启一见,又失声笑了起来。
  “古师兄,你笑什么?”
  “水师妹,为兄冒昧想问一个问题。”
  “问吧”。
  “家师与令尊,谁的武功高些?”
  水梦薇想了想道:“十六年前,应师伯内力强些,但武技不如父广博。十六年后,没有
比试过,说不上来。”
  古长启道;“我魔杀门的武技,已经能应付一切,又何必强求广博?”
  “古师兄为何有此一问”?
  “依我看来,家师的武功只怕要比水师叔略胜一筹。”
   “就算如此,又说明什么?”
  “家师的内力武功,只怕比水师叔略高一筹。可是,家师在武林中,又哪敢对武林同道
烂施武力?家师克己待人,一善为本。以傲视天下的武功,却常受……武林同道算计,常常
吃了大亏还不明白。就算过后明白了,常常一笑置之,从不报复。请问水公主,这一点,水
师叔办不办得到?”
  古长启这么一说,谁都听得出来,是在指责水霸主淫威武林同道,天理不容,又哪能再
谋天助?
  水梦薇尚未回答,古长启忽然向着海面大喝道:“谁在海上叹息?谁?”
  从一片漆黑的海面上传来一个平和地声音:“古少侠能对天意作如此解,言央放心
了。”
  “言央?”古长启失声喊道:“可是玉凤门的言央?”他运足目力,向海上望去。
  “正是老夫。”言央在海面上回答。
  “前辈是站在海波上的么?”古长启说着,单膝跪下,行外门弟子晚辈礼。
  “言央哪有那等武功,能踩波漂萍?言央蒙祖宗留下神鲸,借以游弋海上。古少侠不是
亦获白鲸救送过么?”
  古长启一听。顿时双膝跪地,磕下头去,结结巴巴地道:“原来白鲸……是前辈所
遣……那么,晚辈受神光照射,干渴欲死……天上落下水柱,直入晚辈口中……都不是什么
天赐……而是前辈恩泽?”
  “些须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晚辈何德何能,竟得如此恩赐?”
  言央在海上笑道:“你初出江湖,当然无德无能。但你师父却有德有能。这就叫前人积
德后人享福。当然,老夫也不是全看在天君上人份上。你如不是与心仁厚,一身正气,言央
又哪容你从容受到灵智神珠的度化?从蛮依司过河起,老夫就一直跟在你后面。老夫为你耗
了将近半年的时光,看来倒出没有白费。”
  “前辈一直跟在……啊,前辈一直住在岛上?”古长启真正吃惊了。
  “老夫一直坐在那火山口内。”
  “哎!前辈真神人也!启儿能遥感到数十里外的船只航行,前辈近在咫尺,晚辈却半点
感觉也没有。前辈真神人也!”
  “古少侠不必如此感慨。你此时的内力,其实已经是天下第一。只是你对许多御使真力
的法门一窍不通。从你受完度化起,老夫用了龟息术,将大阴阳和合神功提至极奶,全身体
温下陈,直如水石一般了无生命,才将你骗过。你还需要假以时日,多悟出些御使真力的法
门,才能真正成为天下第一人。”
  “是。启地牢记教诲。”
  “你起来吧。言央要走了。”
  “前辈不能就走!”古长启急道:“这岛上眼看就有一场杀劫,还求前辈慈悲予以化
解。”
  “你在岛上,何须言央化解?再说:杀劫也是定数,能化则化,不能化也强化不了。其
实,有一件事,言央一直想说而又不便说。不知古少侠愿不愿听?”
