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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青云《江湖夜雨十年灯》
第十五章 绝尘而去
杜素琼在诸女的簇拥下,离开去了,她走得异常决绝,连头都不回一下,这世界上已不
再有令她留恋之事。
红衣少女带着韦明远,也走得不见影子。
地上只留了昏迷不醒的任共弃,与喷洒在四周,染红了绿草黄沙,分散若干瓣桃花的点
点鲜血。
此时仍是深夜,暮春的深夜。
夜色着实令人如醉。
一个身着黑衣,脸蒙黑纱的蒙面人,从隐蔽的石后出来,慢慢地走到任共奔身畔,弯腰
将他的睑扶正。
然后对着他的睑,详细地看了半天,才叹息着道:“你虽然长得英俊,仍缺少他那种令
人心折的风度,无怪你是不能跟他比的,作茧自缚,你是自寻烦恼啊!”
歇了半晌又道:“你死本不足借,不过你对我还有些用处,看来我必须要救你一次了,
我要用你去打击他,使他永远不会安宁!”
说完,只见他用手指连点几下,封住了任共弃的穴道,然后抬头向天,撮口打了一声呼
哨。
嚓!嚓!嚓!
从四面八方各处的暗影中,涌出十几条大汉,走到蒙面人身畔,一起躬身止步,由为首
的一人敬问道:“盟主有何示下?”
蒙面人一挥手道:“将这个人带着,跟我到临时总坛去,我已经闭住了他的穴道,因此
你们在搬动时要小心,别把他弄残废了!”
那为首的大汉恭敬地道:“属下理会得,请盟主放心!”
蒙面人不答话,一族身领先走去。
在为道大汉的指示下,其余的人迅速用衣服及兵器做成一件轻便的担架,抢着任共弃,
也跟在后面走了!
大概是他们的影子刚从视界中消失,石后又转出两个人,这二人却是“神韵铁掌”许狂
夫与“铁肩赛诸葛”胡子玉。
许狂夫兴奋地道:“四哥,你选的这石缝真好,那么多的人都没有发现我们……只是刚
走的那个盟主不知是何来路?”
胡子玉不答他的话,只是低头沉思。
许狂夫死自不觉,仍是喋喋不休地道:“今夜可真是一场盛会韦明远斗任共弃,结果斗
个两败俱伤,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怕不又大大地震动江湖……”
忽然他发现了胡子玉的沉默,连忙问道:“四哥,你在想什么,我的话你听见了没
有?”
胡子玉突然两手一拍,仿佛已经有了决定,眉上露出了喜色,拖着许狂夫的衣服,催促
道:“走!走!贤弟,再迟恐怕要赶不上了!”
许狂夫被他弄得满头雾水,身不由主地跟着他道:“四哥,你这是干什么?咱们往哪儿
去呢?!”
胡子玉一面拖着他急行,一面笑着道:“闯事业去,我不是说过要在江湖上轰轰烈烈地
大干一下吗?眼前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许狂夫依然糊里糊涂地说道:“这不是那个盟主走的路吗?咱们追着他干吗?四哥,莫
非你认识他,他是哪一条线上的盟主?”
胡子玉笑着道:“此人不但我认识,而且你也很熟。若将此人名字公布出来,势必要比
韦明远更能惊动江湖!”
许狂夫在脑中将所知之人,逐一寻思一遍,仍是想不起何人能具有这等资格,只得向胡
予王道:“四哥,你能不能讲明白一点,我实在想不出……”
胡子五眨着独眼,仍是神秘地笑道:“贤弟若是想不出来,不妨再让你闷一下,好在不
久之后,我们必可追上前面之人,到时你自然明白了!”
许狂夫怀着满腹疑问,莫名其妙地随着他走去。
天色渐明,东方朝霞似锦。
迎面一座古刹,庙前一片松林。
胡子玉轻声地道:“大概到地头了!”
许狂夫尚未答话,林中已有人喝道:“来人止步!前路不准通行!”
二人立刻放慢脚步,胡于玉故意大声地道:“天下人走天下路,这又不是私人产业,为
什么不准我们走?我倒要瞧瞧是谁那么不讲理!”
