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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谷狂龙》
第二十六章 蓬莱宫中日月长
方芳全身的肌肤,有一种莹莹的光彩,好似一尊白玉雕塑的杰作。
方芳全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郑雷的欲火邪念为之一扫而空。
郑雷奇异的望着方芳的玉体,觉得她在变,变成一尊美的艺术品,而缺乏灵性的生
命!郑雷伸手一摸,果不其然,方芳全身冰冷,但,不是死,确是变成了一尊裸体圣像。
这时候,郑雷反而觉得方芳赤裸含羞,想找件衣服替她遮住,但方芳的宫装,早已
不知所踪。
郑雷哭了——不,郑雷不是哭,是无声的饮泣,泪默默地顺着两腮滴到方芳圣像的
胸前。
他这哭没有生离死别的悲伤,就好象方芳真的成了神了,他为方芳庆幸,亦为自己
感伤,这流泪有喜的成份亦有寂寞的成份。
他望着“虚无谷”石碑的顶上,极沉痛的叫了一声“天呀!”他抱起圣像,接连几
个飞身,就到了石碑的顶端,他把圣像放置在石碑上。
一放即合,就好像这石碑顶上原本就有这么一尊圣像似的。
他轻轻擦拭着圣像,他缓缓吻着圣像最能表示爱意,而不亵渎神圣的部份,当他完
成这些动作时,早已泪痕狼藉了!他飞身下了石碑,落在草地上,仰望黝黑的苍穹,方
芳的圣像在放出闪闪的光芒,这山谷中似乎沐浴着她散发出的光辉。
郑雷此时是一片茫然,他神志不清,如梦如幻,如痴如呆。
按说,此时早已是夜深了,但这谷中所有的东西都在发出淡淡朦胧的光雾,有如白
昼。
而郑雷早已忘乎所以没有觉察到这些,他只是匍伏的跪在草地上,喃喃的哀诉。
又响起一阵缥缥缈缈的吟哦之声?打断了他的诉怨:“伤心千古,幽莫异路,依稀
倩女离魂处!茫茫梦境,又岂料而今余此身,化作相思泪!”
郑雷缓缓抬头,陡然惊讶莫名!
四个绝美的绿色劲装少女,不知何时肃立四周?
每一个人玉手握着一支长剑,四支剑尖都指向郑雷的颈部。
郑雷几乎只要扭动一下头,就有被剑尖划伤的可能。每一个绿衣少女,看起来有很
多地方都象方芳,但亦有很多地方,与方芳迥然不同。
郑雷仰望着碑上的圣像,静静的流泪道:“姊姊,我亵渎了你,我真的该死么?”
郑雷闭上了眼睛,大有引颈受戮之举。
等了许久,郑雷奇异为何四柄剑都未刺下?
他猛睁泪眼,精光暴射,原来四个少女,都退后一步,双手以拳平抱,仅持戒备状
态?
郑雷跃身站起,右手一抡手中摺扇,放开大步,一付凛然潇洒之慨,就向正面少女
逼去。
正面少女后退,其余少女跟着移动,原阵式不动的,随着郑雷的前进,仍将郑雷围
在中间。
郑雷截然而止道:“你们是谁?”
四个绿衣少女,没有一个人答话。
郑雷怒斥道:“你们不讲话,就休怪我出手无情了!”
四个少女同时道:“你原本就是簿幸郎!”
郑雷顿感一寒道:“何以见得?”
四个绿衣少女同时又道:“如果你多情,刚才的方芳姊姊就不会变成雕像。”
郑雷急道:“她真是方芳?”
四个少女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郑雷又道:“你们又是谁?”四个少女同声言道:“我们亦是方芳。”
郑雷一怔,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他猛然重重的击了自己头部一掌,隐隐作痛,不象是在作梦。他先还未曾注意,如
今他一连几次发现四个绿衣少女,都是心心相印,异口同声,连一个字都不错,完全说
着同样的话。
郑雷惊异,悚愕!
他朗声高叫道:“你们不是方芳姊姊!你们全不是方芳姊姊!”
四个少女响起一阵银铃似的笑声道:“谁是方芳?谁又不是方芳?天下女子都可能
是方芳,天下女子可能都不是方芳!”这种玄机似的答话,郑雷只感惶惶然不知所对。
郑雷气愤填胸,恨不能掌指齐施,杀机暴现。但是,他对这些貌似方方的女子,如
何下得杀手?
他愤愤然道:“你们杀掉我吧!”
四个少女突然变得谦恭地道:“奴婢们不敢!”
郑雷对这种惊人的变化,简直无法适应,究竟是人还是神,自己都弄不清,忽然四
个仙女般的姑娘,怎么又自称起奴婢来了?
他想:“既然你们是奴婢,其奈我公子何!”
于是,他昂首道:“你们如此放肆,难道是对待主人之礼?”
四个少女收剑而退,分立两旁躬身一礼道:“公子请!”
郑雷看看她们,从心底泛起一阵微笑,迈步而前。
他转过石碑一望无际,是一片绝美的天地!
他喜愕伫立,他觉得自己为何先前只不过一碑之隔。都没有发现如此广阔而美好的
天地?
