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夫人不由盘算着:“我年纪比你大,虽说女人通常比男人长命,但是,若要等你嗝屁,相反我也老得走不动啦,走不动了,我要那庄院屁用。”
“嘿嘿!”花炮李冷笑。
“再说你的身体,向来都很好,没有什么病痛。”
“所以在十年之内,我病死的可能性并不大。”
水夫人笑道:“幸好,并不一定要老病,一个人才会死亡。”
“你打算杀了我?”
“我本来没有这个打算,可惜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那么嫂子最低限度,还要杀两个人。”
“苟雄和焰火彭?”
“如果你不杀死他们,消息就会传开,庄院的巧匠知道,一定不服嫂子,霹雳堂的人获悉,必然会派人来追究。”
水夫人恼道:“不必你提醒我。”
“嫂子莫非已经有此打算了?”
“嘿嘿,我已经安排好了。”
“哦!”花炮李愕然。
水夫人胸有成竹道:“对付焰火彭,于文裕、当当两个就足够了。”
于文裕当场张大嘴巴,傻在原地。
水夫人转瞪着他,道:“这一次,你应该真的有所表现了。”
于文裕也不知如何回答。
一旁水当当急道:“娘……”
水夫人笑道:“你不是早就想跟你表哥,同心协力打开一条光明之路嘛,现在机会来了,只要你们真的能够合力同收,一定杀得了焰火彭。”
水当当无奈点头。
水夫人回顾花炮李,说道:“至于你,我这支风头拐杖,相信还可以吃得住!”
“九年前的确是这样。”
“九年后的今天,也并不例外。”
“嫂子应该知道自己,已经老了许多。”
水夫人得意满道:“可是这九年以来,我却没有一天放下风头拐杖,每天最少练上一个时辰,凤雨不改从无间断,你的鞭又如何?”
花炮李脸孔一红!
这九年以来,他虽然没有放下武功,但已经没有当年那么的积极了。
尤其,是近两年来,一个月也难得有一天去摸钢鞭了。
水夫人恰好相反。
他一变又回复笑容,说道:“嘻嘻,好住在。我们这边还有苟雄。”
水夫人瞟了苟雄一眼,道:“我知道他的武功还不错。”
花炮李忙道:“人所共知。”
“不过,你别忘了,我这边还有雷九娘。”
“雷九娘不是苟雄的对手……”
雷九娘冷哼了一声,不服道:“我还没有跟他交手,你就知道了?”
“不难想像。”
雷九娘转望苟雄,说道:“看来,我们非拚一场不可了。”
苟雄笑笑道:“哇操,能够避免,最好免了好。”
雷九娘道:“我看免不了。”
花炮李却仍然在笑。
水夫人瞪着他,道:“你先别得意,雷九娘即使不是他对手,战上一百回合,相信没有什么问题,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先解决掉你!”
“万一有闪失,嫂子就伤脑筋了。”
水夫人狂做道;“就算现在,再加上一个苟雄,我凤头拐一样能应付。”
他的话充满了自信。
花炮李心中不禁有些慌了。
因为,苟雄的武功有几两,他不知道,而水夫人凤头拐杖的厉害,自己却是亲眼目睹过。
真的像水夫人所说,他败在凤头拐杖下,苟雄还未击垮雷九娘,那就不单止他性命难保,连焰火彭也休想活命了。
水夫人好像已经看出,一顿风头拐杖道:“我们先动手怎么样?”
花炮李只好硬头皮,答一声“好”,正想站起身,旁边雷九娘忽然一声轻叱:“慢着!”
所有目光全都集中雷九娘身上。
水夫人道:“你想先跟苟雄动手,也无不可!”
雷九娘娇笑道:“我是想跟他一次雌雄,你们却可以不必动手。”
水夫人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要解决这件事,根本不用死那么多人。”
水夫人追问道:“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不错!”
“快说!”
“等我与苟雄分出高低,再说也不迟呀!”
水夫人担心道:“可是,万一你死在他刀下,来不及说出地个办法,可怎么办?”
“我们这一战,并不生死之战。”
水夫人道:“哦!”
雷九娘没再理会她,目注苟雄道:“请吧!”
“哇操,本来没我鸟事,现在变主角了!”
苟雄站起了身子,缓步走过去。
雷九娘笑望着他道:“方才的话,相信你已经听到了。”
苟雄点头笑道:“胜负一分,我们就罢手。”
雷九娘说道:“不过,这一战仍然会激烈。”
“因为,你我练的是杀人之法,如果谁的心不狠,手不辣,根本无法发挥到极至。”
雷九娘道:“你明白最好!”
