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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刀亭》
第十八章 鬼使神差
杜天林在花阵之中,只觉四周黑暗一片,不见天日寂然无声,他静坐了一会,也不知阵
外那那两人斗得如何了。
又过了约莫有一盏茶时分,杜天林实在有些忍耐不住了,他缓缓站起身来,四下环顾,
却是目光不能及远。
他对阵法变幻研究甚深,自知其中厉害,是以足下不敢乱行移动,只是双手摸索。
过了好一会,双手接触的都是些花枝树木,心想此时蓝天一碧,在阵中竟然伸手不见五
指,这阵式奇幻之处的是不凡。
越是待延长久,越觉好奇心加强,忍不住伸手入怀,摸出随身所带的火具迎风晃燃了。
一道亮光一闪,却只能看见周围不及一丈方圆的地方,加以树林丛生,光线不能不能及
远,仍是显得黑乌乌的一片。
杜天林定了定神,四下细细察看一阵,越看越觉奥妙,他心中所知阵法变幻极广,只觉
这座花树式布置得甚为细致,不过大致上却仍然依照一般门道。
他细细看了数遍,开始缓缓移动足步,向前方直行而去,一直走到一株花前,向左方直
转,才行数步,只见光线一暗,眼前情势大变。
杜天林微微吃了一惊,又停下足来看了一阵,再向前行走,这一次却是直行无碍,一直
走了十几步,分明前方有花树交陈,但走到身前却又通行无阻。
杜天林越走心中越是吃惊,在心中所思,这阵式不外乎是数种奇门演变的集合,若洗每
行数步便有阻碍反到简易,但如此直行无阻却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走了一会,索性下定决心一路走到底,看看究意是如何变化。
决心既定,足下加快,走了一会,估计至少已走出二十余丈的距离,却仍是不见尽头,
杜天林想了一会,弯下腰来在地下用手挖了一个浅坑,将泥土堆在一旁,然后施开轻功疾向
前奔。
他的身形如箭,笔直向前奔去,走了约有半顿饭功夫,手中火摺已燃去一半了,只见前
方不远处赫然是个浅坑,一堆泥土,果然不出所料,自己又回到原地了。
杜天林长吁了一口气,收住足步,心中暗忖道:“原来这是个迥旋阵势!”
这迥旋阵势在阵法中较为复杂,但杜天林不是不知,只是这座花阵从外表看来怎么样也
不像内蕴迥转的门道,是以杜天林左思右想,一直没有想到这一头来。
杜天林沉吟了一会,这一下心中已有了个大概,这座花阵乃是集合多种奇门阵势自行交
会而成,那老者能布出此阵,对阵法一门所知必然甚为广博,自己若是要想走出此阵,非得
将其中每种变化一一看出想透不可!
他这两度奔走,心中对这座花阵已产生极大兴趣,一心一意想法要能奔得出去,反倒将
若是奔出阵去如何应付那罗仙子的迷人箫声之事给忽略了。
大凡一人对某门事物有很深的研究,若是遇上此门的难题,必会立即滋生出极大兴趣,
千方百计地设法总望能将它解决出来,此刻杜天林便是如此,他索性盘膝坐了下来摒杂念,
一心一意苦思想。
杜天林对阵法门浸淫甚深,方出道之时便曾助少林僧人破解狼骨唐泉所布的奇门古阵,
他想了一顿饭的功夫,总算想出了大概眉目。
但他为人谨慎,仍是静坐思索,一连好几遍将路线都已想透,这才站起身来。
这一会他每走十步便停下来思索一会。并且不断左右四周细心观察,是以行走得甚为缓
慢。
只他突左突右,有时绕着数株花木反覆行走,却是越走越远。
约摸走了有一盏茶功夫,终于来到一大丛花木之前,只见那花丛隐约形成三堆,左右分
开。
杜天林一见那堆花丛,斗然间面色大大紧张,双眉深皱,赶快停下足步。
他心中有数,这里乃是全阵的关口,他是最为凶险之处,若是一步行错,不但重陷困
境,而且也许会产生各种幻境,自己心神立将受伤。
他行如此长久一段距离,沿途过这阵式虽有不少明了,但这最后一个关口却是见所未
见,只能依照一般布阵常理相推判,自然把握较少。
他仔细看了一会,又再坐在地上,心中暗暗忖道:“这老者此阵极是复奥,包罗万象,
尤其是这最后一关,多半是他自己所创,见所未见,我若想出阵而去,非得和他布此时有相
同的思路不可……”
他潜心思索各种可能,依凭胸中所学,以及这阵式的—惯路线,想了半个时辰的功夫,
面上露出平静之色,呼地站起身来,向左方一对花丛直行而去。
走了五六步左右,来到花丛之前,杜天林微微一停身形,忽然一举击向那花枝之上。
那花枝被击向左右分开,杜天林一闪身直入花丛之中,向前疾冲五步,然后向右左方一
移身形,呼地跳出花枝,只觉眼前一亮,天光直射而下,清风拂面飘来阵阵花香,杜天林大
大地松了一口气,终于被他脱阵而出!
杜天林抬头望着蔚蓝色的天空,心中大感畅快,只因自己又解决了一个极为复奥的阵
式,他望了一会,忽然想起那罗仙子与老者相会之事,这时才感到自己并未听见那迷人心魄
的箫声。
他此时虽然仍旧置身在花丛之中,但已可看见四周景物,当即下望去,只见西方空地不
远处站着两人,正是那罗仙子及老者。
杜天林注意那罗仙子已将玉箫垂置手中,并再行吹奏,却见那老者迎面而立,面上微露
笑容。
杜天林看了一会,心中暗忖道:“看来这两人似乎已经讲和了?”
