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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故事》
第二十九章
只听单大忠的声音道:“会主在房里吗?”
洪大全立即开门来到外面道:“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潜龙庄于少庄主来了。”
洪大全脸色一变道:“糟糕!怎么办?事情还真难以向他交代。”
“他既然来了,会主总要和他见见面,事情才能解决。”
“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只要把聘金聘礼退还,再讲几句道歉的话,问题不就结了。”
“人在那里?”
“属下把他们暂时招待在前面客厅。”
“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连于少庄主一共七位。”
“你先下去招呼一下,我马上就到。”
洪大全又回到房间,边换衣边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怕他来偏偏就来了。”
柳如花道:“不妨先骗骗他,把事情暂时拖着,船到桥头自然直,过几天娇娇说不定会
自动回来。”
“那是妄想,娇娇早已走火入魔,看上罗奇那小子了。”
“不见得吧!罗奇已经有了两个女人,娇娇那里插得进去?”
“罗奇那小子,连白素娟都想要,再添一个娇娇,在他来说,那是正中下怀。”
“别说了,快去见于少庄主要紧。”
洪大全匆匆来到前面客厅。
原来此刻南路总堂已不在寺庙,而是借住了一幢宅院宽广的民房。
他和于成志并未见过,好在有单大忠在旁,匆匆为两人介绍。
分宾主坐下,由单大忠在旁相陪,龙五龙六等人则退到外面休息。
于成志很沉着,他不想把在伊犁已见过罗奇和洪娇娇的事让洪大全知道,以便看看洪大
全如何对答。
洪大全显出一副笑容可掬模样,亲切而又殷勤的问道:
“少庄主一路辛苦了!”
于成志不动声色道:“为了迎亲,再辛苦也是应该的。”
洪大全又笑着道:“龙老庄主近来好吗?”
于成志道:“义父一直是老样子。”
“老样子就好!那表示他老人家无病无灾,永远不老。”
于成志一心一意等待洪大全话归正题,岂知洪大全谈了很久,竟一直不提双方结亲的事。
终于,他忍不住道:“晚辈奉义父之命,前来迎亲,洪会主一定把嫁侄女的事,准备妥
当了吧?”
洪大全不觉双眉深锁,摇了摇头道:“洪某实在不知如何说起,少庄主可否在这里暂住
几天?”
于成志哦了声道:
“莫非洪会主要毁婚,只要有正当理由,晚辈绝不勉强。”
洪大全忙道:“少庄主说那里话,当初婚事是洪某主动向老庄主提起的,怎可能毁婚
呢?”
“那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洪大全猛一跺脚道:“只怪舍侄女娇娇太不小心,竟然被人掳走了!”
“怎会发生这种事呢?可杳出是谁掳走的?”
“查出来了,有个叫罗奇的,少庄主听说过吧?”
“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
“娇娇就是被他掳走的。”
“听说罗奇为人很讲义气,怎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呢?”
“那小子在外声名的确不差,但实际上却坏透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洪会主打算怎么办?”
“我刚才说过,希望少庄主能在这里暂住几天,洪某一定设法把娇娇找回来。”
“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吧?”
“洪某自有办法。”
“洪会主用的是什么办法?”
“罗奇手下只不过有两个人,他目前是依附北路生存,而北路已仅剩下三、五百人,洪
某想救回娇娇,根本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既然如此,洪会主为什么还不马上采取行动?”
“洪某昨天便派出不少高手采取行动了,罗奇目前在伊犁附近,把娇娇救回来,总要有
半月左右的时间才成。”
“晚辈由太原临行之际,义父曾特别交代,必须尽快把洪姑娘迎娶回去,若再等半个月,
未免太久了吧?”
“这是没办法的事,其实洪某比少庄主更急,少庄主请务必要宽心等待几天。”
于成志不愿让洪大全过份难堪,而且要看看对方究竟还能玩出什么把戏,只好装作答应
下来。
洪大全很高兴,总算把场面暂时应付过去。
回到自己所住的地方,进入房间,柳如花正在等侯消息。
“怎么样?对他说了实话没有?”
洪大全干咳两声道:“只能算说了一半实话。”
柳如花双眉一蹙道:“什么叫说了一半实话?”