“哇操,看来爱拚才会赢哦2”_
“刀剑无眼,我一剑刺出,往往不能控制。”
“有时我也会这样子。”
“所以,这一战虽然是切磋,胜负决定之时,也许就已是决定生死。”
“生死有命!”
“不错!”
她旋即闭上嘴巴,苟雄也没再作声。
两人相隔一丈,对立在厅中。
灯火依旧明亮,大厅亮如白昼。
明亮的灯火照耀下,那幅红色的地毯更红。
苟雄和雷九娘,犹如站在鲜血上面。
厅外还是在下着雨。
而稍弱,风仍急。
凤吹入大厅,吹起了两人的衣袂!
苟雄一身白衣如雪,雷九娘却是一身蓝衣。
两人的神色凝重!
“呼……”
又吹来一阵风。
雷九娘迎风吐出一声:“拔刀!”
语声甫落,“霍霍”两声,他们的刀剑出鞘!
苟雄右手持刀,雷九娘右掌握剑。
“唰唰唰……”的声响。
剑光一起大厅的灯光,也仿佛暗了下来。
雷九娘的剑抢先攻出!
“唰唰唰!”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她和身形飞舞,剑从不同的角度,不停的刺出!
刹那间,她刺出了二七一十四剑,每一剑的角度都不同,每一剑都迅速至极,狠毒之至!
苟雄的柴刀,也几乎同时挥出!
他神色凝重,可是刀却很轻盈。
苟雄他的身形,并没有移动,然而他的柴刀,已经从四面八方攻至!
每一刀都是砍在她的剑身!
“铿铿铿铿……”
金铁交击声,立时响个不停!
声响刺耳,旁观者都听得心惊胆战
每个人的本纠(眼睛)都睁得大又大,水夫人也没有例外。
雷九娘十四剑之后,接着又攻出九招!
她的身形更迅速,剑势更狠毒!
苟雄的身形仍然不动,—一又接下了,二度攻来的九招。
他的左腕简直就像没有骨头似的,变招之快,无疑达到人为的极限!
又再来十三式!
雷九娘每一次出手,都是从不同角度。
除非,苟雄浑身上下,完全没有空隙,否则,迟早会被她刺进去。
她的出手,一次比一次快,狠毒!
“哇操!”
这一次,她已达到极限!
雷九娘的剑,终于刺进了空隙!
苟雄的刀势已乱!
可是,他一刀接空,身形暴退!
他应变之迅速,也是没话讲。
雷九娘的那一剑,虽然刺入这空门,并没有刺在他身上。
“好佳在!”
苟雄第一次移动身形。
一动就像蜜蜂一样,他旋即反击!
这也是他第一次发动了攻势。
他飞身一扑,刀凌空劈下。
雷九娘一剑刺入空门,高兴都还来不及,苟雄的攻势就到了!
她本来集中了全力,攻集苟雄的空门所在,现在,却只得应付苟雄攻势。
这攻势,也来得实在太快了。
但是,雷九娘的反应,也不在苟雄之下。
她右手剑迎击,左腕钧却伺机反击。
雷九娘最后,连左腕的金钩也用上。
左钧右剑,配合得天衣无缝。
她的身形,随之飞了起来。
哇塞!
众人的眼睛立时花了!
苟雄和雷九娘,身形变化也实在迅速!
钩芒、剑光、人影刹那间乱问,乱飞!
这一战实在精采!
“叮!”一声。
突然间,剑光、钩芒、人影完全静止!
苟雄和雷九娘,双双落在地毯上。
雷九娘左肺金钧平在胸前,右手的剑,竟从金约中穿过。
她的剑就这样,被自己的金约约住。
剑势的变化,亦被这一钩钧死。
苟雄若是乘这个机会,一刀砍出,不难把雷九娘劈成两半。
但是,他的刀并没有刺出。
雷九娘脱口声:“好!”
“霍!”的一声。
苟雄回答道:“彼此!”
“霍!”的一声。
他收回了柴刀。
雷九娘的剑也随之入鞘。
她虽然败了,神色一点也不沮丧,居然还笑得出来。
“本来,我想将你的刀钩住,谁知道一钩下去,钩住的竟是自己的剑,真是丢人。你的武功果然在我之上,我败得是心服口服。”
“哇操,你太客气了。”
雷九娘道:“幸好我先用你说好,这只是切磋而已。”
她年纪虽然不小,性情有时仍像个孩子。
苟雄不禁说:“你看来并不像一个杀人夜叉。”
雷九娘没有回答,走向了水夫人。
水夫人望着她没精打采的道:“你输了!”