忽听那罗仙子的声音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去一——”
老者略一沉吟道:“那姓杜的小哥儿困在花阵之中也已将近一个时辰,可将他闷坏
了。”
罗仙子轻脆的声音说道,“那花阵真有如此厉害么?”
老者道:“他在花阵之中与外相隔,不见天日,不闻声息,若是忍耐不住四下乱闯进入
死门,还会受到伤害。”
罗仙子微微笑道:“这花阵是你平生得意之作,但终有一日会为人所破……”
老者双眉一皱道:“此言差矣,除了那人以外,老夫以为天下再无第二人有此能力一
一”
罗仙子微微一顿说道:“你是说那狼骨唐泉么?”
老者重重点了点头道:“世传唐泉无事不通,这奇门遁甲之术他也了如指掌,想必除他
之外,举事再无能人。”
罗仙子嗯了一声,微笑着说道:“只怕万一。”
老者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倒是杜天林听得暗暗好笑:“那—日我穷竭心力破去唐泉的古
阵,今日又走出你的花阵,若是说给你听包管你不肯相信!”
这时,只见罗仙子顿了一顿,忽然大道:“说实话,你这样对付那姓杜的少年,究竟为
了什么目的?”
老者面上神色沉重无比,摇摇头道:“此事太过重要,是以老夫不惜大费手脚。只望他
能说出这许多年来老夫一直渴望知晓的事!”
罗仙子啊了一声,杜天林在花阵之中听进耳内,不由吃了一惊,却是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意思。
老者停了一刻又开口说道:“仙子你动手吧,咱们不能再耽搁了。”
罗仙子望了一眼,点了点头,右手平平伸起,玉箫斜斜推出,呼地点在老者右肩之上。
老者闷哼一声,身形一晃坐倒地上,罗仙子望了他一眼道:“够重了么?”
老者似是甚为疼痛,勉强地点了点头,那罗仙子又等了一会,低声说道:“那么我先走
了!”
老者嗯了一声,罗仙子反过身来,身形一飘已到五丈之外,不消几个起落已消失在山林
中。
杜天林在阵中看得一清二楚,他只觉头皮发冷,心中怦然跳动不止,原来老者这一切都
是预先安排好的。若非自己好奇非走出花阵不可,正巧听着这一段话,否则自己岂不完全落
入那老者的圈套之中。杜天林只觉头脑之中一片混乱,他虽聪颖过人,但究竟初入江湖,这
等巨大阴谋乃是首次遇见,一时间心头泛寒,不知所措。
这时那老者缓缓站起身了,一步步向花阵行来。
杜天林心中一惊,暗暗忖道:“他一定是要走入花阵带我出去,我得赶快走入阵中,装
作被困已久的模样,瞧他如何说去。”
他赶快绕过花丛,左右一阵斜行,已困在花阵中央,深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忖道:“此
刻乃是重要关头,杜天林啊杜天林,你非得力持镇静,不动声色,好好地探探那老者的底细
不可。”
他想到事情的经过如此,真是天赐良机,他左思右想只觉思虑纷杂,慌忙运气调息,好
一会才平静下来,只听老者沙哑的声音已在远处响起:
“杜小哥儿,你在哪里?”
杜天林放平声调,缓缓答道:“晚辈在此。”
老者绕了两圈已来到跟前,这是困在阵中,目光不能及远,杜天林看不清那老者的面
色,只是开口说道:“前辈这花阵好生奇妙,居然不露天光,不传声旨,真是闻所未闻。”
老者嗯了一声,沙哑着声调说道:“小哥儿快跟老夫来。”
杜天林站起身来,只觉老者—手伸在身前,自己连忙握着,随他—同前进。
那老者手臂不断颤动,杜天林略一沉吟开口道:“前辈受伤了么?”
老者吁了一口气道:“咱们先出阵再去说。”杜天林不再说话,心中暗暗盘算等会说话
的方式,那老者对自己所布阵花阵自是熟悉无比,不到一盏茶功夫已走到阵外。
杜天林呆呆地望着四周,像是许久未曾见到天光的模样,过了一会他才回过头来望着那
老者。
只见老者面色苍白,双臂微微发抖.杜天林吃—惊,大呼道:“前辈,你怎么啦?”
老者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杜天林急伸手扶着老者,急声问道:“前辈,你内伤很重
么?”
老者微微颔首说道:“右肩上中了阴柔之力,此刻已有力不从心之感。”
杜天林惊道:“那个与前辈相约吹箫的人现在何处?”
老者摇摇头道:“老夫今日遇着大对头,她已离去了。”
杜天林顿了一顿缓缓说道:“前辈可是伤在那吹箫人手中?”
老者点了点头道:“老夫以内力相抗他的迷魂箫音,万万不料他在箫声未绝之时犹有余
力掷出玉箫点中老夫肩胛,以至阴至寒内伤及老夫内腑……”
杜天林急问道:“前辈功力高绝,岂会……”
那老者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老夫心未甘,拚着内伤发出内力遥遥击中她背宫穴道,她
也再无力更进一步,是以带伤而去。”
杜天林啊了一声,面上又惊又怔,心中却暗自忖道:“错非今日鬼使神差,让我听见他
俩人的对话,否则一定为他之言所欺,只不知他宁受内伤之苦诓骗于我,究竟是居心为
何?”
他心中转动,这时老者气喘加剧,似乎忍耐不住的模样。
杜天林缓缓伸出右掌,触在老者背心之上,微发内力,他此刻蛇毒未拔,虽然已休息甚
长,内力仍是聚集不绝,仅能发出三四成功夫。
只觉老者体内脉经跳动,果是受伤不浅,杜天林试了一阵,内力不能运用真纯,不由叹
了一口气道:“晚辈内力提聚不起,否则当可助前辈一臂之力,前辈内力渊深无比,也许可
以自行疗治内伤?”