“我告诉他娇娇是被罗奇掳走的,这当然该是一半实话。”
“你真笨!若依着我,连一半实话都不能说。”
“你的意思要怎么说?”
“就说娇娇在咱们以前的总堂,这样他才没理由不相信。”
洪大全摸了摸脑袋道:“果然有道理,可是迟早还是要揭穿的。”
“这样至少可以暂时把他留下来,而且他也没理由不留,然后再慢慢想办法。”
“他已经答应留下来了。”
“他虽然留下下来,但却必定还有麻烦。”
“你说有什么麻烦?”
“他若怀疑娇娇已经在罗奇那里失了身呢?是不是有被退婚的可能?”
洪大全也觉出不妙,顿了顿道:“你刚才不是说过要慢慢想办法吗?现在就请你想个办
法吧!”
柳如花可能已胸有成竹,笑了几声道:“办法很简单,依我的意思,不如来个弄假成
真。”
“什么叫弄假成真?”
“我先问问你,于少庄主从前有没有见过娇娇?”
“当然没见过。”
“潜龙庄那边的人有没有见过娇娇的?”
“他们怎可能见过呢?”
“这就好办了,你就赶快设法找一个假娇娇来!”
洪大全楞了楞道:“假娇娇,到那里找去?”
柳如花哼了声道:“身为红灯会大会主,竟连这点头脑都没有,温宿和拜城算是塞外的
大城市了,住着不少汉人,尽可派出手下人去找,只要找到年龄相当,脸蛋儿好看一些的,
她们就都可以成为娇娇。”
洪大全猛地拍了一下腿,道:“好办法!”
但接着却又摇摇头道:“此计不通!”
柳如花瞥了洪大全一眼,道:“你说那里不通?”
洪大全道:“这位假娇娇将来要和于少庄主相处一辈子,别说一辈子,就算相处两天,
也会露出假来。”
柳如花哼了声道:
“当然不能把假娇娇一找来就和于少庄主见面,至少要先训练她几天,把娇娇的家里以
及亲友状况一遍一遍的对她讲,必须等她什么都清楚了以后,问不出半点破绽来,才让她和
于少庄主见面。”
“有道理!可是我实在没时间训练她。”
“这方面的事我负责,只要你把人找回来,就交给我好了。等训练完毕以后,你若不放
心,只管考考她,不及格唯我是问。”
“可是我担心找不到合适的假娇娇,人家肯不肯干是大问题,这种事不能用强迫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给假娇娇父母足够的钱,而且嫁的又是潜龙庄少庄主,这种好
事,只怕他们还求之不得呢!”
洪大全似乎又来了问题,顿了顿道:“如果真娇娇又回来了怎么办?”
柳如花道:“你想得太多了,娇娇既然是私自逃走的,就绝不可能再回来。就算她回来
了,对咱们的计划也毫无影响。”
“怎说没影响?”
“她是不同意这门婚事才逃走的,回来后绝不可能回心转意,咱们用假娇娇骗了潜龙庄,
她还要感激你我呢!”
“说的也是,我马上就吩咐单总执事派人物色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温宿和拜城是两处不算小的城市,虽以回人为主,汉人却也不少。单大忠奉命之后,那
敢怠慢,立即派出两组“密探”,分别在温宿和拜城查访,就连他自己也亲自出马,参加了
温宿的一组。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到两天,便在温宿找到一名十九岁的汉族少女。
这名少女叫钱月霞,数年前因家乡饥荒,随同父母来到塞外,投奔温宿的一位亲戚。为
了生活,钱老夫妇便在温宿开了一间小店,日子过得还算堪足温饱。
谁知半年前,钱老太太忽然身染重病,为医病不但把微薄的积蓄花光,累得钱老先生连
生意也做不下去,一家三口,眼看生活就要陷入绝境,正好就在这时,家中来了不速之客—
—单大忠。
当单大忠向钱家二老说明原因后,立即又开出了答应的条件,条件是除了送给钱老夫妇
一千两银子外,并负担钱老太大的一切医药费用,另外每月另付十两银子的生活费。
一千两银子,在一般小民来说,是个天文数字。除了这种条件,再加上对方又是潜龙庄
少庄主,钱老夫妇在贫病交迫身在异乡生活,即将陷入绝境之际,当然完全同意。同时钱月
霞又是位孝女,即使父母不同意,她也会答应下来。
单大忠倒是干脆得很,双方谈妥以后,回去就把一千两银子带来交给钱老夫妇,另外又
付一百两银子作为医药费和生活费。不消说,也当场把钱月霞接回总堂,送到洪大全和柳如
花那里。
一见钱月霞,洪大全和柳如花就十分满意,因为这位姑娘的确模样长得不错,而且还很
有点像洪娇娇。
柳如花先为钱月霞做了几套新衣服,同时也展开了对她的训练。如果拿现在的名词来说,
这种训练,可以称为“职前训练”。总之,要把她训练成不让于成志看出任何破绽,据柳如
花的估计,最少也要三天才能完成。
口口 口口 口口
于成志来到温宿已经三天了,整天闲着无事,倒也逍遥自在。
这是因为洪大全把他和他的手下人,招待得无微不至。塞外虽苦,却另有一种在内地领
略不到的风光,于成志和他的手下人也乐得想在这里多玩几天,同时也要看看洪大全究竟能
玩出什么花样。
闲来无事,于成志和龙五龙六难免就谈到这件事上去。
龙五道:“少庄主,咱们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洪姑娘明明在伊犁,而且也声明过不
肯嫁到潜龙庄,你还在这里等什么?”
