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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令情潮》
第三十章 郎情妾意
蛇姑婆道:“现在还可以走。”
赶车的道:“最多只有十来里路好走。”
蛇姑婆失声笑道:“你就走完尽头路,老婆子家也就到了。”
马车在林边停了下来。
蛇姑婆探首问道:“到了么?”
赶车的抹抹汗水,说道:“老婆婆,你还是下车吧,前面实在不能走了。”
蛇姑婆两腮颤动,摸出一锭银子,递了过来,笑道:“这锭银子,够了吧?”
赶车的看看那锭银子,足有三五两重,忙道:“太多了,咱们讲好是……”
蛇姑婆道:“别说了,老婆子没时间,你快点拿去吧。”
赶车的心头一阵感激,伸手来接,白花花的银子,入手冰凉,但到了手上,银子忽
然会动,一口咬在脉门上。
银子居然会吃人,那是一条银白色的小蛇!
赶车的口中起了惊呼,赶紧挥着手腕,但他没挥了两下,一个身子已经软软地往地
上倒去。
片刻工夫,蛇姑婆已翻过几座峻崖危壁,如今正踏着高高低低的乱石,朝一条干涸
的山洞下走去。
蛇姑婆脚下走得极快,她好像回到了娘家,哪里应该左转,哪里应该右转,在乱石
堆中穿行,就像小鱼游行石孔一般。
不多一回,已经穿过石阵,到了壑底尽头处,那是一堵光滑如镜的大石壁。
壁间雕刻了一个圆形的洞门。
不,那不是真的有洞门,只是壁间雕刻着的洞门而已。
这圆形洞门中间,还刻着尺许见方的篆书“龙门”二字,苍劲古朴。不知出自何人
手笔?
蛇姑婆走近壁前,放下江寒青,从地上拾起一块鹅卵石,举手在那圆形洞门上,连
叩了五下。
说也奇怪,那卵石在石壁上,居然发出“当”“当”之声!
就在响声甫落,那雕刻的洞门,居然像真的门户一般,缓缓朝里开启,原来这壁上
竟是两扇厚重的铁门。
铁门乍启,走出两个五旬左右、身穿黄衫的老人,一眼看到蛇姑婆,立即双手抱拳,
躬躬身道:“原来是老护法来了。”
蛇姑婆早已抱起江寒青,一面含笑道:“两位不可多礼。”正待举步往里走去。
左首一个问道:“老护法手中这姑娘是什么人?”
蛇姑婆道:“是太上要的人。”
左首一个面有难色,沉吟了下,陪笑道:“老护法原谅,龙门石府,禁令森严,这
位姑娘纵是太上要的人,但在下兄弟未曾奉谕,不敢擅作主张,老护法能否稍待,容在
下向统领请示?”
蛇姑婆点头道:“两位不用客气,这是禁令,老婆子岂敢不遵?”
左首那人忙道:“老护法多多包涵,在下失陪。”
话声一落,匆匆往里行去。
一回工夫,但见从里面大步走出一个两鬓花白、秃顶驼背、面目冷竣的老者。
他身上同样穿着一袭黄衫,步履沉稳,两边太阳穴高高竖起,一望就知是位内外兼
修的高手。
蛇姑婆自然认识,这黄衫老者正是当年黑道上大名鼎鼎的飞驼庞公元,龙门石府黄
衣卫统领。
只听他一路呵呵笑道:“老护法去而复来,必有重要事故,兄弟这看门的,有失远
迎了。”
说完,边朝蛇姑婆连连拱手道:“老护法请进,有话到里面再说。”
蛇姑婆道:“统领好说,这样进去,方便么?”
飞驼庞公元鹞目之中,隐射金光,呵呵笑道:“老护法是太上的左右手,你带来的
人,还会有问题么?”
说着,连连抬手肃客。
蛇姑婆也不客气,抱着江寒青,举步往里行去。
这山腹之中,是一条宽敞的隧道,左右两边,各有一排数十间石室,那是黄衣卫住
的房间。
隧道洞顶,每隔一丈,都有一盏玻璃灯,灯光柔和,照得隧道上如同白昼。庞公元
陪同蛇姑婆进入山腹,两名黄衣老者立即关上了铁门。
庞公元边走边道:“老护法可要到兄弟客室稍歇,喝杯茶水?”
他这话虽没明说,但话中含意,已极明显,那是说:“你带来的人,是否能进去?
兄弟也无法作主,你还是先到兄弟那里稍待,等兄弟向里面请个示再说。”
蛇姑婆那会听不出来?尖笑道:“统领不用客气了,这人是太上指定要的,老婆子
立时就得送进去。”
庞公元听的一呆,问道:“此人不知是何来历?值得太上如此重视?”
蛇姑婆尖笑一声道:“你大概不好意思问老婆子要通行符令吧?喏,统领请看清楚
了,这不是老婆子伪造的吧?”
探怀摸出一条玉鱼,摊在掌心,朝庞公元面前送了过去。
这是太上的信物,那还有假?
飞驼庞公元目光一瞥,立即呵呵笑道:“老护法快请收起,兄弟责职攸关,不得不
问个清楚,老护法既然持有太上密令,那就快请进去吧,兄弟不打扰了。”
说完,连连拱手,便自退去。
蛇姑婆也不多说,抱着江寒青,一路朝里行去。
这条隧道,足有一里来长,隔上一段路,就有两名黄衫老者,对面站立。
这些老人,一个个面目森冷,站着有如泥塑木雕一般,看到蛇姑婆恍如不见,蛇姑
婆也不和他们招呼,自顾自往里赶去。
眨眼工夫,便已走完丙道,跨出圆门,眼前天光大亮,豁然开朗。
原来穿过山腹,这里是百亩大小的一片幽谷,四面高峰插天,直像个天井!