他话语方毕,林中已继转出两条大汉,一色玄衣劲装,腰佩兵刃,神情颇为威武,其中
一人抱着拳道:“朋友也是在外跑的人,应当晓得规矩,敝盟主在庙中处理要务,请二位另
外换条路走吧!”
胡子玉独眼一翻道:“帮派中处理事务,自然可以禁止外人窥探,只是多少都该留个记
号在外,令他人也好望而却步……”
那大汉用手一指树林旁的一株巨松道:“敝派信物留在树上,朋友虽是瞎了一只眼睛,
也该看得清楚,这一问岂非显得多余。”
胡子玉顺他手指望去,只见松树干上,插着一面红底滚金小旗,旗上绣着一条张牙舞爪
的黑龙。
他脸色不动,哈哈地笑道:“我行走江湖多年,未从未见过这种标志,江湖上有头有脸
的帮派甚多,这面旗子代表什么玩意?”
那大汉见胡子玉出口莫落,脸上泛起怒邑,沉声道:“龙为百鳞之王,此乃我水道盟主
之信物,朋友自己见少识陋。若是再出言不逊,莫怪我不客气了。”
胡子玉煞住笑声,脸上故现惊容道:“两年前洞庭水上大会,糊里糊涂,没弄出结果就
收场了,这水道盟主又是从哪儿产生出来的?”
大汉傲然地一笑道:“朋友!看不出你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可是最近水道上的朋友,
又公推出了一位才智无双的盟主,这件事恐怕知道的人还不多,今天就麻烦你们二位出去宣
布一声,就说不久之后,咱们盟主还有意兼领陆上霸权呢!”
胡子玉竖起拇指夸奖道:“贵盟主雄心万丈,的确令人钦佩!我们一定将兄台之言,转
告陆上朋友,只是不知能否容我先晤贵盟主一面!”
大汉将头连摇道:“不行,咱们盟主是何等身份,岂可与你这不三不四的江湖人,随便
见面,这事情办不到!”
胡子玉在“中秋丹桂飘香常月大会”上,尚且受到主人“三绝先生”公治拙的敬礼有
加,想不到在此地受这等莫落!
独目怒张,大声道:“我‘铁肩赛诸葛’胡子玉不是无名无性之人,当年我成名露万之
时,你还在娘胎吃奶呢!……”
大汉冷静地道:“胡朋友不必典着脸叫字号混充前辈,盟主早就看到你鬼鬼祟祟地躲在
石缝中了,而且算准你必会前来……”。
这些话大出胡子玉意料之外,他一生自负机智,想不到今天一举一动全落在别人眼中,
不禁大感气结,呐呐道:“那么拒不见我,亦是贵盟主预先指示了!”
大汉冷笑道:“正是,盟主还交代说,像阁下这种身无实学,偏多诡谋之人,应数天下
无耻之九,他实在不屑一见。”
胡子玉气怒攻心,大喝道:“欺人太甚!老夫纵无实学,例偏想会一会贵盟主,青看他
到底凭着什么,敢如此口出狂言!”
大汉突地从腰间撤下兵器.比在胸前道:“朋友好人的口气,你量过自己的斤两没
有?”
胡于五看他的兵器。色泛金黄。似刺似笔义似钻,尖端生有两个倒刺,正是江湖上传闻
的“龙神柠”。
略一寻思,心中想起它的来历,不禁惊问道:“台端莫不是‘君山双豪’之一的……”
大汉朗然笑道:“朋友好见识,在下正是君山高天做,水上朋友拾爱赠号‘分水俞’,
那是家兄‘潜水獭’高天雄!”
君山水寨为洞庭之冠。高氏双豪尤为雄霸一方的绿林英杰。家传“龙神柞”饮誉五湖,
却不意能在此地相遇。
当下哈哈一笑道:“二位瓢把于怎么水大王当腻了,替人作看门狗了。”
高天傲闻百毫不温怒,冷冷地答道:“水道英雄中如高某兄弟者,车载斗量,由此可见
咱们盟主之雄才大略,技艺超人,二位还是后回头吧!”
胡子玉面现讥讽地道:“二位亦昂藏七尺之躯,何必听命于妇人!”