“唉……”
水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向来不喜欢说话之时,别人比她更高大,可是,雷九娘现在还站在她面前,她也没喝雷九娘下去。
因为,他现在正担心得要命。
她虽然自命武功不凡,却也不能承认,雷九娘的武功比自己高强。
雷九娘不是苟雄的对手,她又岂会是,对方除了苟雄这外,还有花炮李老鬼、焰火彭,水夫人如何应付得来?
幸好,她没有忘记雷九娘,方才说过,有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
是什么办法呀?
她连忙问道:“那我们应该怎办?”
“我不是说过已经替你们,想出了个很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一件事吗?”
“我正是问那个办法。”
“下去再说。”
“下去?”
“事情到这个地步,你不能再这样,跟他们谈条件了。”
水夫人一再沉吟,无可奈何的站起身。
她终于站起来人还不到雷九娘下巴。
苟雄心中不由惊叹道:“哇操,真他妈的身高呀,怪不得不喜人家站着跟她说话。”
个子虽然矮,可是,野心却大得惊人!
水夫人自言自语:“现在先由你们,过后有你们好看!”
雷九娘听在耳里,眼中忽然露出杀机!
苟雄那边即时怪叫:“哇操,手下留情呀!”
手下留情?
叫谁手下留情?
苟雄“手下”两字才出口,剑光已然闪动!
“留情”两字一落,水夫人方站起和身子,就坐了回去,那支截权威的风头招,却掉在地毯之上!
血从她拟胸脱车!
并且,从雷九娘手中的剑滴下!
雷九娘突然拔剑,反手一剑刺入了水夫人的心房!
一剑夺命!
她杀人的本领,果然高竿!
除了苟雄外,所有的人,都被她这举动吓呆!
雷九娘的脸上,居然还有笑容,道:“所有事都是她搞出来的,杀掉了她,以后就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
然后,她淡淡地接道:“这岂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花炮李、焰火彭目瞪口呆。
他们不能不承认这是事实。
水当当的眼都红了,她正想扑出,就给旁边的于文裕死命拉住。
雷九娘撮唇往剑上吹口气,吹掉了剑上的血,将剑插回鞘中,缓缓地走下了阶级。
她左腕金钧之上,不知何时钩着一卷画轴。
金钩一挥,那卷画轴飞向花炮李。
花炮李用心接住。
雷九娘接着道:“这是你的神鸦图,好好收起来,千万不要再掉了。”
花炮李一怔,问道:“你……你……”
雷九娘截口答道:“这次的神鸦火器,就由你来打造。”
她回顾于文裕、水当当道:“他们都是好孩子,以后你好好教导他们,相信经过这次教训,于文裕该知道发奋了。”
苟雄奇怪地问道:“哇操,你到底是什么人?”
雷九娘笑着回答道:“霹雳堂的人,我的丈夫叫‘雷震天’,是霹雳堂‘花官’。”
苟雄又问道:“你为何来做他的保镖?”
雷九娘回忆的道:“早在两年前,李、彭两庄替我们制造的‘阴阳离魂弹’上,出现一样的特别设计,当时舵主就怀疑其中必有古怪。”
“所以,叫了我前来调查,水夫人是我的表姐,我也就藉着这个关系,留在水府中,调查这件事,一查就是两年,现在才得以彻底解决。”
苟雄由心底打了个寒噤!
哇操!
霹雳堂的行事、作风也未免太可怕。
雷九娘回顾水夫人的尸体,接道:“钱有了,地位有了,什么生活享受都有了,以她这年纪,应该就安度晚年才是,竟还是要争权夺势,闹出这么多事情来,死了也是自找的。”
苟雄无言叹息。
雷九娘也叹息一声,走出大厅,消失在风雨中。
花炮李目送她消失,目光才落在手中那张神鸦图之上。
一张神鸦图,三条人命。
他不禁叹息起来。
“唉!”
夜已深,风又吹入厅中。
里面充满凄凉。
旭日东升,阳光普照大地。
苟雄骑着马,在郊道上行走着。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突然从后面,奔跑着追了上来。
这个人竟然又是江一郎。
苟雄看见他叹了口气问道:“哇操,这一次你追我,又是有瞎米代志(什么事)?”
江一郎笑道:“这一次完全是巧合。”
“回乡。”
“采购东西吗?”
“不是。”
“哇操,你说清楚一点好不好?”
“昨天,头家(老板)给了我一百两银子,叫我尽快回乡去,做一点小买卖什么的!”
“你答应了?”
“他说得很认真,无论如何要我答应。”
“他有没有说原因?”
“只说我不适合在那里,再继续工作下去,又叫我尽可能忘记,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
苟雄无言点头。
“我想其中必有原因,苟兄,你能不能告诉我?”
