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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海屠龙》


第二十七章



  只见白如莲的尸体旁边,凭空多出一人,并且是个女性。
  他一眼望去,已看清那人正是南海门高手林秋波。但见她宫鬓堆鸭,长裙曳地,配上婷
婷玉立的身材,风姿曼妙动人。
  林秋波低头查看地上的尸体,她一下子就看出这个女子,正是早先想毒死她的幽冥洞府
的人。
  她大为惊讶!转头四望,忽见右方屋顶涌起两条人影,迅如闪电地放射下来,一晃眼已
双双站在她前面。
  林秋波久经大敌,眼力不凡,一望而知这两个突然出现之人,武功高得难以测度。只不
知是友是敌?如果是友,当然没有问题,如果是敌,以这两人的功力身手,联手围攻自己的
话,可以断定绝对没有还手之力。
  她闪眼一看,来人竟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个四旬左右的中年人,长衫飘拂,气度不凡。
  女的长身玉立,所穿的衣服既华丽而又剪裁适身,看来顺眼而不俗气,面上用一块纱中
遮住了口鼻;还露出眉眼。
  中年男人手中提着一把连鞘长刀,女的却两手空空,身上也没有兵刃。
  双方目光对觑之下,林秋波对他们的感觉是:这个中年男人是个十分阴沉可怕的人,从
他目光闪烁不定看来,此人的心性诡狡多变,不是正派人物。
  至于那个女的,也有着令人感到深不可测的味道,此外,她神色之冷峭,亦使人印象极
深。
  中年男于道:“姑娘想必就是林仙子林秋波了?”
  林秋波点头道:“是的,恕贫道眼拙,竟然认不出两位是何方高人?”
  中年男子转头向那女子望去,堆出笑容,还作了一个请她前行的手势。
  林秋波方自讶异,只见那冷峭的女子一晃身,上了屋顶,速度之快,真可当得上行动如
电之称。
  现在院子中只剩下那个中年男子,他向林秋波拱手施礼:
  “林仙子作俗家装束,艳光迫人,却自称贫道,颇叫人泛起不大妥当之感。”
  他笑了一下,又道。
  “但这等是闲话,在下此来,乃是特地要向林仙子请益几手。假如林仙子赢得在下手中
之力,从今以后,敝派之人,永不踏入江湖一步。”
  林秋波秀眉一皱,道:
  “尊驾高姓大名?听这口气,竟是一派宗主的身份,若是不赐告的话,贫道断断不会出
手的。”
  中年男子道:“在下理当奉告,不过林仙子之言,却使在下大是不服。”
  林秋波讶道:“我什么话使尊驾感到不服?”
  中年男子道:
  “林仙子言道,如果在下不报上姓名,便不与我动手。以在下看来,这话全然靠不住。
在下纵是不报上姓名,如若向你侵袭,你竟不出手抵拒不成?”
  林秋波淡淡道:“尊驾何不出手一试,贫道之言真伪立分。”
  中年人固然对她的话觉得十分稀奇;房内的徐少龙,亦有大惑不解。
  中年人沉吟一下,才道:
  “不管怎样,在下还是报上姓名的好,在下符天遥,乃是贵州人氏。”
  林秋波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几眼,才道:
  “尊驾就是鬼火箭符天遥么?”
  符天遥道:
  “听仙子的口气,似是大有不信之意。难道林仙子曾经见过另一个同名同姓之人不
成?”
  林秋波道:“那倒没有,只是尊驾似是显得大年轻一点了。”
  符天遥微微一笑,道:“区区年逾六旬,也不能算是年轻之辈了。”
  林秋波道:
  “符先生名震当代,领袖一大家派,若论年纪,并不算多。但论外表,却看来与真实年
龄不符。”
  符天遥道:
  “林仙子不打诳语,这话全是千真万确的了,区区听了,甚感欣慰。”
  他说到这里,笑容一收,换上严肃的表情,又道:
  “林仙子当必猜得到区区在下的来意,对不对?“
  林秋波道:“符先生既是幽冥洞府的领袖人物,此来必定与贵派有关。”
  符天遥颔首道:
  “不错,敝派不少弟子毁在林仙子金剪之下,这一笔帐,符某不能不向林仙子结算。”
  林秋波道:
  “地上这一位姑娘,亦曾向我暗下毒手。她的行动,料想事前已获符先生的同意,对不
对?”
  符天遥道:
  “不错,白如莲乃是奉命要帐的,谁知林仙子手段高明,反而把她杀了。”
  林秋波道:“何以见得是我所杀的呢?”
  符天遥道:
  “此地只有林仙子出现,难道林仙子打算告诉区区说,你也是经过此处,碰巧看见尸体
的么?”
  林秋波道:“这样说法,谅你也不会相信。”
  符天遥冷冷一笑,道:
  “不错,区区难以相信,事实上林仙子亦没有要我相信的必要。”
  林秋波点点头道:
  “符先生说得是,看来今夜决计不能善罢干休,多言无益。符先生有何打算,不妨赐
告。”
  符天遥道:
  “区区独自向林仙子请教几手,假如你没有其他的人插手,则区区就是落败身亡,也不
许别人出手相助。”
  林秋波一点就透,心中雪亮,应道:
  “符先生既然这样说,我只好遵命了,但有一点须得声明一下,那就是今夜我们的对垒
交锋,纯属私人恩怨,与旁人全不相干,尤其是本府中不懂武功之人,更无瓜葛,符先生你
说可对?”
  符天遥道:“对,与旁人全不相干。”
  林秋波马上道:
  “当我们动手之时,若是有本府之人走近,符先生认为应当如何?”
  符天遥道:“林仙子的意思呢?”
  林秋波道:
  “我认为我们不妨立即停手,分别躲起,等来人走开,我们再行动手?”