老者面一神色沉重无比,他吁了一口气道:“此刻那阴寒之气被老夫用气逼止不发,一
时之间或许尚无大碍。”
杜天林微一沉吟说道:“这也不是办法,前辈总得设法速行自疗不可。”
老者叹了—口气,嘴角一动,像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杜天林心中暗思:“这老者显然内伤不轻,果是番苦肉之计。但不论如何,他救制我蛇
毒在先,我总得设法相报才是。”
他虽明知老者受伤之举另有用意,但此刻只想将之疗愈再说,想了—刻,又举掌试着运
气。
老者坐在地上,望了杜天林一眼,只见他勉强提气,脑门上全是一颗颗的汗水。
老者摇了摇头道:“小哥儿别试了。”
杜天林废然吐出真气,老者接着又道:“那至阴至寒之力,乃是失传已久的一种古怪功
夫,寒毒附骨而生,你若运功助老夫散气,寒毒知凝而不散,终是无用。”
杜天林怔了一怔道:“世上竟有这等功夫,晚辈怎地闻所未闻?”
老者嗯了—声道:“这种功夫叫做‘九绝寒风’,失传已久,老夫虽风闻那对头修练此
功,却万万不料已到了这种气候,出手得以伤人,若是领悟至颠,真是无坚不摧,防不胜
防。”
杜天林道:“如此说来.前辈此伤……”
老者插口道:“看来非得借重药物之功不可。”
杜天林问道:“那药物为何?甚为难求吗?”
老者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有一种‘青砂叶’,大热可散阴寒。”
杜天林略一沉吟道:“等晚辈同伴回此后,晚辈立即出谷寻找此物。”
老者微微一笑道:“那倒不必如此焦急。”
杜天林微微一怔,老者望了他一眼缓缓说道:“青砂叶药性极烈,每次仅能服用极少
量,药性缓缓蒸散寒毒,欲竟全功至少也须在三个月之后。”杜天林啊了一声,忍不住脱口
说道:“这九绝寒风竟阴毒如此,威力之强,好像没有任何一种功力能与之相较。”
老者微一思索道:“那倒未必。”
杜天林忍不住不住好奇道:“愿闻其详。
老者缓缓说道:“长白先天气功有护身之功,九绝寒风袭之不透,交手之际稳立于不败
之境……”
杜天林啊了一声,只听老者又继续说道:“那先天气功要练至护身之功,已是上品之
境,除那郭以昂外,恐怕再无第二人能臻此境。”
杜天林点了点头,老者又道:“只是长白天气功仅有自防之力,却无破敌之功,世上还
有一种功夫专门破解九绝寒风……”杜天林紧接着问道:“能否拔出前辈体内寒毒?”
老者微微一笑道:“少林至阳‘擒龙心法’,专克九绝寒风,只可惜少林自四十年前掌
门虚位之后,擒龙心法再绝之于江湖……”
杜天林听他提起少林,立刻联想到那与唐泉周旋的方丈,也就是在古庙中力震枯木大师
的和尚,想少林有这等人物,果是武林正宗,佛门心法浩翰无边,这擒龙心法未必便会失
传。
他心中飞快的思索,那老者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只是听说二十年前少林高僧将擒龙心
法外传,武林中才再有出现。”
杜天林见自己心中所思果是不差,不由噢了一声开口问道:“佛门心法会外传武林人
物?”
老者点头说道:“只是这个武林人物非同小可,便是那人称金刀谷三木的!”
杜天林斗然只觉心头巨震,金刀!又是金刀!那老者有意无意之间看了杜天林一眼,又
继续说道:“可惜谷三木昔年远征西疆一去不返,那擒龙心法到今可能是当真失传于世了,
是以老夫身受此伤,非得借重药物不可!”
杜天林仍觉心中狂跳不已,他勉强仰止住震惊的神色,心中暗思,“那谷三木原来与少
林寺有关连,难怪那少林方丈也在寻找金刀下落。”
他转念又思:“好在我背上金刀已用白布缠扎得当,否则必将到处若事,盖世金刀昔年
名震天下,二十年后一柄金刀所至,仍是风起云动,这等威名真是不可思议。”
他心中思索,那老者微微叹一口气道:“咱们不必多说了,只是老夫有一事原本不愿说
的,现下情势急变,老夫且先说与你听……”
杜天林怔了一怔,他想不出那老者有何事要说给自己听,连忙说道:“前辈请说。”
老者道:“你所中的蛇毒叫做‘毒线儿’,这种蛇毒散走四胫,除了可以用白根草拔毒
之外其实还有一法可治……”
杜天林忙道:“前辈请赐告,若是晚辈能恢复功力,无论如何也要去寻找那‘青砂叶’
配方治那寒毒一一”
老者微微一顿说道:“此法极为危险,一不得当,立刻胫散人亡,是以老夫以前迟不说
出,再说老夫对你功力深浅仍不深知,你知你在胫脉将散未散之间,有否能力聚气冲通穴
脉。”
杜天林听得心中—震,暗暗忖道:“他此刻忽然提到这些,若说以前对我功力知之不深
必是托词,他以内力打通我心脉之时,一定与我护心真气相触,伸手便知深浅。若说有意伤
害于我却也不对,他千方百计花费大功夫以计赚我,决不会想错指方法要我散功而亡,此刻
忽提此法,倒教我猜不透他的心思。”
老者见杜天林迟迟不答,他自然料不到杜天林考虑重重,只道杜天林思量自己能力,于
是又说道:“老夫总觉此法太过危险,不过此刻又觉有一线希望,只因老夫知你白回龙门
下,一生所练内力专走强韧之路,忍受散脉之力最为深厚。”
杜天林心中速转,下定决心说道:“前辈请说出究为何法,晚辈勉力一为,否则两人身
负内伤,万—在有差错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老者微一沉吟道:“你自点扎宫重穴,集气于‘章门’待寒阴之觉泛及全身时立刻散功
于“五心”,忍耐全身阴寒毒流遍全身,每至心则散去一部份,如此反复数次则有所成。”
杜天林一听此法,便知果是凶险无比,而且自己所须忍耐的痛苦也必然为剧烈,但他心
意已定,认定老者不会借此伤残自己,于是略一沉吟道:“晚辈便依此行功。”
他缓缓坐在地上,开始凝气运功,那老者望了他一眼,面上神色凝然沉思,过了约有一
盏茶的功夫,斗然杜天林双目一睁,老者沉声道:“聚气内闭,自点紫宫。”
杜天林呼地一抬右手反背过来点在“紫宫”穴上,气向下沉,苦苦撑住集于“章门”。
只觉心头一闷,一股又湿又冷的感觉泛起,杜天林有想呕吐的趋向,他明知此刻须以最大忍
耐能力相抗,只得咬紧牙关硬挺。
寒阴之感越来越盛,杜天林只觉牙关打战.全身颤抖,委实难过已极,深入体内十余年
的内功根基这时发挥到淋漓尽致,真气牢牢地守聚在“章门”一分也不散开。
老者双目如炬,注视着杜天林一瞬也是不瞬,只见杜天林面上由红变白,由白转青,冷
汗直流,斗然大吼一声道:“五心向天!”
