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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手》


第二十四章 蛇 阵



  返魂叟和厉无双在数丈外等候,厉无双一见他出来,舒一口大气道:“谢天谢地,他逃
出来啦……”
  忽然感到全身疼痛难当,那冷汗和泪水滚滚而下,身子发抖,整个人往地上瘫软下去。
  返魂叟一把勾住她胳臂,帮她勉强站定身子。
  万家愁讶道:“怎么啦?刚才不是已经好了很多?”
  他走近厉无双,见她衣衫破裂多处,尤其这刻返魂受一手吊起身子,胸前乳房简直裸露
了出来。
  万家愁目光避开她的胸部,但见她表情在剧痛难忍之中,明显地强烈地露出沮丧绝望之
意。
  正在惊疑之际,背后传来一个女子口音,甚是圆润悦耳,追:“万家愁你真的想知道
么?那就问一问我了!”
  返魂受头还未抬,身躯已经像患了虐疾般抖将起来。
  世上很难听得到那么圆润的悦耳的声音,所以返魂叟一听便知是谁出现了。
  这回大事不好了,在这个女魔头面前,即使是武功高强如万家愁,相信亦将如春雪向
火,消融得无影无踪了。
  返魂叟绝不是爱大惊小怪的人,以他的年纪,他的江湖阅历,向来极为沉得住气。
  但这刻他不但惊悸得遍体发抖,甚至连望过去的勇气也没有。
  万家愁见他骇成这样子,心中很不以为然。
  大丈夫死则死耳,何必教人耻笑?
  来人是谁,万家愁心里也有个谱,转头一望,只见,个长发垂肩的女人,两只眼睛又圆
又亮,极白皙的皮肤透出艳丽的桃花颜色,瞧来吹弹得破,特别惹人注意。加上她身上白色
罗农轻柔飘拂,风姿绝俗,美不可言。
  一定是她吧?
  冥天宫三大魔使之一的妙色魔使宋香?
  虽是从未见过面,但瞧这样子,必定是她无疑了。
  唉,魔教中的一切都使人觉得不可思议,以宋香这么美丽的人,谁能相信她是世上有数
的魔头,更有谁想象得到返魂叟见了她,比耗子见了猫还要恐惧几十倍?
  万家愁忽然间已知道该怎样做,妙色魔使宋香虽是人世中殊色的尤物,但古仙人说过;
她头上有发,发唯有毛,象马之毛亦毛也。发下有体髅,勇髅唯有骨,屠家之猪头骨亦同。
  头中有脑,脑如泥,腥臭逆鼻,著之于地,无能跳者……
  她的艳容芳姿,说穿了一副臭皮囊而已。
  本来万家愁的武功造诣,已达到天人合一无人无我的境界,心志之坚凝冷漠,外界的诸
般声色已无法摇撼得动。
  加上了属于哲理的超乎世俗的见解,建立更坚固的意志堡垒。
  她眼中闪耀着动人的光彩,柔柔地道:“你很了不起,我叫宋香,你的智慧武功和定
力,我衷心钦佩之极。”
  万家愁道:“好说了,宋姑娘有何见教?”
  你钦佩也好,不钦佩也好,我管不了。
  他想,总而言之,我一出手就绝不留情。
  “哎呀,瞧你的眼色,比我魔教的人还要冷酷无情呢!”
  来香显出吃惊的神色,却不似作伪。
  “我请问一声,我为何该死呢?”
  万家愁收摄心神,把思维停止在某一点。微微一笑,道:“多说无益,你打算怎样?放
人?或是动手拿下我们?”
  妙色魔使来香感到烦恼起来,这个年轻的男人几乎是第一个不受地美色柔声所动的。
  事实上当然不是,宋香脑海中泛起另一张清瘦而又神采迫人的面庞,他特别长的眉毛,
放射出咄咄的智慧锋芒。
  一举一动,如渊亭岳峙般深不可测。
  这个人能领袖魔教,雄长天下,的确有天纵之才。
  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名叫段天民的人,当时已大为烦恼,到如今,段大民已是魔
教教主,那还罢了。
  可是万家愁平地冒出,又勾起她昔年那种烦恼的心情。
  莫非万家愁竟可以与段无民抗手比拟么?
  这好像不大可能吧?
  宋香想了一下,道:“你问得好,我自己都不知该怎办?你们想怎样呢?但别提出我办
不到的想法。”
  身居冥天宫三大魔使之一的妙色魔使宋香,的确是不同凡响。
  一举一动,一到一笑,都带有无限的风情,那股强烈的魅力,对男人来说,可以用强力
磁石与铁器来比喻。
  总之,她的魅力乃是与时俱增,和她相对越久,就觉得她生似是情欲之海,越发见不到
边际。
  宋香的美貌,世间不是没有。可是那动人心弦的眼被,勾魂夺魄的整笑,摇曳话声中的
味道,甚至乎站立的姿势,万家愁拿她比一比著名的武林三艳,比一比吴芷玲,比一比厉无
双。每个美女跟宋香都有一大截距离,味道完全不同。
  万家愁在这方面不是老手,亦不大感到兴趣,于是耸耸眉头,抛开所有美女的影子。
  再次将思维停定在某一点上。
  “我们自然想离开这个地方。”万家愁道:“宋姑娘想必不肯答应……”
  宋香微微一笑,道:“对,我不答应。”
  呈现在眼前的面容甜蜜之极,艳光四射。
  万家愁视若无睹,道:“那么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其实你们冥天宫也很难出得去,我
去排云崖瞧过……”
  宋香摇头:“以你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造诣,要上落那排云崖谅也不算什么难事。”
  万家愁道:“我已经去瞧过,下不去,除非有绳索之类。”
  宋香看了他的样子口气,不能不相信这是实话,笑了一下。
  “若是如此,我就算肯放你们走也没有用啊……”
  万家愁道:“那就不同了,我不必防范踪迹泄露,或者想得出法子也未可知。”
  宋香微微讶惑,道:‘你是不是要我准许你想法子离开本宫?”