  符天遥忖道:
  “假设接二连三有人行近,我们打打停停,这等局势自是对她有利。”
  他正待拒绝,念头一转,反过来想想:
  “假如我不答应,而府中之人来得又多,使我来不及全部收拾干净,则势必惊动了府中
其余数名高手。”
  这么一想,显然拒绝乃属不智之举。
  他沉吟一下,才道:
  “林仙子这个主意,存心避免波及无辜,并非有其他企图,因此区区可以答应。”
  林秋波道:“如此甚好。”
  符天遥接口道:“不过区区亦附带有一个要求。”
  林秋波道:“符先生请说。”
  符天遥道: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夜的局势,区区已居主动。换言之,只有区区恐怕林仙子会
避开,而林仙子方面,却不须虑我逃走。”
  林秋波道:“符先生说的乃是实情。”
  符天遥这时对她这种宁恬镇定的风度,大感心折不已。
  他道:
  “故此区区有个要求,那就是假如有本府之人来到,本人依言避开时,林仙子的藏处,
须得事先讲好,如果林仙子不是躲向讲好的地方,本人便认为林仙子另有用心,因而亦将不
择手段的施以报复。”
  换句话说,林秋波如果不是立刻躲到所指定的地方,这符天遥便得以认为她意图逃走,
在这等情形之下,符天遥为了报复受骗,除了设法拦截她之外,还可能大开杀戒,对付府中
的人。
  这一着果然厉害得很,林秋波深深感到对方实是极为老练之辈。幸而她并没有存心逃
走,当下点头道:
  “符兄这话很合道理,只不知有人来时我应该躲在何处?”
  符天遥向对面的房门指一一指,道:
  “请你躲入房中暂避,但请你记着,本人容或是避向另一方向,可是在此房后面的高
处,有本人的友人把守监视,林仙子切勿自后窗出去,以免发生误会。”
  林秋波点头道:“我一定守信,符先生不用过虑。”
  符天遥歉然道:
  “区区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林仙子是何等人物,自然不会做出食言而肥
之事。”
  林秋波微现惊异之色,注视着对方。
  她从这个中年男子的言谈态度上,但觉他彬彬有礼,而又通情达理不过,教人感觉不出
他竟是领袖当代两大邪派之一的人物。
  符天遥好像很有把握,并不急于出手,说道:
  “林仙子一直喜怒不形于色,心灵一片澄明,全无渣滓尘埃,何以忽露惊讶之色?敢是
区区的话说错了么?”
  林秋波摇头道:
  “不是符先生说错了,而是我感到符先生的风度气质,一点不像是领袖幽冥洞府之
人?”
  符天遥笑一笑,道:
  “林仙子想像中,符某人敢是应该蛮不讲理,满身邪气才对么?”
  林秋波道:“如果你不见怪的话,我就但白奉答。”
  符天遥道:“林仙子请说,符某洗耳恭听。”
  林秋波道:“不瞒你说,我的确认为像你所说的行为态度才对。”
  符天遥淡淡道:
  “符某过去有一段时期,与林仙子的想像一模一样。可是几十年后的今日,符某亦大有
变化。”
  林秋波道:
  “假如没有其他波折意外,符先生再变下去,岂不是成为有道之士了?”
  符天遥寻思了一下,才认真地道:
  “这一点恐怕符某要使林仙子失望了,古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实是含
有至理。”
  林秋波嫣然一笑,道:
  “承蒙符先生但白赐告,盛情可感,但可惜我们终究不能化敌为友,不然的话,我倒是
想看看符先生变到什么程度为止?”
  符天遥道:
  “林仙子太瞧得起符某了,假如林仙子不是如此心狠手辣,杀死敝派多人的话,符某甚
愿能与林仙子交个朋友。”
  他停歇一一下,又道:
  “符某修习的武功,十分恶毒,一旦动手,便难以罢休,所以不知不觉与林仙子多说了
些话。”
  林秋波含笑道:“符先生放心,我决不会误认你是喜欢说话之人。”
  符天遥扼腕叹道:
  “像林仙子这等丰神绝俗而又智慧玲珑的人,竟然不得攀交,实是符某平生之憾!”
  林秋波道:
  “符先生好说了,人生中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幻而已,假如你能看透此理,许许多
多的得失荣辱,就不会挂碍心胸了。”
  符天遥耸耸肩胛,道:
  “林仙子切勿向符某说教,此是人生中最可兢兢业业的事情之一。”
  林秋波道:“符先生既是厌恶这等话题,我们便说到此为止。”
  符天遥听了,还没有动手之意,林秋波暗感惊奇,想道:
  “他这是怎么啦?好像若有所思,以及若有所悟的样子,莫非他突然悟得大道?”
  她不免大过乐观了,因为符天遥已道破他沉思之故。
  他道:“林仙子,刚才一番话,符某忽然大悟于心。”
  他欣慰地笑一下,又道:
  “符某一直对林仙十平静镇定的态度,感到甚是不解。只因以林仙子一人之力,在目下
情况中,实是屈居劣势。可是你居然但然无所惧,若有所恃,此所以符某深深困惑不已。”
  林秋波道:“符先生现在悟出了什么道理呢?”
  符天遥道:
  “林仙子敢情是有一颗慈悲之心,兼以看破了世情,对一身的生灭不大放在心上,是以
才显得如此镇定,并非另有绝艺或是恃着有人救援。”
  林秋波颔首道:
  “不错,我最多不过一死而已,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符天遥道:“不瞒你说,符某既已找到了答案,可就要动手啦!”