杜天林缓缓作出上乘内功“五心向天”的架式.霎时只觉寒毒在体内有流动的感觉,四
肢掌心及顶门都是奇寒刺骨、心知毒气已逐渐次次外逸。
他渐渐感觉痛苦已趋于麻木不仁,脑中反倒是昏昏一片。每当奇寒流动真气要散逸之
时,才勉强守护不动,不一会全身上下己为汗水湿透。
过了约有一盏茶时刻,杜天林只觉四肢已近麻痹,但体中难过之感却逐渐减轻,必知自
已忍耐成功,寒毒大部分已经通出体外。
他为人谨慎,此时不但不敢松气,反倒更加留运气.老者见他面包逐渐转红了,便知他
逼毒之举渐趋成功。
终于杜天林长吁了一口气,觉得已能自行驾驭真气运转自如了,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那老者面上流过一片喜色,缓缓说道:“小哥儿你内力造诣颇为深厚,体内毒线儿的寒
毒已被逼出体外,再不碍事了。”
杜天林暗中运气一周,果觉甚为充沛,心头大感轻松,忙道:“前辈此法甚为奇妙,晚
辈此时内力恢复,立刻便可动身去寻那‘青砂叶’了。”
老者微微思索道:“且慢,待老夫再想一想。”
杜天林望着他一脸沉思之色。自是不好相扰,过了一会那老者才道:“咱们在百花谷
中,若是你那姓贺的同伴自江南赶来未便必能找到此处,现在你可先到密林之中看看,计算
时日他说不定也该赶到了?”
杜天林点了点头道:“前辈,那‘青砂叶’之事……”
老者摇了摇头道:“青砂叶也不在于—日两日之间,反正即便到手,也须三个月以后才
能拨尽寒毒。”
杜天林微一思索道:“那通密林之道如何走法?”
老者道:“你沿花谷正南而行,至谷界翻过那一串的山石的入口,以后便是连绵不断的
树林,直行而去便可到你中蛇毒之处。”
他说得相当详尽,杜天林望了一望说道:“既是如此,晚辈先去瞧瞧,前辈在此……”
老者打断他的话道:“老夫等会到那边花林之中有一间木屋去静坐,你若回来便到那里
找寻便是。”
杜天林唯唯诺诺,便向南一直奔去。
他边行心中边想:“这一段遭遇实是奇怪不过,到目前为止连那老者姓名谁也是不知,
但他待我却一见如故,其中辗转道理委实难以猜测。
转念又想到贺云此刻不知身落何方,若是在密林之中能遇见贺云,立刻赶回谷中好好打
探那老者—二,现下就算有机会让自己不辞而行,自己好奇之心也不愿就此离去。
他心中暗自决定,足下已来到山谷尽头。
只见不远之处果有一串山石左排列,杜天林提口真气直奔而去,翻过石堆,果见密林在
望。
杜天林吁了一口真气,步入密林之中,只觉四周光线一黑,腐叶枯枝的味道又传了过
来。
杜天林按老者所说直行而去,走了约莫有三十丈距离,忽然一声大吼之声传到耳中。
杜天林吃了一惊,分辨传来的方向,竟是来自百花谷中,登时杜天林收下足步呆在当
地。
这了片刻,又是一声短促的吼声传来,只是比第一声要低微得多。
这一次杜天林听得分外清切,再也忍耐不住反身便向谷中飞奔而去。
他心中惊交集,足下移动如飞,不一会便奔到密林与花谷交界之处。
他心中虽急,但脑筋却仍冷静无比,来到石堆之前,并不焦急地冲入谷中,缓缓放慢身
形,四下仔细看了一阵。
只见四周静悄悄地一片,丝毫没有人踪,而谷中此刻也再无声息传出。
杜天林吸了一口气怖满周身,唿地飞身跃过石堆,只见花谷中五彩缤纷,毫无动静。
他略略思索了一阵,扬声呼道:“前辈.前辈……”
声调平平稳稳传出老远,又回至耳边,却仍无半点声息。
杜天林心中有些紧张的感觉,足步逐渐移向力才老者停身之地。
走了一会,只见花丛中露出一角屋宇,心知这便是老者方才所说木屋,他略一沉吟,闪
身进入花丛,走到木屋之前。
只见那木屋洞开,杜天林—步跨入屋中,却是没有人踪,屋中桌椅摆设得甚为清洁,不
像有人匆匆出入的摸样。
