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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驼千里》


第四十五回
严鞫悉奸谋 义除淫妇
巧摧玄冰谷 勇战群魔



  于志敏暗喜道:“这回找到你家来了!”正待迎头拦截,又听冰山那边高呼一声:“于
师兄这群白熊惹不得!”
  那正是鱼孝的声音,于志敏举目看去,瞥见两条身形由冰山后面向侧里飞跑,忙呼道:
“鱼兄不要慌!”人随声去,却因只见两人而暗暗里奇怪。
  眨眼间,于志敏已和白熊碰在一起,但见绿虹一闪,几只身躯高大的白熊已备被斩成两
段。
  鱼孝和周明轩正因被白熊所困,幸于志敏狂呼狂啸,惊动白熊奔来,他两人才获以走出
冰窟,见于志敏独斗熊群,还有点担心,待见他杀了不少,才满心欢喜起来,周明轩忍不住
大声喝采。
  这伙白熊并非不怕死,被于志敏三几剑斩杀数十只,其余见状不好,狂嚎几声,登时四
散。
  于志敏和二友会合,忙问一声:“彭兄怎地不在?”
  鱼孝叹道:“一言难尽,到底他是被三妇掳走,还是与周兄赌气出走,不得而知。”
  于志敏见周明轩面呈愧色,忙道:“周兄不须自愧,事情经过如何,慢慢说来,也好设
法。”
  周明轩目眶微红,默默地颔首。
  鱼孝道:“这事起因很奇,也难尽怪周兄,彭兄为人,本甚桀傲,在于兄面前,尚不臻
过分显露,但在我两人面前,便事事强作主张。前回临宿的时候,本该六人同住一屋才是正
理,他偏提议分作三处住宿。周兄婉劝他为安全作想,那知他忽提出师门挺撞几句,最后还
是小弟尽力调处,他才勉强答应同居一室。不料一宿起来,彭兄和三妇同时不见,我两人四
处呼唤,寻找,竟至迷失方向,遇人这群刀剑不入防巨熊,被困在山后的冰窟里,若非师兄
寻来,只怕我两人俱不免饿死!”
  于志敏听鱼孝所述,也是十分惊疑。
  因为三妇若是掳去彭新民,为何不同时将鱼孝和周明轩也一并掳去?若说彭新民是赌气
出走,则三妇为何也同时失踪?
  于志敏思索片刻,无法明白,先委慰周明轩几句,又问一声:“彭兄和三位嫂子失踪,
已经过多久?”
  周明轩道:“迄今已有两宿,想已有两天了!”
  人已失踪两天,想找也没办法找。于志敏真料不到即将会攻玄冰谷的时候,竟出这种令
人丧气的岔窜。已经走失一个,当然不能让剩下两人也再走失,叹口气道:“待我等破了玄
冰谷,定能找出个下落!”
  他虽是这般说着,然而,破玄冰谷的时候,能否找到鼓新民,自己也难十分确定。他略
一筹思,决定先与诸女会合,由自己亲率妻妾闯进玄冰谷还比较容易,当即与周、鱼两人走
回诸女行进的方向,顺便将乔、嵇二妇出走的事告知。
  周明轩还在替鱼孝可惜,鱼孝却淡然一笑道:“这些魔女本来就寡情鲜义,走了就由她
走了,有甚可惜,若让她依旧缠在身边,说不定还要生出大事,甚至于性命也落在她手
里!”
  他经过这回三妇齐走的事,对乔大嵇小出走,也就无动于衷,淡然一笑作罢。
  三人边走边说,不觉已和于志强一行碰头。
  于志强一见乃弟与周、鱼二友联袂而来,并不见俄露亚三妇,劈面就问道:“你们那个
可是杀了?”
  于志敏听他话里有因,诧道:“难道你已把嫂嫂粟亚杀了?”
  竺孔圆见他夫婿周明轩无蒜归来,喜不自胜,刁孔扁也因杀了粟亚,自己可独擅淑房,
笑道:“不杀还待怎的?”
