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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表雄风》
第十二章 人间清福
那个发问的人大概是做了一个疑问的表情,因此阴阳童子龚胜继续道:“所谓‘情’的
一字,乃是指石轩中为了极爱朱玲,不想她因他自己去和人家拼命而担忧和痛苦,于是甘愿
放弃了一切诺言和争名之心,挈了朱玲隐居起来……”
墙角后的金瑞忖道:“想不到玄阴教的内三堂香主,也不曾歪曲石轩中大侠的用心!只
不知玄阴教怎样对付石轩中大侠。”
那边飘送过来龚胜的口音,道:“教主她老人家当然不能忍下石轩中两度上碧鸡山寻事
的气,而且外面的人不知道,还以为因石轩中后来声名大著,故此教主不敢惹他。这种误会
不能任之存在,因而教主等一切部署妥当之后,才去找他。这是一方面教主极为疼爱朱玲,
虽然她曾对教主大不敬 但教主宽宏大量,并不深究,这回也是看她面上,让他们安居几
年……”
毒翁方克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他道:“龚香主谈起石轩中,弟子等都甚感兴趣……这个
大仇家近况如何?香主可晓得?”
阴阳童子龚胜道:“本座当然知道 本教已派出上百的人,设法住在石轩中附近,甚至
在他家中,也在我们的人呢……前年他生了一个儿子,如今已算是三岁,他和朱玲两人从不
踏入城市,日夕在家中看看书,吹萧下棋,或是和八子嬉玩。最多也不过在附近山光水色佳
处,倘样观赏。他可算得享尽人间清福,令人闻而生羡……”
大家都不则声,阴阳童子龚胜歇了一会,又道:“真真是享尽人间清福,令人羡慕……”
金瑞暗中忖道:“石大侠的生活,连老魔头也不住流露出向往之意。古往今来,武林中
江湖上多少人名震一时,天下惊服。但要找出一个像石轩中这等连敌人也羡慕敬佩的人,实
在找不出一个人来。可见得他最成功之处,还不是在他的武功剑术……”
龚胜的声音又飘送入他耳中,那老魔头道:“这三年来,他倒是过得十分清静,可是最
近本座得到的消息说,已经有过几拨人去找他,有些是同声同气的人,想设法劝服他出山,
和我们教主决一雌雄。有些是最近才出道的年轻人,他们都自命不凡,要见识见识石轩中和
朱玲。还有些是黑道中人,也是想把他引入江湖,和教主作对。希望本教垮台,他们好抢占
地盘。总之凡是去找他们的人,怀的什么心思都有……”
毒翁方克缓缓道:“龚香主,弟子不是说泄气的话,这厮如果重入江湖,首先便一定是
咱们玄阴教遭殃,除非他一出山,教主便出手把他除去……”
阴阳童子龚胜笑一笑,道:“你不用忙,本座的话尚未说完。教主有意思要留住石轩中,
待她自己收拾。一方面也怕他一入江湖,对本教大为不利。故此早有布置,凡是想找石轩中
的,只要查出来意不善,有设法弄他踏入江湖之意,便先得过本教设下的三关,方能见到石
轩中……”
金瑞听了此言,起先觉得很奇怪,玄阴教居然会保护石轩中,不让他受到侵扰?
但转念一想,不觉哑然失笑,忖道:“是了,这阴阳童子龚胜虽然说得好听,但其实那
玄阴教主鬼母冷纲也不愿意真和石轩中再拼一次。尤其是岁月蹉跎,石轩中大侠的武功一定
精进不少,鬼母自然更没有把握赢得石大侠了……”
毒翁方克问道:“那么谁都见不到石轩中了?”