  万家愁道:“是我们,一共四人……”
  他指指身后的近魂叟、厉无双,还有一个邝真真还未露面。
  “我们想法子,摔死只好认命。”
  宋香心念电转,这倒是个好法子。我定要瞧瞧他有多强的定力。再说教主现下闭关练
功,等他出关亲自处理这批人,岂不更妙?
  “我可以答应你们,但须得有个期限。过了期限而你们仍不成功,便须立誓臣服。我的
条件不苛,对不对?”
  万家愁问道:“你给我们多久时间?”
  宋香道:“三天。你们不许动本宫的任何物事,只能靠你们自己的本领。”
  万家愁道:“等一等……”回身走到返魂叟、厉无双那边。
  “她的条件可不可接受?”
  那厉无双浑身痛楚,变颜变色。
  所以万家愁询问的目光落在返魂叟面上。
  返魂里沉吟一下,道:“宋魔使能跟你讲这么多话,真是一大异数,据我所知,连本宫
弟子等用也见不着她,男弟子更是绝无仅有。没有男人在她跟前不俯首臣服的……”
  宋香远远接口道:“返魂叟,快说正题,别的话少罗噱。”
  返魂受应一声“是”,又道:“我们有一个问题须得解决,那就是安全问题,例如老朽
和厉谷主……”
  万家愁不懂,问道:“我们在一块儿,有什么安全问题?除非宋姑娘的话不作数。”
  宋香圆润悦耳的声育传过来,道:“他的意思我知道,他们受本宫本命打大法禁制,纵
是逃出了本宫,仍然难以活命。这一点不算什么,我下令撤去你们的本命灯便是。”
  这是一场有趣的赌博,在魔教的立场,若是赢了,不费气力就可收服万家愁等人。
  宋香个人立场来说,她有三天时间考验万家愁的定力。
  当然她很想收服万家愁。
  她不肯相信世上还有第二个能比上教主段无民的定力。
  返魂叟高声道谢过,又道:“本宫占地甚大,人数甚多,难免没有阴谋陷害之事发生,
因此我们在这三天当中,出入和居处,都须得考虑妥当。”
  这话来香一点就明,魔教中人向来争权倾轧,排除异已。
  所以要是宋香稍一大意,别的长老甚至魔使从中阻梗,亦非奇事。
  宋香道:“依你看来,怎样才妥当呢?”
  返魂叟道:“小老儿奉命往蛇神殿多回,得知那蛇神殿只有一个出入门户,并且必须经
过宋魔使的寝宫,如果我们安排在蛇神殿落脚,可说是安全不过了。”
  来香毫无难色,道:“行,蛇神殿对本教之人虽是禁地,但对外人反倒没有什么限制。
本使有权准许你们进去落脚。但要是你们被殿内千百种毒蛇所伤,那便怨怪我不得。”
  万家愁回头笑道:“你放心,捉蛇我最拿手。”
  妙色魔使宋香笑道:“我知道,你捉蛇很拿手,叶十郎直到现在还以为你是专门捉蛇
的。不过,那蛇神殿的诸般毒蛇,却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返魂叟晓得,自会详细告诉你。”
  她目光一闪,飘向甫道那一端,又追:“叫那女孩子出来,让我瞧瞧。”
  万家愁头也不回,提高声音,道:“真真,过来,宋大魔使要看看你。”
  邝真真奔将过来,她面对那魔教的高手,不禁胆怯。
  却又忍不住好奇之心,直着眼睛打量白衣飘飘的一代尤物。
  她闪亮迷人的眼波,皎白的肌肤,以及那股说不出的神情,当真是风华绝代,艳丽得不
可方物。
  正是我见犹怜,太美了……
  邝真真瞧得心驰神醉,满腔柔情蜜意。
  万家愁忽然拍拍她肩头,道:“真真,不要着迷,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不懂……”
  不但他不懂,相信世上很少人能明白,身为女人的邝真真,居然会像男人一般,对宋香
倾慕着迷。
  宋香微微一晒,收回那回肠荡气的眼波,道:“邝真真,你名列武林三艳之一,果然名
不虚传,怪不得银老狼看中你,最后还让你进入阴风洞碰运气……”
  她的眼光转投邝真真手边的负心竹上。
  “你果然获得了负心竹,这是你们毒门至宝,只不知威力如何?”
  邝真真不敢不答,还恭恭敬敬地道:“威力如何晚辈还不知,但的确有些奇妙之处。”
  提起银老狼,邝真真一则心存畏惧,二则那银老狼又是万家愁的大仇人,最好能知道一
点有关他的消息。
  “敢问宋魔使,银老狼现下在什么地方?他知不知道晚辈擅闯冥大宫的事?”
  宋香道:“他忙死啦,过几天就当新郎官,哪有时间管别的闲事?你大可放心,银老狼
娶的是当世第一智者阮云台的独生女,他不会再来罗咦你了。”
  万家愁脑中泛起了阮云台的样子,清煌文雅,潇洒飘逸。
  不知道他的女儿长得怎样?