  林秋波道:“符先生请。”
  两人身形都没有移动,并没有作势待敌,可是双方都马上涌出了强大的气势,尤以符天
遥的气势更为可怕。
  他不但面上变得一片冷峻严酷,那股气势更是森杀凌厉,比林秋波的气势显然强大得
多。
  林秋波马上感到对方数十载苦修之功,实是难以匹敌,不敢怠慢,立刻拿出她的独门兵
器五尺金剪。
  符天遥也解下腰问的一条软鞭,健腕一抖,那条软鞭挺得笔直,向林秋波面门点去。
  他这一招,在强猛中含有至为阴毒之气,后着杀手,宛如波活云诡,难以测度。
  林来波的身子如游丝飞絮般随着鞭势,飘退数尺,心中想道:
  “此人的功力火候,果然不是迟尉旭、黎平等人可比。”
  就在她转念之际,符天遥的长刀已施展出卷扫妙决,刀影如山,罩攻而至。
  林秋波一面挥剪封架,一方面使出南海门至为精妙的身法,在纵横交错的刀影飘飘中进
退,美妙悦目。
  她的身手看起来好像可与符天遥一拼,但她自己晓得,这一开始便已尽施全身本事,稍
后定有无以为继之苦。
  徐少龙从敞开一线的房门望出去,可以看见他们厮杀的大致情况。
  林秋波的不敌,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故此他们尚未动手以前,他已放弃了继续运功自
疗之举,迅即行起“内视”之法,检查实力如何。
  这一检查之下,发现真元耗损的情况仍然相当严重,若是现下出去助战,最多能施展平
时的六七成功力而已。
  既使不是属于这等祸迫眉睫的危局中,而是由得他安静休养的话,他知道最少也要两个
时辰以上的时间,方能恢复原有的功力。
  故此徐少龙忧心忡忡地离开床铺,不作任何赶紧运功自疗之想,悄悄蜇到门边,向外瞧
看。
  在院中两道人影兔起鸽落,鞭光剪影,盘旋飞舞斗得正激烈。
  徐少龙只略略想了一下,便晓得林秋波虽是能在敌人鞭影中翩然进退,表面上看起来有
攻有守,其实她受困于这个幽冥洞府主脑人物,正如掉在蛛网中的飞虫,挣扎得很厉害,好
像要破网飞去。但那只蜘蛛却很有把握地等候,等到飞虫已经无力挣扎,才悠闲地过去,把
它吃掉。
  徐少龙担心的目光,移向屋顶各处。想找寻那个与符天遥一同来的女子的身影。
  那个女子虽是以纱中掩了半张面孔,而且乍现即隐,一下子就离开了,叫人简直看不清
楚。可是徐少龙却感到她好像很面熟。
  但他一时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这样的一个女子,在这匆匆一瞥中,她那对修长的翠眉,
以及美丽灵活的眼睛,使人想像得到她一定相当美貌。
  徐少龙居然想不起来,自己觉得很不服气,不过他也明白必定是因为符林二人的拼搏,
令他不能静心思索追想之故。
  屋顶上没有人影,徐少龙也不觉得惊讶,一来这个女子身法如电,一望而知乃是一流高
手,她不论躲在哪里,都不容易发现。
  二来从符天遥的话中,可知这个女子恰是在他头上的屋顶上,这样自然无法看得见了。
  正在动手的两人,全都不曾作声,因此只闻衣袂飘风,以及偶然兵刀相触的沉哑的响
声。
  徐少龙下了决心,付道:
  “既然林秋波陷于危局,无法自救,我说不定只好豁了出去,现身邀斗符天遥,好让林
秋波逃走。”
  别的他办不到,但若是只要他舍命暂时拦住符天遥,却是一定办得到之事。
  他下了决心之后,登时心安理得,情绪平静得有如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向厮杀中的两
人望去。
  符天遥的武功路数,阴柔诡毒,极罕有硬攻的手法,但他的软鞭层层黏缠,百孔不入之
势,使人感到似乎比刚猛的手法更难应付。
  林秋波显然已大是不利,不过她终属高手之列,虽然比不上像符天遥这等领袖一派之
人,可是为了挣扎图存,却也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徐少龙暗暗估量一下敌人的实力,认为假如自己恢复水准的话,大概用不着忌惮此人。
  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看法,他深入地观察研判之后,就感到刚才的想法大为欠妥。因为
符天遥身份不同寻常,非是一般高手可比。何况他幽冥洞府的武功,诡秘幽深,实是不易测
度。
  因此这胜负之数,恐怕要动手之后,方能见到真章了。
  徐少龙瞪眼看着,现在他已准备妥当,随时跃出助战,好教林秋波得以逃走。
  此举纵然在徐少龙这等侠义热血之士,也不容易下得决心。因为他这一出去,林秋波虽
能及时逃走,召来援兵,可是他以功力耗损之身,万万捱不到援兵赶到之时。
  换言之,他明知这一出去,也是九死一生的结局。所以如果不是抱着牺牲精神,绝难下
得了这等决心。
  林秋波似是更为危险了,徐少龙看看实在没有其他方法。可以拯救干她,只好深深吸一
口气,挺起胸膛。
  他正要跨出门外发话,忽然一阵谈话步履之声传来,人数似是还不少。
  激战中的符天遥当然听见了,倏忽退回数步。
  林秋波惊讶地望着他,一面喘气。她的秀发微乱,有数络飘垂面上,同时胸脯急速起
伏,看起来娇艳动人得很。
  符天遥冷冷道:“有人来了,你躲一躲。”
  原来林秋波屈居下风,奋力挣扎而听不见人声。
  林秋波这才明白对方退开之故,同时更知道对方已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击毙自己,
才会如此大方的放弃了优势,让她暂时躲去。
  不管对方是在何等情况之下放她躲避,林秋波仍然很感激,因为来人定是黄府的下人,
如果他们看见了厮杀,符天遥为了灭口,必定出手全部杀死。故此他依约给她躲开,也等如
饶了不少人命。
  她轻轻道:“谢谢你啦!”
  符天遥道:“不必客气。”
  林秋波道:“我是替那些人向你道谢的。”
  符天遥道。
  “原来如此,但你此举亦是多余,因为那些蠢如猪狗的下人,根本没有死在我手底的资
格。”
  林秋波道:“我真没有想到贵派之人还讲究身份规矩的。”
  符天遥道:“废话,你究竟躲不躲起来?”