  古长启又在沙滩上跪下道:“请前辈赐教。”
  “你虽受神珠度化,内力已经是天下第一人,但你记住,你并不是神人。”
  “是。启儿记住了,启儿不敢居神作恶。”
  “古少侠,你会错意了。我要你明白你并不是神人,并不是怕你居神作恶,这颗灵智神
珠,究竟是不是神珠,当世其实并无一人知道。老夫坐在洞内,将神珠所说之活,一字不差
地听了下来,我仔细揣想,再根据北宋大文豪沈括当日记述此物和文字,我觉得我想通了一
点。只是此地非谈话之处。总之,你记住,你并不是神人。这天下只有技艺高强的人,没有
神。”
  “是。启儿记住了。”
  “你此时功力高绝,人也比以前开郎活泼一些。但你仍旧心地仁厚,于宵小鬼蜮之技,
丝毫不懂。你如将神珠带回中原,万一不慎,落入奸邪手中,岂不要为祸后世武林?”
  古长启道:“是了。但普天之下,只有玉凤门有实力保住此珠不落入好邪之手,晚辈这
就将神珠交与前辈带回普陀山。”
  “你错了!”言央厉声道:“言央带走神珠,岂不遭天下人非议?古少侠何不割爱,一
举将神珠和你抄录的武功心法齐齐毁了?使想争想夺者根本就无从争夺?”
  “晚辈愚鲁,怎地先就想不到这是治本的唯一之途?”
  “正是。古人云,百密一疏,悔之晚矣。如要防这一疏,何不干脆毁珠?”
  “好。晚辈这就将神珠毁了。”
  古长启声音一落,同时响起三个声音:“不可!”
  言央在海上说不可。
  水梦薇站在船头说不可。
  翠薇仙子躺在甲板上说不可。
  古长启想了想道:“前辈的意思,是要晚辈待神道教和另一艘船到后,当众毁珠?这样
才真正断了武林人的存想?”
  “正是如此。少侠保重,言央走了。”
  这以后,海面上就没有了声音。
  古长启遥拜四拜,起身道:“水师妹,敌船近了。可否将船上灯熄了,将船移至别处避
得一避?”
  水梦薇见古长启要毁去神珠,早已经满脸怒火无处发泄,此时怒道:“就你一个人聪
明?本公主四岁就学会这些本事了!要你指点?”
  她随即传令部下将三盏灯布置在古长启的木筏上,然后令将船上的灯熄了。船上除水手
炮手外其余一律上岸躲避,再令船漂回大海,悄悄埋伏,等敌船开过第一排炮,正填火药之
时,立即发炮将其击沉。
  古长启见她的安排如此厉害,不禁暗道:“如非天意,谁能斗智胜她?”
  他身子一晃,便向船头射去。伸手抄起翠薇仙子,又向山岩射去,三个起落,已经在火
山口下了。
  水梦薇就是传令之时,也一直望着古长启,听他一句话说完,“她”字还有余音,眼前
已经没有了人影。她连一点感觉都没有。神仙架遁,也不过如此了无痕迹吧?再看脚边,连
翠薇仙子
  她连忙下令将船漂开。
  过了片刻,只见远处海面上火光乱闪,随后一阵轰然震响从海面传来。紧接着,木筏周
围接连落下十二发火炮,将木筏炸成粉碎。
  水梦薇一声冷笑:“妖道找死!”
  话音一落,埋伏在海上的霸主宫战船已经开炮了。刹时,只见一里外的海面上,顿时燃
起一片大火……
  古长启将翠薇仙子带到火山口旁,说道:“燕姑娘,你请待在这里歇息;”
  “古少侠,你恨我如祸水,却又为何要数次救我?”