  只有吴芷玲见过,但吴芷玲也没说什么,所以毫无印象。
  但想来这位阮小姐高明不到哪里去,她肯嫁给银老狼,已证明了这一点。
  甚至连阮云台也须重新评价。
  他见银老狼是魔教长老,所以答允这头婚事……
  只有周老二知道吴芷玲就是阮莹莹,万家愁还未得知,更想不到这个婚姻根本上未得阮
家父女同意,完全是霸王硬上弓的。
  万家愁突然胸中发热,妒很辛酸齐齐涌上心头。
  昔年他所爱的那个女孩子,他一直认为她很好,很真情。
  谁知她却和银老狼……
  当日他亲眼见的那一幕,她分明很开心,全然不是被迫……
  银老狼呀银老狼,你休想安安稳稳享受家室之乐。
  万家愁恨恨地想:一报还一报,反正我定要教你也尝一尝妻子不贞的滋味!
  宋香惊讶地望住那个青年。
  他眼中射出恶魔般的光芒,是为了银老狼?
  抑是阮小姐?
  多半是阮小姐,失恋和妒嫉都能使人走极端。
  来香暗暗下了结论,发觉此一情势有机会时大可加以利用。
  “我且再说一点有关银老狼的婚讯,便可测知万家愁为了哪一个而妒很。”
  宋香心念电转,觉得很有趣。
  “听说院小姐际莹莹长得很漂亮,可惜我还没见到。”
  宋香的声音圆润悦耳中,微含挑拨煽动的魔力。
  宋香向来以色相见长,所以称为“妙色”魔使。
  如果换了音响魔使闻中闻,话声暗含各种不同的魔力,可以叫人喜,可以叫人怒,那些
挑拨煽动的话由闻中闻说出,直可教人登时如痴如狂奋不顾身地去做了。
  宋香在声音的魔力方面中学了一点皮毛,但效果已与常人不大相同了。
  “银老狼很爱慕际莹莹不在话下,听说阮莹莹也对他很倾心呢……”
  要是万家愁为了阮莹莹而妒根攻心,宋香最后那句话可引起强烈反应。
  但没有,万家愁全无预期中的反应。
  由此可知万家愁恨的只是银老狼本人了,那银老狼平生作恶多端,仇家满天下。
  往往碰上很多向他报仇的人,银老狼还不知仇从何来。
  因为报仇者可能基于同门或朋友义气,可能是父母长辈被害等等。
  这就不大好猜了,宋香想:万家愁此人不知是何等来历,武功之高,定力之强,世所罕
见。
  银老狼结种下这仇家,日后有得瞧的……
  她幸灾乐祸地笑一下,道:“待我算算看,银阮联婚的佳期还有七天而且,到时我会去
扰他一盅喜酒,瞧瞧那阮莹莹长得怎样,顺便瞧瞧阮云台的风采……”
  邝真真垂下眼皮,目光避开来香面孔,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摆喜酒呀?”
  宋香稍稍换个站立的姿势,道:“在距此不远的集贤庄,帖子早已发出,遍邀天下武林
知名的人前来观礼。那一天一定热闹死了
  她目光飘来飘去,早就瞧见邝真真凝视着自己裙下露出的赤足。
  这一双六寸圆肤,洁白如玉,几点鲜红惠丹,特别惹人注目。
  邝真真掩饰不住心神欲醉的样子,那粉装玉琢的双足,嵌上颗颗珊瑚,美得使人心迷意
荡。
  邝真真丝毫没想到性别方面,她本身是女性,照理说不该像男人一般对来香产生神魂颠
倒的感觉。
  宋香轻笑一声,道:“邝真真,你真漂亮,果然可以当得起武林三绝的美称……”
  邮真真道:“啊,不,你才漂亮,我平生还未见过一个比得上你的美人……”
  她们一下子变得很和谐友善,宋香道:“这里面有一个秘密,我告诉你,你就明白
啦!”
  邝真真难以置信地道:“你肯告诉我?”
  宋香点点头。
  她比别人特殊的地方便是越看越美,越相处下去,那魅力越发深入人心。
  “来,我跟你说……”
  宋香轻盈地往后退,一举一动都美不可言。
  邝真真举步行去,走了三步,臂膀被一只强有力如钢铁般的手握住。
  万家愁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很平和安详,却有如暮鼓晨钟,使人心中一片清凉。
  “真真,不必跟她多说……”
  邝真真啊了一声,醒悟道:“好吧,但她的确太漂亮了。”
  万家愁把她拉回来,又往身后推送。
  “你且去瞧瞧厉谷主,劝她忍耐一点。”
  宋香走回原处,距万家愁五六尺,香气飘送沁人心脾。
  她心中很不服气,要是邝真真是别的女人,早在瞧见她裙下赤足之时,就匍伏地上去吻
她的脚了。
  但邝真真的定力竟然也强大得出乎意料之外。
  这种现象委实很奇怪,以邝真真这种艳名四插的荡女,怎会像最贞烈的女子般,抗拒得
住她的魔力呢?
  那万家愁把邝真真拉回去,显得那么平淡,线毫不受她的魔力影响。
  唉,这个人太可怕了……宋香微望双眉,疑虑交集地望着那个年轻的男孩子。
  万家愁突然向她露齿而笑,充份流露出心中的欢欣。
  宋香讶道:“什么事使你很高兴?”