此言一出。不但高氏兄弟失色,连许狂夫亦不禁面现惊容,一向未开口的高天雄突然
道:“你见过盟主的面了?”
胡子玉得意地道:“现在没有,以前倒有数面之识,胡某不是自吹,入只要见过一面。
任他如何改装,均逃不过胡某之眼!”
许狂大接近胡子玉身畔,低声地问道:“四哥,到底是谁,你告诉我行不行?”
胡子玉沉着有力地道:“五湖龙女’萧湄,老早我揣测她未死,现在更足以证实她未
死。假苦我说错了,情愿输掉这颗脑袋!”
许狂王夫不信地道:“这似乎不可能吧,她怎么就成了水道盟主呢?”
胡子玉道:“虎不离山、鼠不离穴,地出身水上,当然还是回到水边,这是天经地义之
事。不信你再问问他们!”
说着用手一指高氏兄弟。二人脸上的神色,证明了他的话一点不错,许狂夫仍然是摇头
似信似疑地道,“萧湄的武功虽然不错但是要说尽压水上群豪。取得今日地位,恐怕还是不
太可能之事!”
胡子玉得意地道:“你不是说过她在始信峰一卜被臼冲天掷下后,必有异遇吗?天下事
常越出常理,假若谜底不揭开。谁能相信假‘幽灵,竟是他夫白冲天!”
高天做冷冷地道:“胡朋友不愧料事如神,只可借你这‘铁扇赛诸葛’头衔要保不久
了,盟主曾经吩咐过,若是……”
胡子玉胸有成竹地接口道:“若是我已识破她的面目。就要置我于死地是不是?”
高天傲道:“正是,胡朋友颇有预知之明!”
胡子玉突然放声大笑道:“若是她自己动手,我想还有这可能若是光凭你们这两块料。
胡某还舍不得拿性命巴结。”
高天傲脸色一沉道:“你不妨试试看!”
说毕就是一柞袭来。胡子至眇目跋足,动作并不滞笨,抖下腰间链子索,一招“灵龙抖
甲”,反击上去。链许相碰,双方都感一振腕力竞在伯仲之间。
胡子玉心中不禁万感交集,想起自己年青时闯荡江湖何等用风,现在一再受挫,这些年
青人。没一个不比他强……
高天傲却大为高兴,豪气冲天地道:“胡朋友,你还有两下子,怎么最近江湖把你传闻
得那么不济事,处处不容,直若丧家之犬……”
胡子玉羞愤难当,奋起神威,将一根链子索舞起,或击或点,她着连绵而出。
高天傲仗着家传绝学,挥动“龙神柞”,时时用那柞上的倒刺来锁他的索链,那倒刺敢
情是做这用的!
胡子玉的索链却滑如灵蛇,总不叫“龙神柞”锁上,而且攻着多于守势,那是沾了兵器
较长的光。
激斗将近四十合,胜负犹自难分,不过高天做已有气促之像高天雄瞧在眼中,拔出“龙
神椅”也加入了战团。
“神钩铁掌”许狂夫撒下背上长钩,喝道:“鼠辈,怎可倚多光胜!”
挺钩上前接住厮杀。
胡子玉的功力略高于高天傲,而高天雄又略胜许狂夫,是以二人于小胜之余,又需分心
去帮助自己的伙伴。
四人分成两对,就在此种奇异的交战中,杀得难解难分,而且保持住一个奇特的平衡状
态!
将近顿饭之久,激战仍无结果!
姜是老的辣,胡子玉见久战无功,心机一动,突然拦腰一索扫出,将高氏兄弟逼得都退
一步,说道:“许贤弟,用暗育子招呼!”
许狂夫的“无风透骨针”堪称江湖一绝,高氏兄弟自然亦有所风闻,立刻加意戒备,凝
神注视着许狂夫。
胡子玉却趁他们疏神之际,猛然进招,喝道:“着!”
链子索挟着无比劲风骤至,高天激躲避不及,只好伸柠硬架,杆身却被链头砸个正着!
胡子玉再喝一声:“脱手!”
链子索使劲向后一带,高天做的“龙神柠”,立刻握不稳,应声脱手飞去,虎口震裂,
鲜血直淋!