“哇操,那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苟雄接着又问道:“你打算回去,做什么买卖呢?”
“开一间杂货店,那比较单纯一点。”
“也好!”
苟雄由心叹了一口气。
好像江一郎这种人,的确不适合在花炮李那里再工作。
因为,花炮李到底是个江湖人。
霹雳堂就更不用说了。
花炮李是必完全想清楚,所以才会有这个主意。
这是一个好主意!
“哈哈……”苟雄不禁笑了起来。
虽然,天下有很多河流。
却很少有这么美,这么清澈的水,像一条翠绿的玉带,自天而下的白练。
那就是双阳河。
闻香大酒坊的招牌,映在清澈的河里,几乎使人分不出,那个是真的那个是影子?
斜阳晚照,霞光万缕,把双阳河梁上,一层瑰丽的色彩,从混淆流水里,闪耀着五光十色。
“嘀哒,嘀哒!”
苟雄骑着马,似乎无目的沿着河走,直到河口的闻香大酒坊。前,他连看也没有看,就在河边下马。
马走到河边去饮水。
苟雄也走到河边,蹲下身来,掬起沁人的河水,洗着脸,他的眼,神,正看着映在河水里,闻香大酒坊的影子。
脸上稀有的严肃神情,反映他心里沉重的心事。
他真想大唱“心事谁人知”,发泄积压的仇恨。
但是,他还是双憋回肚子里,没有唱出来。
他擦干脸上的水,转过身,望着那间酒坊。
酒坊里,正有三两客人在喝酒。
一个五十多岁的欧巴桑,系着围裙,里外忙碌着走动,送酒的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
这姑娘看不出那里水(美),却长着一付可人的脸蛋儿,一双灵活的大木(大眼),一对甜甜的小酒窝。
苟雄走到酒坊门口,马跟在他后边。
他在酒坊门口,脸上带着滞洒的笑容,看着那一位姑娘,在酒窖间走动。
姑娘看见了他,甜甜的笑着,细脆的娇声道:“喝酒吗?请进来坐呀!”
苟雄闻言一笑,回答道:“不喝酒,你们还卖什么?
姑娘还是笑眯眯道:“我们这儿只卖酒。”
“哇操,坐一坐可以吗?”
“当然可以,请自便!”
苟雄四手从马鞍上,取下一个饱满的皮褡裢,沉甸罗的,提进了酒坊,他重重的往桌上一扔。
“咯!”的一声巨响。
把座中酒客,都吓了一跳!
姑娘看看那褡裢,好奇的走上前,问道:“哎哟,什么东西,那么的重啊?”
“哇操,白花花的银子,瞎款(怎样)?”
苟雄真爽回答,并且揭开塔裢口,给那个姑娘看。
哇操,人家说,钱不露白。
他这是什么意思?
爱现?
还是他脑袋承达(坏)了?
“哇操,快去弄点吃的来,八堵(肚子)饿得呱呱叫啦!”
姑娘答道:“告诉过你,我们只卖酒。”
她说话的神情,有点像是金花。
苟雄好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妞。”
她笑得还是那样甜。
苟雄不由想起了金花。
不过这一会儿,他实在没有那种心情。
因为,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离开白头山,踏遍白山黑水,为追寻杀父母的仇人。
他向白妞说道:“弄点吃的也没有,哇操,就把你们好的弄点来。”
白妞不悦的回答道:“我们吃的东西不卖。”
“笃!”
苟雄从褡裢里,掏出一锭五两银子,重重的放在桌上,神气的笑望着白妞。
白妞脸色一沉道:“你买臭样(别神气)!就是你把那锭银子,摔成八块、十块,我还是不会卖!”
“谁说不卖的?”
忽然,传来一个又粗,又沙哑的男人声音。
这声音中,除了含着责备白妞的意思,还有几分在巴结苟雄。
苟雄心里上,本来就有准备,他猜到几分,来的人是谁了。
当他回头一看时,果然就是在白头山上,见过的那个瘦鬼。
他看来更干瘦、更老,那双眼也更贪婪。
“黑狗!”
苟雄的心底,狠狠的念着这个名字。
“呵呵…’,
黑狗走进了酒坊,向苟雄干笑了一声。
可惜,他已经忘记,在白头山见过的少年。
黑狗转向白妞道:“快进去跟你老娘讲,替这位爷准备吃的,出门在外,没有带着锅灶的,给人点方便是应该的。”
“是,老爹。”白妞掉头走进去。
苟雄顿有茫然若失的感觉,这么好的女孩,为什么是这个坏蛋的女儿?