“这也不然,你们要记住,武林中永远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像那史思
温,三年前还是石轩中徒弟时,还不怎样,但三年以后,连本座也得极为小心地对付他才行。
他且不说,另外尚有不少年轻好手,相继崛起江湖,碰上这等初生之犊,才得多加小心呢—
—”
他沉吟一下,又道:“我们说回来,像那石轩中,昔年他初上碧鸡山时,才只二十左右。
可是三年后二度上碧鸡山,功力便大不相同,不久以后连碧螺岛主于叔初也打不过他,可知
岁月之功,无法度测!你们大概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个昆仑派的金瑞……”
说到这里,金瑞不禁侧起耳朵,用心倾听。
“这姓金的最多不过三十岁上下,可是他一身武功,已尽得昆仑高手钟先生真传,功力
之高,令本座大为震惊。玄阴教碰上这种敌人,算得是运气不好,甚是倒霉。本座记得昆仑
派除了钟先生以外,在武林中尚有一个人赫赫有名,便是昔年领袖大内群雄的乾坤子母圈诸
葛太真。不过诸葛太真不敢打起昆仑旗号,而且听说他不是钟先生嫡传,而是钟先生另一位
当了和尚的师弟圣谛大师的高徒。他只学到圣谛大师一半功夫,便被逐下昆仑。是以细究起
来,诸葛太真除了头脑智计比金瑞高出一等之外,论起一身武功,此刻的金瑞可丝毫不弱于
诸葛太真。方堂主你千万要对此人多存戒心才好。”
金瑞听得胸中热血沸腾,几乎想长啸一声,跃将出去,把他们惊得魂不附体。但他当然
没有这样做,心中喜悦地想道:“我三年来隐居昆仑绝顶的苦功真没有白费,啊,敢情圣谛
师叔还有这么一个弟子,我一向还以为他不懂得武功哩……可惜他驻锡的龙隐禅院相隔太远,
我只在三年前第一次返山时去过,此后见过师叔几次面,都是他到师父的石屋来,根本没有
接近请益的机会……噫,奇怪,奇怪!他们为何老在闲谈?史思温怎样了?他们既不提及,
又不进阵找他,是何缘故?”
但他只好闷在心里,因为这时龚胜又道:“我们说到哪儿去了?对了,刚才是你问起石
轩中,因本教有人保护设了三道关口,故此你以为没有人能够见到石轩中,对么?”
毒翁方克道:“香主你老详细点谈谈如何?”
阴阳童子龚胜道:“本座不是说过后浪推前浪么……”
躲在转角后面的金瑞,此刻也急起来,暗自在心中催促道:“老魔头快点说不可以么?
啊,我应乘此机会入屋设法营救史思温,可是一来我既想听听在玄阴教徒口中关于石轩中大
侠的近况。二来像我这样入阵,丝毫没有听到有关此阵的秘密,纵然入阵,也是无用。只怕
连我也得同陷阵中,那才冤而又冤……”
那边龚胜的声音传来,道:“物换星移,新人辈出,我们派驻在洞庭湖滨的许多人,虽
是设下三道关口,但闯过的并非没有,因此石轩中依然受到侵扰……”
毒翁方克道:“龚香主,弟子这座轮回毒阵如搬到洞庭之滨,有没有用?”。
阴阳童子龚胜阴笑一声,道:“这座毒阵虽然厉害,但大凡敢去找石轩中的,不但本身
武功不弱,师门更有许多渊源。我们设在那边的三关乃是活的,方堂主你的毒阵乃是死的,
无法搬走,势非叫人一把火烧光不可……”
毒翁方克点头道:“香主训示极对,弟子可没想到这一层。”
“因此教主最近已加派一位地位极高的本教好手到洞庭之滨去。这位好手因石轩中夫妇
未曾见过面,是以不怕他们认出来!”
他们的谈话至此告一段落,龚胜转而询问方克道:“史思温怎样了?”