高天雄愕然相视,抢救不及!
胡子玉哈哈大道:“胡某近来的确是时衰鬼弄人,到处受制,但是对付像贤昆仲这种角
色,倒还足足有余!”
他笑声尚未停歇,庙中突然闪出一道人影,疾若飘风,也不知他如何出手,只见人影一
转,胡子五的链子索与许狂夫的钢钩都易了主,而且胡子玉的脸上述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
把他的笑声打了回去。
这黑影来得极快,出乎每个人意料之外,胡子玉痛定一看,来人正是面蒙黑纱的水道盟
主!
蒙面人从索上解下“龙神摔”,一言不发地交还给满脸愧色的高天做,然后格钩索一起
丢在地上。
许狂夫沉着脸生气,胡子玉抚着痛脸道:“萧姑……萧盟主,咱们也算是故人了,你不
觉得这见面礼重了一点么?幸亏老朽齿牙尚牢,否则怕不……”
蒙面人哼了一声道:“胡子玉,你的眼睛还算厉害,居然能认出我来!”
胡子玉放下手来,笑着道:“多谢盟主夸奖,盟主与其说我眼睛厉害,倒不如说我的头
脑清楚,远在‘长白’总坛出事,我已猜出是盟主所为!”
他因为刚才蒙面人一招出手,就将自己与许狂夫的武器夺去,
显见来人功力精绝,所以变得异常谦恭!
他以前数度性命恢关,也未着今日态度之软,这情形使许狂夫大惑不解,怔在一旁,更
是做声不得!
蒙面人将面纱陡地揭掉道:“既然瞒不了你,这劳什子不戴也罢!”
面纱之后,赫然正是“五湖龙女”萧循,只是昔日花容月貌上温柔全无,更有一副凌厉
之态!
胡子玉看眼中,心内暗惊,脸上仍笑着道:“盟主花窖依旧,功夫精深不知几许……”
这句话说得极是中听,所以萧湄冷竣的睑上露出一丝笑容,语气也转为和缓一点道:
“你跟在我身后,到底是为了什么?”
胡子玉眼珠一转道:“待来加盟,愿竭驽钝!”
萧湄大感意外道:“你一向独行己愤,怎么想起合伙来了?”
胡子玉谦恭地道:“老朽何敢与盟主合伙,惟冀能麾下效力!”
萧湄笑着道:“你大概是被人逼得无路可走了,要我保护你是不是?”
胡子玉摇头道:“老朽再不济,找个隐僻地方一躲,保住这老命的方法尚有,何至于向
盟主摇尾乞命!”
萧湄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胡子玉道:“同仇故慨耳!白冲天与盟主有杀兄之仇,与者朽义弟‘飞鹰’褒逸,亦有
灭门之惯,还有韦远明……”
萧湄问道:“韦明远与你又有何怨?”
胡子玉面现愤容道:“韦丹老贼废我一腿,他死了,我只有把帐记在他儿子身上,此二
人不除,我如芒刺在背,寝食难安!”
萧湄面上现出奇容道:“白冲天还罢了,你怎知我恨韦明远?”
胡子玉得意一笑道:“我以为早些日子,各大门派之高手暗遭屠杀,留名韦明远,无—
—不是盟主‘嫁祸江东’之计!”
萧湄脸上略显敬佩之色道:“一切你都很清楚!”
胡子玉面现笑容道:“此即为老朽可以报盟主者,老朽艺业虽然不行,这心机之敏,判
事之明,举世能及者尚为不多!”
说完见萧湄脸色动了一动,仍又接着道:“以盟主现时艺业、再加上老朽之算汁,莫说
报仇雪恨易如反掌,即使称霸武林,亦属举手之劳!”
萧湄听了沉吟不语,许狂夫道:“四哥!这事情我认为……”
胡子玉立刻回头对他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你想一想,以白冲天、韦明远之功
夫,你我能比得上吗?”许狂夫黯然垂头不语。
萧湄却道:“你的提议我可以考虑接受,目前我急需要找到白冲天与韦明远,你可有什
么方法将他们捉过来!”
胡子玉奇道:“方才盟主不是亲眼看到韦明远被人带走吗?为什么不即时将他拦截下
来,何必又费事再去找他?”