  林秋波道:“他们还有二三十步方走进院门。”
  符天遥如何不知,只不过他好像很不喜欢与林秋波多说话,故此赶她快点躲起来。
  徐少龙竟是最焦急的人,因为他突得灵感,想到了一个法子,或者可以避得今夜劫数。
  这时林秋波感到对方神态冰冷,口气严酷,可就无意自讨没趣了,柳腰一扭,纵到房
口,接着退入房内。
  只见那符天遥也挟着白如莲的尸体,退入对面的房中,院子中登时沓无人影。
  她忽然感到有异,心头大震一下,转眼四望,果然看见在她身旁有一个男子。
  幸而她乃是修养有素之人,故此虽是突然发觉有人,而且还是自己挤到人家身边,简直
是送上去让人家擒捉一般。在这等奇而又恶劣的情势之下,她仍然没有惊叫出声。
  她接着更为惊讶,因为这个男人,竟是她派人找了很久的徐少龙。
  徐少龙等到她看清自己,面上惊疑之色稍淡,才悄声道:
  “你就躲在此地别动,待我把敌人通通引走。”
  林秋波摇摇头,低声应道:“屋顶上还有一个很厉害的敌人。”
  徐少龙道:“你放心。”
  他感到时机迫促,实在没有办法慢慢说服她。因此他不觉伸手捏住她的玉掌,又道:
  “你放心吧!”
  林秋波但觉对方的手掌,好像代表着一种极强大的力量,使自己愿意依靠他求助他。她
的理智好像完全融化于这个男人的魅力中,使她作出平生第一次的感情事。
  她默然地点点头,身子也不知不觉挨过去。
  徐少龙用另一只手围揽着她的身子,只拥抱了一下,立即放开,刷地跃向后窗。
  五六个女佣走入院子,其中有人还在交谈。
  徐少龙乘机一推窗,跃了出去。
  他虽是真元耗损,功力大大打了折扣,但纵跃之能,逊色有限。这一穿窗而出,借着地
形掩护,跃过围壁,沿着一道走廊飞奔而出。
  他奔到长廊尽头,那边又是一座院落。徐少龙当然晓得这是什么所在,当即窜到院子
中。
  屋顶一道人影星飞电泻般冲下来,衣袂发出强劲的旋风之声。
  徐少龙只跃开数尺,那道冲泻而下的人影,居然正如他所预料一般,霎时停止,不曾出
手攻击。
  但见一个纱中蒙面神色冷峭的女子,锐利地注视着他,手中并没有兵刃。
  徐少龙拱拱手,道:“左姑娘还认得在下么?”
  这个长身玉立的蒙面女子点点头,道:“当然认得啦!你是杨公子。”
  徐少龙道:“假如左姑娘不是及时认出,在下势必死在姑娘掌下,对不对?”
  姓左的女子道:“不错,你好像很有把握会被我认出来呢?”
  徐少龙道:“此中缘由,请姑娘移玉书房,在下细细奉闻。”
  左氏女子冷冷道:“你怕符天遥赶来,是不是?”
  说话之时,脚步已移。徐少龙暗暗松一口气,因为这是一个大难关,如果她故意闹别
扭,等到符天遥赶到,今夜万万逃不过劫难了。
  他们折入另一座院落,走进一间宽敞的书房。
  徐少龙行动迅速,马上点燃了两处灯烛,使房内大放光明。
  左氏女子静静地看他点灯,等到徐少龙端过一把高背扶手椅来,这才落坐。
  徐少龙搬了一张锦垫,坐在她对面三尺左右,以便低声说话。
  她皱皱眉头,道:
  “室内如此明亮,外面之人得以一览无遗,殊失深藏潜隐之道。”
  徐少龙道:
  “左姑娘说得不错,但这是实者虚之的手法。谅那符天遥纵然经过,但见灯光明亮,决
计不相信你我会躲在此处。”
  他停歇一下,又道:
  “况且咱们本是敌对相搏之势,更不会坐在房内说话,这等奇异巨大的变化,符天遥就
算才智绝世,也是万万想不到的。”
  左氏女子颔首道:“听起来很有理。”
  她眼中忽然闪过贪恨的光芒,又道:
  “原来杨公子竟是当世奇人异士,我那天在肪上,竟然看走眼啦!”
  她明明是因为徐少龙装模作样骗过了她、是以因自尊心受损而变作忿恨起来。
  徐少龙自是了解,心念电转,知道对方这等人物,不能以平常手法应付。幸而他素饶急
智,一眨眼间,已有了应付之法。
  他做然一笑,道:“在下若是一下子就被识破真面目,焉能算得本事?”
  对方果然被他傲气凌人的态度弄得一怔;接着也许是觉得他的话有点道理,眼中忿色登
时消失。
  徐少龙又道:
  “姑娘乃是阴阳谷两大高手之一的左雾仙,在下自然更须着着小心。因此姑娘看走了
眼,何奇之有?”
  左雾仙冷冷道:
  “我现在总算得知你是武林高手,这一点你若是满意的话,我可要通知符天遥前来
啦!”
  徐少龙道:
  “左姑娘何必这样做,想那符天遥,乃是幽冥洞府的主脑人物,神通广大,哪里要姑娘
帮助。”
  左雾仙道:“我的做法,用不着你参加意见。”
  徐少龙耸耸肩,道:
  “好吧!在下不论说什么话,大概都会使左姑娘有不悦之感,你通知符天遥前来就
是。”
  左雾仙声冷如冰,道:“我说过我的事,用不着你参加意见。”
  徐少龙讶道:“在下没有参加意见呀!”
  左雾仙道:
  “你叫我通知符天遥,我偏偏暂不通知。你从前既能瞒过我,现在想必也能逃过我的杀
手。”
  她站起身,又道:“走,到外面去。”
  徐少龙身子全然不动,要知道他真元亏损尚未恢复,动起手来,武功大打折扣,眼前一
定不是左雾仙的敌手。
  可是他死赖也不行,这也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左雾仙冷笑一声,道:
  “杨公子怎么啦?刚才不是跑得蛮快的,难道忽然患了瘫痪之症不成?”
  徐少龙露出苦思之状,抬头凝视着她,但旋即如有所悟地放松双眉,微微一笑,站了起
身。
  他徐徐道:“好,咱们到外面动手。”
  左雾仙道:“等一等,你笑什么?”
  徐少龙道:“没有呀!我哭都来不及,还有什么好笑的?”