金瑞把眼睛都瞪大了,一面凝神偷听,一面留心细察各处,微感焦灼地忖道:“现在是
最要紧的时候了,千万不可有玄阴教的人走过来才好……”
屋角那边乃是一块旷场,轮回毒阵第三座屋子的末端,有一扇出阵用的门户,此时关锁
住。
门外寻丈之处,站着七八个人,有六个排列在门户的墙边。另外在数尺之外,站着三人,
一个是阴阳童子龚胜,一个是毒翁方克,一个是矮矮胖胖,身作商贾打扮的人,面上自然流
露出凶悍之气,教人一见便知这个商人做生意时一定不会很和气。
此人正是鄂西分堂总巡查殷告,因常日出外巡视,故而装扮商贾。
毒翁方克得意地笑道:“那厮被弟子的七枚紫水晶所布的七星阱所困,至今尚在其中,
无法脱身……”
转角后的金瑞方想:“七星阱是怎么一回事?紫水晶又是何物?”
龚胜又问道:“方堂主轮回毒阵之中,最神奇就是这七星阱了,可惜那厮轻功特佳,只
是被困而已,记得方堂主所谓紫水晶,乃是关外长白山稀世之宝,天下只有该山特产此物,
但仍不易发现,方堂主从何处弄得来?此宝有什么妙用?”
毒翁方克笑一下,道:“弟子尚有一块紫水晶,乃是在那七枚当中砰裂出来,弟子没有
用毒药炼过,可以嵌成珍饰,价值连城。这块紫水晶就在弟子寝室中,待弟子命人取来,香
主一看,便知其中奥妙。这块紫水晶就请香主收下把玩……”
阴阳童子龚胜道:“这等希世异宝,本座也不敢据为己有,待本座携回碧鸡山主坛,献
与教主,定然博得教主欢心……”
毒翁方克大喜道:“香主忠心耿耿,弟子钦仰之极!何发,到我房中,把桌子上那方大
墨砚取来……”他跟着又向龚胜解释道:“弟子把那颗紫水晶藏在砚中,以保万全……”
一名手下应了一声,躬身行礼,然后向转角处走去。
金瑞此刻十分紧张,极快地思索自己该怎么办。他目下虽已听出一点端倪,却仍难以下
手营救史思温。假如不让敌人发觉了自己已听了不少机密,尚可从容设法营救。假如对方发
现了自己的踪迹之后,势必立下毒手,对方本来能想生擒史思温,故此留他活命。如果因自
己踪迹败露,这一来下毒手把史思温置诸死地,岂不糟透?
这些念头解释时费时费事,但在金瑞脑中,也不过一刹那的事。那个名叫何发的玄阴教
徒,轻健地向屋角走去。晃眼已走到屋角。
毒翁方克瞧着他的身形,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道:“龚香主一看便明白了,弟子正在
想,假如生擒了史思温,便不愁那石轩中不向本教低头!”
龚胜道:“此乃方堂主不世殊功,若然生擒了史思温,除了重赏之外,定可擢为外三堂
香主之位,同时教主将会授以玄阴门绝技……”
说到这里,那何发已转过屋角,身影隐没不见。
阴阳童子龚胜又道:“方堂主竟忘了还有一个昆仑派的高手,这人如能生擒,功劳不在
擒住史思温之下呢……”
屋角那边传来极低微的哼声,龚胜矍然道:“各位可曾听到?”
毒翁方克忙笑道:“何发素有疾疾,香主不须多疑——”。“
阴阳童子龚胜这才释然一笑,继续道:“史思温是本教死对头的门徒,又是一派掌门,
如能生擒,自然是奇功一件。但昆仑派的金瑞,却足以增强本教实力,功劳亦复不小!”