杜天林也懒得多作停留,他走出花丛,一直来到方才老者停留之处。
才一走近,心中大惊,只见老者的身形斜斜地倒在花株旁的山石之上。
杜天林大吃一惊,慌忙抢上前去,只见老者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分明方才在受伤
之后又遭人以内力击中。
杜天林提了一口真气四下扫视了一遍,却是静无人影,他缓缓吐出真气,呆呆地望着老
者的身躯,半晌也不知所措。
杜天林此时心中混淆,这突如其来的骤变,使他完全不知所措,最可怕的是究竟是真是
伪犹不能知,他原本极为聪惠。但此刻却再也想不出适当的方法来应付,只觉心中猛然跳
动,紧张之感大生.暗思此刻恐系有生以来最古怪不可思议的遭遇了。
他深深呼吸数次,企图平静内心的纷杂,这是夜风袭体,而至,透出阵阵寒意。
杜天林摇了摇头,暗中对自己说道:“这老人心怀巨密,也不知他用意何在,祸变突
起,我却不能见死不救,即令其中另有圈套也只得小心翼翼步步为营,那是以后的事.我且
运功助他一臂一一”
他心念—转,反觉安定下来,暂时之间排去杂念,缓缓上前俯下身来,—掌拍在那老者
的胸前,催动真气。
他内功甚为深厚,催动了两次,那老者身躯一动,竟然醒转过来。
杜天林吸了一口气,登时将真力又行充足,那老者双目一睁,看见杜天林的面孔,忽然
—阵气喘。
杜天林忙道:“前辈先别说话,等真气行匀后再说。”
那老者双目之中流露出一片焦急的神色,他注视着杜天林,用低微的声音道:“小哥
儿,你赶快……”
杜天林等了一会,却不见他继续说下去,忍不住接口问道:“前辈,你继续说吧!”
老者吁了一口气,真气似乎已平息了不少,他道:“敌势甚张,你—人恐非其敌,速向
南方退去……”
杜天林只觉心中一震,插口追问道:“何人下的毒手?”
老者目光一闪,似乎含有某种深意,杜天林看得怔了一怔,蓦然之间“呼”地一声,杜
天林的身形好比闪电一般转了过来,却见一黑影在身侧一闪,身边只听那老者嘶哑的声音呼
道:“他……就是他!”
杜天林大吼—声,左掌一横,猛然之间疾削而出,竟然在空中发出尖锐的呼声,却见那
黑彬身形一沉,斗然倏地疾起而去。
杜天林只觉内力被圈向左方一侧,掌上只觉一空,那人已突围而出,身形之快简直有如
鬼魅,杜天林左足猛点,整个身形如一支疾箭脱弦而出,在半空中低吼—声,左右双掌连
扬,一连打出六拳。
他一口真力打到第六拳再也提不上来。但六拳一发,只听对方一声闷哼,但身形不减,
一晃已没入黑暗之中!
杜天林身形落下地来,面上神色沉重之至,他由掌上的感觉测知那人的功力奇高,自己
拼性命之险总算伤了他一掌,想必不至远去。
这时他心中有一股强烈的好奇之心,急欲探出究竟,虽明知此中曲奥难测,但跃跃欲试
之心却是有增无减。
他考虑了一下,吁了一口气,四下打量,四周虽多平地,但树丛分布密接,如此黑夜若
藏身其中的确不易寻找。
他严静了一下坚强的心神,心想说不定许多秘密的关键便在于此,一想到此,手心之中
不自觉地沁出了涔涔冷汗。
他望了那老者一眼,终于下定决心,—步—步移动着,双目如电四下不住妇射,耳中也
全神贯住。他内力造诣甚深,此时便是五丈方圆之内叶落枝折他也能够立刻发觉。
这时一阵轻风拂过,仰首望去,只见黑云密布,丝毫没有云破月出之徵,不由暗暗叹了
一口气。
一盏茶的时刻过去,杜天林已逐渐接近丛林,这时那老者双目一启,望着杜天林远去的
身形,面上流露出古怪的神情,即令杜天林看在眼内也不能领略其中含意。
杜天林真气布满全身,蓦然之间一声锐哨之声发自东方角落之处,哨声尖锐无比,却一
发立收。
杜天林收住足步,心中暗暗忖道:“这哨声是那黑衣人所发或是另有他人?”