  左雾仙道:
  “你明明想起了什么事情,露出得意的微笑,哼!你自己说得不错,眼下你哭都来不
及,我真不明白你如何知得出来?”
  徐少龙趁此机会,续施妙计,装出受激不过之状,马上说道:
  “我当然有发笑的道理,只不过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你最好别迫我。”
  左雾仙冷冷道:
  “没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莫非你的话还能伤害我不成,真是笑话之至。”
  徐少龙道:
  “哼!这是你迫我说的。我原本深信你不会马上向我动手,但你却突然要我出去较量,
使我一时甚感迷惑。”
  左雾仙道:“你想通了其中道理,是以露出笑容,是也不是?”
  徐少龙道:“正是如此。”
  左雾仙道:
  “我们一件一件的说,首先你说明一下,何以认为我不会马上迫你动手?然后才解释你
所想到的理由。”
  徐少龙道:
  “你乃是阴阳谷之人,与幽冥洞府不但不是盟友,简直还是宿仇,因此别看你今晚与符
天遥走在一起,事实上你正好做一个旁观之人。因此,你无须急急替符天遥拿下我,相反的
你应该查考我的真正来历,以及与幽冥洞府作对的内情,才合情理。”
  左雾仙点头承认道:
  “这话不无理由,然则我何以不这样做,反而急急迫你动手呢!”
  徐少龙道:
  “因为你怕和一个男人共处斗室,何况又是作促膝深谈。这等气氛,你第一次领略,想
是受不了。”
  左雾仙怒道:“放屁!真真放狗屁!”
  徐少龙淡淡道:
  “瞧!你何必气成这等样子,我早就向你暗示过,我的话说了出来,你一定不大好
受。”
  左雾仙道:“你可算是世上最不要面子的人。”
  徐少龙道:“不见得吧!假如你是见过世面的女子,我决不致于如此猜想。”
  左雾仙气得哼了出声,道:“我没有见过世面?你又见过多少世面?”
  徐少龙道:“你若是动辄就气呼呼的,我可不跟你说啦!”
  左雾仙急于得知对方何以会认为她没有见过世面,当下强忍住这一口气,道:
  “好,我不生气,你说来听听。”
  徐少龙道:
  “我所说的世面,是指男女之情而已。说到这一宗,我的女友甚多,而你却一个都没
有,自然可算是没有见过世面了。”
  左雾仙道:“你就凭秦三错介绍你来见我这一点,便以为我从无男友么?”
  徐少龙反问道:“你有过知心男友吗?”
  左雾仙冷笑道:
  “就算没有,可是英俊漂亮的男人,我已见得多了,岂有感到受不了之理?”
  徐少龙道。
  “那么你承认没有知心男友,亦即是承认没有见过世面,对不对?”
  左雾仙道:
  “但是这件事与你所说的受不了,没有必然的关系。我即使从无男友,却不一定非看中
你不可。”
  徐少龙道:
  “你既是没有男友,至少这等场面对你不大习惯,甚至令你不安。”
  左雾仙道:
  “狗屁!废话少说,希望你手底也是像嘴巴一样厉害,如若不然,你恐怕不易活到明
天。”
  徐少龙道:
  “我既敢与幽冥洞府作对,就不想能活多久了。否则我也不敢杀死那个妖女。”
  左雾仙讶道:“幽冥洞府白如莲是死在你手中的?”
  徐少龙做然道:“杀死白如莲之举,也不算得是惊天动地之事。”
  左雾仙道:“白如莲长得很漂亮呀!对不对?”
  徐少龙道:“漂亮是一回事,该死又是另一回事。”
  左雾仙道:
  “听你的口气,好像已晓得幽冥洞府有一种特别功夫,能够追寻到任何杀死过他们之
人。”
  徐少龙道:“在下老早晓得。”
  左雾仙道:
  “你既然贵为总督大人的舅老爷,何故不自爱惜,竟卷入了这等江湖仇杀的漩涡中?”
  徐少龙道:“这一点恕难奉告。”
  左雾仙突然间道:“你有很多知心的女友”
  徐少龙道:“有过几个。”
  左雾仙道:“林秋波是不是其中之一?”
  徐少龙摇摇头,道:
  “她不是,虽然她也很瞧得起我,但却不致于牵扯到男女之情。”
  左雾仙道:“你以前的女友中,有没有比得上林秋波、白如莲这么漂亮的?”
  徐少龙点头道:“有,你问这些干嘛?”
  左雾仙道:“这么漂亮的女人,你都能弃之如遗么?”
  徐少龙道:
  “这话叫在下好生难以作答,男女之问,十分复杂,有时说也说不清楚。”
  左雾仙紧紧追问,道:
  “但不管事情的经过始未如何,在事实上你与她们已经分开,对不对?”
  徐少龙道:“不错,但这表示什么意思?”
  左雾仙道:“答案可见你是擅干玩弄女子的薄幸郎。”
  徐少龙苦笑道:“你在未知经过详情之前,岂能随便下此评语?”
  左雾仙道:
  “林秋波、白如莲都属于罕有的美女,可见得你的女友,亦属绝色。但你居然能一个个
地丢开,不是天性薄幸是什么?”
  徐少龙想了一下,耸肩道:
  “你好像非迫我承认是薄幸无情之人不可,只不知有何用意?”
  左雾仙道:“等你承认了,我才告诉你。”
  徐少龙扪心自问,自己果然是属于“无情”之人。因为他可以为了工作,抛弃一切私
情。
  当下承认道:“好吧!就算我是天性薄幸无情之人,便又如何?”
  左雾仙道:“既然你承认了,我们可以动手啦!”
  徐少龙道:
  “我明白了,你敢情是打算杀死我,好替你们女子报仇,对不对?”
  左雾仙冷冷道:“事实会给你答复的。”
  徐少龙道:
  “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下,例如我付出相当代价,咱们便不必动手。”
  左雾仙道:“不行。”
  徐少龙道:
  “你纵然杀死我,于你并无好处,何不提出条件来,只要办得到,彼此都好,这是两全
其美之计,还望姑娘可以考虑。”
  左雾仙冷冷道:“我不明白你何以不敢与我动手?你不见得一定会输呀!”