  “当时我怕种种纠缠随船而来,急着要走。那圆木实在不能带你同去。此刻时过境迁,
总不成看你死于非命吧?你对家师一片真情,也当救你一救。”说完,古长启已经闪身下了
火山口洞内。
  他在岛上破解神珠时,言央一直坐暗火山口下。古长启此时下洞寻找,相信言央会在洞
内留下一些教言之类的东西。
  果然,他一下洞,就看见地上有一张纸,用石块压好摆在那里,古长启磕了四个头,拾
起纸片,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两个字:“善良。”
  古长启一呆,顿时明白,这是世人对天君上人的评价,也是言央对他破解神珠后的唯一
希望。
  他将纸片折好,藏进袋囊,然后,他看见有一大片石壁被人用掌力擦得光滑如镜,上面
有指力划着一些圈点.正中间一个大圈,写着地球二字,稍近些的两个圈点写着太阳、月亮
的文字,然后,一个半人高,一二丈长的这面光滑如镜的石壁上,划满了圈、点、线,有一
片圈点线上写着太策那垣、有一片罪状点线上写着紫微垣,有一片圈点线上写着天市垣。另
一些小片的圈点线上写着更多的奇怪名称。但所有这一切,都围绕在中间写着地球二字的拳
头大圆圈周围。
  古长启明白这是一幅天象图,虽然他不懂,但一看太阳月亮这些字,他还是明白了这是
一幅天象图。
  他陡然想起,灵智神珠说奎星、奎星人、双鱼座t星,言央大约在洞中苦思,终于用手
掌磨平岩壁,以指力刻出这幅天象图,要从这中间标明奎星的位置,双鱼座t星的位置。
  古长启长叹一声,无比失望,他无论如何也看不懂。他纵上洞口,刚刚站定,就听到了
从海上打过来的第一排火炮声。
  古长启失声道:“杀劫亦是定数!”
  这句话是言央离岛时讲的。古长启年事不高,尽管此时由于奇遇获得了高功力和遥感能
力,又哪能真的无师自通历代文事?又岂能真正懂得历尽沧桑的言央说的那句话中所概括
的:从有人类之日起便深刻于人性之中的劣根性?但他开始思索了。
  他呢哺着那句话,在火山口盘膝坐下。
  第二排炮声响起,海上燃起了一团大火。
  古长启的双目中骤然涌上了两行泪水,因为这时候,他想起了他的师父。
  翠薇仙子在他身边坐着,见他无端浇泪,以为他心地太善,见不得人世有半点苦难,便
劝慰道;“那只起火的船是神道教的船,说不定蝴蝶王陶民就在船上。要是水公主真能将那
船炸沉了,淹死蝴蝶王,倒真是民众之幸了。古少侠你又何必悲伤?”
  古长启听而不闻。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脸上神情凝重,犹如老增人定。
  翠薇仙子自从大难之后,心中常恨,对人从无柔情,此时一身好心,没有半点回报,心
中又生出了恶意:“呆子!”她心中说道:“就算受神珠度化一百遍,只怕你还是个呆
子!”
  她忽然发觉这是抢夺神珠的最好的时机。天明他要当众毁珠。乘此时,几派人等不是在
大战,就是还未上岛。她却坐在这人身旁三尺之地,岂不是天意。”
  她将全峰功力运集在右手,她此时坐于他的左侧后。她假作正在调息,忽然一指点出,
正正点在他的京门大穴上。
  只听一声惨叫,在夜空中传出去很远。其时霸主宫人初战获胜,正在欢呼。这声惨叫竟
将那欢呼声压了下去,凡有生命者,无不听得心惊肉跳。
  古长启睁开双目,慢慢站起,走到飞跃在五丈远处的翠薇仙子面前,看见她口中鲜血狂
喷,受伤比上两次还重,不禁叹道:“如此作孽,却是何苦?我本来想看在你对家师一片真
情的份上,传你一种功法防身自保。但你的心地如此贪婪,只怕你这真情虽是真,也不算
纯。这里有两颗药丸,是我魔杀门的独门疗伤灵药,呕血成升者也只须一粒足也。如今给你
两粒,服后调息.大约天明便能复原。你好自为之吧。”
  他将两粒药丸喂进她口中。便离开火山口,回到他受度神光的那片山崖顶上,盘膝坐在
悬崖边上,双眼望着黑暗的海天深处,泪水夺眶而出。他又记起了师父。他呢哺自语道:
“师父,言央前辈说杀劫亦是定数,弟子如今开始有些明白了。如若天下任何杀劫皆可化
解,天何不多造师父你?何不多造一清师太、言央前辈?那么,师父,弟子以后如遇大恶之
徒,又该不该替天行道?”