于成志道:“洪会主说过,不久就有消息给我,我何妨再等他几天,再说这样做也是迫
不得已。”
“为什么呢?”
“既然婚事已没有希望,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将聘金聘礼讨回。”
“那就赶紧向他讨。”
“若现在讨,洪会主会以为太不给他面子,我答应他在这里住几天,目的就是给他留足
了面子才方便开口。”
正说到这里,忽听外面有人高喊:“洪会主来探望少庄主了!”
还未等于成志出迎,洪大全已迈步走了进来。
“少庄主这几天过得还习惯吧?”
于成志招待洪大全坐下,道:“承蒙洪会主热情款待,晚辈感激不尽。”
洪大全嘿嘿笑了几声道:“洪某现在来,是要告诉少庄主一个好消息。”
于成志哦了声道:“晚辈人在塞外,那来的好消息?”
“少庄主是迎亲来的,如今新娘子回来了,难道不是好消息?”
于成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感一楞道:“洪姑娘是怎么回来的?”
洪大全得意一笑道:“当然是趁罗奇疏于控制时偷跑回来的。”
“她可说过什么?”
“她听说少庄主已来迎亲,高兴的不得了。”
于成志简直被弄得如坠五里雾中,顿了一顿道:“晚辈是否能够现在就和洪姑娘见见?”
洪大全摇头一笑道:“少庄主一定懂得婚礼上的规定,在成婚以前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
的。”
“莫非洪会主准备派人把洪姑娘送到潜龙庄?如果是那样,晚辈何必来迎亲呢?”
“少庄主误会了,要走的那天,洪某必定会准备一顶花轿,并雇几名轿夫随少庄主一起
走。只要她上了轿,少庄主就可和她见面了。”
“洪姑娘能从虎口逃生,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洪会主可否说说她逃回来的经过?”
“当然是趁罗奇警戒疏忽的时候才找到逃生的机会。至于详细情形,少庄主以后就直接
问娇娇吧!”
洪大全接着又脸色一正道:“另外还有件不幸中之大幸的事,洪某必须说明,也好让少
庄主放心。”
于成志道:“什么叫不幸中之大事?”
“娇娇落于罗奇之手后,洪某一直担心她会受到玷辱。据娇娇回来告知,她还是清白之
身。”
“这样说罗奇该是个正人君子了?”
“罗奇那会有这么好的品德,这要归功他那两名妻妾看得紧。另一方面,北路的白素娟,
也对他有意思,当然也禁止他乱来。”
“不知洪会主打算什么时候,让晚辈把洪姑娘接走呢?”
“当然必须选择个黄道吉日,同时也必须给她几天压惊的时间,总要再过三五天吧!”
洪大全说到这里,便起身告辞。
为了保持礼貌,于成志不得不送了洪大全一程。
当他再回到房里,龙五和龙六仍然未散。
龙五楞楞的问道:“少庄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成志反问道:“你认为呢?”
“少庄主明明在伊犁亲眼见过洪姑娘,而且她又亲口说在家乡已由父母作主订了亲,她
为什么又跑了回来呢?”