他这时开始感觉到自己可能已陷入了重重埋伏之中。
杜天林缓缓弯下腰来,在地上抬起了三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右手一扬,一块石头挟着吗
呜之声向那方才发出哨声之处疾飞而去。
石块一飞出手,杜天林立刻凝神倾听,他心知对方多半并未离开当场,一石块打去,对
方必要闪躲,自己便可辨出他藏身之地。
那石块呼地击在丛林之中,正好打中了树杆,然后便如同石沉大海,丝毫不见声息.也
并未有人身形移动,杜天林不由一怔,心知对方难以应付。
这时杜天林已逐渐淡忘了去搜索似已受伤的黑影,他只觉自己全付精神已陷在应忖埋伏
之上,那黑影身形快极,加之好象极工心计,杜天林隐隐地感到对手十分可怕。
他为人本极谨慎,立刻收敛起焦躁的心情,登时脑中一片冷静,双足一步步再度向前移
动。
向东方移过两推树木,仍是平平静静毫无声息,杜天林不觉加快了足步,那知左足才
动,斗然间脑门后方一阵疾风袭来。
杜天林不必回头,便知是一支沉重的兵器横击而至,从那兵刃破风之声判断,对方这式
虚实不定,可高可低,可攻可撤,便看自己的行动取决。
大凡使用沉重兵器的,招式多是大开大阔,直打猛攻。那人却在猛势之间掺夹着变巧,
单从这—点说,来人已非—般凡手了。
杜天林飞快地—矮身形,果然那身后劲风斗收,压得气流呼地一响。
杜天林身形才矮又高,双足硬生生地拔起半丈左右,更且在半空中一个侧旋,眼角一
瞥,只见身后乃是一个黑衣人,年约三十上下。
对方不料杜天林行动如此迅捷。—式走老,杜天林在空中冷冷一哼又忽地疾沉而下,一
足踏在那—支外门三节棍身,斗然—股猛力自棍身疾弹而上,杜天林大吃一惊,料不到对方
功力深厚如此,一口真力凝聚得如此长久,惊忙之中双足全力猛缩,只听呼地一声,那一棍
紧贴着鞋底而过,惊险之极。
那黑衣汉子以乎也不料杜天林在失着之下,仍能避过自己内力疾发的一棍,不禁怔了—
怔。
杜天林身形轻轻落在地下,冷冷一笑道:“朋友,你在这附近可有不少时间了?”
那汉子冷笑一道:“小子你功力不弱,能避过我这一棍已是一流身手了。”
杜天林听他口气托大之至,双眉一皱道:“朋友你是何门路,咱们开门说话,省得麻烦
一一”
那汉子冷笑一声却是不答。
杜天林道:“那老人是你所伤的么?”
那汉子笑了—笑说道:“是又如何,不是便又如何?”
杜天林冷冷地道:“那老者功力绝世难见,虽是先已受仿,但凭你的本事,除非暗下杀
手,否则还不易办得到呢?”
那汉子只是冷冷不语,杜天林见他目光之中的闪烁不定,一股豪气突冲而起,大笑一声
道:“你还有多少帮手不防一起叫出来,我也好—次打发。”
那汉子冷冷一哼道:“小子,今晚你还想活着离开么?”
杜天林心中—懔,暗暗付道:“这人究竟是何来路我犹未知,若是糊涂动手,瞧他神
色,分明胸有成竹,我切不可过分大意,等会一见情势不对,立刻突围再说。”
他虽功力高强,但却从不轻敌,心念一动,双目不住四下转动,那个黑衣汉子冷笑了一
声道:“想逃了么?”
杜天林却是不答,顿了一顿,忽然问道:“这绝谷地势极端隐秘,你到此出手伤人,想
来必是有人指使的了。”
那汉子面色一变,似乎不愿杜天林问及此事,杜天林看在眼内,心中一动,故意说道:
“朋友,咱们在什么地方见过面么?”
那汉子面色又是一变,冷笑道:“你胡说什么?”
杜天林冷笑道:“朋友,我已经想出来了,原来你是一一”
其实他心中毫不知情,说到这里故意一顿。
那汉子却心虚得紧,竟然被随口一句说得大大一怔,面色连变,杜天林看在眼内,疑念
更生.却是接不下话。
那汉子突然大笑一声,满面神色转变为暴戾之气,双目之中凶光四射,冷冷说道:“反
正你是死定了,还说这许多作什么?”
杜天林被他这句话说动了充满胸中的豪气,他大笑一声道:“既是如此,在下动手
了!”
他话声方落,斗然之间右掌一震,直削而去,内力犹未吐实,左拳又自打出。
那汉子斜斜退了一步,手中沉重的三节棍猛可一摆,一股奇强的杖风封在身前,杜天林
内力吐出,只觉一窒,对方功力甚为强劲。
杜天林大吼一声,双拳再出,拳势一攻突分,同时之间口中嘿地吐气开声,这一下他施
出了十成真力。
那汉子面色一变,长棍左右不住挥动,杖风呜呜直响,杜天林一连打出五拳,身形已自
逼到那汉子身前不及一尺之处。
那汉子三节长棍再也不易施展,杜天林疾哼一声.一把将棍身抓住。
那汉子大喝一声,内力疾发,杜天林右手一紧,内力沿棍而上,两股力道一触猛散,只
听“克察”一声,手臂粗细的铁棍自拦腰折为两截。
那汉子呆了一呆,身形连退三步,杜天林上前一步,那人一言不发,只是直退,杜天林
又上前两三丈,心中斗然想到:“他是故意引我至此—一”
心念才动,果然只听侧方树枝一震,一个人大步走了出来。
杜天林定目—看,看见那人一股严肃,颔下虬髯根根直立,一步步向杜天林走来。
杜天林略略退了一步,这时右方一堆树林中一阵摇摆,又走出一人。
杜天林心中暗泛寒意,持三节棍的汉子虽然败在自己的手下但功力甚是不弱,加上这两
个同伴,只见他们气定神闲,分明都是内家高手,以—敌三,自已是站在下风了。
他估量一下,心中已有退意,但却想到糊里糊涂之间,连对方来意究竟为何,与那老者
有何牵连都不知晓,实是心有未甘。
他反复考虑了一下,决心即便突出重围也得先弄明白对方的来龙去脉不可。
心念一定,反倒觉得单纯。略—思考,冷冷一开口道:“三位若要动手,今日在下已来
此处,情已至此,自是奉陪到底,只是在未动手之前,在下有句话总觉不吐不快……”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那个虬髯汉子望了望同伴,缓缓说道:“有什么话你便说
罢。”
杜天林说道:“在下与三位素不相识,在此绝荒之地糊里糊涂地动起手来,于情于理似
欠妥当,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那三人见他的口气放软,心中以为杜天林已生畏惧之心,态度登时强横起来,那黑衣人
双眉一皱道:“你这是装傻么?”