  他坐在悬崖边上,一边思索,一边等着天明。他时而呢喃自语,时而自问自答,皆是有
关善恶生死的大思考。他是从佛的角度去思索的。但他的佛学修养又实在太浅。他只听一清
师太讲过一次经,那是他受令送银去峨嵋山给修真女尼作日资之用。他听讲经,听着听着渐
入梦乡。直到佛经讲完.一请师太才唤醒他道:“你回去吧,不必难为情。你师父听到这些
释疑难解的冗长经文,也会磕睡的。只是做人如他那般能一善一信为本者,又何必多颂经
文?”
  他回去了,将这事讲给天君上人听,天君上人淡淡一笑,在他头上摸了一下,就出洞去
了。那时他才十五岁。他跟着师父出洞去,却见他的恩师双目含泪。他师父见了他亦不难为
情,只是说:“记住:做人要一善为本。”
  天亮了。
  日轮还未跳出海平线,天就亮了。
  古长启那面向大海的身于,坐势不变,忽然离地缓缓升起,然后在二尺高的空中徐徐调
过面来,身子再缓缓落下,仍然是盘膝坐在岩石上,面向着围在他身后三方的百余名各派人
物。
  霸主宫人、神道教人、玄极门人、翠薇仙子及其九少侠,从三更之后就陆续到了他的身
后。人们纷纷想要接近他抢掠他,却无人能欺近他峰周十丈之内。也就是说,无人能冲破他
的罡气罩。也不管人们说什么,他均不理睬。他等的就是这天亮。
  如今天亮了。
  他说话了:“我是个孤儿,我五岁那年,全身皮肤干裂,疮烂流浓。我流落街头。我什
么都不懂,甚至不懂开口乞食。我骨瘦如柴,就只知道坐在别人要我坐的地方,睁大双眼。
巴巴等一个人出现。一这人每次出现。就给我一点吃食,让我不至饿死,我时时盼他来,却
不认识他。
  他说:“并不是我要做孤儿的。是我的父母要我作孤儿。他们受到洞庭王的胁杀,在中
原无处立脚,无处安生。他们就想,如若他们有一个儿子学会魔杀门的武功,成了魔杀门的
弟子,这天下就没有人敢欺负他们了。
  “于是,他们假装被人慎了山庄,被人杀死了。他们潜到关外另谋生路。他们的儿子就
成了孤儿,让他们的亲信将这孩子带到江尖胀去,让他成为一个皮肤干裂,烂疮流浓的乞
儿。便有一天,他们预先探得天君上人去他恩师坟前扫墓,回虎跳峡时必经某地;便将这乞
儿置于路上,好让天君上人将这孩儿收回魔杀门。因为魔杀门的门规是只收孤儿。孤儿一入
门,便是门人弟子,更象儿子。这孤儿长大后,亦以魔杀门为终生之家。”
  古长启的双目中涌上了泪水。
  他说:“我的父母设下大计谋将我作赌.送我去魔杀门学艺。他们以为是他们生下了
我,就可以将我随意处置,就可以在我艺成之日收回来作他们反血杀,甚至血杀别人的工
具!”
  他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可是,他们不明白,在人的意旨之外,还有别人的意旨!
更有天的意旨!从我被那位‘善武集一身,天下唯一人’的恩师抱回虎跳峡之日起,其实我
就不在是他们的儿子了。我就已经成了天君上人的儿子,佛的儿子,天的儿子了!”