于成志摇头道:“这事我也一直思解不透。”
只听龙六道: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洪姑娘私奔,可能是一时冲动而起,当她上次见了少庄主,看
你一表人才,又家世不凡,说不定在经过一番考虑后,就回心转意了。”
“有这种可能吗?”
“当然有,女孩子家,那有不贪图荣华富贵的,洪姑娘从前所订婚事的对象,绝对无法
与少庄主相比,终身大事,她不能不有所选择。”
“你说的不能说没道理,但我也不能完全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龙五抢着道:
“少庄主用不着为这件事操心,等洪姑娘上轿后一看就知道了。”
于成志道:
“等她上轿后,那就等于生米已成熟饭,知道了又有何用?”
“莫非少庄主认为其中有诈?”
“很难讲!由于事情变化得太出人意外,我无法不怀疑。”
“少庄主打算怎么办?”
“必须设法在上轿前看到她。”
“可是洪会王方才不是说过,按照礼数你和她在上轿前不能见面吗?”
“这就要咱们想办法了,你们二位不妨替我想想,有什么好办法?”
龙五龙六顿时陷入苦思,一时之间,谁都一筹莫展。
许久之后,龙五苦笑着摇头道:
“我们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于成志也显得有些无奈道:“还有几天的时间,大家就慢慢想。总之,必须在她上轿之
前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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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大全回去之后,颇为得意的把和于成志见面的经过,告诉了柳如花,接着问道:“你
把钱姑娘训练得怎么样了?”
柳如花也十分得意的道:“差不多啦!问她娇娇家里的事情以及亲友们的情形,她都能
对答如流,你一定考不倒她。”
“那就让我考考看!”
“咱们还是到她房里去吧!”
钱月霞住在一间厢房里,和洪大全夫妇同一院落。仅仅这几天的生活,在她来说,已经
是有生以来难得的享受了。
洪大全和柳如花一进去,钱月霞便羞答答的裣衽一礼道:
“叔父婶娘好!”
仅是这一句话,就令洪大全大感满意,侧脸对柳如花笑道:“不简单!你确实有两下子,
训练成绩可以打满分!”
钱月霞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道:“叔父和婶娘有事吗?”
柳如花道:“娇娇,我教了你好几天,已经很满意了。可是你叔父不放心,现在特地来
考考你。”
钱月霞面泛绛霞,低下头道:
“叔父就请提出问题考吧!”
洪大全在椅上坐下,先喝了口茶,接着便开始问长问短。
当然,问的全是洪娇娇家里的事。
钱月霞果然对答如流。
洪大全见考不倒钱月霞,摸着嘴巴得意的道:
“很好!你果然聪明,我方才已对于少庄主说过,就在这几天,便让他把你接回太原府
潜龙庄去。”
钱月霞颦起黛眉道:“这么远的路,侄女真怕走不到。”
洪大全笑道:
“我会为你备一乘轿子的,根本用不着你走路。再说在路上你的身份是新娘子,即使我
不备轿子,于少庄主也不会让你辛苦。”
柳如花接道:
“娇娇,在临走之前,有什么要交代的,尽管说出来,别怕!”
钱月霞怯怯的道:“最大的一件事,侄女是牵挂这里的父母,他们年纪大了,还请叔父
和婶娘要多多照顾。”
洪大全忙道:“你放心!我已赠过他们一千一百两银子,以后更要每月送上生活费用。
柳如花道:“你到了那里,不论老庄主和少庄主,一定也会派人送银子给你父母的。”
“可是侄女总是想念他们。”
“你可以每隔一段时间回来看看他们,女儿过门,总要回娘家的,少庄主不会不同意
的。”
洪大全接道:
“很简单,你到了潜龙庄,尽可要求少庄主把两位老人家接过去。你的父母到了那边,
马上便是老太爷老……老安人了!”
他把钱老太太称为安人,显然是并不恰当,因为安人是明清两代六品命妇的封号。
虽然如此,但听在钱月霞的耳朵里,却是满心欢喜。
洪大全又道:
“如果你不方便向少庄主提出这项要求,到了潜龙庄后,不妨派人通知我,我一定负责
把令尊令堂护送过去。”
钱月霞在感激莫名之下,情不自禁倒身盈盈拜了下去道:“叔父和婶娘待侄女这么好,
大恩大德,侄女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洪大全嘿嘿笑道:“你现在已经是我们两人的亲侄女了,还说这些做什么!耐心的等着,
就在这几天,你就要成为潜龙庄的新少奶奶!”