真是歹竹出好茧。
黑狗已经坐在他对面,含笑道:“我叫‘董得彪’,这家酒坊是多开的。”
苟雄故意说道:“这酒坊不赖,可惜我不会喝酒。”
黑狗报以一笑道:“我开的是酒坊,不过,我那婆娘弄的几样菜,味道还不错,你尝一尝就知道,小兄弟,你从远路来的?”
“是”
“尊姓大名?”
“苟雄。”
“久仰了!”黑狗站起身来,干瘦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苟兄弟,你稍坐一会儿,我进去跟老婆子,关照一声,厄你吃得过店。”
苟雄叫住要走的黑狗:“慢着!”
“怎么?”
黑狗站住身,有点讶异!
苟雄含笑,把那锭银子交给他,没有说什么话。
黑狗接过银子,道:“怎么好先收你的银子呢?”
“哇操,先收银子可以放心啊!”
“你真爱说笑,客官!”
黑狗干笑着走了进去,那一锭银子,早已不声学响的,装进了口袋。
这时,白妞母女在厨房里忙。
她娘冷哼了一声,接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老爹的毛病,银子一多,他连你也卖掉。”
白妞怨叹道:“老爹就是太爱钱。”
她娘也埋怨道:“唉!可惜,他是有心没那个命。”
白妞皱着鼻子道:“老爹如果有发财的命,几年前他和独眼习,从白头山弄一批参下来,早就应该发财了!”
她娘随之道:“人要认命,命中没有的,就不用拼死拚活的去穷争。”
黑狗悄悄的走进厨房,站在他老婆身后,道:“命中有的,他自己会找来。”
他的老婆白他一眼,问道:“你命中有什么?”
黑狗道:“银子。”
苟雄他的老婆既惊又疑道:“你双打什么歪脑筋?做什么白日梦?”
“这可不是白日梦。”黑狗打心里得意的笑,道:“银子就放在旧相,你好好的弄几个菜,烫一壶酒,明天我们就发财啦!”
白妞惊讶的道:“老爹,你又要做什么?”
“我没有要做什么,我只要他的银子。”
白妞焦急道:“老爹,你不能害他。”
“我不害他,我只是请他喝酒。”
“人家不会喝酒?”
“他如果会喝酒,我也不会请他喝了,留着我自己喝有多好。”
他老婆也紧张的道:“你可不能再害人哟!”
黑狗压低声音道:“我把他银子留下来,还不是为的你们娘儿俩,谁要害他来着?等一会儿,你们可别给我泄露,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老爹…”
白妞和黑狗争辩。
黑狗不放心,把苟雄一个人放在外,返身向外增,回头向他们嘱咐道:“你们好好准备酒菜,我出去招呼他。”
言讫,他走出了厨房,老远就冲着苟雄一笑。
“苟老弟,饿了吧?饭菜马上就好。”
“哇操,还真是夭(饿)了。”
黑狗指着门口的马,问道:“那是你的牲口?”
“嗯!”
“我给你带进槽去,上上草料吧!”
“晚上你这里方便借住吗?”
“方便,方便!”
苟雄口不应心的赞道:“你真是个好人!”
“反正是一张大炕嘛,怎么着,还挤不下你一个人。”
说完,他带着牲口,走往酒坊后面去。
苟雄探头望了去,看看酒坊后面,到底还有几层院落?只见重门之内,一处深沉。
没过一会儿工夫,黑狗干笑着,从内院走出来,说道:“苟老弟,酒菜好啦!”
苟雄见他两手空窑,逆问道:“哇操,是要我自己去拿吗?”
黑狗忙答道:“不,反正你要住这我,干脆就进去吃吧!”
“那你的店呢?”
“今天提前打烊啦!”
黑狗招呼着他,向里面走去,并且扬声喊道:“白妞,店门上起来,歇着啦!”
内院有栋大房子,半间放着几口盛满了酒的大缸,半间摆着两张桌子,上有几碟小菜,和一壶酒两个杯子。
苟雄把银子放在桌上,“当”的一声响,震动着黑狗的心,惹得他的眼睛直发红。
他忙着给苟雄斟酒。
苟雄按着自己的杯子,道:“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嘛,少喝点!”
“哇操,我从来没尝过。”
黑狗移开苟雄的手,清澈的琼液,已经斟满他的杯子。
苟雄拱拱手道:“我又不会喝酒。”
他连酒杯也没有摸。
黑狗劝道:“哎呀,意思意思嘛!”
苟雄端起酒杯,沾了一下唇,说道:“谢了!”
他实在半滴酒,也没有进口。
黑狗却无可奈何,苦笑着道:“这菜不好,不能够下酒,我进去看一看,弄几个可口的菜。”
他没等苟雄回答,站起身就往内走去。
老婆见他神色不安,奇怪问道:“又怎么啦?不在外边喝酒,跑进来做什么?”