  一说到他的师父。他就激动,泪水就从他的虎目中夺眶而出。“我那恩师,一身神功,
当今天下大约只输玉风门言前辈一人,但他为自己所谋的欢乐,却连丐帮的一个小叫化都不
及。五台山大战后,他的一言一行只有一个字可以说明——这个字就是:善。”
  挹起双拿结佛印道:“他教我写的第一个字就是善字。那时,他刚刚治好了我满身烂
疮。他让我盘膝坐在他的面前,他用手指在地上写了一个善字,说:‘这是善字,你记好
了。’然后.他写第二个字,说:‘这是佛字,你再记好了。’他老人家说:‘善就是佛,
佛就是善。你师父是个和尚,但他只会这二句经,今日一并传了你,以后就专心练琥了。”
  古长启翻身向天跪下:“我对你们在场的人说过,我从入魔杀门那一天起,就成了天君
上人的儿子,佛的儿子,天的儿子。其实,从我恩师治好我的烂疮,使我不再腹中饥饿,教
我认识善字时,我就成善的儿子。我的恩师,对他的十二个弟子从无所求,相反,他却是有
求必应。他宁愿自己死了,也不会让他的弟子作赌注,受大苦,涉大谋”
  北刀梁建成和他夫人站在远处的一个山头上,二人极力控制自己的悲痛,一声不吭。梁
建成只在他夫人喉头哽塞时,伸手握住她的手,送代办处,助她镇定。
  古长启复又盘膝坐下。
  山崖上,这情景异常诡异。百数名武林豪客,平日作威作福,此时却充满恐惧地听一个
红头发紫脸膛的人宣讲善和佛。他们轮番攻打了半夜,无人能突破他的罡气罩。这时不知他
们心中将他看作神呢,还是看作鬼?
  古长启道:“你们是不喜欢听宣善的,你们是专程来抢灵智神珠的。其实,你们根本就
不该非分企图神物……”
  陶世恩忍不住了,他大叫:“灵智神珠乃神道教的镇教之物!古长启,你仗持妖术。坐
在那里夸夸其谈。你若有真本事,何不将妖术收了,与道爷在武功上分一高低?”
  古长启望他一眼道:“陶世恩依仗皇权,将天下人都没看在眼中。皇权若以百姓为重,
武林人自然不敢不敬。但当今皇上郊庙不亲,朝纲尽废。整日斋醺,不问国事,这次在京中
更选民女三百,练制春药,陶世恩,你依仗无道之君,有何光彩?我已经将罡气罩时收了,
你来攻吧。”
  陶世恩拔出长剑,身子一晃就攻了过去。他站的地方,离古长启不过十多丈远。这点距
离,他不过眨眼就攻过去。但他刚刚一闪动,就见白光一闪,咔地一声脆向,他手中的长剑
已经断为了两截。紧接着,他觉得自己的身子被一只无形的铁手抓住,举了起来,县在离地
二丈高的空中。
  古长后道:“陶世恩,这是真力箍功夫,你别又当作妖术了!”
  场中百数十人,齐齐目瞪口呆。
  陶世恩一声长叹,扔掉断剑柄。他除服输,还有它途么?
  古长启虚空伸着的手一松,陶世恩落下地来。
  古长启道:“我若不将神珠的来历讲清,武林中只怕谁也不服,距今近五百年前,北宋
嘉佑年间,九华佛门的法灵神僧在祈门看见神车出现在天上飞奔,他便随后追去。这神车是
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但今日我听玉凤门言央前辈讲,北宋高人沈括曾有书记述。法灵神僧
追赶神车追到黄山时,看见神车不知为何炸毁了。他在神车炸毁的现场拾到了颗珠子,就是
灵智神珠。”
  古长启从腰间的代囊中摸出灵智神珠,握在手中,举起身着众人道:“它是九华……”
  一句话未说完.只见场中六七条人影忽然如飞箭一般射出,射向古长启。其中更有二三
人刀剑向左右招呼。伸手就向古长启手上有灵智神珠抓去。
  古长启叹息一声,其力外吐,身周又形成了强不可破的罡气罩,那六七叙人影齐齐发出
一声喊叫,跌倒在四丈外的罡气罩面前。古长启再轮番虚点,制住了其中三名神道教人的穴
道。却让水梦薇、水达、翠薇仙子自行退回。
  古长启道,“这颗神珠是九华佛门最先得到的,二百年后,它才为九华佛门的另一位高
僧通灵大师所破解。通灵圆寂后,他的弟子不慎丢失。不知为何到了正一道岭南派手中。岭
南派得到神珠,破解不开,才托镖送去京城,准备献与皇上作进贡之物,与正一道贵溪派分
庭抗礼。哪知刚出岭南便被离恨公主抢去;最后鬼使差,到了我的手中。”
  古长启双膝跪对天祈道:“天使长启第二次破解神珠秘密。长启发誓,将所受之力用于
光大九华佛门。长启揣想,天道仁慈,如因灵智神珠再引起后人无尽血杀,绝非上苍初选神
物之本意,为使血杀不再发生,长启将珠子奉还上苍。只是天庭遥远。长启却修为浅薄,不
知该到何处归还。长启为断绝武林人的存想,决定将珠子当众毁了,再扔进大海之中。好在
上苍法力无边,再造神物易如反掌。阿弥陀佛!”