  于志敏曾听钱孔方说过粟亚可疑,仍料不到将粟亚处死那么快。
  原来钱孔方来过玄冰谷,知道老魅手下的男女,漠视贞节,而且心肠狠毒,初嫁一夫,
还觉十分新鲜,过不多久,便觉厌倦而更换胃口,于是,丈夫便成为累赘。于志敏虽传授他
哥哥几句口诀,终日悟性不同,于志强施为起来,仍难应心得手,粟亚也渐起厌倦之念。
  于志敏把粟亚当作嫂嫂看待,自然在情份上保持一段距离,所以对于粟亚的居心,便不
能窥透。
  但钱孔方一来慧心过人,二来通晓魔话,三来早知对方性格。于是处处留心,语语刺
探,立即发现粟亚不少可疑的形迹。
  钱孔方起先记不起玄冰谷确实的方位,只好由粟亚带路,待走过一道冰川,她便记起应
该沿冰川上行,才可到达玄冰谷,但粟亚仍然向前疾走。
  北极的冰川变化异常,玄冰谷又是漂浮不定的冰山,粟亚是老魅的干女儿,应该不会走
错。
  钱孔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能就说粟亚带错线。那知正走间,左侧的冰川上游,几
十座峨峨高耸的冰峰顶上,忽然红光闪闪。红光里面,隐约看到几十个小黑点上下翻腾。
  那正是玄冰谷所在地的特有异常,不但钱孔方知道,罗刹鬼国的人也知道。钱孔方
“咳”一声道:“那究竟是甚么东西作怪?”
  粟亚道:“那是北极常见的一种光,不足为奇!”
  极地冰原确是有一种极光,但那极光是一种美丽的蓝白色,钱孔方老早见过。此时听粟
亚说那是“极光”,不由得在鼻里“哼”了一声。
  但她又立刻发觉自己不该露出形色,所以“哼”了一声,又不再往下说。
  要知老魅这伙干女儿,俱是在千万人中选出来的秀女,个个聪明伶俐。钱孔方神色不
愉,粟亚也立刻警觉。只见她尴尬笑道:“你不相信那是极光?”
  钱孔方已看出她作假,那还肯说出真话?随意敷衍几句,便改用中华语对于志强和刁、
竺二姨说了,并叮嘱他三人加意当心。
  粟亚察觉钱孔方答话勉强,知她话不由衷,自己也提高警觉。但她也自知艺业难与诸女
匹敌,不如一定了事。她一想到出走,立又打算能将于志强掳去,便是一笔大功,当宿出于
志强尽缠绵,要把他缠到筋疲力竭。
  那知刁孔扁暗自留心,一问粟亚缠得擅郎只有“哼”的份儿,立即悄悄揭起皮慢,恰见
粟亚将植郎推过一旁,自己躺着穿起衣服。
  这是仅有女人能够施展的阴谋——刁孔扁虽不知粟亚穿衣服做甚么,但见她将檀郎放在
冰上,不由得骂一声:“你好狠心!”
  这一声把粟亚惊得跳了起来,芳容失色,喘着气叫出一声:“你……这是想干什么?”
  刁孔扁不懂魔话,只得高叫一声:“钱师妹,快来!”
  钱孔方和竺孔圆与诸女同居一室,一听刁孔扁叫声,便知有变,回答一声,使首先走
出。
  粟亚听刁孔扁大声呼叫,情知不好,向刁孔扁虚劈掌,夺门奔出。
  那知钱孔方比她更快,娇喝一声,一纵而到,另一条娇小的身形如闪电般到达粟亚身
后,即闻粟亚一声惊呼,双臀已被人反扭在背上。
  钱孔方见将粟亚对剪的,竟是阿尔搭儿,忙道:“好妹妹,别把人弄死了,我还要问话
哩!”
  刁孔扁见粟亚已被擒获,急抱檀郎进那熊皮褥中,只见他身软如绵,似有功力尽失,心
思:“这贱妇好生厉害,怎生把人缠成这样了!”
  她急得轻呼一声:“强弟!你到底怎样了!”
  于志强几乎冷得血脉而冰,那还有气力说话?幸有习孔扁将鳗珠放症熊皮被褥,离了不
少时候,才有气无力地说一声:“替我穿起衣服!”
  刁孔扁见檀郎能够说话,心事也略为一宽,急急替他穿起衣服,并悄悄问道:“你要不
要吃药?”