  万家愁道:“你猜猜看。”
  宋香寻思一下,道:“我明白了,你已经控制了局势,知道我无法逃出你的掌握,对不
对?”
  她的反应判断不但准确,而且快逾闪电,不愧是一流人物,万家愁佩服地点点头,道:
“我是这么想,你以为如何?”
  宋香道:“很可能,因为你把我的实力估计出来,也稍为试探过了。”
  她停顿一下,接着开心地格格笑道:“我平生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形,所以我也不知该怎
么才好……”
  万家愁道:“那你也用不着开心呀!”
  宋香道:“这是一个很饶有趣味的问题,我问自己,你万家愁将怎样发落呢?出手拿下
我么?谅你不敢。把我一掌毙了?也谅你不敢
  “笑话,谅我不敢?”
  万家愁虎目一睁,神威凛凛。
  他第一次显出威势,所以特别惊人。
  “我为何不敢拿下你?又何故不敢杀你?”
  宋香道:“哎呀,你别那么凶,你听我说。你不敢拿下我之故,是为了不好处理之故。
带着我跑来跑去,对你们总是很不方便,万一不小心予我可乘之机,岂不是大大的不划算
么?”
  万家愁道:“这话有理,所以我可能被迫下毒手取你性命,岂不干净利落?”
  来香摇摇头,乌黑的柔丝飘飞起来,甚是洒逸动人。
  “不,这话如果出自我魔教之人口中,那是绝对可信。你不行,你凭什么取我性命?我
既没得罪作,又没做什么不对之事。难道魔教之中就不会有好人么?你会不会对一个与世无
争的好人胡乱下手杀死呢?”
  万家愁晓得讲不过她,在理论上她已站在坚强不败的地位。
  “我才不想那么多,反正魔教没有好人,你能当上三大魔使的地位,哼,这地位不知要
多少人命替你垫起来……”
  宋香一点不着急,柔声道:“万家愁,你自己心里也知道这是强辩的话。我们不要抬
杠,至少你瞧在我一口答应给你三天时间逃走这一点份上,也得承认我很够意思,对你们亦
不苛刻。那你何必这样对我呢?”
  万家愁身子无风自动,因为宋香丰满美丽的身躯在说话时也微微摇摆。
  这是第一个回合,万家愁身子的动,紧紧契合宋香任何动作。
  使宋香觉得忽然又陷溺得深一点。
  这个回合是宋香败了。
  但在道理上,她绝不会失利。
  “这样也行,万家愁,你说好了,你想拿我怎样个处理法?”
  宋香表情和声音,温柔如水。
  “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大凡是有骨气的男人,性格上必定吃软不吃硬。
  你越凶悍,他就越不放松。
  反过来说,你软弱哀求,他也就软下来。
  宋香深知人性的弱点,所以跟他用软功,不来硬的。
  邝真真奉命去瞧厉无双的情况,其实她的心思全在来万二人那边,对厉无双简直是视而
不见。
  返魂变细如蚊语的声音传入她耳中,道:‘加姑娘,瞧见厉谷主的样子没有?”
  邝真真这才转眼望去,只见后无双神色沮丧之极,眼中露出绝望的意思。
  身上衣衫破裂很多处,除了胸前雪白高耸的乳房露出来之外,其余如下裳等地方,白皙
的大腿裸露了,她亦全不在意。
  返魂叟以传音之法又道:“你瞧,厉无双仍在魔法控制之下。宋香的魔功显然比莫长老
强胜得多了。”
  邝真真听了,也不知该怎么?
  她对此简直全无能力呀……
  耳中又听到返魂叟的声音,道:“快快告诉万仁兄,他有办法,只有他不会被宋香迷
住。”
  听到了“迷住”这话,邝真真念起厉大姊,登时清醒而又愤恨。
  当即提高声音道:“万家愁,厉大姐不好了。”
  万家愁头也不回,道:“她怎样了?”
  邝真真道:“厉大姊被邪法弄得快死啦!”
  万家愁简简短短应道:“好,我晓得了……”
  宋香正想问他晓得了便如何?
  她对这个青年越来越感兴趣,很多问题都想听听他亲口说出的答案。
  陡然间阵阵战伐肃杀之气,弥漫包围宋香。
  宋香眼力何等厉害,见到万家愁分明尚未出手。
  但这阵战伐肃杀之气,却是他行将出手的迹兆。
  宋香大可以发出气别与他相抗,但她却不这样做。
  她身上的雪白罗衣飘拂不定中,出现无数颤动的涟漪,生像在秋风中瑟瑟而抖的垂柳。
  她用毕恭柔顺的眼光,乞怜地望任万家愁……
  她不必说话,心中的意思便已告诉了对方。
  万家愁身后稍远处的三个人之中,返魂叟和邝真真都瞧得一清二楚,心头齐齐涌起无限
怜惜,几乎脱口说出帮她求情的话。
  万家愁的声音透入众人耳中,冷冷漠漠,使人强烈地明显地知道他此刻全无喜怒哀乐的
情感。
  他外表上虽是一个人,但却是天地间一件物事,不分内外,也没有你我……
  “宋香,你的诺言算不算数?”
  宋香点点头,她终究是魔教一流高手,反应快极,做起来斩钉截铁,毫不拖泥带水,霎
时间宋香的乞怜之态化为乌有,恢复正常的样子,说道:“我的诺言算数,不信你问问他
们。”
  万家愁冷冷地凝视着她,口中道:“真真,厉谷主好了没有?”