  徐少龙道:
  “姑娘有所不知,如在平时,在下老早就挺身一拼了,只是今晚不行。”
  左雾仙道:“今晚你酒喝多了,抑是生病?”
  徐少龙道:
  “都不是,而是早先与白如莲动手,她死我伤。目下功力大减。以左姑娘这等一流高
手,在下根本不必存有侥幸之想。”
  左雾仙欣然道:“如果你说的是真话,那太好了,我更不能错过良机。”
  徐少龙但观平生所遇的敌手,没有一个像左雾仙这般难弄的。并且也感觉得出,目下可
算是他最为危险力弱的局面。
  说来好笑,徐少龙虽是才略武功,都高人一等。但眼前的这个可怕的敌手,他连人家的
真面目都没看过。
  左雾仙站起身,袅娜向他行去。
  他们本来相距甚近,故此她摇摆之间,已迫到他面前。
  徐少龙心中念头电转,在这一刹那间,他有两个应付的方案,须得选择其一。
  一个方案是他奋起抗争,虽然只有六成功力,还是不妨一拼,此是死中求活之法。
  另一个方案是完全放弃了抗拒,因为在她未查明他身份之前,料她不会下毒手加害。
  后面的这个方法,自然也是孤注一掷的手法,等如拿生命作赌注。
  假如左雾仙的武功,并没有预料中的高明,则他一拼之计,便用对了。反之,他便是当
场击毙的结局。
  假如左雾仙对他的来历身世,有他预期中的强烈好奇,则他第二个方案便用对了,反
之,亦是当场立毙的结局无疑。
  时间已作了决定,但见左雾仙身子再向前移,以至她已嵌在徐少龙双腿之间。
  徐少龙坐着不动,仰头望着这个女子。
  她也低头注视着他,两个人虽是一坐一站,可是已靠贴得如此切近,看起来甚是亲密。
  只是事实上全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香艳旖旎,在左雾仙心中正充满了森寒的杀机。
  她对于徐少龙的不抵抗态度,激起了极大的反感,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
  因此她已决计下毒手杀了他,放弃任何查究他身世来历的念头。
  正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声干咳。
  左雾仙自然晓得这一声干咳,乃是来人故意发出声音,等如告诉他们有人来了。
  她左手轻轻抚在徐少龙面上,目光向书房外望去。
  但见在门外数尺之处,灯光照射之下,出现一个中年文士。
  这个中年文士正是幽冥洞府的主脑人物符天遥,以他身手之高明迅快,若是这刻才发现
他们的踪迹,那一定曾经来回奔驰搜索了许多地方。
  左雾仙道:“符兄可曾找到了林秋波?”
  符天遥一面打量坐着不动的徐少龙,一面应道:
  “没有,左姑娘不是早一步追赶于她的么?”
  左雾仙道:“惭愧得很,我竟让她甩脱了。”
  符天遥道:
  “林秋波乃是著名高手,又有地利,她能摆脱左姑娘的追踪,不足为奇。”
  左雾仙道:“符兄还不打算放手么?”
  符天遥道:“那倒是不关重要了。”
  左雾仙讶道:“符兄这话怎讲?”
  符天遥道:“这位仁兄似是与左姑娘是故交好友,只不知他姓甚名谁?”
  左雾仙道:“他姓杨,名捕,我们只相识了凡个月而已。”
  当他们对答之际,徐少龙最是感到难受。原来一方面嗅到左雾仙衣上的香气,感觉到她
碰触着自己的身体,这等情形,不免使男人有非非之想。
  但另一方面,左雾仙抚摸他面孔的玉手,却使他有忽冷忽热的感觉。
  如果单单是冷热无常之感,倒也罢了。可是事实上这等感觉,却是左雾仙施展出她阴阳
谷的神功,内力已透入他体内,封闭他几处脉穴。因此,徐少龙不但已失去抗拒之力,并且
随时会心脉震断而死。
  只听符天遥又问道:“左姑娘与这位杨兄,有何关系?”
  要知他乃是主持一派之人物,自然眼力过人,经验丰富。
  在符天遥观察之下,左雾仙与这个年轻男人亲密情状,颇有可疑,似乎不是当真很亲
密。
  要知若是左雾仙和徐少龙乃是密友,则他们得知符天遥出现时,定必赶快分开,无须还
恶形恶状地黏在一起。
  不过假如左雾仙与徐少龙全无一点特殊关系,则左雾仙岂有肯让那男人偎贴在她身上,
并且还抚摸着他的面孔。
  故此符天遥虽知其中大有蹊跷,却不肯鲁莽,首先小心地询问他们之间的关系。
  左雾仙道:“符兄似是很感到兴趣,只不知是何缘故?…
  符天遥道:“左姑娘千万别误会,兄弟虽是絮絮追问,却不是呷醋妒嫉。”
  他微微一笑,又道:
  “这是因为兄弟还没有资格,如有的话,自然是当仁不让的。”
  左雾仙道:“那么符兄为何大感兴趣?”
  符天遥道:
  “这个原因说来相当严重,竟是由于这位杨兄,与敝派门下之死,颇有关连之故。”
  左雾仙恍然大悟,忖道:
  “幽冥洞府的秘传心法,果然不同凡响。这杨楠自承曾经杀死白如莲,果然符天遥能够
发现。”
  她冷冷瞅住符天遥道:
  “符兄最好把话说明一点,莫非你想把杨楠带走么?”
  符天遥道:“左姑娘何不问问杨兄,瞧瞧他是不是曾有加害敝派门人之事?”
  左雾仙把面孔弯低,耳朵贴近徐少龙的嘴唇,接着抬头道:
  “没有,他说没有。”
  符天遥眼中也射出森冷的光芒,道:
  “左姑娘完全相信杨兄之言,是也不是?”