  于志强先是摇头,接着又点头道:“若有好人参,不妨给我咬几口?”
  刁孔扁想起檀郎原是元气大伤,可用人参补回元气,但要上好的人参,不知往那里找?
“
  钱孔方因怕阿尔搭儿会将粟亚弄死,当时将粟亚提过自己那边冰屋,鞫问获悉玄冰谷诸
淫娃出谷的时候,早经奉命,在必要时向义侠献身,趁机大施魅术,以达生俘中原义侠的目
的。
  不料中原诸侠竟被粟亚四人遇上,这事可就使她四人又惊又喜,又恨无法迷惑猎熊童
子,而且还得防备被猎照童子窥破。
  粟亚最初也不知猎熊童子是怎样的人物,待阿尔搭儿诸女一到,这个喊“阿敏”,那个
喊“敏郎”,粟亚虽仅听出一个“敏”字,但因老憋早将“于志敏”三存传遍玄冰谷,并传
示于志敏的图像,所以一听到“敏”字也就能联想起来。尤其是于志敏要单独行动时,向阿
尔搭儿取了那把绿虹剑,那绿色的剑光一看就能懂得。粟亚获得确实的内情,即急于回谷报
知老魅,不但可记下大功,而且由任意她玩尽谷中状况。因恐于志敏回来,不易逃脱,只好
先将众人引往错误的方向,以便对于志强下手。
  钱孔方听那粟亚所说,真是又羞又恨,喝一声:“玄冰谷究竟在那里?”
  “就是在极光出现的地方!”
  “那红光究竟是甚么东西?”
  “是一百零八名孕妇的血所炼成的血焰剑!”
  “血焰剑”这三字十分新鲜,但钱孔方不禁悚然一惊道:“血焰剑有何厉害,你从实说
来!”
  粟亚脸上泛起一片诡异的笑容,说一声:“只要是有生之物,被血焰剑光照过一照,便
不能活!”
  钱孔方冷“哼”一声道:“你要想耍花枪骗我,包你在死前还得受无边的痛苦,若是生
物被血焰剑光照过便不能活,在剑光里上下翻飞的又是甚么东西?”
  粟亚道:“那是一种冷血鸟,复是活的东西,但他并无生命,所以并不怕血焰剑光,且
因剑光照体而越发厉害。”
  钱孔方道:“就算你说有那种冷血鸟,但血焰剑如何解法?”
  “这个我不知道,冰神的事,多半不是别人可知道的!”粟亚也许真不知道以阿物制压
血焰剑,但她那诡异的神情,却令钱孔方疑团满腹。挥手处,数缕劲风射向粟亚六神主脉。
  粟亚登时噤口无声,遍体一阵颤抖,臭汗涔涔而下。
  阿尔搭儿看了不忍,轻叱一声:“钱姐姐,她到底说些甚么,你把她弄成这样,看起来
多么不好!”
  钱孔方好笑道:“你对敌人也还心慈哩,当心她骗你上当!”
  刁孔扁因为于志强要喝人参,她原来也带有几枝,早被当作菜吃了,这时真正用得着,
反而没处寻找。先问竺孔圆说没有,才想起钱孔方既带有万年人参,说不定有几根好的,伸
头过来叫一声:“五师妹!你有人参不!”
  “参须要不要?”
  “我问你有没有人参,谁问你参须?”
  “你这人真不识货,万年参须只怕你我也找不到!”
  刁孔扁听说是万年参须,那不比百年正参更好几倍?急得一连说了好几个“要”字。
  钱孔方笑道:“好端端地问要人参作甚?”
  刁孔扁将于志强瘫痪的事一说,钱孔方不禁俏脸通红,啐一口:“该死!”取出原先那
方布包,捡了几根细软如发的参须。
  “统统给我罢!”刁孔扁见钱孔方布包里仅有十来根参须,若果认真吃它,几百根也塞
不满一口,因为爱郎心切,竟想一齐囊括。
  钱孔方“哼”一声道:“你若要贪心,我只给你半根也该够了!”