原本放眼全是一片花树,这些花树无以名之,似乎桃李梅樱,五彩缤纷,香气袭人,
而不见一片绿叶。
树下更加美丽之极,落花铺得厚厚一层,好象瑞雪彩云,一片银色花光的天地。
不其然,在树林深处,到处是宫装少女,或坐或卧,或喁喁私语,或婉转作缠绵状。
郑雷真感到这是上天最具匠心的杰作,这一片花海中,配上这些绝美的女儿们,真
是再恰当没有了!
郑雷一股涉足花海之念,油然而生,但是他觉得如果践坏了这些落花,倍觉伤神。
于是他回顾四个绿衣少女,四个少女都盈盈含笑,似在鼓励他。
他牵袍挥袖,提气轻身,一套儒巾儒服,一柄檀竹褶扇,更显得风流倜傥,他飘飘
然的就闪入花丛中。
刚刚进入林中,郑雷不知何来一种凄然哀伤的感觉,他倚身树干上,泪潸潸而下。
他想:“我需要姊姊,我需要妈妈,我需要一个家!”
但是,他的姊姊呢?他的妈妈呢?他们都早已合郑雷而去,至今不知在何方?
他又想:“方姊姊她不是我的真姊姊,她去了不再回到我身边来了!点点相思苦,
滴滴相思泪,她知否?”
他哽咽地咬着嘴唇又想:“他们不是我姊姊,又不是我妈妈,我去到林中做什么?
难道就为了受冷落,受欺凌,受嘲笑不成?”
“天下的女子,难道都这么吝啬,她们不是我姊姊,不是我妈妈!就不肯付出真情
挚爱?”
“我恨!我恨……”突然之间,他猛然泛起极为强烈的恨意。
他擦干泪眼,两眼陡睁,凶光暴射,一眼瞧见,林中四五十个官装少女,全受惊站
起。
郑雷再也没有惜花之心,一步步杀机重重的向前退去。他此时心中全是一个“杀”
字。
他迈一步陡然发出一掌,“哗哗哗”断倒一片花树,落花飘零,树干断口处,都隐
隐地渗出血液。
他再迈一步,又连环弹出数指,所有迎指的树枝,全被飞半空,花瓣飞舞,宛似迎
风飞雪。
他迈步越慢,掌指连施间,这情景更加格外紧张,四五十个少女,全吓得花容失色,
呆立当场。
说时迟,那时快,四五十个宫装少女同时双掌推出。
风起云涌,滔滔滚滚!
掌风卷起满地落花,花雨煞如铁雨,劲风刺耳惊人,每一瓣花瓣,都等于一枚暗器,
卷起的花瓣有十丈方圆,都投向郑雷全身要害袭来。
郑雷恨极之下,又遭此刺激,杀机更加高涨,他怒极而发,挥动手中褶扇,“太上
神功”和“混元指功”,两股得天独厚的真气,陡然凝合而发。
花瓣吹得无影无踪!
四五十个官装少女的衣衫,一扫而空,一丝不挂,入眼莹晶,体态婀娜,美不胜收!
四五十个少女,吓得目瞪自呆,痴立当地。
不知是欲的刺激,还是恨的极致,郑雷痛哭失声,掌指同时因弹飞舞挥划施出。
疾电惊雷!天崩地裂!狂风巨刮!血肉横飞!
转眼间,四五十个赤裸少女,全被炸裂得肢体不全面貌全非,鲜红的血,洒在花瓣
上,显得更加红得惊人!
残肢断体,肠肝肚肺,头盖青丝,树上触目皆是!
郑雷“蹬”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象是极度悲愤后的倦怠,又好象是极度兴奋后的疲乏。
他眨眨眼,他觉得自己刚从梦境中走回现实。
他觉得自己时而爱,时而恨,时而欲,时而情,他不知道谁才是他的真心人?他茫
然了!
一切依旧,断树残枝,尸体狼藉,全没有了,四个斜插宝剑的绿衣少女,笑盈盈的
站在郑雷面前,好象根本未曾发生过的事情一样。
四个少女齐齐施礼道:“公子请起!”郑雷这才感到,自己坐在地上这多难为情,
一抡褶扇,轻轻跃起道:“姑娘带路。”于是四个少女排成两列,步伐一致,缓缓前导。
穿过树林,钟鼓齐鸣,又是一片巍峨壮哉的天地。
出得花树林,前面百丈处,一道红光高耸云霄的万仞宫墙,迎面傲视而立。
高墙后,如山峦起伏,重重叠叠,一座座宫殿屋脊,翠角飞檐,好似昭阳殿,又好
似蓬莱宫,一望无尽。
这巍峨的宫殿,有这一道高墙相隔,就无形中增加无限神秘之感。
这墙后是什么所在?从这宫殿重重看来,至少可以容纳数千人,难道这谷中住有如
此之众,而却没有一个男人?