口口 口口 口口
又是三天过去,洪大全和柳如花已决定就在次日让钱月霞上轿。
当日下午,洪大全派人把于成志请到自己这边来,由他和柳如花共同接待。
双方落座后,洪大全开门见山的道:“少庄主,洪某已择定黄道吉日,就在明天,你就
可以把娇娇接回贵庄去。”
于成志不动声色道:
“可是晚辈必须在洪姑娘上轿之前,先行见她一面。”
洪大全楞了楞道:“不是已经讲好了吗!少庄主为什么还要提出这项要求?”
于成志正容道:“并非晚辈故意提出这项要求,因为在晚辈故乡太原一带,婚俗上有这
种规定。”
洪大全讶然问道:“为什么有这种规定,见面的用意是什么,少庄主最好说明白。”
“在太原一带的婚俗,新郎必须在新娘上轿之前,为她戴上一副手镯,这表示新郎已拴
住新娘,婚后必定美满幸福、水不分离。”
洪大全默了一默道:“少庄主是否准备好了手镯呢?”
“这是大事,怎会事先不准备妥当。”
洪大全只秄转过脸来望望柳如花道:
“你有什么话讲没有?”
柳加花倒是很爽快,立即说道:“既然这是少庄主那边的规矩,咱们当然必须遵守。”
“可是……”
“就在今天晚上,咱们备一桌酒,把少庄主请过来,再把娇娇叫出来,由咱们两个相陪,
让他们完成戴手镯的仪式。另一方面,也算咱们尽了为新郎新娘饯行的仪式。”
口口 口口 口口
于成志走后,洪大全跺着脚道:“如花,你不该那么爽快的答应了他!”
柳如花指着洪大全鼻子道:“真是死脑筋!我把那丫头早已训练好,连你都问不出毛病
来,为什么上轿前不能见他?”
“我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那么她嫁到潜龙庄以后,就没有万一吗?”
“只要上了轿,就等于打了包票,就算以后出了纰漏,他们为了顾全声誉,也不会再讲
什么。”
“你放心!戴手镯完了就是吃饭喝酒,有咱们两个在眼前陪着,少庄主怎可能和那丫头
多讲话,绝对不会出毛病,连万一也没有。”
洪大全咧了咧嘴道:“既然你已答应他了,我不同意也不成,这桌酒席一定要准备最好
的,你就开始准备吧!”
傍晚,酒席已经准备好,就摆在洪大全夫妇居处的客厅里。
柳如花道:“你现在就去请少庄主过来吧!”
洪大全来到于成志那里,于成志早已换了一身衣服在等着了。
说实在的,这时的于成志,还真以为洪娇娇回来了,但内心却又存在着一些怀疑。
他随同洪大全到了客厅,柳如花早已站在客厅门口迎接。
此刻,柳如花也人如其名,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新娘子就是她呢!
坐下后,于成志搭讪着问道:“洪姑娘为什么还没到?”
柳如花笑靥迎人的道:“新娘子嘛!总该好好打扮打扮,少庄主先请喝茶!”
说着,亲自捧上茶来。
洪大全道:“少庄主可曾把手镯带来?”
“这种大事,怎会忘记。”
于成志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黄绢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果然是一副碧绿晶莹的玉镯。
原来这副玉镯还真是于成志来时便准备好的,以便在路上向洪娇娇表示爱意。
又过了半晌,洪大全才道:“娇娇怎么还不来?”
柳如花道:“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新郎倌在这里,她一个女孩子家,怎好意思自己
来。”
“你就快过去陪她一起来吧!”
“我现在就去。”
这时于成志难免也有点儿紧张,眼睛瞬也不瞬的望着客厅门外。
好大一阵工夫之后,才见柳如花陪着一名满头珠翠、环佩叮当、千娇百媚的少女,莲步
姗姗的由厢房里向客厅门前走来。
在这刹那,于成志还真是难辨真假。
这是因为钱月霞不论身高、体态和面貌,都和洪娇娇有些相似。而且上次于成志和洪娇
娇见面时,对方并未打扮,而此刻的钱月霞,却是经过刻意修饰妆扮的,当然不可能和上次
完全一样。尤其彼此只见过一面,本来印象就有些模糊。
进了客厅,柳如花呶了呶嘴道:
“那位就是于少庄主,快快见个礼!”