  刁孔扁情知这位师妹最是刁横,只好陷下笑脸,接过三根极短的参须,心里却是十分不
舒服。
  那知于志强一须人口,立即精神倍增,赞不绝口道:“这回有了命也!”接着又问道:
“那贱人在那里?”
  刁孔扁想不到一根参须居然有偌大的效用,喜道:“她就在那边被五师妹鞫问哩!”
  于志强接过两根参须一嚼,挣扎而起,由刁孔扁扶往邻室,寒起脸来说一声:“弟妇将
她杀了就易!”
  钱孔方闻声起手,一掌向粟亚拍下。
  粟亚周身穴道受制,形同废人,那能抵挡钱孔方一掌之力?两目泛出乞怜的光芒,却是
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阿尔搭儿眼见一位嫂嫂被杀,不禁目眶一红,阿萄忙喝一声:“别对这些人慈悲了!”
一步上前,提起粟亚的尸体掷出屋外。
  于志强经过片刻静息,以“引气归元”的功夫使周身血脉运行,经灵台,通任督,自觉
并无迟滞,才与诸女继续行进,这时被乃弟问起,不禁感慨万千,谓道:“你几乎害死了
我!”
  于志敏由他简短一句话里,猜知概梗,当着妻妾面前,不便多说,淡然一笑道:“死的
并不是你!”逐望红霞映照下的冰峰,又道:“目前我们已经有人失踪,彭兄可能是被诸妇
骗走,你们再不可妄动,待我独探冰峰一番!”
  钱孔方忙道:“你听不懂魔话,要不要我跟你去?”
  于志敏略一寻思,摇头道:“我可相机而行,人多反而不便。”
  阿尔搭儿嘴唇一动,正待说些什么,却被钱孔方轻轻一扯衣角,立又回眸一笑,停住不
说。
  张惠雅和一干女伴俱见她两人捣鬼,于志敏恰劝鱼孝、周明轩两人说话,没有留意,待
叮嘱完华,又向红霞浮动的冰峰奔去。
  于志敏一走,钱孔方便笑对阿尔搭儿道:“你要是放心不下,就立即跟我走!”于志强
急得叫了一声:“使不得!”
  秦玉鸾“哼‘一声道:”你管得着哩!“她此说不差,做伯伯的那能够管弟妇的行动?
钱孔方要走,阿尔搭儿更要走,张惠雅和秦玉鸾也要走。只有丁瑾姑知道若尽随夫婿走了,
则于志强诸人的安全更加可虑,只好默不作声。
  于志敏电掣风驰般一阵狂奔,不需多久时候,即见冰峰高耸如削,峰顶红光盘旋,红光
上方又有不少怪鸟回绕飞翔。
  他一瞥之下,已认出那些怪鸟正是前回所杀的同类,推想到冰峰里面定是老魅的巢穴。
  他曾由钱孔方转述,获知血焰剑光的厉害,但他又不能相信被血焰剑光照到便死的鬼
话。虽然如此,他仍小心翼翼停在冰峰下面,仰观头顶上那如液云一般的红霞,要找出它有
何奇异之处。
  约莫经过半盏茶时,他看出红霞里面夹有蛛网般的游丝,那些游丝带有一种暗黑色。再
则那片红霞似实似虚,飘浮不走,到底是什么东西,毫无方法察细。
  忽然问,半空中“嘎——”一声长鸣,想是怪鸟已经发现有人到达峰下,因而发声示
警。只见群鸟如一阵冰雹急冲而下,数不清的巨影疾扑于志敏的头顶。
  于志敏何尝将怪鸟放在心上?但在近敌的时候,不容先暴露自己的位置,一见鸟群疲冲
上来,急拔绿虹剑向冰山一挖,立即掘成一个深穴,钻身入穴,静观变化。
  那伙怪鸟分明看见有人,不料即将到达,忽又失去踪迹,不禁高声喧噪起来,胡飞乱闹
一阵,竟向最先发声示警的同伴围攻,霎时血雨纷落。在几声哀鸣中,那只怪鸟已被啄得无
完肤,委顿地上。
  于志敏心想:“好啊!找不到敌人,就自相杀,我不教你多死几个,也显不出本事!”