  邝真真转眼一望,讶道:“好啦,她好啦一顺,不对,大姊,大姊你身上还痛么?”
  万家愁不再理会邝真真底下的话,向宋香道:“好,咱们就此罢休!”
  宋香胆子忽然大起来,迫前两步。双方的距离近得伸手便可碰触得到。
  “万家愁,你可修习过法力神通之道?”
  万家愁道:“没有修习过。”
  宋香道:“奇怪,你内行得很,分辨得出厉无双肉体上和精神上的不同压力。你到底是
谁?”
  万家愁淡淡一笑,正要走开,宋香又道:“等一下,万家愁,刚才你若是出手,很可能
命丧当场,你知不知道?”
  “出手拼搏的话,胜负生死便不放在心上了。”
  万家愁说:“但当你已失了机先,所以还是不动手上算。现在也一样,瞧……”
  话声中伸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宋香居然不闪不躲,只是面色大变,有如死灰。
  邝真真等人都以为她受了重伤。
  万家愁淡淡一笑,道:“这就是我的捉蛇手法,你虽然躲不开,心中也不必太难过,世
上大概很少人能躲得开。”
  原来宋香不是负伤,返魂叟等人都十分了解。
  宋香她乃是魔教三大魔使之一,居然躲不开万家愁的手掌,何止是难过,简直渐骇交
集。
  万家愁还把事瞧得那么稀松平常,惭骇之外,更添几分悲愤。
  万家愁转身招呼大家往神殿行去,宋香发完呆,才掉首行去。
  那蛇殿是个深长形的大石洞,占地亩许。
  洞顶相当高,没有天花板。
  万家愁部真真一望而知无人可以潜入窥视。
  出入口只有一个,别无通路,左内角有一圈石砌的径文并栏,返魂受一入了殿门,便指
住那并,道:“那口井叫黄泉井,任是武功再高之人,一落井,便永远葬身黄泉之下……”
  邝真真冲口道:“黄泉之下觅福田,下面一定有福田。”
  她眼睛发亮,渐渐兴奋起来。
  “真的黄泉之下自然没有什么福田不福田,只是这口井底下必有古怪。”
  返魂叟沉吟一下,道:“井下只有杀人取命的田,绝对没有福田。”
  邝真真道:“我知道,井底下有很多蛇,人落其中,当然难逃一死。不过如果有人不怕
那些蛇毒,可能有别的发现……”
  万家愁深心隐隐觉得邝真真说得很有道理,却听返魂史道:“邝姑娘出身毒门,一定不
怕蛇虫,所以说得很轻松。可是这口黄泉井内的毒蛇,世上绝无仅有。大伙儿过去瞧瞧便
知。”
  邝真真摇头道:“不必看啦,我知道黄泉井内的毒蛇非同小可,我斗不过它们。”
  万家愁已走了几步,听了这话,大感惊奇,回头问道:“你知道斗不过毒蛇?为什
么?”
  邝真真道:“我走近殿门,已嗅到阵阵雄黄味,人殿后证实雄黄味是打井内透出来,便
知这些毒蛇不是凡品,我不敢斗它们。”
  万家愁道:“我还是不懂。”
  邝真真道:“蛇虫最怕这等气味,此是天然克制之理。那雄黄不但不是涂洒在井栏以防
毒蛇窜出,甚至是在井内焚灸,其气更烈,天下亿万蛇虫,遇上非死光死绝不可。可是返魂
叟却说毒蛇在井底聚居。这些蛇正如我们人类都怕刀剑等锋利之物劈政,如果有人刀剑劈砍
部伤他不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万家愁道:“我明白了。”
  放步行去。
  那井栏高约两尺,走近栏边探头下视,阵阵辛烈刺鼻的气味由井内冒上来。
  井底下还算光亮,除了不知何处映入来的天光之外,在东边壁腰有个洞,冒出丝丝缕缕
的谈烟。
  洞内火光隐隐,也增加了井底亮度。
  地方很大,井口只有径丈,所以好多地方无法窥见,除非吊落井内才看得见。
  单单是目光所及二十余文方圆的地面,已经有上千条的蛇,有大有小,形状颜色大都不
相同,可见得品种极多。
  突然井底不知何处传来“叭”的一声,宛若儿啼。
  那千余条蛇登时一阵骚乱。
  万家愁目锐如隼,发觉很多赔都拼命往蛇群底下猛钻,所以转眼间当中变成一座蛇丘,
蛇丘四周的地面只散布着寥寥落落几条蛇,都伸得直直,猛看似是已经死了。
  逃窜躲藏乃是天下有生之物的求生本能,万家愁看惯了蛇兽逃生进散的动作,一望而知
必是有什么厉害物事来了,所以有的蛇都骇得拚命躲起来。
  这个时候也就判其蛇群中的强者和弱者。
  强的凶狡快捷,硬是挤在最底下,弱的斗不过,被推到上面。
  那些更弱的,简直连往蛇丘挤去也有所未能,直挺挺的便僵在当地。
  眨眼间一团黑黑的布袋也似的东西滚过来,长约三四尺,粗如水桶。
  万家愁虽是高居临下,却仍能瞧得出这团黑黑的事物,乃是一条形体古怪的蛇,有眼睛
有嘴巴,蠕蠕游动,外表既丑而笨,但游走的速度快得惊人。
  这条黑蛇实在不易把它当作“蛇”看,因为当它来到蛇丘七八尺远停住,身于忽然由粗