不,幽谷中竟是一个大花园,但见花林如锦,到处都是奇花异卉,小桥流水,朱栏
曲折,亭台楼阁,布置得宜。
没有到过这里的人,真会怀疑自己进入了蓬莱仙境;但蛇姑婆并不觉得稀奇,手中
抱了江寒青,循着白石小路,穿林而行。
片刻工夫,便已走到谷底。
这是一座上削下陡的刺天峻峰,从山脚而上,白石为阶,行约百级,便是一片平台。
山腰间出现了一排白石雕栏的长廊,十几间石屋都有雕花长窗。
隐约可见宫装美女,手捧玉盆,衣袂飘飘地从长廊上经过,使人几疑仙灵。
蛇姑婆抬级而登,上得平台,就看到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瘦高老妪,穿着一身
青布衣裙,含笑而立。
虽说含笑而立,其实是挡住了蛇姑婆的去路。
蛇姑婆一见此人,立刻招呼道:“桂大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这瘦高老妪,正是龙门石府的总管桂姑婆。
只见她双目炯炯,落到蛇姑婆抱着的江寒青身上,冷冷说道:“余大姐,你怎么忘
了太上的禁令,抱着一个外人进来?”
原来蛇姑婆本来姓余,大家因她饲养毒蛇,才叫她蛇姑,那是余和蛇声音相似之故。
蛇姑婆忽然尖笑一声,道:“你知道什么?这人非同小可!”
桂姑婆问道:“她是什么人?”
蛇姑婆一阵谄笑,凑过头去,低低地说道:“她是太上要的人。”
桂姑婆奇道:“是太上要的人?我怎没有听太上说过?”
敢情她是太上身边的红人!
蛇姑婆神秘一笑道:“这人的血可治太上右臂。”
桂姑婆“哦”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把她留下来好了。”
蛇姑婆道:“太上……”
桂姑婆道:“太上近日正在闭关静修,一日之中,只有一二时辰,可以晋见。”
蛇姑婆连连点头道:“没关系,等太上醒来,再去请安好了。”
桂姑婆举手轻击了一掌。
只见一名宫装少女迅快走出,朝桂姑婆躬身道:“总管有何吩咐?”
桂姑婆伸手一指江寒青,道:“你把她送到底下石屋里去。”
宫装使女应了声“是”,抬头道:“只是底下两间石屋,都已有人……”
桂姑婆道:“我知道了,你把她送到二号房去吧。”
宫装使女又应了声“是”,朝蛇姑婆道:“老护法,你把她交给小婢好了。”
蛇姑婆迟疑了下,望望桂姑婆道:“桂大姐,这人非同小可,最好是让她一个人住
一间。”
桂姑婆笑了笑道:“本来这里是太上修真之地,并没有囚人的石室;那两间石屋,
原是堆置杂物的,外面有锁,正好大宫主着人押来的人犯,太上要亲自问话,临时就把
他们送到底下石屋里去,人到了龙宫,你还怕她飞上天去?”
蛇姑婆道:“桂大姐话是不错,只是此人关系着太上,咱们还是小心些的好。”
桂姑婆道:“怎么余大姐连我都不相信么?”
蛇姑婆陪笑道:“桂大姐这是误会……”
桂姑婆冷声道:“余大姐把此女看得如此重要,那也不妨,你就抱着她在这里等吧!
太上大概要戍时过后,才会醒来。”
蛇姑婆连连谄笑道:“桂大姐这不是多起老妹子的心来了么?咱们几十年老姐妹了,
还有什么说的了?”
一面把手中抱着的江寒青,朝宫装使女手上递去,笑道:“小姑娘,麻烦你把她送
到底下石屋里去吧!”
宫装使女抬头望桂姑婆,只见桂姑婆微微点了点头,才敢伸手接过,转身往里行去。
桂姑婆、蛇姑婆也相偕朝长廊上走去。
这是一间黝黑的石室!
地方不大,室中只有一张木榻,和一张茶几,几上放着一个磁盘,还泡了一壶茶。
榻上躺卧着一个女子,一直双目紧闭,昏睡不醒。
木榻的另一头,坐着一个淡装少女,粉颈低垂,睫间还隐有泪痕。
在她双手、双脚上,拖着一条银色细练,敢情行动还受着限制。
时间渐渐过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光?
江寒青突然从睡梦中醒过来!
原来他胡里胡涂地喝了一肚子蟒鳝血,若是换了别人,就非活活胀死不可!
但江寒青经鄢飞琼给他服了鱼姥精制的“天机运功丹”,他本人虽已昏迷不醒,但
体内真气,藉药力推动,依然运动不息。
蟒鳝血得“天机运功丹”之助,很快就向全身发散开去。
“天机运功丹”,是载在“飞凤剑法”那册秘签中的运功疗伤奇方,鱼姥把它视作
奇珍,据说练武的人服下一颗。足可抵得若干年苦练。
蟒鳝血不用说更是练武人增强功力的至宝。
这两种灵异神药,在他体内不住的运行,本身功力,既无法控制,自然就昏睡不醒。
写到这里,也许读者要问,蛇姑婆当时怕他喝下去的蟒蟮血随血行散,曾一度点了
他身上十几处大穴。
点穴的原理,就是点了某处要害,使这一经络气血肌肉,悉数陷于麻痹,失去活动
能力。江寒青身上,既被蛇姑婆制住十几处要穴,全身气血,如何还能运行?