杜天林已下定决心问出究竟,只当不闻,微微一顿,接着又道:“在下遭人诱骗之至。
劫逢那老者隐逸谷中,在下也觉那老者有几分神秘之感,今夜祸起萧墙。在下束手无策,不
料在此处三位早有准备,只是请问—句,那老者究竟是何人物?”
虬髯汉子冷冷—哼道:“那老者么?久隐山林,在武林早已无这—号人物了。”
杜天林道:“那老者功力极为高强,想来当年必是惊天动地的人物,三位年纪轻轻,那
老者退隐之时三位犹仍年幼,即然与老人牵连有关,想必是师门之事了……”
他层层推理说来,那三人互相对望—眼,那虬髯汉子忽然仰天大笑道:“你猜完了
么?”
杜天林目不转睛,注视着那汉子一瞬不瞬,他从那虬髯汉子目光中的狂妄轻蔑看来,自
己的推猜多半是离了谱,心中不由一重,暗暗忖道:“我原本以为这一个猜测八九不离十,
但若是大错持错,则其中关键便更加难以思索了。”
他心中念头一掠而过,口中却答道:“在下说错了么?”
那虬髯汉子呸了—口道:“牛头不对马嘴,你完全说错了。”
杜天林装作无奈何地笑了一声,心中却在暗思:“看来这三人趾高扬气,再说也是白费
口舌,总算方才瞧出原来此事与他们师门无关而是直接与老者本人的关连,这老者身份如此
神秘,我非得更加留神一些,好在目下我占优势,只须好好应付—步也不能大意,这真是罕
见的一场险恶斗争。”
他想到这里,双目四下一扫,只见对方三人面上神色凶狠之极,看来是非要自己躺下来
不肯罢休的了。
好在对方以三人之势,似乎不会先行出手,这主动之权仍在自己手中。自己若要突围,
不出手刚已,一出手便非得伤敌不可。
他心念—定,口中吁了一口气道:“看来在下是白费口舌了,三位留神了……”
他话束说完,斗然发难,他对那方才持三节棍汉子的功力有数,是以身形向他疾冲而
去,双拳击出已用上了十成功力。
他心知能否突围即在此一击,是以这一击乃是孤注一掷。
那虬髯汉子以及另一人一齐大吃一惊,他们料不到杜天林竟然突起发难.那持棍的汉子
双掌一合,平手挡在胸前。
杜天林只觉内力一窒,他大吼—声,催动内力,那汉子闷哼了一声,生生被击退了三步
—交坐倒在地上。
就在这一瞬间,那虬髯汉于身形也自疾起。一掌横地里切出。
杜天林心知身后还有另一强敌。倘是这虬髯汉子的一掌自己停身闪避,突围便绝无希
望,是以他心中一转,右掌—变招式,屈过小臂,不退反迎,倒击而上。
那掌才发,背后斗然疾风大作,衣衫反体欲裂,心中不由大吃一惊,知那身后一人已然
发难,却不料这人功力高强如此,便从他那探挥吸气之声,杜天林不用回身,便知此人身怀
上乘劈空掌力,内功造诣稳居三人之冠。
杜天林明白只要让那掌力沾身,立刻便是筋断骨折之危,急切之间他左手一伸,触着一
丛树枝,立刻内力发动,生生拔起一丛小树,斜挡在背心之上,同时身形尽量向前曲躬,以
避掌力主锋。
这一瞬间那虬髯汉子掌力已然罩到,杜天林咬紧牙关,不理会身后的重掌,猛然一翻
掌,掌封主虬髯汉子的内力,大吼一声,同时绵藏在右掌掌底的内力悉发而出。
那虬髯汉子不料杜天林内力高深如此,一掌便足封住他的攻势,一惊之间杜天林强大内
力已袭体而至,虬髯汉子只觉前胸一附哇地仰天喷出一口鲜血,登时平空便跌落下去。
但此时杜天林也面临生死关头,身后那人的内力稍稍走偏了一分,击在树杆之上,树枝
杆叶一齐飞断,一直打在杜天林背心之上。
杜天林只觉背上一重,好比被巨鞭击中,一阵麻木之感迅速传至心口,他整个身形一个
踉跄,总算避开了正锋,一连向前冲出好几步远,由于他见机快速,有树枝为屏,但仍只觉
头重脚轻站立不稳。
他踉跄一步,勉强立定身形,猛吸一口真气,此时他内功造诣甚为深长,登时又恢复了
过来。
这时他第一个反应便是快走,但突如其来的一个思想使得他已经迈开的足步又收了回
来。
只听身后衣袂破空之声一响,那人以劈空掌隔着树枝遥击在杜天林后心,满以为杜天林
内伤甚重,是以不待杜天林身形落稳便疾追而来。
杜天林只待那风声来得近了,斗然大吼一声,整个身子飞快地转了半周,一把抓出,五
指挟着呼呼风声。
那身后的汉子似乎万万料不到杜天林会骤然出手,而且丝毫未伤,内力强劲之处,他力
道已发再也收之不回,只得拼命一侧身形,整个身子紧紧贴向右方一滚。
杜天林反手抓出,手臂不能及还,只抓着那人飘起的衣衫,他顺势猛然一扯,只听
“丝”的一声,那件长衫自上而下分为两半。
杜天林呼地反过身来,只见那汉子拼命滚向一旁闪避自己—抓,这时衣衫破损,模样甚
为狼狈。
斗然之间,他一眼看见那长衫破裂处,原来竟是一件外罩长衫,露出里面所穿乃是一件
补了许多块的破旧衣衫,竟是丐帮的标志。
杜天林斗然呆了一呆,忍不住脱口而出:“丐帮——”
那三人猛地大吼—声,包括虬髯汉子在内,一起飞起身来调头便跑,好像杜天林这一句
“丐帮”对他们关连极为重大,竟失去再战之勇。
杜天林大吃一惊,只见那三人身形起落连闪,霎时黑人没暗之中。
杜天林呆在当地半晌犹自不知所措,丐帮!原来这三人都是丐帮的人物,奇怪丐帮人物
会在此等绝谷之中出现,他们与那老者又有何关联?