  左雾仙道:“那倒不是。”
  她似是眼见对方要发作,态度口气,登时软化。
  符天遥道:“左姑娘这话,教兄弟恢复若干信心。”
  左雾仙道:
  “杨楠此人武功过得去,为人也像武功一样,仅仅是过得去而已。”
  符天遥道:
  “杨兄既然有幸,得与左姑娘结交为友,自然掬诚与姑娘相处才是。”
  左雾仙道:
  “是呀!我最恨他正是在此,这人永远不讲老实话,我几乎杀死他呢!”
  符天遥察觉这个女子的恨意,实是不假,于是当机立断,道:
  “左姑娘只要吩咐一声,如若你念着友情,不愿见他受到伤害,兄弟遵命暂时放过他。
假如你把他交给我,则姑娘从今以后,不必恨他了。”
  左雾仙一笑,道:“符兄这话可是当真?”
  符天遥笑道:“兄弟向来说话算数,这一点左姑娘大可相信。”
  左雾仙道:“你竟肯为我一言而暂时放过了他么?”
  符天遥道:“是的。”
  左雾仙沉吟道:
  “你对我实在很不错,因此,我本想把他交给你,现在却改变了主意。”
  符天遥讶道:“兄弟没有听错吧!左姑娘此言似是欠通得很。”
  左雾仙道:
  “我坦白告诉你吧,假如我把他交给你,符兄你虽是领袖一派的人物,只怕也将感到此
人不好对付。”
  符天遥这才明白,道:
  “原来你是因为这位杨兄不好对付,才不交给兄弟。”
  左雾仙道:
  “正是,不过符兄仍可自行斟酌一下,若然你不愿麻烦,那就忘记了这个人,对你定是
有益无害。”
  符天遥笑道:
  “左姑娘虽然一片美意,但兄弟却不大服气,你即管把他交给我。”
  左雾仙不再说话,玉掌一抬,离开了徐少龙的面颊。不过她整个身子,还是嵌在徐少龙
两腿之间。
  徐少龙抬头向她注视,轻轻道:
  “左姑娘,这世上有几个人见过你的真面目?”
  左雾仙不料他突然有此一问,应道:“只有一个。”
  她接着惊奇地反问道:“为什么有此一同?”
  徐少龙道:“这个人不是符天遥吧?”
  左雾仙道:“当然不是。”
  徐少龙松一口气,又道:“敢是秦三错么?”
  左雾仙迷惑地点头,道:“你怎能猜得是他?”
  徐少龙笑一笑,道:
  “这里面学问可大啦!但目前没有工夫解释,符天遥还等着我呢!”
  左雾仙退后几步,道:“也许我慢慢会想得到答案。”
  徐少龙站起身,说道:“我相信你不易了解我真正的意思。”
  他向书房门口走去,门外的符天遥,对这个年轻英俊的男子,禁不住泛起了阵阵妒念。
  双方互相打量之时,目光都宛如鹰隼般锐利,虎豹般凌厉。
  徐少龙一直跨出房外,突然微笑道:
  “像符兄这等一代名家,在下有缘相会,实感荣幸不过。”
  符天遥道:
  “杨兄好说了,以杨兄这等气势风度瞧来,相信塞外三奇之一的于一帆,大概是死在你
手底。”
  徐少龙道:
  “不错,但若说符兄乃是从在下的举止中,就看出这一件事,在下决计不敢相信。”
  符天遥道:
  “当然还有别的消息线索,我只不过判断你一定是五旗帮的后起高手徐少龙而已。如若
你是徐少龙,则得知于一帆死在你手中之事,便不足为奇了。”
  这时左雾仙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望着徐少龙的侧面。
  徐少龙微微一晒,道:
  “如此,那么符兄认为我是不是五旗帮中的徐少龙呢?”
  符天遥道:“大概不会错的。”
  徐少龙不置可否,道:“符兄目下找到了我,有何打算?”
  符天遥道:“今夕当然要向杨兄请教一番啦!”
  徐少龙道:“很好,是在这儿动手呢?抑是另寻适合地点?”
  符天遥道:
  “最好另外找个地方,此处乃是总督府门,高手甚多,只怕不大方便。”
  徐少龙点头道:“好,趁这刻还未惊动别人,我们离开便是。”
  左雾仙走到徐少龙身边,眼睛却望着符天遥,说道:
  “符兄前面开路,妾身保证杨公子不会溜跑。”
  符天遥笑一笑,猛可拔起半空,向后飘退,落在壁上道:
  “左姑娘可要小心点,这位杨兄外表斯文,其实却是很不好应付的人,兄弟先行一步,
查看什么地方适合动手。”
  他转身跃去,迅即消失无踪。
  左雾仙惊异地咦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徐少龙望着她,道:“我知道你何故感到奇怪。”
  左雾仙惊讶地瞧他,问道:“你当真知道?”
  徐少龙道:“要不要我说出来听听?”
  左雾仙道:“好呀!请说出来听听。”
  徐少龙道:
  “你惊讶之故,不外是奇怪符天遥何以这么放心,让你带我随后而去,对不对?”
  左雾仙问道:“你如何得知我这样想法?”
  徐少龙道:“因为我晓得符天遥放心之故。”
  左雾仙道:
  “唉!我本来也自负才智不凡,可是今天碰到你和符天遥,可就变成傻子一般了。”
  徐少龙笑道:“也没有这么严重,我们谁也不敢自认比你聪明……”
  左雾仙道:“可是我目下一肚子迷惑,这却是事实。”
  徐少龙道:
  “说穿了就不值钱啦!这不过是因为我杀死过幽冥洞府之人,符天遥正是因此才找得到
我。他方才与你也说过了,可是其实你一心数用,虽然听了,却没有放在心中,以致一时没
有醒悟而已。”
  左雾仙道:“这理由好像不大充分吧?”
  徐少龙微微一笑,又道:
  “不错,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符天遥借此推测你对我和对他的关系。如果你对我好,
对他不好,则你与我不跟他走,他亦无可奈何。反之,如果你对我并不关心,带我前去,他
正好取我性命,又不得罪你。”
  左雾仙点点头,透出面纱外的目光,恢复如常,可见得她心头之惑已解。
  她转头道:“走吧!我们还是赴约的好。”
  徐少龙道:“请!”