但蛇姑婆哪里知道,在她未来之前,江寒青喝下的蟒鳝血,早经“天机运功丹”引
发,随血运散。
蛇姑婆那时刚一发现,江寒青扑卧潭边之时,她曾用力踢了他两脚,但江寒青扑卧
如故,恍如不觉。
试想她这两脚,心头愤怒已极,用力何等沉猛?江寒青竟会一无所觉,凭她几个手
指的力量,又如何能点闭得江寒青的穴道?
这就是说,江寒青一直昏迷不醒,只是蟒鳝血在体内并未完全运化之故,并非是被
蛇姑婆点了穴道。
闲言表过,却说江家青一觉醒来,发觉自己仰睡在一张木床之中,身外还裹着一条
棉被,心中不禁大奇,一时想不起是什么地方?
双手一掀,翻身坐起,但沉四壁幽,似是在地室之中!
他目光这一转动,瞥见床边背着身子,坐了一个素衣女子,心头一怔,不觉脱口问
道:“姑娘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素衣女子听到江寒青说话的声音,竟然是个男子,不由得大吃一惊,霍地站起,柳
眉挑动,娇叱道:“你是男的?”
她这一站起,响起了一阵铁练拖地之声。
江寒青听的好不奇怪,暗想:“我不是男的?还会是女的么?”
他心念转动,急急一跃下床,目光和素衣女子一接,不觉又是一怔,拱拱手,道:
“你是三宫主!”
两人四目交投,江寒青已然认出孙飞鸾来了,但孙飞鸾看到的,只是一个眉目娇好,
身穿花布衣衫,紫红裙子的村姑。
孙飞鸾眼看那村姑居然一眼认出自己,而且还拱手作揖,装作男人模样。
尤其这声“三宫主”,听来极熟,心头更觉蹊跷,身不由主的后退了一步,问道:
“你是什么人?”
江寒青呆了一呆,道:“三宫主怎么连在下不认识了?”
孙飞鸾同样一呆,目光直睑,道:“你……你……”
看她神情大是激动,感情已经听出他的声音来了。
江寒青道:“在下江寒青。”
孙飞鸾一双凤目之中,突然涌出满眶泪水,哭道:“果然是你来向我显灵,寒青,
江郎,你……你死得好苦……”
一下抱住江寒青头颈,忍不住放声大哭!
好在地下石室,外面听不到声音,你就放声哭吧!
“显灵?”
“死得好苦?”
江寒青听她口气,好像自己已经死了,向她显魂来的!
江寒青心头一阵迷糊,他因自己躺在床上,身外还裹着棉被,三宫主孙飞鸾就守在
他床边,不觉暗暗忖道:“莫非自己方才真地死了?”
孙飞鸾娇躯抖抖,呜咽道:“江郎,我也不想活了,你把我带了去吧……”
语声呜咽,一字一泪!
江寒青看她对自己如此痴情,心中又怜又爱,双臂一环,紧紧地楼着她纤腰,感动
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在她耳边,低低的道:“三宫主,在下并没有死。”
孙飞鸾抽抽噎噎的道:“你还说没有死,你是借尸和我相会来的。江郎,你带我走,
带我走,我心里只有你,你死了,我活着也没有意思。我要和你一起去,一起到阴间
去……”
她双手紧抓着江寒青肩头,好像怕他会弃她而去一般!
江寒青缓缓扳过她的头来,急道:“三宫主,你仔细看看,在下真的没有死。”
孙飞鸾流着泪道:“你英魂附在一个女子身上,还说没死?”
江寒青听她说的奇怪,急忙低头看去。
谁说不是?自己若非借尸还魂,脚上会穿绣花鞋?会穿大红裙?
再往头上一摸,鬓边还插着一朵红花,头发梳的又光又滑,还结了两条大辫子!
江寒青心头一阵猛凛,呆呆道:“难道我是真的死了?”
孙飞鸾只是垂泪,呜咽的道:“你中了‘天己针’,无药可救,五师妹虽然出卖了
我,但我看得出来,她还是爱着你的,她说她亲手把你埋葬的,这话我相信她不假……”
江寒青愈听愈像自己真的死了,心中猛然一动,举起手指,咬了一口,觉得仍有疼
痛感觉。
这下他证实了自己并没有死,那是有人给自己改扮了女装。
心念转动,一面说道:“我没有死,我还是好好地活着。”
孙飞鸾扑在他身上,确也渐渐发觉眼前的村姑,不象是个女子。
闻言不觉抬起头来,一双妙目,泪光盈盈,望着他惊喜的道:“你真的是江二公子?
真的还没有死?”
江寒青一手还搅着她腰肢,一手轻抚着她秀发,低笑道:“三宫主,你且定神看看,
我不是好好的活着?只不知是谁给我换了这身女装?”