萧湄道:“我几乎与梵净山的人同时赶到,目前我还有几种神功未曾练好,没有把握一
定能胜她们,所以……”
胡子玉接口道:“所以盟主将任共弃教走,目的也就是要研究一下梵净山的功夫,想出
一个解破的方法!”
萧湄笑着道:“你智力的确不凡,看来我们值得合作一下!”
胡子玉低头沉思一下道:“我已有方法诱使白冲天与韦明远自动投上门来!”
萧湄急问道:“什么方法?”
胡子玉笑着道:“诱白冲天的方法此时未便说出,至于诱韦明远,只须在‘雪海双凶’
身上着手,将他们招来加盟,便不愁韦明远不来了!”
萧湄点头道:“方法的确不错,但是司徒永乐与谢青琼肯来吗?”
胡子玉有把握地道:“韦明远‘太阳神抓’威力难当,欧阳独霸之死足为前车之鉴,为
了借命,不愁‘玄冰怪里’及‘雪花龙婆’不就范!”
萧湄喜道:“将此二人招来,韦明远心切父仇,一定会入我们圈套。这方法果真有效,
咱们合作定了!”
胡子玉看她很开心,忍不住道:“韦明远来了,盟主确有决心将他处死吗?”
萧湄脸色一变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子玉耸耸肩膀笑道:“老夫知人甚明,只怕盟主到时……”
萧湄愤怒地接口道:“只怕我顾念旧谊不忍下手是不是?”
胡子玉道:“老夫正是此意!”
萧循切齿道:“我心已如死灰,只要捉到他,千刀万剐,不足以消我心头之恨!哪还容
得他活命!”
胡子五放声大笑道:“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
萧湄一收狞态,平静地道:“我们在此约有一日逗留,明天就将启程返洞庭总坛,二位
若是没有其他之事,便请一同前往如何?”
胡子玉欣然色喜道:“老朽等一定追随左右!”
许狂夫却突然道:“不!我不去!”
胡子玉惊道:“贤弟何出此言?”
许狂夫痛苦地道:“四哥!我虽然找不出理由说你不对,可是我自己绝对无法再跟你一
起去做那些违背内心的事了!”
胡子玉愕然张口,深感意外。
萧湄平静地道:“人各有志,既是许英雄不愿前去,我们也不能勉强!”
胡子玉沉吟一下道:“贤弟此去行止如何?”
许狂夫摇头道:“不知道!也许我会去找韦明远,我一直觉得我很对不起那年青人!希
望能为他尽些微力,以补前愆……”
胡子玉面色一沉道:“贤弟是存心与我为敌了!”
许狂夫尚未答话,萧湄已道:“许英雄!道不同不相为谋,您请吧!”
许狂夫点头,一言不发地去了。萧循望着他的背影,忽地回头对胡子五道:“虽然我须
借重你的机智,更钦佩他那样的血性没子!”
胡子玉默然无语,面上徽现愧色!
韦明远从昏迷中醒来之时,发觉自己身畔坐着三个绝色少女,他大惑不解,心中泛起一
股异样的滋味!
每次他绝处逢生,都是女人救了他,在别人也许会认为是一种艳福,但骄傲的他却是受
不了的!
他困难地挣动着身子,干涩地道:“这是什么地方?姑娘是谁?”
少女中有一身着红衣的道:“这是客栈里,我叫朱兰,我们是奉山主之命救你的!”
韦明远不解地问:“贵山主是哪一位?”
朱兰笑着道:“你还不知道,我们梵净山的仙子西游,遗命由社姑娘接任山主,我们就
是奉她之命救治你的!”
韦明远仿佛明白了,但又似不明白,却关切地问道:“琼妹呢?地可安好?”
朱兰道:“她很好,现在已经启程往梵净山去了,只是她已成为我们的山主,你再也不
可称她为琼妹了!”
韦明远奇道:“她是我的师妹!”
朱兰道:“过去是的,身为山主之后,必须斩断六情七欲,过去任问关系都不复存在,
自然与你的关系也须告一段落!”
韦明远道:“那么她的丈夫呢?”