忽然想起老者曾说过,昔年与丐帮郑老帮主有过交情的事,不论过算是何种交情,至少
其中有关联是不会错的了。
杜天林越想越多,心中是吃惊,那老者神秘无比,其居心究竟为何自己实是猜之不透,
他千方百计欺骗自己,却似又没有适当的理由使他如此作。
杜天林只觉两日以来的疑虑交集心中,这三个丐帮中人物功高强分明身份不低,若说他
们三人联手这绝谷之中,碰巧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也就是说除非他们早知老者隐居于此谷
之,这一次行动是有计划而为。
杜天林独自思索了一会仍是毫无要领,他急急忙忙又赶回原地,只见老者依然靠在山石
之上。
老者此刻似乎平静了许多.他望着杜天林又惊又疑的神色,缓缓说道:“你与他们交手
了么?”
杜天林点了点头道:“晚辈陷入包围之中,其中那黑衣人便是方才在附近出现的。”
老者微微点了点头却不在多说,杜天林想了一想,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那三人似是
有意伏击晚辈,要置晚辈于死地而后已,晚辈自思与他们三人素未谋面自无恩怨可言,想他
们的目的是在前辈了。”
老者点了点头道:“只不知他们系受何人差使,得知老夫隐居此谷……”
杜天林嘴角微动又忍住不说,老者停了一会又开口说道:“老夫曾用言语套问,那人却
是自始至终默不作声,像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杜天林道:“那三人功力高强身手矫捷,分明是武林中成名的好手,晚辈饶幸得脱,想
来想去,必是前辈在二十年前有什么牵联一直至今日仍不得解决?”
老者似乎不料杜天林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怔了一怔,然后叹了一口气道:“二十年
光阴,白云苍狗沧海桑田,老夫早已无心出山了,冥冥之中却似乎一再不允许呢!”
杜天林见他说得一脸神伤,心中暗暗一震,老者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若是这—次老
夫内伤得愈,说不得又要到江湖中看看了。”
杜天林想了想,忍不住说道:“不知前辈与丐帮郑老帮主之间究竟有何交情?”
突如其来说了这一句话,老者只听得一呆,缓缓说道:“你说一一那郑少峰么?”
杜天林点了点头,双目紧紧注视着老者。
老者又呆了一呆,忽然开口说道:“你一一问这些干什么?”
杜天林道:“只因为方才晚辈亲自发觉那三人竟全是丐帮弟子身份!”
老者斗然大吃一惊,双目圆圆睁起,却是—句话也说不出来。
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他如此震惊,也不知是因我发觉那三人的身份之故呢,抑或是
因获知下手之人为丐帮弟子?”
这个念头在胸中一闪而过,那老者这时大大喘了一口气道:“丐帮弟子?你说那三人是
丐帮弟子?”
杜天林一字一字说道:“那三人被晚辈击退时,其中之—被晚辈扯下罩身衣衫,竟赫然
是补布标记,而且地位甚是不低……”
老者忽然摇摇手阻止杜天林继续说下去,口中喃喃说道:“等一会,等一会,你让老夫
仔细想想……”
杜天林住下口来,只见老者面上神色相当紧张,紧张中却又透出了几分慌乱。
老者想了片刻忽又开口道:“先前老夫还认为是那对头手下所为,若是丐帮人手,则势
大为复杂,小哥儿,老夫有—件相托……”
杜天林见他说得急迫,只得接口应道:“什么事前辈请说——”
老者说道:“你将老夫扶往花阵之中暂避敌锋。”
杜天林顿了一顿说道:“只是——现下敌人已退……”
老者摇了摇手打断他的话句,紧接着说道:“你先莫问,扶老夫进入花阵之后你立刻向
南退走,翻过此谷,仅需半个时辰足程便可至密林之外!”
杜天林啊了一声问道:“向南而行,出了密林是何地带?”
老者双目一闪,急急说道:“你速到镇中‘方家药号’去找方老先生向他要‘青砂叶’
的药方……”
杜天林点了点头,喃喃在口中念道:“方家药号……记下了。”
老者面色上神色斗然一黯道:“此刻乃老夫生平大关,其中—切原因你且莫问,日后老
夫重入江湖自会向你一一说明!”
杜天林想了一想,觉得此刻也不便再说什么,于是匆匆扶起老者进入花阵核心。
老者指示他如何出阵之后,忽然紧紧抓住杜天林的手臂,喃喃说道:“人道缘份天定,
你在此谷中遇见老夫,此乃天定之缘,日后你明白其中细情便知老夫言之不虚……”
杜天林心头一懔,回首望着老者,只见他一脸慨然诚挚之色,心中暗暗忖道:“若非我
在阵中听见与那罗仙子的对话,这老夫虚假的功夫委实高明。”
但他转念一思,想道:“不过话又得说过来,能在密林之中遇上这老人,处处与自己都
有牵连,这也未尝不是天定之缘。”
他脑中思念一掠而过,走出花阵,果然一直向谷底南方而去。
翻过山谷,走入密林之中,杜天林心中暗思:“目下受老者所托,自是先去求‘青砂
草’再说,不论老者居心为何,但我身中蛇毒仍是赖他方能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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