孙飞鸾原也只是听鄢飞琼说江寒青已经死了,是她亲手把他埋葬的。
她一直信以为真,因此一见村姑打扮的女子,霍然坐起,说的话,竟是江寒青的口
音,一时还当他英灵不昧,和自己来见上一面,这才纵身投怀,尽情一哭。
此刻听说他依然好好活着,并不是鬼魂附体,芳心骤喜,蓦地触发了她少女的羞涩,
口中“嘤咛”一声,娇躯立时挣脱江寒青的怀抱,后退一步。
一张粉险也泛起了一层红云,低低的道:“你身中‘天己针’,无药可救,又如何
好的呢?”
江寒青摇摇头道:“这个在下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好像昏睡了很久很久……”
他一边思索,一边接道:“中间好像醒过来一次,那是在一个地窟之中,幽暗、森
寒,在下摸索走去,一脚跨空,跌入一个深潭之中,被一条大蛇缠住了身子。”
“在下一时情急,一口咬在那大蛇的七寸上,喝了不少蛇血。最后那蛇死,在下攀
着潭岸爬了起来,后来好像又昏迷了,直到此刻才醒过来。”
孙飞鸾抿抿嘴,嫣然笑道:“大概是你做了一场恶梦吧!”
原来蛇姑婆在地底石窟饲养蟒鳝之事,除了鱼姥和蛇姑婆,只有桂姑婆和大宫主二
人知道,就是二宫主刑飞霜也并不知道,孙飞鸾自然更不知道了。
江寒青道:“不,那不是梦,在下后来的昏迷不醒,就是喝了那蛇血之故。在下当
时只觉全身血液沸腾,不住的在体内膨胀,另有一股强大气流,也像脱缰野马,不住的
在体内奔腾乱窜。
在下就因一口真气无法控驭,才昏胶的,但虽在昏睡之中,仍可感觉到全身气血,
犹如平时运功一般,运行不息。”
孙飞鸾似是极为注意,问道:“现在那两股强大的气流如何了?”
江寒青道:“直到后来,气血渐渐归经,终算平静下来,在下也酣然入睡,真的什
么都不知道了。”
孙飞鸾奇道:“五丫头给你眼了‘天机运功丹’!这也不对。她身边没有‘天机运
功丹’,就是有,‘天机丹’也只能运功疗伤,不能治毒……”
目光一抬,又道:“莫非你真的掉入一处深潭,无意中喝了毒蛇的血,以毒攻毒,
把你体内剧毒,一齐消解了。”
江寒青依然摇摇头道:“不,在下第一次醒来之对,虽然头脑还有些昏胀,但在下
的体内剧毒早已消解,也差不多恢复了几成功力,否则掉入深潭,早已被大蛇吞了,哪
里还有力气和蛇搏斗?”
孙飞鸾道:“这真是奇事。唉,只要你不死就好。”
她眼看江寒青身穿一身女装,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又道:“那你连什么人把
你扮成女的,都一点也不知道了?”
江寒青道:“在下一直在昏睡之中,怎会知道?”
孙飞鸾道:“那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江寒青道:“这是什么地方?”
孙飞鸾低下头去,黯然道:“龙宫。”
江寒青奇道:“龙宫是什么地方?”
孙飞鸾幽幽的道:“是我师父修真的地方。”
江寒青吃了一惊,脱口叫道:“这里是鱼姥清道之处?”
孙飞鸾口中“嗯”了一声。
江寒青突然跨上一步,双手握住了孙飞鸾的柔荑,问道:“你是被你师父囚禁在这
里的么?”
孙飞鸾任由他握住自己的双手,眼圈一红,低声道:“我是被五丫头出卖了,现在
还未见到师父。”
江寒青道:“那是什么人把你锁起来的?”
孙飞鸾双良之中,缓缓流下两行清泪,说道:“二师姐,她说我背师叛帮。”
江寒青道:“就凭二宫主说你背师叛帮,令师会相信?”
孙飞鸾道:“五丫头就是人证。”
当下就把经过说出:“自己接到金甲神郭延寿的密报,说已发现五师妹和你回转蛇
谷,自己怕二师姐知道了赶去,便独自赶往蛇谷。当时之意,认为五师妹既然爱上了你,
而且为你不惜违抗金凤令,打算成全五师妹,放你们二人逃走,就杀了郭廷寿和朱鸟七
使。那知五师妹因爱成妒,说你中毒身死,自己问她把你埋在何处,想看看你最后一面。
因而中了五师妹的狡计,把自己制住,历数自己罪状,正好二师姐赶到,听了五师妹之
言,就把自己押来龙宫,听候师父发落。”
说到这里,轻轻挣脱江寒青的双手,一面拭泪,一面哭道:“我没想到你还好好的
活着。只是你被他们擒来龙宫,关在这里,那也是凶多吉少了,我们大概是注定了要死
在一起的。”
她说到伤心之处,忍不住又扑到江寒青杯里呜咽不止。
江寒青一把楼住她娇躯,柔声安慰道:“姑娘……飞鸾,快别哭了,就算见了令师,
她也总得讲理……”
孙飞鸾脸色剧变,慌忙举起纤掌,一下堵住了江寒青的嘴唇,低声道:“你不可这
么说,师父面前,如果低头认罪,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你想和她老人家论理,那是死的
更快。”
江寒青心头暗道:“难道她是不讲理的人?”
但他嘴上被她纤掌堵住,说不出话来。
鼻中闻到她掌心散发出来的一股淡淡的幽香,眼中看到她惊恐失色的模样,心头不
禁一软!