圆变成一大片,平铺在地上,形状却不时改变,忽而长方形,忽然多角形,有时变成圆形。
  接着黑蛇“叭”的叫一声,蛇丘本是高高耸起,突然矮了一半。原来上面的蛇像散沙般
垮塌滑落,条条直挺挺的滚向一边。
  黑怪蛇身子伸出一条细细黑线,像触角似的,越伸越长,一下子就伸到蛇丘。
  万家愁注意到它的本身随着黑触角伸长而减少体积,可知这不是触角,是它身体的一部
份,只不过它的躯体大小可以随时变化,正如水之流布,此长被消。
  那道黑触角毫不客气,伸入蛇丘,从最深最底拖出一条五色斑烂的毒蛇,拉回身边,扬
起半边身子,叭啦一声压在底下。
  万家愁从上面看下去,起初只见那大片黑布似的蛇身,弯弯曲曲凸起,分明是那条彩色
毒蛇被覆盖在下面。
  眨眼间消了大半,再看一眼,只见黑布似的蛇体掀开,飞出一条白色的蛇骨,头尾俱
全,甚是完整。
  原来这条黑色怪蛇是用别的毒蛇作粮食,怪不得它呱一叫,蛇群登时乱做一团。
  那黑色怪蛇的食量想来不大,万家愁见它已经不再抓第二条吃,暗自忖想。
  井底的蛇群逾千之数,尽够让它慢慢地吃下去了。
  邝真真学他探头下望,返魂叟本想阻止她,但旋即记起她是毒门高手,便放了心让她瞧
看。
  邝真真看见那条怪蛇,马上拉拉万家愁,退后几步,才悄声道:“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
蛇?”
  万家愁笑一下,道:“我要是知道,宋香必定深信我是专门捉蛇出身的……”
  邝真真嘘了一声,道:“小声点,那是天下千百种蛇类中最可怕的毒蛇,本门秘传的毒
经上记载得有,但历代祖师都未亲眼见过,这一条叫玄水君,身体能像水一般变幻,天下毒
物与它抗衡的找不出三五种,尤其是五君一齐出现,可以称得上雄霸天下,全无敌手。”
  万家愁道:“这种毒物一条已经够了,想不到竟有五条之多……”
  邝真真轻轻道:“我说五君不是说五条玄水君,而是五种,分为水火木金土等五君,所
以刚才返魂叟提到五行阵,指的必是这五君无疑。”
  返魂叟挨过来,低声道:“叟姑娘不愧是毒门传人,这五行蛇阵,底细来历,世上知者
寥寥可数。”
  他眼睛转向万家愁:“听说那五行阵巧夺天工,精妙奇奥无比,任是天下第一高手,也
无法应付。”
  万家愁口里没说话,但眼光中却泄露不信之意。
  返魂叟一望而知,又道:“据老朽所知,魔教历代掌门之中,不乏天纵奇才,堪为天下
第一高手。但还没有一个能够破得五行阵。听说任何人面对五行阵,能全身而退,便是武学
宗师了。这话是段教主亲口说的,那时候他才入教三年左右,有时会跟我们这些侍者聊天。
当然啦,他当时医道虽精,却还欠火候,所以时时我老朽谈论医道
  返魂叟固然泛起追忆神往的样子,使万邝二人,也感觉得出岁月如梭今非昔比的况味。
  邝真真道:“那段教主听起来投入魔教之时,年纪已不算小了……”
  返魂叟点头道:“邝姑娘真是心细如发,不错,老朽在冥天宫二十余年,既能眼见段教
主入门,那么他充其量入门也不过是二十余年而已。段教主如今是五十许人,则他投身魔教
之时,已是二十余岁之人。这是一大秘密,段教主乃是带艺技师,听说他出身是中原数千年
嫡传正宗门派,他学富五车,文质彬彬,实是儒雅饱学之土。却不知何故肯投身魔教,更不
知何故魔教肯收容他,还在短短十余年间,便当上了教主宝座。”
  万家愁最注意一点,哦了一声,道:“段教主本是修练中原嫡传武功的,这样说来,他
身兼正邪两家之长,武功定然高明不过了
  返魂叟道:“当然啦,宋魔使的武功已是深不可测,但在段教主面前,便有如萤火与皓
月之比,简直差得太远了。”
  万家愁点点头,现在据他所知,天下间除了中原摘传正宗武学的传人是杨夫子之外,还
有就是这度教教主段天民。
  至于那武林七大高手,定须联手才可以和这些人抗衡。
  不过除了“人”之外,目前还有一个五行蛇阵。
  他回到井边观察,只见那玄水君已不知去向,却换了一条遍体赤红色的蛇,身子肥壮,
却不甚长。
  这条红蛇有一个象征,那便是它虽然盘踞不动,但整个身体显现出飞腾跳跃的样子,一
眼望去,便觉宛如一堆火焰熊熊升腾一般。
  耳边只听邝真真道:“这是离火君,看它的形状就晓得了。”
  那离火君已经吃过一条蛇,忽然游走不见,却换了一条青色的蛇出来,这条蛇长约丈
二,身子不粗不细,行动之时只用两尺余的尾巴,其余寻丈长的身子笔直竖起,活像一株树
木。
  “这是青木君,像不像?”邝真真用很低的声音说。
  万家愁不看那青木君如何吃蛇,转身向返魂叟问道:“我记得宋香说你曾多次来此,为
什么?”