  言毕,古长启转身面向大海,将灵智神珠端正摆在岩石上,拔出长剑——
  忽然,山岩上传来两声惊叫。接着,一个声音喊道:“古少侠!”
  古长启一惊,顿听出发出惊声的是自己的父母,另一个声音,却是神道教教主陶仲文。
  古长启一动不动,心中惊骇,但脸上却无半点慌乱。只是他将罡气罩又加强了一些。
  陶仲文在山头笑道:“古少侠坐石讲经,晃如神僧般不可一世。须知僧可成神,道亦可
成仙。古少侠怎地不知老道隐在身侧?”。
  长启年少经验不足。初获神功,却对应用法门掌握不纯。沉思善恶之际,对明抢之人防
备过多,对隐恶就疏于查看。让你钻了一个空子”
  “就算如此吧。你不回头看着么?”
  “不必。我知道你袭击二位施主,制住之后,想作人质强换灵智神珠。”
  “正是如此。请将神珠交出来吧。”
  古长启归剑还鞘,再伸手一吸,收回神珠,藏于袋囊。这才回身望着陶仲文道:“昔日
水公主在云贵道上以无辜百姓作质要挟在下,在下公然处处受制,说来也更好笑。那是因为
在下当日未将大善分别清楚。莫非今日陶真人又要以此类无稽手段要挟长启么?”
  “今日可不同。这二人乃是当今北大的晓林门派玄极门的掌门人梁建成夫妇。十五年
前,梁建成在湖北天门开创了一个小刀门,被霸主宫的走狗洞庭王以假死避难,去了北方。
这一节,老道很清楚。老道当年还帮了他好些忙。但他夹在这中间另外代了一手后杀之着,
老道却是今日才知道。古少侠,这父母至尊至亲,可不是无关人质吧?你不会为了大善连父
母之命也不顾了吧?”
  古长启笑了:“要的。我就算作了天之子善之子。这人伦还是不能废的。”说着抬手一
抬,青天白日之下忽然骤起一股大风,将十五丈远处的神道教人一个个吸到了水梦薇的面
前,就象是这股大风吹过去的一样,一直吸了十多名后,他才将先前抢珠时被制穴道躺在四
丈远处的陶世恩胡大顺二人吸在左右掌心中,高高举起,大喝道:“陶仲文,我也有人
质?”
  古长启大喝之际,已经将一股集约成束的真力贯注其中,对准陶仲文喷去。只见陶仲文
忽然双目圆睁,额头逐渐沁出汗珠,显然正在运集功力抵抗古长启的真务声功夫的真力冲
击。谁知他隔着二十丈的空间,竟然抵敌不住。他的身子开始摇晃。他制在梁建成夫妇背心
大穴的双掌力不自禁地离开了人质的背心。
  梁建成夫妇心意相通,同时往前一射,顿时就脱离了陶仲文的控制。
  古长启见父母已经得救,双掌内力不吸反吐,将陶世恩胡大顺推送过去。二人被推送到
陶仲文身边落下时。正好扶住摇晃欲倒的陶仲文。
  古长启收功,对梁建成夫妇磕头道:“孩儿叩见父亲母亲!”
  梁建成一把扯下蒙面黑巾,仰天大笑:“建成有子如此,今后行走武林,也不必处处蒙
面了!”