暗想:“看她说到师父就怕成这副模祥,鱼姥大概是个不好说话的人。”
孙飞鸾缓缓缩回手去,一双清澈大眼,望着江寒青,脸上一红,幽幽的道:“待会
见了师父,你一定要记住,只有软求。”
江寒青道:“求他放了我们么?”
孙飞鸾点点头道:“师父最喜欢英俊斯文的年轻人,因此咱们五姐妹,平日在师父
面前,都扮作年轻书生,你若肯求她老人家,成全我们……也许会蒙师父恩准的……”
江寒青道:“我们不能逃走么?”
孙飞鸾臻首连摇,道:“逃不了的。龙宫之中由桂姑婆总管其事,桂姑婆追随师父
已有四十多年,一身武功,就是大师兄,也不能望她项背;就算能够逃得过桂姑婆这一
关,也逃不出龙门。”
江寒青道:“逃不出龙门?龙门大概是龙宫的大门,莫非大门上按装了什么机关布
置?”
孙飞鸾道:“师父修真的地方,还用得着机关埋伏吗?”
江寒青道:“那么龙门是什么呢?”
孙飞鸾道:“龙门是一座山腹隧道,由黄衣卫统领飞鸵庞公元和三十六名黄衣卫镇
守。”
江寒青道:“飞鸵庞公元武功很高么?”
孙飞鸾道:“庞公元在三十年前,已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他手下三十六名黄
衣卫,也都是当年被师父收服的一流高手,经师父亲手训练,编为黄衣卫。师父常说:
‘就凭这三十六名黄衣士,足可横扫江湖。’
平日进出龙门,除了我们五姐妹之外,任何人都要有桂姑婆的允许,传出令去,始
能放行。你想想看,凭你我二人,能闯得出去么?”
她口气微顿,接着又道:“就算闯得出龙门,五凤门已经统辖了大半个江湖,到处
都有他们耳目,天下虽大,也难以存身……”
江寒青突然俊目放光,笑道:“五凤门野心勃勃,志在一统武林。但目前各大门派
和武林四大世家,已经联成一气,对抵五凤门,如今又有一个流香谷广罗武林高手,和
五凤门正面作对。你总该知道目前五凤门一再受挫,就是武林同道已经觉醒,共起抗暴。
你深明大义,正是弃暗投明的时候。”
孙飞鸾先前还满脸惊惧,但看到江寒青一脸正容,又不忍打断他的话头,只是怔怔
地望着他,没有作声。
江寒青口气一顿,续道:“再说,江某就算粉身碎骨,也不向邪恶低头,同样是死
中求活,何不冒险一试?总比愣在这里,听凭发落好得多了。”
孙飞鸾急得流下泪来,摇头道:“逃不出去的,江郎,龙宫不是逞强的地方,我不
忍看着你去送命……我求求你,千万忍耐。为了你,也为了我,我求你千万不可顶撞师
父,她老人家一直只有一个禁条,就是:‘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她扑在江寒青怀里,宛如梨花带雨,哀哀欲绝!
任你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化作绕指柔。
江寒青坚决的道:“不,飞鸾,你该明白,一个人的命运,必须自己掌握,不可掌
握在别人手里。所以只要有逃走的机会,必需把握,决不能有半点犹豫。
再说,我傲骨天生,也不是向令师低头求饶的人,你若是不敢跟我走,在下一个人
也非闯它一闯不可!”
孙飞鸾点点头,垂泪道:“你说的也对,大丈夫应该有威武不屈的志气,我不该劝
你向师父求饶。江郎,孙飞鸾向你剖心示爱,我没有看错人,我生是你的人,死了也是
你的人。江郎,你去吧,推门出去,记住了,逢变向右,但愿天保佑你,一路闯出龙宫,
闯出龙门,江郎,你不要以我为念,我……我要先走了……”
话声出口,突然举手一掌,朝自己天灵击去。
江寒青听她话声凄楚,正感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之际,心头蓦然一惊,一把抓住孙
飞鸾玉腕,急的迸出泪来,说道:“飞鸾,你这是何苦?”
孙飞鸾哭道:“你不用管我,我是走不成的。”
江寒青正容道:“你既有自绝的勇气,难道就没有死中求活的勇气么?”
孙飞鸾双手一伸,苦笑道:“你看我能吗?”
对了,她双手双足,都锁着银链,哪能逃得出去?
江寒青道:“你挣不断!”
孙飞鸾摇摇头道:“我挣得断,二师姐放心让五丫头一个人押我来么?你别看这条
银链,虽然不粗,它是缅铁和风磨铜铸成的,武功最高的人,也休想挣得断它。”
江寒青不觉习惯的朝腰间摸去!
这一摸,他俊目之中,突然神采闪动,有了喜色!
原来蛇姑婆虽然替他改扮女子,但只是替他脱下长衫,换了女装,里面短衫裤,并
未换去,因此卫太君所赠的软剑,也未被蛇姑婆发现,仍然紧束在腰间。
江寒青大喜过望,迅速翻起红裙,手腕轻轻一振,“锵”的一声,眼前青光一闪,
手上已多了一丈细长软剑。含笑道:“此剑削铁如泥,大概可以削得断了。”
话声一落,剑尖挑处,就把孙飞鸾手上铁链削断,然后又替她把脚上的铁链削断。
孙飞鸾一下扑入江寒青怀里,喜极而泣,幽幽的道:“江郎,我从现在起,就永远
跟着你了,生是你江家的人,死是你江家的鬼……”
她依在他怀里,仰起一张红得象苹果的玉脸,睁着一双水样清澈的大眼,幽幽诉说。
江寒青玉人在抱,耳中听到的是绵绵情话,鼻中闻到的是
看着她那张宜喷宜喜的娇靥,不由自主地缓缓低下头去。
四片炽热的嘴唇,胶在一起了!