毒翁方克恍然道:“哦,本教有意网罗此人么?可是……”
阴阳童子龚胜已接着道:“本座知道堂主之意,便是疑惑那厮会不会替本教效力?这一
点却不关堂主事,教主她老人家自会安排,相信必无问题……”
“那就太好了!”方克喜不自胜,笑容满面地说,“弟子运气真不错,恰好得到香主驾
到,不但不为强敌所乘,还能为本教建功……哈……哈……”
“再候片刻,本座亲自出手设法擒提那史思温。” 阴阳童子龚胜道,“除非他的罡气
已练到上上之境,若然的话,本座也无能为力……”
转角处的金瑞此时胁下挟着一人,敢情就是奉命去取紫水晶的何发,这个本是毒翁方克
的心腹亲信,此时四肢瘫痪,耳目失灵。
他适才一转过屋角,忽然瞥见面前不及三尺之处,站着一人,正是昆仑派高手金瑞。这
一惊非同小可,方自张口,意欲大呼,腰间摹地一麻,全身便失去力量,耳目也自失灵,只
哼了一点儿气,已被对方挟起。
以金瑞这等身手,不则一声地突施暗袭,自然是手到擒来。
他胆勇过人,挟起何发之后,仍然在原地偷听,颇为心凉那阴阳童子龚胜耳目之灵,头
脑之缜密。幸而方克说了一句话,他们这才没有过来察看。
现在龚胜已说他等一会儿便亲自出手,看这情形,他们已不会提及“七星阱” 了。
金瑞当机立断,疾忙后退,退到两屋之间的院落外面,长身一跃,纵人院中。
放目一瞥,只见毒阵最末的那座屋子,大门上落着粗大的铁闩,连那小门也一并闩住。
他极快地跃到门边,一掌拍在何发后心,何发双目一睁,已恢复了神智。
金瑞低声道:“何发你放明白一点,若然你敢不听我的命令,擅行逃走或妄想呼救,我
要你在玄阴教高手群集之下,仍然无法解救地看着你辗转呼号,三日三夜之后才断气惨死—
—”
何发被他威严有力的说话骇得连连冷战,话也答不上来,只能连连点头。
金瑞又道:“你是方克亲信,对这轮回毒阵当然熟悉,晓得如何趋吉避凶。现在你助我
入屋救人,如果成功,我自有重赏,而且安排好一切,使方克决不能疑心你曾泄漏机密!”
何发这时蓦地想起玄阴教的惨酷刑法,不由得又连打寒颤。
不过死神煞星就在眼前,玄阴教的酷刑总离得远点,当下哑声道:“金大侠手下留情,
小的无不遵命……”
金瑞在心中鄙视地骂一声“软骨头”,便指一指大门道:“先设法进去……”
何发道:“小的力量不够……”
金瑞冷冷道:“你尽管动手,我会帮你……”
何发上前托住那根奇粗的铁门闩,用力向上一托。金瑞见他果然托不起,便贴着他后背,
伸出双手,托住何发在门闩上的双掌,暗运内力,向上缓缓托起。
那里沉重的铁闩,竟如稻草般缓缓上升,转眼间已卸下来。
何发道:“大门内尚有暗锁,金大侠除非把此门击裂散开。”
金瑞冷笑道:“你想哄我惊动龚胜他们么?这儿是钥匙……”
何发面色微变,接过钥匙,却踌躇不插入小门的锁孔中。
“哦,这里面有古怪?快点……”他变得十分严峻地说,“想拖延时候么?”
何发终于把钥匙投入锁孔中,那根三寸长的钥匙,只剩下半寸左右露在外面。
他把衣襟拉起来,设法裹住钥匙柄,然后转动开启,开启时的动作异常谨慎小心。
转了六七下,这才找对了,只听“滴答”一声,暗锁已开,何发一头冷汗地取出那根钥
匙,交还给金瑞。
金瑞道:“这钥匙上没有古怪?”
何发摇摇头,抹一下冷汗,道:“没有,说起来该死,这还是小的出的主意。这根钥匙
一共可开六道门户,除了入阵时第一道门户之外,其余五道小门的锁孔上,都有极幼极尖的
钢针,长仅两分,浸有极毒,因为每个锁孔只有三根,数目既少,又是附在锁孔旁边,颜色
一样,所以再好的眼力,也看不出来。这五道门户的锁头均经特别设计,谁也无法一下子便
打开。因此入阵之人,开锁时多转几下,必定在不知不觉中吃毒针刺破手指皮肤。一个时辰
之后,便无缘无故碎然倒毙……”
“为何要一个时辰之后,毒方发作?”