  梁夫人扯下蒙巾,泪流满面,望着古长启说不出话来。
  古长启道:“孩儿此生恐怕不能顺应父母当日的初衷了。孩儿先行告罪,还望父母见
谅。”
  梁建成道:“什么初衷?那不过是为父被逼急了出的下策,吾儿既蒙神授,录行神道。
为父哪敢逆了天意?夫人,咱们快些召集门人,回船准备,等启儿办完正事,就送他回大
陆。”
  梁夫人这才破涕为笑。二人召集门人,下崖回船。
  古长启站在崖边,再次施放出罡气罩。他先将长剑拔出,握于右手,然后才以左手将神
珠摸出,置于岩石上,白光一闪,长剑已经劈下,灵智神珠砍成了两半。
  他这次动作极快,谁也来不及节外生枝。
  灵智神珠一被砍破,只见岩石上到处撒满了奇形怪状的铁珠铁片丝之类的零碎件。但其
中有许多东西明显不是铁,只是人们却说不出它是什么。原来神珠里面是空的,装了这些古
怪东西。
  神珠一被砍为两半,只听百多人齐声惊叫。惊叫声尚未消失,翠薇仙子已经哇地一声失
声痛哭起来。九少侠围在她身后,齐声大骂大叫。但谁也不敢提古长启的名字。
  神珠一被砍为二半,陶仲文气得一声大吼,随着吼声,血水如雨点一般喷出数丈开外。
  他痛惜地道:“秃驴、看儿,你二人满意了吧?”但人声嘈杂,他这句话没有注意去
听。陶世恩和胡大顺气得哇哇乱叫,破口大骂,骂的是尽是赶车卖柴类的脏话、已经没有半
点王者风度。
  水达一声怒骂,随即怒极反笑,笑得死去活来,收敛不住,眼看就要走火火魔,水梦薇
才走过去,以手掌抵住他的背心,度入真力,水达才慢慢止住笑声,哇地吐出几口黑血,跌
坐在地上。
  百数十人中,只有水梦薇一直一声不吭。她定睛看着古长启,面无表情,犹如泥塑石雕
一般。
  古长启望着地上的破碎珠片,也如泥塑石雕一般,一时间,他想了许多,觉得这神珠的
里面,其实也象凡人用机括造理制作,精巧装置如机关暗道之类一样,也是种制作。神和人
是一样行事的么?良久,他叹道:“沈括在世,或许能知道神珠究竟是什么。可惜法灵神僧
当日得到神珠,却一点也不对他讲。”
  叹罢,古长启伸掌一吸,顿时将神珠破碎后的零碎及外壳一并吸入掌中,用力一振就将
这些东西尽行扔向了大海。骤然间,一片破空之声大作。尖锐的破空声响好久,神珠的破片
才落入数十丈之外的大海海水之中。
  古长启跪下,叩送神珠还归上苍。
  绝工异物灵智神珠,从天上来凡间人世走了一遭,就如此回归了自然。
  陶仲文看见那些零碎的钉、珠、片、丝觉得很奇怪。这与凡人中的能工巧匠制作木马织
机、弩具火炮之类的灵物,不是一样的么?为何偏这神珠就能度化出一个神人来?他百思不
得其解,仰头望天之际,忽然看见太阳上出现了一大片黑斑。一群海鸟无端惊起,乱飞之
际,互相碰撞。陶仲文冷笑了。他少时在罗田万玉山中修道,也习天象之术。这是不详之
兆。神珠毁了,血杀就能化解么?血杀是人造成的。神珠毁了,人却还在。如若上苍造了一
个神人就能止住血杀,上苍何不干脆自己来制止血杀?莫非他们醉酒千年尚未苏醒?天既生
陶仲文,为何又造古长启?他心中有了主意:古长启必须为他所用。否则,杀死古长启。
  他很得意。他却不知,还有人比他陶仲文更早想到了这一层,而且有了安排—一这人就
是水梦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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