石室纵然幽暗,但教两心相照,不用说话,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两条人影也渐渐融化成了一个人!
此刻除了两人“砰”“砰”的跳动的心房,石室中听不到半点声息!,
她像一头柔顺的羔羊。偎依在他的怀中,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紧紧搅着她的粉颈,说不出的轻怜蜜爱,意乱情迷!
良久,孙飞鸾在他怀中,轻轻一推,“嗯”了一声,娇羞的道:“原来你也不老
实。”
她没待江寒青开口,接着说道:“这时恐怕天快要黑了,要走,就该趁早,等师父
醒来,就走不成了。”
江寒青道:“那就快走了。”
孙飞鸾举手掠掠散乱的鬓发,低声道:“你把剑给我。”
江寒青把手中夔龙软剑递了过去。
孙飞鸾接过软剑,一面低声说道:“出了房门,你立即朝右首甬道奔去,记住了,
遇弯向右,出了山腹石室,进一座平台,你必须以极快身法,奔下石级,然后在树林间
隐身,咱们就在那里会合。”
江寒青奇道:“你不和我一起走么?”
孙飞鸾道:“毒叟朱潜和他女儿龙珠,被囚在甬道左首一间石室之中,我去把他们
救出来。”
江寒青道:“既是救人,我和你一起去。”
孙飞鸾道:“甬道中的使女,看到我,决不敢出声叫喊,我才能从容出手,制住她
们,但看到你,就不同了,只要被她们走脱一个,让桂婆姑赶到,咱们就无法脱身了。”
江寒青道:“你要我逢弯右转,这条路,就没有使女么?”
孙飞鸾道:“你走的这条路,乃是宫中禁地,平常不会有人行走,而且也是一条捷
径,很快就可以走出龙宫。”
她说到这里,重又叮咛:“但你莫要忘了逢弯朝右,还有一点,就是走路时,脚步
放得愈轻愈好,一路不可停留。”
江寒青道:“在下记住了。”
孙飞鸾道:“好,那么我们就走吧!”
说完,走近门口,举手在壁上按了两按。
石门呀然开启。孙飞鸾当先走了出去。
但见甬道上站着一名宫装使女,看到孙飞鸾启门而出,脸上顿时现出慌张之色,脚
下不同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孙飞鸾目光一注,沉喝道:“锦纹,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叫做锦纹的宫装使女不敢违拗,朝前走了几步,连忙躬身道:“小婢叩见三宫主。”
孙飞鸾哼道:“你是来看守我的了?”
那使女道:“小婢不敢。”
孙飞鸾道:“大师兄来了没有?”
那使女道:“没有。”
孙飞鸾道:“二师兄呢?”
那使女道:“二宫主昨晚走了。”
孙飞鸾道:“五丫头呢?”
那使女道:“五宫主还在这里,她要见过了太上才走。”
孙飞鸾听说大师兄、二师兄都不在这里,心头顿觉稍宽,沉着脸道:“很好!”
突然骈指点了过去。
那使女早有戒备,一见孙飞鸾骈指点来。立即往后跃退。
但孙飞鸾这一指,原是诱敌的虚招,哪以容她逃走?口中冷冷一笑,身形倏然飘进,
五指连弹,出手如电,落指如风,一下点了她胸前几处大穴,然后把她拖入石室之中。
一面朝江寒青挥挥手道:“你快走吧,记住,在平台底下的树丛里等我。”
江寒青点点头,很快的朝甬道右首奔去。
这条甬道,甚是宽阔。两边石壁,和地下石板,都磨的光滑如镜。
每隔一丈,就是一对银色壁灯,吐着柔和灯光,人行其中,但觉明亮平坦,几乎忘
了这里是地底石窟。
这样走了一段路,前面果然有条岔道,江寒青心头记着孙飞鸾的话,“逢弯朝右”,
就朝右首甬道走去。
走不多远,前面又有了岔道,他仍然朝右弯去。
这一路上转弯和岔道甚多,他只是记着“逢弯朝右”,果然通行无阴,也没遇上一
个使女。
心中暗暗奇怪:“这条路据孙飞鸾说,乃是宫中禁地,而且也是一条捷径、自己怎
么走了这一阵工夫,还没有走出龙宫?”
正在思忖之间,曾见甬道尽头,转出两名宫装使女,并肩行来。
双方相距犹远,江寒青一路耳目并用,自然很快就发现了她们。
那两名宫装使女没想到龙宫禁地,还会有外人闯入,她们一路上细声交谈,低着头
缓步行来,自然不会注意到江寒青。
恰好前面不远,又有一条岔道。江寒青不加思索,身形一晃,宛如一缕轻烟,飞快
的闪入了岔道,贴壁站停。
只听两名宫装使女,莲步细碎,由远而近,边走边说,往甬道中行去,敢情她们未
发现自己。
江寒青心中暗道:“差幸这里有一条岔道,否则当面和她们遇上了,自己纵然不怕,
也可能会惊动宫里的人。”
心中想着,立即举步朝前走去。
这条甬道并不太长,也没有岔道,江寒青边走边想:“大概快要走出龙宫了。”
转眼工夫,便已到了甬道尽头,迎面果然有着一道门户,珠箔低垂,杳无人声!