“这是方堂主的意思,他认为人阵者有时不止一人,假如是几个人的话,开锁的人过这
么久才淬然倒毙,可以把其余的人大大惊骇一下,同时锁上的机关也不会泄露。其余的人仍
有被锁上毒针害死的机会……”
金瑞心中也暗暗佩服这毒翁方克心计阴毒,的是思虑周到。
那扇小门轻轻一拉,便打开了。
金瑞推何发先进去,再低声嘱咐道:“你别妄想逃走,否则便活不成了……”
屋内甚是黑暗,但因小门犹自打开,故此透人光线,只见入门之后,便是十尺宽阔的宽
廊,一直通到对面墙壁,长达三丈七八。
金瑞登时明了这座宽达两丈,长达四丈的屋宇,乃是由一堵墙壁,把整座屋子中分为二,
入门既在左边这一条阔巷,出口定在隔壁。
再细细一看,当中的墙上开着好些门户,数了一数,竟是七扇。
“那边就是七星阱了,史思温现在失陷在那边。只不知这一边又有些什么埋伏?”
何发忽然双膝跪下,哀哀求告道:“金大侠高抬贵手,饶了在下吧……这里面小的从未
进来过……”
金瑞见他这样子,认为可能乃是实情,便点头道:“那么便先躺在一旁。”
那何发惊惶道:“小的躲在一边,决不敢逃跑或者做声,不必躺在地上……”
金瑞转念一想,登时冷笑道:“好大胆的贼子,竟敢在我眼前蒙混。你既是方克的亲信,
焉有连轮回毒阵的七星阱也不知道之理?方克断无事事均由自己动手的道理,不必多说,试
一试便知!”
何发面无人色,敢情对方连“七星阱”也晓得,这座轮回毒阵哪能困得住他,当下忙忙
哀求道:“金大侠别生气,小的平日难人此阵,但其时一切埋伏皆未发动,小的实在不大明
白毒阵发动之后,有何变化。”
金瑞道:“你且告诉我七星阱是怎么一回事,若有一字失实,一事隐瞒,你就准备惨死
吧……”
何发立刻道:“这七星竟阱是七个毒水阱,分别设在这七道门户后面,每一个毒水阱彼
此都隔开,各以一颗由长白山天雷宫得来的紫水晶嵌在墙上,透出光线。听说这些紫水晶,
乃是天地罕见的宝物,能够迷惑敌人眼神,因而自陷毒水阱中……详情究竟如何,小的确实
未曾试过,不知怎样会迷惑眼神。金大侠你老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命吧……”
金瑞心中叫声侥幸,敢情此地有这等玄妙不过的机关。
当下道:“我且问你,除了七星阱以外,此屋便没有其他埋伏么?”
何发连连摇头,又跪下去。金瑞暗怪这个玄阴教分堂堂主的心腹手下,何以这等脓包?
疑心一动,故意仰首向天,诈作思索。
那何发不但跪下,还叩起头来。金瑞在心中冷笑一声,十分看不起这人。
忽然发觉有异,迅速低头一瞥,只见何发已借着下跪叩头的动作,向横移开两三尺,又
就势向旁边滚去。到金瑞发觉时,他已滚开四五尺远。
金瑞施展出内家大腾挪身法,墓地移形换位,闪到那厮身边。
何发身躯忽然向地下沉落去,金瑞怒道:“鼠辈敢尔!”