钱月霞不胜娇羞的向于成志福了一福。
于成志也连忙点了点头。
柳如花随即把钱月霞搀上座位坐下。
天色已暗,客厅内早已点上了灯。
钱月霞只是低垂粉颈,羞答答的坐在那里,连动都不动一下。
如此一来,于成志只盼准新娘能开口说话,以便由声音中辨别真假。
他相信准新娘绝不可能自始至终不讲一句话。
四人很快便开始动筷,洪大全因为自己酒量好,频频向于成志劝酒。
于成志也豪饮,竟真的和洪大全对上了。
柳如花也偶而浅斟一下,唯有钱月霞,则是滴酒不沾。
这也难怪,她是准新娘,必须保持应有的礼仪和矜持,更何况她从前也很少有机会饮过
酒。
这顿饭足足吃了半个时辰以上,钱月霞竟然始终一语不发。
现在,于成志已只剩下最后的机会了,那就是趁着替对方戴上玉镯的机会,设法诱导准
新娘开口了。
他把放在几案上的玉镯取起,站起身道:“洪会主,洪夫人,现在晚辈该为令侄女戴上
玉镯了!”
柳如花忙道:“娇娇,把手臂伸出来,让少庄主为你佩戴玉镯。”
钱月霞也羞答答的站了起来,先缓缓伸出左臂。
柳如花则忙着帮她挽起袖子。
钱月霞虽非富家之女,但因长得娇俏,不但露出袖外的手腕如绵白似玉,手指更是有如
柔荑。
于成志本已喝多了酒,在这刹那,越发有些意乱情迷。
好在他仍然把持得住。
当戴完左手玉镯再戴右手玉镯时,于成志终于搭讪着问道:“这副玉镯是我特地到京城
选购的,姑娘还满意吧?”
在于成志的想法,对方至少要说声谢谢,岂知钱月霞只是含羞带笑的点了点头,还是并
未开口。
这一来于成志真急了,若再不能辨出真假,明天上了轿,那就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只好头皮一硬,笔向洪大全道:
“洪会主,晚辈由潜龙庄来此之前,义父曾交代过几样事情,必须让洪姑娘在上轿之前
知道,可否容晚辈单独和洪姑娘讲几句话?”
洪大全万想不到于成志会提出这种要求,只好望向柳如花。
柳如花毫不迟疑,立即起身道:“小俩口谈几句私话,这是应该的。大全,咱们就回避
一下吧!”
洪大全无奈之下,除了依言和柳如花走开,根本不能再说什么。
只听于成志干咳了几声道:
“姑娘,你是怎么从罗奇那里逃回来的?”
钱月霞终于开了口,道:
“我是趁着罗奇对我监视疏忽的时候,偷偷逃回来的。”
这声音显然和于成志在伊犁见过的洪娇娇有些不同。
偏偏于成志却仍无法断定,面前的钱月霞和伊犁的洪娇娇,是否同一个人。
原来钱月霞和洪娇娇的故乡相距甚近,口音本就差不多。至于声音的不同,因于成志多
喝了酒,自然也就听不出有多大差别。
于成志顿了一顿,再问道:
“这些天来,姑娘在罗奇那边,一定吃过不少苦吧?”
钱月霞幽幽的道:“他待我倒是很好,吃住方面,都很照顾,唯独行动方面较不自由。”
“他是否欺侮过你?”
“这方面少庄主请放心,他掳走我,只是和我叔父过不去,何况他身边已有两名妻妾,
他根本不敢对我胡来。”
于成志本想提起在伊犁见面之事,但又觉得不宜太唐突,正想再问别的,谁知这时洪大
全和柳如花已去而复返。
洪大全笑呵呵的道:
“你们小俩口已经讲得差不多了吧!”
于成志站起身来道:“晚辈只是和洪姑娘随便讲几句话,讲多讲少,都没关系。”
洪大全笑道:
“那就好!娇娇将来跟了少庄主以后,你们尽可天天谈心。少庄主,明天就要迎亲回家,
你也该早些休息了!”