闪光是那一道珠,每颗珍珠,都有黄豆大小,映着门前两盏水晶灯,珠光宝气,氤
氲生辉!
江寒青脚下略力一停,他怕门外也许有人,右掌当胸,左手掀帘,侧身闪出。
不!这应该说是闪入,并不是闪出,因为这道珠箔里面,乃是一间石室!
一间陈设古朴的宽敞石室!
穹顶高悬一盏莲花灯!那是石钟乳凝结而成,再经人工修饰,中间嵌着一颗宝光四
射的夜明珠,使得顿间石室,都有柔和之感!
正中间,是一张紫檀锦榻,锦榻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古藤花架,架上各有一上白玉
花盆。
左边一盆,栽的是一支紫色灵芝,右边一盆,翠叶如兰,结着一串米粒大小的朱红
果实,不知又是什么异草?
锦榻上端坐着一个身穿锦锻的老妇,闭目垂帘,状若人定!
那老妇发顶已秃,额上包着黑绒包头,生得面长如驴,耳小如鼠,掀着两个朝天鼻,
一脸白麻子。
你说她生相奇丑,却也可圈可点!
江寒青一下闪入这间静室之中,心头方自一怔,正待返身退出!
突然耳边传来一缕极细的声音,问道:“女娃儿,你是什么人?”
这声音细若游丝,但传入耳中,听来甚是清晰!
江寒青细心辨听,似是出于奇丑老妇之口,但她却紧闭着阔嘴,连嘴唇也没动上一
下。
心中暗暗奇怪,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游丝声音说道:“你是男娃儿?为什么要改扮女子?”
江寒青细听那游丝似的声音,就在耳边,竟然不知来自何处?
但他可以确定,决非锦榻上的奇丑老妇,忍不住道:“你管我是男是女。”
那游丝声音又道:“小娃儿,几十年来,还没有一个人敢在老身面前这般说话,你
胆子倒是不小。”
江寒青暗自举目打量,但见这间静室之中,除了榻上的奇丑老妇,再也没有第二个
人,但这游丝似的声音,实在不像出于奇丑老妇之口!
心头疑念丛生,一面答道:“在下又不知道你是谁,有什么不敢?”
那游丝似的声音道:“奇怪,你见了老身,还不知道我是谁么?”
江寒青猛然一惊,脱口道:“你就是鱼姥?”
盘膝坐在锦榻上的奇丑老妇,她那张驴脸上,忽然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来!
江寒青但觉从她眼缝中迸射出两道森森寒芒,宛如冷电一般,几乎令人不敢逼视。
心头暗暗一凛,忖道:“这老妇内功修成,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奇丑老妇冷冷一晒,道:“小娃儿,鱼姥也是你叫的?”
原来她果然是鱼姥。
江寒青直到此时,才突然想起方才为了躲避迎面而来两名宫装使女,自己一时不察,
闪入左首岔道。才误打误撞,闯进了鱼姥的静室!
鱼姥看他没有作声,接着问道:“小娃儿,你是怎么进来的?”
江寒青摇头道:“在下也不知道,醒来之后,就在这座石窟中了,大概是你手下把
在下掳来的吧?”
鱼姥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寒青道:“在下江寒青。”
鱼姥沉吟半晌,忽然点头道:“你就是江寒青?”
江寒青道:“在下行不更姓,坐不改名,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鱼姥一双利剑的眼神,一直盯注着江寒青,缓缓说道:“老身听二丫头说过,你先
勾引老身门下三丫头,后来又想勾引五丫头,可有此事?”
江寒青俊脸微微一红,冷笑道:“江某堂堂男子,岂是二宫主口中那等轻薄之人?”
鱼姥望望他,忽然抬头道:“来人。”
她虽是随口说着,但江寒青知道她这句话,已可传到外。
果然,没有多久,只听一阵细快脚步声,及门而止,一个女子声音在门外道:“启
禀太上,小婢来了。”
鱼姥道:“进来。”
身后珠箔掀动,一名宫装使女朗然走了进来。
她一看到太上的静室中,竟然多了一个女子出来,心下不禁大奇,偷偷地瞧了江寒
青一眼,一面屈膝道:“太上有何吩咐?”
鱼姥伸手指指江寒青,说道:“你去打一盆水来,要他洗去脸上脂粉,让我瞧瞧。”
那使女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一会工夫,那使女手捧银盘走入,把银盘放到下首一张茶几之上,说道:“太上要
你洗去脂粉,还不快去洗脸?”
江寒青正因自己堂堂男子,给人扮作了女子,心头甚是别扭,闻言也不多说,立即
走上前去,用水把脸孔洗了个干净。
他这一洗去脂粉,登时还他本来面目,那是一张清莹如玉的俊脸,当真说的上唇红
齿白,剑眉星目!
鱼姥脸上微有笑容,点点头道:“果然品貌出众,生得不俗!”
她倒真像丈母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如驴麻脸,笑意也愈来愈浓,说道:“小娃儿,
看不出你年纪不大,一身内功,却已练到相当境界了。”
江寒青只觉鱼姥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凶残,一面欠身道:“老前辈夸奖了。”
鱼姥又道:“老身看你英华内敛,以你的修为来说,似是已超过你的年龄甚多,纵
是天赋过人,也不该有此成就,不知你师父是谁?”