  左雾仙正要动身,左方墙上突然冒出一条人影,居高临下,说道:
  “两位请留步。”
  徐少龙不必瞧看,也听得出是林秋波的声音,不禁轻轻啊了一声。
  左雾仙冷冷道:
  “林仙子刚才幸而逃过劫难,现在打算报恩,阻止我带走杨楠,是也不是?”
  林秋波飘身落地,向左雾仙点头为礼,道:
  “左姑娘如果不想看到杨公子被杀,还是剐带他前去的好。”
  左雾仙道:“我已答应过符天遥,万万不能食言。”
  林秋波道:
  “左姑娘出身于阴阳谷,与符天遥的幽冥洞府,并无盟约,何必助纣为虐,对付杨公子
呢?”
  左雾仙冷冷道:
  “假如林仙子诚意帮助杨兄,那么你就代他走一趟,我对符天遥也就交代得过去了。”
  林秋波几乎想一口答应,因为她明知徐少龙内伤未痊,功力大是亏损,岂能与符天遥放
对拼斗?
  幸而她修养极佳,虽然心中千肯万肯,却不鲁莽答应。正在沉吟之际,耳际忽然听到一
阵细如蚊叫的语声,道:
  “林仙子,请你速速抽身退出这场是非,我自有妙计,可以应付得符天遥。”
  林秋波听了这阵千里传音的说话,心头一阵震动,付道:
  “莫非这杨公子,竟然就是大尊者?”
  此念掠过心头,登时有了主意,缓缓道:
  “既然左姑娘坚持要带杨公子前去,我虽没有代他的资格,但跟去瞧瞧总可以吧?”
  左雾仙摇摇头,道:
  “对不起,你要就是听我的,要就是把我驱出此地,免得我无法向符天遥交代。”
  林秋波面色一沉,道:
  “左姑娘著是要把事情包揽在身上,只怕日后也很难向别人交代。”
  左雾仙道:
  “那是以后之事,目前你可以出手把我赶走,甚至召集府中其他高手,合力对付我。”
  林秋波道:“左姑娘不借结怨多方,只不知为的什么?”
  左雾仙道:
  “这是我做人之道,如果我被你们赶走,对于杨公子之事,可说是力不从也符天遥也怪
我不得。如果林姑娘不把事情包揽过去,我断断不肯失信于人。”
  林秋波寻思一下,才道:“好,你们走吧!”
  左雾仙反而惊讶不已,问道:“你放手不管了么?”
  林秋波道:“那倒不是,我自有我的打算,恕难奉告。”
  她卖了一个关子,把左雾仙弄得大是迷惑。不过她已无法多想,亦知道想也想不出什么
道理。
  当下向徐少龙道:“我们走吧!”
  徐少龙道:“好,你在后面盯着,免得被我逃掉。”
  他向林秋波行礼作别,接着跃向墙头。
  出得总督府上,他回头一望,只见左雾仙随后跟来,林秋波竟不见影踪。
  左雾仙赶上来,与他并肩而行,一面问道:“你很失望是不是?”
  徐少龙道:“失望什么?”
  左雾仙道:“林秋波居然没有跟来。”
  徐少龙道:“她会跟来才是怪事呢?”
  左雾仙一怔,问道:“你这话从何说起?你们不是很要好么?”
  徐少龙道:
  “她乃是带发修行的出家人,莫看她时时笑脸盈盈,其实她心中毫无半点男女之情。”
  左雾仙这才明白,笑道:“这样说来,你已经碰过钉子了,是不?”
  徐少龙道:
  “是的,我老早就碰过钉子了,不过她不是凡俗之人,所以我并不觉得羞惭。”
  “就算她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可是你身为黄家的大舅爷,她怎能撒手不管你的死活?”
  徐少龙道:
  “这个我可猜不出啦!可能一来她和别人一样,本来就不赞成这件婚事。二来你既已包
揽我的事,她乐得把责任推到你头上。”
  左雾仙冷笑道:“这就奇了,我可没有保护你安全的责任。”
  徐少龙道:
  “但你这一出面,对她来说,这叫做冤有头,债有主,日后发生了什么事,她可以找你
呀!”
  左雾仙大概是皱起眉头,因为她脸上那块轻纱略略波动。
  她道:“照你这样说来,我岂不是抢了一个烫手山芋?”
  徐少龙笑一下,道:“以你的身份和本事,还有什么可怕的?”
  左雾仙道:“不错,我诚然不怕,可是却感到很划不来。”
  她想了一下,又问道:“你到底是不是五旗帮的新起高手徐少龙?”
  徐少龙道:“我不愿骗你,我正是徐少龙。”
  左雾仙道:“那么你的妹子杨慧珠,亦是五旗帮中之人了?”徐少龙忙否认道:“她不
是的,她甚至还以为我真是她的兄长呢!”
  左雾仙信不信是另一回事,但目下却不追问下去。因为他这话听来虽然有点荒谬,可是
在组织严密势力庞大的五旗帮来说,要摆布这样的一个局面,并不是办不到之事,所以她不
再询问细节了。
  她终于问到最重要的问题,道:
  “你若是与符天遥放对拼斗,胜负之数心中有一个谱没有?”
  徐少龙想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也许能逃得杀身之祸吧!”
  左雾仙道:
  “若是仅有这等希望,显然你是绝无机会可以击败他了,对不对?”
  徐少龙不答反问,道:
  “左姑娘,刚才林秋波问得很好,你身为阴阳谷高手,何以会帮起幽冥洞府的符天遥
呢?”
  左雾仙道:
  “有很多事情,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甚至外间多年来的传说,也不一定靠得
住。”
  徐少龙哦了一声,道:
  “你提到的传说,一定是指武林公认你们阴阳谷和幽冥洞府两派有嫌隙的事,是也不
是?”
  左雾仙道:“是的。”
  徐少龙又问道:“难道你们两派没有嫌隙么?”
  左雾仙道:“虽有嫌隙,另一方面亦有极大的合作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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