  他一缩身躯,将头脚倒转过来,探首穴外,抓起一把碎冰以生蝉法向鸟群打去。
  那伙怪鸟本已训炼有索,寻常兵刃暗器休想能够伤它,无奈于志敏所用的是透明的冰
屑,隔远看不出,待发觉劲风临身,已经躲避不及,登时被打得身上发痛,还以为是被同伙
所啄,恨得互相打作一团。
  于志敏躲在冰穴里面,欣赏自己的杰作,并也在暗里好笑。
  但是,在鸟群自相残杀的时候,冰蜂顶上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怪哨,群鸟立即闻声高
飞,又盘旋在红霞之上,只剩下不少伤鸟,在地上扑翼哀鸣。
  于志敏灵机一动,心想这怪鸟既敢冲破红霞,谅与其血质有关,当即将鸟尸拖进冰穴,
剥下鸟皮,将鸟头载在头上,鸟翼挟在臀上,附壁登峰,藏身在红霞里面。但觉红霞压力万
钧,与水力几乎相同,不由得暗自奇怪起来。
  但那红霞既不能伤人,何妨趁机看个明白?他由冰峰俯瞰冰谷,只见一块数百亩起不平
的谷里,琼楼玉宇,密如街市,虽俱是凿冰而成,亦极见鬼斧神工,不比寻常。屋宇外
的!”场,人兽纷杂,怪鸟翻飞,想是正在操练其一种阵式。
  于志敏察看良久,习看出由得那些怪鸟疾掠,翻腾,俱是四四之数,每四只联为一组,
每四组联成一阵。
  怪兽的纵横驰骤,却是每十二只为一波。
  于志敏利用韩信点兵的算法。将谷中的人、兽、鸟,俱算得不差分毫。约有炊许时光,
忽见一道红光升起。顷刻间化作一阵红雾遮住全谷,看不出任何事物。
  若换上别人遇见这种情形。或因无物可看,废然而返。但于志敏反认为他既不能见敌,
敌也不能见他,一纵身子,竟凌空而下。
  那知脚尖尚未沾到地面,忽闻一声怪笑,同时即感到一阵劲风罩落当头。
  对方在漫天红雾中,居然能看出有人进谷,于志敏不禁骇然。但他到底艺高胆大,又精
细过人,就在惊讯初闻的一瞬,一扭腰肢,斜坠往五丈开外,反掌向上一条,“蓬”一声
响,卷得红雾滚滚而起。
  虽仅是一掌相交,于志敏已察觉对方功力并不太弱,急拔出绿虹剑,一个“麻姑献寿”
向上一挥。
  对方不料入谷这位少年出手如电,而且他不能在空中转身闪避,怪啸半声,即被剑挥成
两段。
  于志敏杀了一名敌人,心知对方怪叫的结果,定招来不少同党,但又不甘心一无所获。
一瞥坠下的尸体,只见那人青筋满面,红胡飞扬,眼上横戴着一付眼镜,镜后面一双巨大的
环眼,尚未闭下,凶睛闪闪泛着蓝光。
  他灵机一动,想到那人能在雾中见物,莫非那付眼镜作怪,一步抢上前去,夺下眼镜向
脸上一戴,果然三四十丈之内的事物,尽收眼底,不禁大喜道:“这付怪镜比破雾的鳗珠,
好得多了!”