江寒青道:“家师人称竹剑先生。”
鱼姥微晒道:“竹剑先生也并不高明到哪里去,他那二十八式龙形剑,虽有小成,
但还是脱不了江湖气息,哪能调教得出你这样一个好徒弟来?”
江寒青听她口气,似乎瞧不起自己师父,心中不觉有气,冷笑道:“在下也看不出
鱼姥门下,有何惊人之艺?”
鱼姥一双死鱼眼之中,寒星一闪,忽然微笑道:“好个倔强的孩子,几十年来,除
了你,还没有第二个人顶撞过老身。”
说到这里,回头朝站着那名宫装使女吩咐道:“你到里面去拿一套袍来,让他换
了。”
宫装使女躬身应“是”,退了出去。
江寒青抱抱拳道:“多谢老前辈。”
他身上还穿着花布衫子,大红摺裙,这般拱手作揖,作状实在有些滑稽!
鱼姥望着他蔼然笑道:“多少年来,江湖上人,都把老身视作凶神恶煞,小娃儿,
你看老身如何?”
江寒青道:“常言道:闻名不如见面,在下觉得老前辈慈祥可亲。”
鱼姥脸有喜色,哈哈笑道:“小娃儿,老身自信这双老眼,还未昏花到看错人的程
度,你这娃儿,果然不错!”
正说之间,那宫装使女已捧着一件紫色长衣,和一双靴子进来。
鱼姥催道:“娃儿,快换过衣衫,老身要和你好好谈谈。”
江寒青脱下衣裙,换上长衫,虽嫌短了一些,大致还算合身,接着脱下绣花鞋,穿
上粉底靴。
那使女不待吩咐,替江寒青拆散两条辫子,梳拢完毕。
寒青这一改换男装,登时显出他俊朗的丰神,潇洒气概,使人觉得耳目一新。
鱼姥更是高兴,吩咐道:“沉香,你还不替江相公倒茶?”
宫装使女脸上飞过一丝异色,觉得今天太上似乎特别高兴,慌忙应是,倒了一蛊茶
送上。
鱼姥满脸春风,只是打量着江寒青,尖笑道:“娃儿,你坐下来,老身有话问你。”
江寒青只得依言坐下。
这时但听窗外响起另一个使女的声音,说道:“启禀太上,余姑婆有要事求见。”
糟糕,蛇姑婆见了江寒青,自然会说出蟒蟮血的事来!
鱼姥皱皱眉,道:“她有什么急要之事?你告诉她,老身这时候没工夫,叫她等一
会儿再来见我。”
帘外那名使女躬身应“是”,退了出去。
鱼姥一张驴脸,堆起了笑容,问道:“娃儿,你今年几岁了?”
凭良心说,见她笑脸,还不如看她板起脸来的好,板起脸来,只不过是一张驴脸,
但她笑起来,挤得满脸皱纹,麻子加上皱纹,已经够难看,何况掀天鼻更掀,阔嘴更阔,
简直老丑成怪,看得不舒服极了。
江寒青道:“在下虚度十九。”
鱼姥口中“唔”了一声,屈指算道:“三丫头今年二十,比你大上一岁,五丫头十
八,小你一岁。”
说到这里,接着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江寒青心头暗暗焦急,孙飞鸾和自己约好了在平台下树林里会合,自己误闯进鱼姥
的静室,如今她却问个没完。
但心中急归急,又不能不回她的话,一面说道:“舍间只有家兄和在下二人。”
鱼姥又道:“你还没娶媳妇儿?”
江寒青脸红了,摇摇头道:“在下年纪还小。”
鱼姥问道:“定了亲没有?”
江寒青道:“没有。”
鱼姥听的大乐,呷呷失笑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她眯着眼睛说道:“娃儿,你愿不愿意留在这里,跟老身学武?”
江寒青道:“在下已有师父,老前辈好意,在下心领。”
鱼姥点头道:“好,不见异思迁,果然是个好孩子,老身并不是要你改投我门下,
老身只因看你是个可造之材,你愿意留在宫中,由老身点拨,不出数月,即可大有成
就。”
江寒青道:“老前辈有意成全,在下感激不尽,只是……”
鱼姥没待他说完,笑道:“老身留你在宫中学艺,一来是你禀赋奇佳,如有良师指
导,不难造就一朵武林奇葩,二来是……”
话声未落,已乐得呷呷大笑起来!
江寒青心头焦灼不已,起身道:“老前辈如别无指示,在下告退。”
鱼姥摆摆手道:“娃儿,你快坐下,老身还有话问你。”
江寒青道:“老前辈要问什么?”
鱼姥凑着驴脸,问道:“你娃儿不是和我门下三丫头、五丫头都很熟么,你说,你
到底喜欢哪一个?”
江寒青听得一怔,他没想到鱼姥会问出这句话来,一时俊脸骤红,正容道:“老前
辈许是误会了,在下和老前辈门下三宫主、五宫主见过几面,但并无儿女之私。”
鱼姥呷呷尖笑道:“小娃儿,老身面前,不用害躁。你只管说,你喜欢哪一个?老
身自会替你作主。”
江寒青急出一身汗来,说道:“老前辈,在下真的并无此意。”
鱼姥笑道:“年轻人就是这样,见一个,爱一个,真要问你喜欢谁?心里就拿不定
主意。这样也好,你先在宫里住下来,等老身问过三丫头、五丫头再说。”
江寒青道:“老前辈。这是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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