  返魂叟道:“这五行阵连段教主也破不了,所以他数度命我前来观察,瞧瞧能不能配制
药,克制蛇阵的凶焰,只要稍稍能牵制一下,段教主就有法子阵破。”
  万家愁道:“这药物配出来了没有?”
  返魂叟摇摇头,道:“还没有,老朽瞧来瞧去,这五行蛇阵本身既相生又相克,反而结
成一体,根本无隙可乘……”
  邝真真道:“定当如此,才可以抵得上武学宗师身份。敞门毒经也说,不管是千毒万
毒,任凭配制,但遇上武学宗师,便无法可施。毒经上说,因为达到宗师身份,明身妙合,
水火即济。外界诸般力量加以他身上,根本无隙可侵。故此干毒万毒也是枉然。”
  这些理论万家愁未听过,总算增长了不少理论方面的见识。
  万家愁盘算了一下,问道:“返魂叟,这蛇神殿乃是禁区,魔教之人谁可以任意闯入
来?”
  返魂叟道:“除却是三大魔使的三面令牌一齐发出,持令者才可以入殿,不然的话,连
魔使本身也不许擅人。当然啦,奉教主之令的不在此限。”
  万家愁道:“那么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我打算下井底瞧瞧,破不了蛇阵的话,拔腿就
跑……”
  返魂叟泛起优色,自念交情未深,不敢相劝。
  邝真真瞧出他的意思,柔声道:“家愁,这事不易,我们谋定而后动……”
  万家愁一笑,道:“不要紧,你们放心。”
  邝真真道:“我只担心体伤势初愈,终究用不上十分功夫……”
  以武功而论,邝真真可比作井底之蛙,哪里能窥测万家愁的真正实力?
  万家愁道:“真真,我纵有危险,你也不可冒失下来助我,我自有办法脱身。你答应
么?”
  邝真真本想故意不答应,但忽然从他眼中瞧出一片真诚郑重,这倒是不好藉此要挟了,
便点点头。
  万家愁头也不回,身子腾起数尺,退飞到井口,冉冉落井底。
  他脚一沾地,四周的形势已看得清清楚楚,在上面因为视野受到限制,所以想不到井底
竟是一片广场,四周的洞壁凸凹不平,洞穴无数,所以究竟还有多少毒蛇或者其他怪物潜藏
未现,实是无法查得出来。
  那座蛇丘突然间散落,每一条蛇都恢复了生气,昂首吐舌,四下游走,发出一片嘘嘘之
声。
  万家愁见五行怪蛇没有出现,正在猜是不是五行怪蛇已经吃饱了之故?
  忽见那千数百条毒蛇已散布在他四周,竟是把他围困在当中之意。
  万家愁心中好笑,既然我跳得下来,定然能跃得出去,这些毒蛇围在四周有什么用?
  该当把井口退路封死才是。
  心念转动之际,抬头一望,只见并口底部有两圈黄色的石柱,另一端斜斜伸到地面,支
撑着井口。
  这根石柱粗如水桶,乍看毫不出奇。
  万家愁也没有特别加以往意。
  但在武学上来说,紧贴井口底层这两圈石柱却是封锁出入的最佳位置,只要一收缩,井
口便如加了盖子,休想跃出。
  如是石柱,目是没有可能收缩。
  万家愁运足眼神一瞧,乖乖隆的冬,那是什么石柱,竟是巨大无比的土黄色的大蟒,蟒
首隐藏在井圈一个缺口中,不易瞧见。
  四下千数条毒蛇打头阵,退路其实已被封锁,另外还有四条怪蛇随时出现。
  大致形势如此,万家愁心中盘算时,随手一指,“啼”一声指力激射出去,一条游到六
七尺处的金银色毒蛇整条贴地滑开。
  “啪啪啪”连珠响了几声,一共有六七条蛇弹飞老远。
  都是被这条金银色毒蛇滑动碰上的。
  所有碰飞了的毒蛇不论粗细大小,落在地后全都不会动弹,因为由头到尾那条蛇骨节节
散断了。
  万家愁嘴角泛起冷笑,接着又伸手指连连点出,只听“哧哧”破空声连续起处,他四周
数十条蛇纷纷飞溅弹开,一眨眼间六七十条毒蛇送了性命,散落在四周。
  其余的毒蛇合围之势为之一缓,毕竟同类之死总会有所感应,万物无不如是。
  这黄泉井底的毒蛇虽有逾千之多,但若以万家愁这种巧妙珠戮法子,那也是挨不了多久
就得死个干净。
  撑在井口直到地面那根黄色粗柱突然挟着腥风巨响,缩回地上,没有向万家愁攻势,反
而往西北方平旷处退去。
  万家愁转眼望去,只见在靠近石壁处,五条怪蛇一齐出现,黑的是玄水君、红的是离火
君,黄的粗如水桶,长达十余丈,甚是骇人,正式的名称是黄土君。
  一条青色瘦长,只用尾部站地的是青木君。
  末了一条是白色扁薄,大约文许长,两端都一样尖锐的是兑金君。
  五条怪蛇形状颜色固然全不相同,又由于行止的姿式各有特征,乍看好像五个人或蹲或
立,或伏或扑,使人感到一种说不出诡异森厉的气氛。
  五行蛇阵名不虚传啊。
  万家愁边看边想,仅仅在这匆匆一瞥间,万家愁已发现五君浑然会成一体,竟无丝毫可
乘之隙。
  我想击破它们的阵势虽是很难,但若是对峙下去,终究于我无损。
  晤,这就奇了,要是武学宗师面对这五君结下的大阵,最多不理不睬它们,何险之有?