喝声中一脚向他身上踏下去,虽然没有用上全力,但那何发已惨叫一声,似是负伤不轻,
身躯直向地底急坠,晃眼已失踪迹。
金瑞见那处地上敢情是个精巧的翻板机关,人一坠下,便自动闭上。心知那何发吃自己
踩了一脚,多半已活不成,便转目去瞧那七扇门户。
他跃到第一道门户,却不立刻推门入内,自个儿极快地忖道:“何发说过长白山特产紫
水晶能够迷惑敌人眼神。所说虽怪,却不可不信。想那史思温乃是一代剑侠嫡传弟子,功力
深厚,也失陷在内,可想而知何发并非虚言恫吓……”
屋中十分静寂,因此可知墙壁门户都隔得十分严密,内外不通声息。
金瑞用右手长剑点在门上,轻轻一推,那道厚厚的木门根本没有下键,因此应剑而开。
木门上有弹簧,是以他不能收剑,否则木门便自动关闭。
木门开后,毫无异动,目光到处,只见左面墙上,开着一扇门户,门上嵌着一盏灯,光
线甚暗,不过却足可以照清楚这间长约十几,宽约六六尺的房间中的一切。
地上乃是地板,光光滑滑,毫无半点可疑之处。
金瑞觉得奇怪起来,四顾又不见紫水晶在何处,心想要不是墙上这盏灯便是紫水晶的话,
那就是此房并非七星阱中的一阱。
他想进去瞧一下,顺便查究那盏小灯。但心念一动,认为当急之务,应该先找寻史思温
下落,等救出他之后,才慢慢查究不迟。
心念一决,立地收剑纵到第二道门口以剑推门一瞧,只见此房大小如一,也是有一盏灯
嵌在墙上,灯下有道门户。不过这道门户却开在对面的墙上。
有一点最使他感觉不解的,便是隔壁的第一间房中,在左边开了一道门户,因此应该即
是在此房的右边墙壁上,有一道门户才对。可是在墙上却空空如也,竟不解是何缘故。
他几乎要进去查个明白,瞧瞧灯下的门户是否假的?还有那块紫水晶可是嵌在灯内?
不过这个念头一下子便消失了,他收剑又跃向第三道门户。
这第三间房仍然像前两间一模一样,房中门户开在对面偏右的墙角边。
第四间房也仅仅是房内门户地位不同而已。他觉得反正满腹疑团,不妨一齐闷住,等找
到史思温再说。
到了第五间房门时,用剑推门一看,却使他几乎要大叫出声。
原来在对面的墙上,一个人贴墙而立。可是此人站得奇怪,乃是背贴壁上,双脚离地尚
有四五尺。
那盏小灯嵌在右面墙上,灯下照们开有一道门户。
那人道上装束,一望便知正是他所要搜寻的史思温。
金瑞为之大喜,轻轻叫道:“玉亭观主……你没事么?”
史思温本是闭目而立,闻声立刻睁眼,道:“是金施主么?贫道甚感惭愧,竟然失陷于
此……”
金瑞听他的声音传来,似乎相距较远。前面已经提过,这些房间全部是十尺左右之长,
七八尺宽。每间房都是一样,由门口望进去是七八尺宽,两头长约十尺。
可是史思温的声音传来,似乎不止在七八尺那么远,恐怕有十尺以上之远。
金瑞诧问道:“你何故贴在墙上凌空而立?能够跃过来吗?”
史思温道:“这里十分古怪,请问金施主现在估量贫道相距多远?”
金瑞见他不即答自己的问题,料来其中必有缘故,当下应道:“大约有七八尺远……”
“这就不对了,贫道来回跃过两次,估计最少也在十尺以上!”
“不错,我也有这种感觉,因为听的声音,却似乎不止七八尺远……”
“那么现在贫道出来,但请施主小心,这里头的埋伏太奇怪了,往往出人意外!”
金瑞道:“不妨,你快点出来,阴阳童子龚胜和毒翁方克马上要进屋来了……”
话犹未毕,倏然火光大起,照得整座屋子都大放光明。
金瑞回眸一瞥,只见那分堂总巡查殷告双手各持一支粗大的火炬,火光熊熊。旁边的毒
翁方克,手中火折尚未吹灭,看出是刚刚把火炬点燃的样子。
在毒翁方克前面,站着那形如童子的老魔头龚胜,手中持着那柄驰名武林的阴阳扇,凝
目同瞧着他。
金瑞最不明白的是对方何故不乘机偷袭?反而点燃火炬,使得全屋光亮,教他和史思温
惊觉?