于成志只好迷迷糊糊的告辞。
洪大全这才问钱月霞道:
“他刚才都和你说过什么?”
钱月霞道:
“他只问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又问我罗奇待我好不好,还问……”
洪大全见钱月霞满面羞红不肯说下去,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不再多问,干咳了两
声道:
“时间不早,你也回房休息吧!”
客厅里只剩下洪大全和柳如花两人。
柳如花道:
“我说没事吧!你偏担心有事,我保证这丫头明天可以安安稳稳的上轿。”
洪大全皱了皱眉道:“有件事我一直怀疑,却又一直没跟你讲。”
“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不跟我讲?”
“少庄主曾路过伊犁,而且据说曾在伊犁住了一两天,我担心他已和罗奇见过面。”
“那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听说罗奇目前正住在伊犁,他的消息最灵通,少庄主是位贵公子,又
带了那么多人,罗奇早就知道我把娇娇许配少庄主,他听到少庄主到了伊犁,必定会主动去
见他。”
“真会这样吗?”
“罗奇见了少庄主,必定会把内幕告诉他,说不定会带娇娇和他见面,那不一切全完了
吗?”
“若真是这样,少庄主早就对咱们说了,为什么他却一字不提?”
“这种事他怎么能提呢!”
“我看你还是太多心了。”
“不!他虽然不提,但由他这几天每次和我见面的谈话中,却似乎带出这么一点意思,
所以我守觉得有疑。”
柳如花不觉变了脸色道:“若真是这样,那该怎么办?”
洪大全不动声色道:“若真是这样,他明天必定不肯把那丫头接回去,双方也就必定摊
牌了。”
“摊牌?他如何摊法?”
“他必定要求退还聘金聘礼。”
“那就只好退给他了。”
“岂有此理!千两黄金和那箱珍宝,足够咱们南路上万弟兄年儿半载的开支,我好不容
易有了这笔财富,怎可轻易失去。”
“既然婚事不成,又不肯退聘金聘礼,你拿什么向于少庄主交代?”
洪大全阴笑了几声道:
“我当然有个干净俐落不露痕迹的办法!”
柳如花两眼直眨的道:
“莫非你想杀人灭口?”
洪大全嘿嘿笑道:“你猜对了!到了那时,于成志和他所带的六名手下,一个也别想
活。” 柳如花大感不安的道:“这样只怕不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当?”
“潜龙庄老庄主岂肯与你干休,以潜龙庄的力量,再加上太行山的力量,不把你这南路
红灯会消灭才怪。”
洪大全再度嘿嘿笑了起来道:
“如花,你真是多虑了!”
柳如花楞楞的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我杀了于成志和他的六名手下,当然会把消息封锁,由太原到温宿关山万里,路上随
时都可能发生状况,龙千里怎知他们是我杀的?过些天我还要派人到潜龙庄去查问呢!”
“查问什么?”
“问问龙千里,为什么于成志不来塞外迎亲。”
柳如花低下头沉吟了半晌,道:
“我劝你最好还是多考虑一下。”
洪大全笑道:“这是最后的办法,也是万不得已的办法,所以咱们必须马上交代交代那
丫头。”
“交代什么?”
“把我刚才所想到的,假定于成志和罗奇已在伊犁见了面的情况,告诉那丫头,让那丫
头先想好,万一于成志问到这方面的事时,要有一番适当的说词应付他。只要过了这一关,
就不可能再有什么顾虑了。”
“亏你顾虑得周到,我现在就和她讲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于成志回到自己住处,只见龙五龙六都在小客厅里。
“时候不早了,你们为什么还都不睡?”
龙五道:“少庄主不回来,我们怎么能睡?”
于成志坐下道:
“我回不回来,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少庄主今晚赴宴,是鉴别新娘子真假的最后机会,这样的大事,我们怎能不关心。”
龙六紧跟着问:
“到底是真是假,少庄主该告诉我们了!”
于成志把经过叙述了一遍道:“依我判断,新娘子不会有假。”
龙六道:“少庄主为什么不问她在伊犁见面的事?”
于成志耸了耸肩道:“我本来想问,但又觉得不方便开口。”
龙六跺了跺脚道:“要辨别真假,这是最有效的方法,少庄主竟放过这一关,实在太不
应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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