黑狗焦急回答道:“你真的以为我是个酒鬼,今天不是我要喝酒,是要给姓苟的小子喝,他不会喝酒,只要酒一下他肚,他那一包银子,就都是我们的了。”
他的老婆不以为然,说道:“你又打这种歪主意?”
黑狗低声道“这是老天爷送来的。”
他的老婆冷哼一声,打开了抱怨的话匣子,忙说道:“我劝你,命中无财别强求,三年前,你昧着良心眼独眼刁,上白头山谋害了采参的,结果落着了什么?”
黑狗懊悔的道:“别提那档子鸟事!”
他的老婆越嚷嗓门越高,说道:“我怎么能不提?同样的都是沾一双血手,人家独眼习现在盛京,改名‘习开泰’,开着关外无人不知的‘开泰参行’,马猴这场也混得不错,而你还是靠老婆卖酒,为的什么呀?”
说时,她几乎要哭出来。
黑狗陪着小心道:“你小声点成嘛!别给他听到了。”
他指着外边的苟雄。
这时,苟雄悄悄的倚在门外,清楚的听到了黑狗夫妇的谈话。
黑狗得意的道:“这回是我自己独干。”
他老婆默不作声。
黑狗问道:“你不高兴?”
他老婆愤然的道:“夜路走多了,总有一天,你会碰到鬼的。”
“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黑狗央求老婆道:“你跟白妞说,叫她出去劝姓苟的喝杯酒,瞎款(怎么样)呀?”
他的老婆惊叫道:“哎哟!天寿(要死),你要在酒里下毒?我以后还要不要卖酒呢!你可不能砸我的招牌。”
“你想到那里去了?”
“难道不是在酒里下毒?”
黑狗颇有信心的道:“只要他肯喝,光用酒,我就能把他灌死了,还要下什么屁毒?”
“这我倒相信,别的本事你卖屎(不行),这点能耐你是有的。”
“快去吧!”
“丫头可不一定肯。”
黑狗见老婆被自己劝动,立刻送她一顶高帽子,道:“我是没辙,而你说的话,丫头却是言听计从。”
“好吧!”
他老婆终于答应了。
苟雄唯恐被撞见,双脚一点,飘身回到座位上,楞楞的呆坐着。
他的老婆走了出来,堆着笑道:“哟!这么枯坐着,怎么不喝一杯呀!”
苟雄闻言欠身,一付老实木钠相,说道:“哇操,我一喝就醉,还是吃饭保险!”
“吃饭?”
老婆一怔,接着笑道:“可以,我叫丫头盛饭给你吃。”
言论,她转身走进另一间房。
须臾,白妞端出来,黑狗已回到饭桌上。
苟雄望着白妞,一直在傻笑。
白妞却不高兴,扳着一张俏脸,把饭碗放在黑狗面前。
她掉头要走,黑狗忙叫住她:“白妞,来!敬苟爷一杯酒。”
白妞回身瞟苟雄一眼,不悦道:“老爹,人家不喝酒。”
“哇操,姑娘要肯喝,我一定舍命奉陪!”
白妞红着脸道:“苟爷,我说的‘人家’不是你,是我,我不会喝呀!”
苟雄尴尬的端起碗.道:“嗅,歹势(不好意思),是我会错意了,失礼失礼!”
他刚往嘴里扒饭,黑狗轻轻按下他的脸,扳起了老脸,沉声命令白妞,“过来!”
他的话带着无比的威严,使要走的白妞,不得不口来,颤栗的站在桌子旁边。
黑狗道:“斟酒!”
黑狗无可奈何,只有照着他的话去做。
黑狗又说道:“敬苟爷一杯。”
她端起了酒杯,一双失神的眼睛,盯着那苟雄,一饮而尽了杯中酒。
“姑娘都喝了,我只舍命相陪。”
说完,他也喝下一杯。
苟雄喝得好痛苦,好难过,五官全都皱在一起。
“请坐!”
他却还是笑望白妞。
白妞怔住了,没有反应。
黑狗见苟雄肯喝酒,心中暗乐,那褡裢里的银子,有一半巳掉进自己口袋了。
于是,他又催促白妞道:“快坐!快坐!都是是自己人,没有关系。”
白妞默默的坐下。
“苟兄弟,这酒如何?”
苟雄皱着眉,做出痛苦的表情,口里却道:“够劲,太够劲了!”
他的木纠(眼睛)一直盯着白妞。
白妞羞涩的低下头,不敢正眼看苟雄,她对苟雄的印象不错。
当然,她也知道老爹对苟雄是何用心。
“倒酒啊!”