但还有一件令他更不明白的便是火光起后,史思温尚未跃出来。
这些疑问一连串地闪过他心头,但他却无法细加忖思,只因阴阳童子龚胜已一步一步向
他逼来,不过却不开口说话。
金瑞觉得太过古怪,不由得有点毛发惊然。越是这等沉默的形势,越是令人戒惧。
这时他已无法回头去看史思温何故不跃出来,但也不肯立刻收剑护身,以免那道木门自
动关闭,史思温因而无法出来。
同时木门一旦闭上,史思温便瞧不见外面形势,更加无法应变。
眼见那老魔头阴阳童子龚胜面含冷笑,一步一步迫近来,真不知如何是好。
他决不能在敌人面前叫史思温赶紧逃出来。但又不能回头去看史思温为何不动的缘故,
心中只好希望史思温乃是故意按兵不动,等到对方追到可以出手攻击自己的范围之内,才突
然飞纵出来。
这时在对面的毒翁方克眼中,形势似十分紧张。目光如从那扇打开的木门射进来,房中
一片眩目光华,只有万道彩光,千重霞影,根本就看不见任何东西。
这并不是毒翁方克眼花,在那持炬高照的总巡查殷告眼中,那个房间也是这等模样,彩
光霞影,眩目生辉,看不见别的东西。
原来这正是那颗紫水晶的奇处,这颗紫水晶在强光之下,能使十尺方圆之内,彩光夺目,
云蒸霞蔚,看不出任何事物。
假如在微弱光线之下,例如房内的小油灯,燃光透过那颗紫水晶,则可以令人视线发生
错觉,以近为远,以远为近。
在这种情形之下,更可以利用阴影的强弱,令人发生错觉而以为是某种物件。譬如每间
房中,油灯之下例必有道门户,其实不是门户,只是墙上因灯台留下的影子,便使人误以为
是一道门户。
史思温便吃过这种大亏,他入房之后,走了一步,第二步便踏个空。说是“踏空”还是
形容得不对,因为与踏在实地上时比较也不过相差不过三四分而已。可是在史思温这等内家
高手的敏锐感觉中,已宛如常人无意中一脚踏在大窟窿中那种踏空吃惊的心情相仿佛。
史思温吃一惊之后,硬生生暂时定住身形,低头看时,地上毫无可疑。
但因他身形已向前倾去,这一下也不过是暂时停上一停,电急瞥探地上一眼而已,终究
身形已向前倾去,那只脚如不踏下去,就只有斜向前面纵去的一个办法。
百忙中史思温闪电也似地取出长剑,往地上一点,剑尖到处,碰到的竟然是水。
他不能再停留,提气一纵,身形直飞向对面七八远的墙上。
这一下前纵之势,不敢过猛,只是估量好距离,恰恰到达便行,留下余力,以便应付墙
上的消息埋伏,或是必要之时,借一点力便退回去。
哪知到了五尺时,挺剑向墙上一点。连同剑的长度已一共有八尺,剑尖应该点在墙上,
却点个空。
好个史思温在吃惊中依然不曾自乱心神,再提一口气向前一飏,身随剑走。
“嚓”地微响,剑尖已点在墙上。墙壁完全是用石头筑成,因此极为坚硬。
史思温真力流到剑尖,健腕一送,剑尖已插人石中两寸许深。
他的身形暂时挂在剑上,心想从门口纵到墙边,最少也有十尺以上,但刚才却看着只有
七八尺,宁不可怪?
回头一瞥,不由得为之愕然,敢情此时重新估计远近,仍然只有七八尺光景。
出去的门已经自动关闭,他记得在门边有一步长的地方是实地,想了一下,便松开五指,
掌心轻轻一按剑柄,人已退飞向门边。
他这一下已有准备,果然过了八尺,仍然未碰上木门,一直到十尺左右,他才落向地上,
恰好是站在木门前一步之内。
这道理一时无法想得通,他并不深究下去,只见门上有个把手,便伸出铁掌,五指箕张,
相隔尚有半尺,虚虚一抓一拉。那门上把手响一下,却是弹簧转动那种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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