  他眼力本已超人,再戴上一付透视重雾的眼镜,更是如虎添翼。别人戴这付眼镜,不过
透视十丈方圆,他却能够多透视几倍。
  这时,他已看见四周有戴着眼镜的人向身前奔来;看那些来人低头向地,敢情不能看出
多么远,一纵身躯扑向一面,绿虹剑同时一扫。
  那伙魔党只觉得一道疾风掠到,还未看清究竟是何物作祟,已被剑锋透体而过,尸身同
时倒地。
  于志敏见那些人糊里糊涂送死,又犯了他那顽皮的天性,心想何不多杀几个?但见他身
法如风,一溜就是十数丈,东一剑,西一剑,每一剑扫去,定有六七名魔党倒地。落在后面
的魔党,见好端端地,前面的同伴已经横尸,惊得立即纵声狂啸,但他啸声未歇,又绎他同
伴血染寒冰。
  玄冰谷原是仗倚这片红雾保障安全,不料反被于志敏利用这红雾杀得他尸骸枕籍。
  主持红雾的魔头但见雾中惨叫,哀啸,急将红雾一收,即瞥见一条披有熊皮的身影挥着
绿光,扫向自己人身上。那道绿光一闪,自己人即身断头飞,不禁骇然将一枝响箭射出,然
后掷出一颗鸟珠,“叱”一声巨响,冰地陷成深窟,四周的山峰也震得摇摇欲倒。
  于志敏灵机一动,将夺自群魔身上的弹珠,用重手法连续掷出,“蓬蓬………”一阵震
天巨响,震得谷内人奔兽走,屋倒楼崩。
  四周的冰峰经这一阵撼动,起先是吨吨作响,跟着便是一座座倒下,每一座冰峰倒塌的
时候,俱发出极大的响声,并且有烈烟和浓烟自地底冲起,虽然烈烟一闪而逝,但亦显见极
大的威势。
  埋葬,埋葬,无数巨魔未及夺门而出,已被自己的“琼楼玉宇”埋葬在万古坚冰之下。
有些能走出屋外的魔头,也多数被塌下来的冰峰压得它变成肉饼。只剩下一二个武艺最高魔
头,脚踏碎冰漫空飞跃,虽见一位身披熊皮的少年悬空屹立,但在各顾性命免葬冰底的情形
下,谁也分不出闲暇去寻人搏斗。
  红雾尽敛,赤气全消,老魅多年经营作为发号施令的魔宫,顷刻间深埋在数百丈的冰
下。四周尖削如笔,平滑如镜的冰峰,也变作秃顶的冰。一切都变了,变得那样迅速,变得
那样突然,严格地说起来,仍然是老魅自己埋葬了自己。创建那么多魔宫,魔弹,结局是自
食其果,而毁掉魔宫。
  整座玄冰谷已经改观,盘旋在红霞上空的怪鸟,已被山崩地裂的突变,惊得四数高飞,
再不留恋这位废墟,也不再被魔术伊咱红窿控制它的行动。
  所有秃顶的冰丘,只有近处几座还零星站着几位身躯高大的魔头,他们仍然胆战心惊,
瑟缩在一起,互相向他同伙询问方式这椿灾害的由来。
  究竟是地震,还是天坍,也还是外敌来侵,引发谷中窖藏已久秘宝?
  这对起魔头正在呶呶不休的时候,在一座较高的冰丘上怒发出一声怪啸。虽然玄冰谷已
成陈迹然而老魅的声威,仍可震慑这群魔党,使他们不敢不急急忙忙向怪啸的冰峰奔去。
  于志敏本来打算进玄冰谷暗察形势,给这群魔头捣捣蛋,那知居然事出意外,一座以禽
兽为护卫,以冰峰作围墙的玄冰谷,顷刻间竟被爆炸夷平。
  谁能相信玄冰谷是恁地脆弱?然而事实放在眼前,又不容得不信。于志敏当时见全谷下
陷,冰峰齐倒,只道自己走错了地方,否则,决无这容易的事,待由那声怪啸,发觉对方的
功力与自己差不多少,才想到若非玄冰谷,那会有这等高手。
  他艺高胆大,见群魔向啸声发来的冰丘飞集,也一展身形,飞向那处冰丘。
  要知这时剩下来的虽然人数不多,若非他们艺业高强,怎能逃得过冰峰的埋葬?于志敏
服饰与众不同,早被群魔看在眼里,老魅遥见一道白影疾如流矢向他激射,大喝一声,周身
放出一团红光,群魔闻声回头,挡着于志敏的去路。
  于志敏瞥见这群魔头的装束几乎完全相同,人人遍体红光缭绕,手上持有异样兵器,生
怕不明就里,着了人家的道儿,大喝一声,绿虹剑一插,舞起一团绿光,护身进击。
  绿虹剑一起,冰丘上忽然厉喝一声:“你是什么人?”这是于志敏进谷之后,第一回听
到的中州话,不觉微微一怔,旋即回答一声:“冰原之神,猎熊童子!”
  那人桀桀一声怪笑道:“原来是你这小捣蛋在捣鬼,什么猎熊童子,以为我不知你是龙
卷风不成?”