黑狗头一昂喝完,白妞拿起酒壶,先斟酒自己,再斟苟雄面前空杯。
苟雄在扶杯时,有意无意的碰了下白妞的手。
害得白妞一颗心,“怦怦怦怦”的狂跳!
苟雄的脸也红起来,不知是因为酒,还是为了那白妞。
“好!”
他干的时候,苟雄的酒也干了。
苟雄两只木纠,直直的盯着白妞,刚才那一杯酒,仿佛倒进了别人八堵(肚子)。
黑狗不怪他吃女儿豆腐,反倒竖起拇指,赞道:“苟老弟好酒量嘛!”
苟雄笑了笑道:“我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次喝酒也!”
黑狗猛向白妞使眼色,示意她再倒酒。
苟雄趁她倒酒之际,双手接过酒壶,也抓住白妞的手,道:“我自己斟吧!怎么敢劳动姑娘呢?”
白妞见他两杯酒下肚,已有几分醉意,站起身说道:“你斟也好,我去厨房帮我老娘弄菜。”
语毕,她拧身离开。
“白妞!”
黑狗叫着,她还是走了。
苟雄忙解围道:“弄完她会来的,哇操,我们先喝着。”
“好,我们先喝。”
苟雄等的就是这句话。
“哇操,我,我怎么后脑发麻……”
他们只喝了几杯,苟雄身子已经开始不稳的摇晃,说话舌头也大起来。
他伸出手,去扶面前的桌子,竟然扑了个空,险些栽倒。
“呵呵……”
他自己忍不住,竟然笑了起来。
黑狗笑道:“苟老弟,今天喝得真痛快,咱们换大碗喝,你看如何?”
“大,大碗?”
“是啊!”
苟雄拿起面前的酒杯,看了一眼,随手扔在墙上,“啪”的一声,砸得粉碎,他含糊其词道:“换大……碗?好……越大……越……好。”
他是真的醉了。
黑狗扬声喊道:“白妞,拿大碗来!”
忽然,苟雄阻止道“不……不……”
他几乎摔倒。
黑狗走过去扶着他,纳闷问道:“怎么又不啦?”
苟雄结结巴巴回答道:“哇操,我不能喝……醉,我喝……醉了,我的白妞……不……不……不是白妞……是白花花……的银子……银子会被人拿去,那……可怎么办?”
“我替你看着银子。”
“真的?”
“错不了!”
苟雄把手里的塔裢,推给黑狗道:“我酒醒的时候,你可要还给我噢!”
“当然!”
银子已经到手了,黑狗心想,这比当年跟独眼刁,上白头山抢参圆,可要容易得多啦!
现在,他唯一要做的事,是如何使唤一醉醉到阎王那里。
白妞送来两个大碗,不高兴地放在桌上。
黑狗命令道:“斟上!”
白妞斟满两碗酒,白了苟雄一眼,立即转身而去。
苟雄似乎已无力再看白妞,身子坐不稳,不停的在摇晃着。
黑狗说道:“来,我们喝一碗!”
苟雄睁不开眼,也听不见他的话。
黑狗端着酒走过去,摇着苟雄道:“苟老弟,来,再喝一大碗!”
苟雄醉眼惺松的斜望着黑狗,道:“喝!要喝……就喝五……大碗。”
“行!”
黑狗那可高兴了,因为喝醉的人,都是这个样子。
他搬过一坛酒,放在桌上,道:“兄弟,咱们这儿什么都没有,就一是有酒”
“好,来喝呀!”
苟雄端起大碗,牛饮般的’咕噜,咕噜‘猛灌,黑狗也紧跟着捧起酒来猛喝。
一大碗喝下去,苟雄双手撑在桌上,一直摇头,十足你个虬童。
黑狗这个时候,也两眼直冒金星。
不过,他看着苟雄要倒下去,再想要到手的银子,还是高兴的不得了。
“再喝”苟雄鼓起勇气,又斟满两碗。
苟雄一抹嘴巴,说道:“哇操,还……要喝呀?”
“一定……要喝个痛快。”
他可真是舌头了。
苟雄搬起酒坛,往苟雄面前一放,打碎一只碗,酒流了满地,他如同未见,扇动道:“哇操,要痛……快?就用……酒坛子……喝吧!”
黑狗不由一怔,他在盘算,这一坛酒喝下去,究竟是谁倒?或者是两个人都倒。
苟雄两眼一睁,口沫横飞的道:“哇操,当然是我……先喝。”
“好气魄,我喜欢!”