郑雷随着四个少女,继续前进。
到了万仞宫墙边上,四少女突然停止不前,转身一福道:“公子请。”
郑雷愕愕的望着她们,犹疑不定。
四少女又同时道:“宫中奴婢等未奉命,不敢擅进。”
郑雷仍然愕愕的望着她们,他在想:“这四少女每次都是一齐讲话,而且丝毫不错,
她们就是受过训练,她们事先怎么知道讲这些话呢?”
郑雷灵智一闪,右手褶扇突然在左手心中一击,不禁“啊”了一声。
惊忖道:“这不是‘一唱百和’的绝门武功么!”
郑雷不由“蹬蹬蹬”的后退三步,心中暗暗震惊道:“如果此人还在,就住在这谷
中,前进必然送死,要想全出身谷,恐怕就难于上青天了!”
但是,郑雷在四少女睽睽注视之下,又不好意思拔腿开溜。
四少女似乎亦看透她的心事,虽然没有拔剑,但已经站成包围形势。
郑雷一想:“是福不是祸,是祸逃不过,我到底看看,这魔头遁迹这谷中,还有什
么阴谋诡计不成?”
他扫视万仞宫墙一眼,墙高十余丈,并无门可进。
男子汉大丈夫,焉能畏缩,但这十余丈高的墙,中间绝无落足藉力之处,除非一跃
登顶,别无他法。
郑雷灵智一闪,他想起鄱阳湖中“神龙行云”的奇异身法“浮光掠影”,他潇洒的
向着四少女淡淡一笑。
他微微一作势,快逾惊鸿,“嗖”的一声冲天而起,陡升数丈,在空际快速地环绕
两圈,抖袍挥扇,人复又从圈中心腾空冲起。
如此三次,郑雷已卓然站立墙顶,低头睥睨四少女,摇手作招呼状。
然后郑雷倏然转身,向宫中望去。
宫门深闭,高大庄严,虎头钢环,灿灿生辉。郑雷跃身宫门画脊上,越宫门大约是
一座“憩殿”,单此“憩殿”就占地一二亩,可见此宫城之气派,较之皇宫有过之而无
不及。
过“憩殿”就是一望无际的宫国,园内琪花瑶草,不啻神仙境界。
贯通园内的,是一道九曲回廊,雕梁画栋,朱红栏杆,蜿蜒二三里。
郑雷跳下屋脊,循着回廊缓缓前行,美景当前,然而郑雷始终觉得若然若失毫无生
气。
原来这园中一片沉静,死一般的沉静,不但没有鸟语虫鸣,连一样代表活泼生命的
东西都没有。
郑雷心中不禁有阵阵凉意,寒毛直竖,全身直发鸡皮疙瘩。
他周身抖动抖动,抖落心中的怯意,挺挺胸,迈步前往。
走尽二三里回廊,就是一道跨越荷花池的画桥。
桥分三洞,玉石为阶,朱漆为栏,凭栏倚立,只见池中翠盖紫裳,清莲朵朵,池水
碧清见底,然而却不见一条游鱼。
郑雷不禁惆惘,心头又无端泛起阵阵忧愁,他垂首漫步过桥,又是一道蜿蜒的九曲
回廊。
他信步前进,陡觉寒风刺骨,冷气袭人。
他抬头瞬目,骤然大惊!
桥的这面,与桥的那面,简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天地。
前面是风光旖旎,欣欣向荣,但这儿却是冰天雪地,草木凋零,入眼尽是一片白茫
茫的雪地。
在雪地的尽头,远远看去,好象一幢玩具形的五彩宫殿,使人有迷幻的感觉。
回廊至此为止,白雪掩护下,显得有无限神秘,郑雷踌躇不前。
先前在宫外,看到殿宇重重,难道都是幻景?
前面巍峨庄严,俨然仙境,而现在却是一片荒凉,宫殿矮小超不过一丈,宛似魔官,
又好似鬼魅世界!
郑雷突然想到,刚才四个少女称他为公子,这宫中必然有个娘娘,难道这魔头自称
娘娘,就住在这前面小魔宫中不成?
这魔头已经是百岁上的人了,难道她还未死?
活人住在这毫无生气的官中,难道这妖魔还能耐这孤苦零丁的岁月?
郑雷越想越神奇,越想越有一探究竟的心理,他身形骤起,飘行而前,踏雪无痕,
一下就飘出三丈余远。
郑雷刚飘身而出,突然暴退回到回廊。
狂风飞雪,阵悲号之声,随风而起,闻之令人毛骨悚然,畏惧不前。
悲号声中,又夹杂着一阵刺耳的锐啸,倍觉惊人!
但回郎中风平浪静,连满天狂卷的白雪,亦一粒不飞入回廊,郑雷连衫角亦不飘动
一下。
在悲号中,又响起阵阵惊人的呼叫:“年轻人!你难道真敢越雷池一步,去魔宫送
死不成?”
郑雷一惊,他把前面玩具形的宫殿,在心中比拟成魔宫难道那真是魔宫不成?
“娃娃!你明知故犯,你真愿为魔头献出你的生命?”
“死死死死!杀杀杀杀!这就是魔头要加诸于你的报复!”
“她恨,她恨普天下所有的人,年轻人!她血腥的罪恶你难道不曾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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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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