  于志敏嘻嘻笑道:“看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少爷猜你定是玄冰老魅!”
  那人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又是一阵怪笑,然后冷冷道:“你这小捣蛋捣毁了冈底斯
山,又诱叛了完达山的东北总坛,也该见好就收,居然来到玄冰谷,难道不怕血焰剑厉
害?”
  于志敏正不知天王庄因何被毁,忽听老魅说诱叛东北总坛,蓦地想起敢情老魅利用女贞
子监视东北总坛的事被魔头察觉,以致引起火拼,否则,天王庄何致毁尽一旦,顿时见他一
并栽向自己头上,不禁好笑道:“何止这些小事,你这玄冰谷还不是被毁了么?”
  老魅忽然一声厉啸,一团红光随声而到。
  于志敏知道那团红光定是血焰剑,这枝魔剑是否有粟亚所说那般厉害,不得而知,但只
见老魅动手挥舞,红光竟能自动护身,料是一种剑气凝骤而成,甚至还是腐尸余气所炼成的
毒剑,当下不敢怠慢,大喝一声,绿虹剑一指,二丈四尺的寒光疾点向电射而到的红光。
  老魅的艺业果然精绝,在这电闪的刹那,双臂向上一扬,身子竟如一匹红练,由于志敏
头顶一道越而过。不但避开一剑,并于飞越的瞬间,一蓬红雨当头洒落。
  于志敏一剑落空,立见红光耀眼,左手急劈出一掌,身子一栽,向右横飞十丈开外,恰
遇一名红光绕身魔党由右方进击,顺手又是一剑扫去。
  这一群魔党俱已将血焰剑炼成,所以能够御气行空,捷如飞鸟,见于志敏一剑挥来,身
子一闪,立即飘出丈余,但绿虹剑芒长达二丈四尺,芒尾过处,一具高大的尸体登时栽下。
  群魔亲眼见到同伴死在绿虹剑下,惊呼一声,各自超越不前。
  老魅真想不到这群“食君之禄”的手下恁地脓泡,气得怪眼一睁,凶光暴长,也不知用
的是禽言还是兽语,只听他大声咆哮一句,群魔立即都纷纷上前,剑光、刀光、杖影、鞭
影,化作一墙红墙,将于志敏围得水泄不通。另有几名魔头除了一手持着刀剑之外,另一手
却持有一种与“穿魔管”相似的兵器待机而发。
  于志敏固知群魔不肯干休,但因把冰谷毁得过份容易,方才一剑又轻易杀死一魔,更不
将敌人放在心上。只听他一声朗笑,绿虹剑即化作一个绝大的圆球,将十丈以内的地面,连
带上空俱罩得不见冰雪,然后以奔雷之势?圈定一面疾扑。那知玄冰老魅这魔阵岂同凡响?
于志敏剑尚距当面魔头三四尺,那面的魔头忽向两旁一分,魔头身后持有“穿魔管”的同党
忽将兵器一伸,“丝——”一声响处,十几股长达十丈的火舌立即向于志敏身前飞卷。
  于志敏骤遇此变,大吃一惊,但他去势太速,要想收势上跃,决来不及,大喝一声,左
掌一推,发出一股猛烈无比的劲风,硬生生将火舌打得向上飞卷,自己也籍反撞的风力,将
身子往下一沉。
  他脚尖甫达地面,身后又“丝——”一声响,十几条火舌立即卷到。接着就闻老魅吆喝
一声,四面八方俱是蓝色的火舌伸来,立即化作一片火海。要想冲出老憋这座魔火大阵谈何
容易?