黑狗很高兴拣个便宜。
这一坛酒喝下去,别说是醉撑也会把他撑死了。
苟雄搬起了酒坛,刚刚要喝,黑狗的老婆,从厨房里出来,站在厨房门口,向黑狗一招手,道:“丫头她爹,过来我跟你说句话。”
黑狗不耐烦道:“闪啦(走开),没有看到我和苟爷在喝酒吗?”
老婆焦急的说道:“我有要紧事啊!你过来一下会死呀?”
黑狗不愿失去这机会,苟雄却推着他说道:“你只管去,我……自己先……喝”
哇操!
他真的搬起酒坛来在喝。
黑狗走到厨房门口,抱怨的道:“你他妈的打什么岔?他马上就醉了,只要把人,往大酒缸里一丢,那一包银子就是我们的了。”
老婆低声道:“小声一点!”
黑狗开心的道:“现在,天……上打雷……他也听不到。”
“快进去!”
黑狗忙问道:“什么事?”
老婆压低嗓门道:“桦甸马猴差人来,有要紧话,他悄悄由后门进来的。”
闻言,白妞直进了厨房。
果然马猴的手下,从前见过的,他也无暇寒暄,道:“有什么要紧的事?”
那个人道:“马爷回老家了。”
“什么?马猴嗝屁了!”
这件事,多少有点醒酒作用。
黑狗急问道:“是他婆娘,要你来报丧的?”
那个人摇头答道:“不,是马爷临死前嘱咐,要小的来送讯的。”
黑狗这才感觉到,马猴的死一定不寻常,晃一晃脑袋,甩掉几分酒意,道:“他是怎么死的?”
“这正是我要来告诉你的。”
“他是被苟雄所杀死的。”
“我不认识什么‘英雄’、‘狗熊”?”
“那你一定记得苟旦。”
“是那个白头山上的老参客?”
“苟雄就是他的儿子。”
黑狗的酒醒了一大半,紧张道:“这么说,可就不太妙了。”
那个人郑重的说道:“董爷,还有更不妙的事呢!他已经到你这儿了。”
“噢,在那里?”苟雄恍然大悟道:“是他,一定是他……苟雄!”
那个人好奇的说道:“人来过了?”
“你来看看是不是?”
黑狗拉着那个人,从厨房门偷偷的望去。
苟雄正抱着酒坛子,歪倒在一口没有盖的大酒缸上,整个人烂醉如泥。
那个人吃惊道:“是他!董爷,你可要小心,他武功高得不得了。”
黑狗轻蔑:“哼!可惜。他没有头脑。”
那个人关心的道:“董爷,你有何打算呀?”
黑狗拿一锭银子给他,说道:“我不留你,给他看到就有麻烦,这里的事情,你放心!他走的路,没有我过的桥多,堵到阮(碰到我),算伊衰尾(他倒霉)。”
当然,谋害人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人哀伤的道:“你要替马报仇啊!”
“放心啦!”
黑狗走出厨房门,回手把厨房门带上。
因为,妻女既然帮不上忙,谋害人的事,给妇道人家看见也不好。
他缓缓朝苟雄走去,轻声问道:“兄弟,喝完了没有?”
苟雄眯着眼睛,已经说不出话来。
黑狗走近苟雄身边,道:“兄弟,这坛酒你喝完了?”
“哇操,喝完了,现在该……该你喝了。”
“兄弟”
黑狗伸手指着盛满酒的大缸,笑着道:“现在,咱们要喝这一坛酒了!”
他取下苟雄手里,那个空酒坛,伏着苟雄已经酒醉,把他的脑袋往大酒缸里按下去。
苟雄抓着酒缸边缘,拚命抗拒的道:“哇操,这次……轮到你先喝了。”
说完,他的头往后一缩,立刻就脱身,然后迅速抱起黑狗。
这时候,黑狗才真的相信,桦甸来人的话,这个年轻人,真有高深莫测的武功。
可惜,太迟了!
黑狗惊惧的喊道:“兄弟,你放我下来说话。”
苟雄突然全无酒意,两眼冒出愤慨的火焰,沉声:“想灌醉我,做你的大头梦,听着,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嘿嘿!我是来找你报仇的。”
“你你……”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
“我家住在白头上。”
黑狗不寒而栗!
“我是苟旦的儿子。”
“真的?”
“我老爸就在三年多前,被人所谋害,我来这里是追寻仇家的。”
“哦!”
苟雄双手一松,把他放在酒缸边缘,忿声道;“我的仇家就是你…… 黑狗‘董得彪’!”
黑狗吓出一身冷汗,颤声道:“不要杀我,请你听我说……”
苟雄激动的道:“我不会杀你,也没有时间听你放屁,我还要赶去找独眼刁。”
“丫头他爹!”
忽然,厨房里传来女人的呼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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