  那“水火木金主”五君不会说话,毒气却会吞吐,只一会工夫,在大阵四周上下都有毒
雾氛红流转。
  万家愁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想道:“任何人见了这等阵势,都会掉头就走。它们分明是
为了阻敌深入之意,可是谁愿意深入呢?见了它们还不跑么?我也不想多呆此地……”
  这时他的目光跳过蛇阵,四下观察。
  至于他立足之处周围的逾千毒蛇,都悄悄溜走了,万家愁连瞧也不必瞧便已知道。
  要知他移日往别处查看的动作关系极大,若不是达到了心志坚凝无比的地步,谁也不能
把目光从那奇异的五行阵移开片刻。
  万家愁像电光似的目光透云穿雾,落在壁间,那儿有一块特别雪白晶莹,形状尺寸像一
扇门。
  四边却见不到丝毫缝隙,可能是浑然生成的不同颜色所致,不过这座蛇阵,却好像阻止
敌人接近那门户……”
  那五行阵的淡淡毒雾很可能有销金化石的威力,万家愁不敢大意,玄功收聚,只获护住
全身,丝毫敌意杀气都不外溢。
  然后一眨眼间,万家愁已经站在井外。
  返魂叟啊了一声,道:“万仁兄,你……你尽然没事?五行蛇阵的声威连我们这儿都听
得见。竟能全身而退,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他的声音表情都显示出内心的极度激动。
  “老朽亲眼见过前后有三位长老入井,他们休说全身而退,便多招架一阵也是有所未
能……”
  好家伙,这话为何不早点说?
  万家愁倒没有怎样,邝真真却根恨地暗中瞪那返魂叟一眼。
  这老家伙葫芦里一定有玄虚,目前虽是不得而知,但慢慢狐狸尾巴定会露出来……
  万家愁沉吟道:“厉害,我纵是面对天下七大高手之时,也没有这种坚不可破勇不可挡
的感觉,正如面对着天上的雷电,地上的飓风一般,谁能挡得……”
  厉无双好久没开口了,刚才她取了返魂叟的止痛药,感到好了很多。
  “万公子,我们还有一条路可走,犯不上跟五行蛇阵硬碰。”
  声音相当疲弱,教人一听而知她身心都负创甚深。
  万家愁的思想转到远方,忽然收回来,道:“恐怕时间不够了
  银老狼若是顺顺当当娶了阮云台的女儿为妻,又假如他跟了娇妻悄然远离,从此不问世
事,这个大恶人岂不太便宜了……
  他们在神殿角落坐下休息,大家都默然想心事。
  眼下已是九死一生的万分险恶局势,能够活下去已是天大幸事,哪敢奢想安然地进出此
宫?
  魔教这一派历史悠长,人世间有正的便有邪。
  魔教自古以来,虽然屡屡被正派所抑,本身也每每有恶贯满盈而遭报,以致衰落凋零,
但这一教传下来的邪异古怪秘艺绝技可真不少。
  那五行蛇阵何等厉害,魔教却能豢养在宫内,实是教人意测不透。
  有人送饭菜来,还有几副铺盖。
  返魂叟是医道如神,邝真真则是使毒的顶尖高手。
  所以大家放心享受饭菜,全然不须担心。
  大家都很久没吃过这么美味丰盛的饭菜,尤以返魂叟与厉无双为甚。
  那美味可口热气腾腾的饭菜,使人泛起了可以将之当作人生追求的目标之一。
  这一夜万家愁辗转反侧,被心中的仇恨烧炙得安稳不下来。
  银老狼有币聘之喜的消息,比杀他几刀还难过。
  万家愁起先心绪很乱,全然理不出头绪。
  快要天亮时,远远不知何处传来丝竹声,甚是悠扬悦耳,却隐隐约约,听不分明。
  侧耳追寻,忽然已沓。
  返魂叟、厉无双、邝真真三人一齐坐起来殿内灯烛明亮,三人面面相觑,既惊奇,又怅
然若失。
  霎时心情极为烦躁不宁,恨不得出殿找寻那乐声来源。
  万家愁本是一直转来侧去睡不着的人,这刻反而动都不动。
  返魂叟等都没有注意万家愁,片刻间每个人都听到乐声,每个人听见的都不相同,有的
是萧签合奏,有的是琴瑟和鸣。
  厉无双耳中却尽是琶琵幽怨之调,教人想起那黄昏中的青冢,寂寞地躺着天下无双的美
人。
  厉无双热泪直洒下来,但觉心碎肠断,人生殊无趣味……
  三个人都从被内爬起来,侧着耳朵,一步步向殿门行去。
  不一会工夫,都来到门口,耳边乐声忽然消失,三个人都站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有如
在梦中醒来,诧异相顾。
  万家愁忽然哈哈大笑,道:“回来吧,没事啦!”
  那三人也不知他说什么,各自回到铺盖,躲回被子内。
  殿外再没有乐声或其他声音,邝真真伸伸懒腰,道:“啊呀、好累,比打了一架还吃
力……”
  她突然想了起来,讶声道:“家愁,是怎么回事呀?”
  万家愁道:“魔教有人会用声音害人,刚才就是他施展绝技。不过这个人比莫长老高明
得多了……”
  返魂叟惊道:“莫非是音响魔使闻中闻?要是闻魔使出手,咱们休想逃得劫难……”
  万家愁味一声,道:“他已知难而退,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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