  于志敏虽未被头一道火舌烧灼,但因距离已近,当时感到奇热无比,心知这种魔火并非
凡火,只要一被近身,那怕不被登时烧成灰烬,这时已落进火阵的核心,不由得暗自叫苦。
  但他到底身怀绝艺,虽在十分懊丧中,仍然不慌不忙将周身罡气运入剑掌,傲然一声长
啸,即将师门最高绝学中“悟”
  字剑法施展开来,但见长长的芒尾之外,一团青蒙蒙的光雾随剑身矫若游龙般往还激
荡。竟将魔火远拒在光雾之外。
  于志敏见师门绝学果能抵御魔火,不禁暗喜道:“我就仗这一枝剑,那怕还冲不出
去?”不料他才动念上前登时觉得那魔火竟是随身进退,又是大吃一惊。
  玄冰老魅却在魔火外面桀桀怪笑道:“小鬼头休以为一枝宝剑就能挡得住我这天地间的
真火,若不快丢剑讨饶,我一发动起来,你身边的真火燃煤也同时并发,只怕就要变成灰烬
了!”
  俗话说:“水火无情。”,若果老魅真要发动空间的火煤,确令人防不胜防,但于志敏
何等人物,老魅要弃剑讨饶,怎生能够?
  厮杀的地方,脚底下是万古寒冰,与及冰峰倒下来的冰块冰屑,虽仅半刻时光,但魔火
热度极高,不但将表面一层碎冰蒸化成水,并且化成热腾腾的水汽。
  本来水能克水,但在火旺盛的时候,水汽反增火力。沸腾的水汽,更令人间得难受。
  于志敏初见冰化成水,正在暗喜道:“只要冰雪尽化,那怕我不能从水里遁出?”
  不料心念甫毕,水面上已经热汽翻腾,转眼间,剑光里面尽是白蒙蒙的水汽,而且十分
烘热,譬如身入蒸笼,这才大惊起来。
  玄冰老魅见已将天下第一高手困在魔火阵中,喜得呵呵大笑道:“姓于的小狗!这回总
知道厉………”
  于志敏被火舌和雾汽蒸得周身大汗,正打算不论如何也得向一个方向冲出,以自己的轻
功专找一个方向来冲,纵使衣物烧损,未必即损到身上;纵使身上被烧起几个水泡,也不致
妨碍多少功力,总比守在八挂炉中,受魔火煎熬强过几倍。
  但在这火舌围困,热气弥漫中,看不出敌力强弱和困火的广狭,万一冲去的方向是火海
最广的一面,则身法一停,岂不被烧成焦炭?
  恰好玄冰老魅再度发话讥嘲,于志敏估计那声源相距不过二十来丈,冷笑一声,双脚用
力一蹬,剑光骤敛成线,身子随剑升空,竟超出火焰上面十来丈高。瞥见老魅正趾高气昂,
对一片四五十丈宽广的火海叫嚣,不禁又喜又怒,大喝一声:“老魅拿头来!”话音一发,
人亦随声射去。
  玄冰老魅早知于志敏艺业绝高,或能贴着冰面掠出,虽在得意洋洋的时候,仍是全神戒
备,发话中忽见一线绿光由熊熊烈焰中冒起,于志敏已脱困升空,并电射头上,急大吼一
声,手中血焰剑向上一指,另一手上的圆筒也向上一挥,“蓬”一声轻响,一个长约尺许的
棱状物竟自圆筒射出,“波”的一声化作一团烈焰挡在于志敏面前,血焰剑也变作一片红
光,发出“丝丝”的破空声,在烈焰下面混成光网。
  于志敏吃了一回亏,学了一回乖,好容易冲出魔火包围,那轻易在陷身魔阵,一见老魔
手上除了宝剑,另有一枝不知名目的怪兵刃,早已暗存戒心,待它射出暗器,急一翻身躯,
倒滚十几丈远,恰又停身在魔火阵的上空。
  那魔头见于志敏方突出阵外,又飞返阵上,真个惊喜交集,群噪一声,十几个圆筒齐向
上指,十几丈长长的火舌略向于志敏脚下。
  数名未持有圆筒的魔党也各将手中的“管”向上轰击,霎时间“砰砰……”的声音震耳
欲聋。
  于志敏因早年服过蹑空草,能够停在空中,若一动身躯,仍要坠下地面,圆筒发出的火
焰不能及远,倒也无甚要紧,最苦的还是由“管”中射出来的弹雨,才是最厉害的暗器,迫
得他挥剑如轮,将群魔发射弹丸激射往四面。但他正在艰苦支撑的时候,玄冰老魅又怪叫一
声,一团棱状物自筒口射出,掠过于志敏身旁,直飞高四五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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