“都成为过去了,山主就是山主,她可以学成超凡的武艺,遗世独立,但她必须是个寂
寞的人,寂寞地生活下去!”
韦明远继续问道:“她可是自愿接受继任山主的?”
朱兰严肃地道:“仙子的遗命,她不愿也不行,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她倒的确是自愿
的,毫无勉强之意!”
韦明远黯然地叹息一声,噙着泪珠道:“我想她也只有如此了,但愿她今后能得到宁
静!”
朱兰面色一动道:“你大概爱她很深吧?”
韦明远深深地叹息道:“地有荒时天会老,吾心耿耿不可移!”
朱兰冷静地道:“那你必须学会忘掉她!”
韦明远坚决地道:“我可以不见她,也可以不让她知道我是多么地爱她,就是有一点做
不到一一忘记她!”
朱兰鼻中“嗤”了一声道:“你以为她会同样地爱你吗?”
韦明远肯定地道:“是的,我想她会的,你们汕于功力神通。但有一件事情她无法做
到,那就是斩绝恋人的恋情!”
朱兰的脸色激动了一阵,最后才轻声地道:“为你们大家好,你必须斩绝这份爱情!”
韦明远闭上眼,一任泪珠直往下落,梦吃般地道:“你放心!我们会做到那种恩断义绝
的程度,不过在心灵深处,我们有自己相爱的方式!”
朱兰追问道:“什么方式?”
韦明远低吟道:“身无彩风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方不觉蓬山远,任他莲山几万
重!”
朱兰大受感动,珠泪承睫,忽然伸手去解他的衣服!
韦明远大惊问道:“姑娘是做什么?”
朱兰冷冷地道:“为你疗伤!”
韦明远欲待相抗,偏又浑身疲软无力,只得道:“必须如此吗?”
朱兰道:“驱出你身上之瘴毒,别无他法!”
韦明远无言可说,只有闭目听由她摆布!
过了一会,他身上突一种极为滑腻的感觉。
睁目一看,只见其他两个少女,不知何时退去,朱兰亦是丝缕不着,紧贴在他赤裸的胸
膛上。
韦明远不由大慷失色,脱口呼道:“世上有这等驱毒之法?”
朱兰的樱唇离着他的嘴,只有寸许距离,明睁中水汪汪的,吐气如麝,娇娜无力,软弱
地道:“你身中阳刚之毒,我以纯阴宣气,慢慢将它化去,必须肌肤相通。怎么?你受不了
吗?”
她的身体稍稍钮动,韦明远只感受到一种微弱的颤抖,心头不禁砰砰乱跳,忙正心地
道:“我们索昧生平,这算什么呢!我一命不足借,姑娘今后名节却是要紧,若是传闻出
去,我岂非百死莫赎!”
朱兰呢声道:“古未开化之纪,人们都无衣着蔽体,他们难道都是寡廉鲜耻之辈?大家
都是清白之体,谁是穿着衣服来到这世界上的!”
韦明远辩无可辩,只得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岂可同日而语!
朱兰道:“不论什么时候,人总是人,难道那时人是畜牲不成!”
韦明远苦笑一声,不再开口了,然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朱兰等了半晌,突然又娇笑道:“软玉温香抱满怀!夫子动心否?”
韦明远摇头道:“不!”
朱兰道:“那你为何不敢睁眼看我?”
韦明远将眼睁开道:“我就看着你好了!”
朱兰突然将身子站起,面对着他,做尽一切媚态!
韦明远平静地看着她,很想骂她一声“无耻”,但是发现她神情上仍是冰清玉洁,毫无
一丝淫意,遂忍了下去。
朱兰逗引半天,见韦明远仍是那付样子,遂停了下来,倚在他身上,在他耳边轻轻地问
道:“我很丑吗?”
韦明远道:“姑娘丽质天生,美绝人寰!”
朱兰再问道:“你讨厌我吗?”
韦明远笑着道:“以姑娘兰心蕙质,任何人也不会讨厌的!”
朱兰不信地道:“这就奇怪了,我已经用尽一切女人的本钱,你怎么始终像个木头人似
的,是什么力量使你能抵制诱惑?”
韦明远平静地道:“任凭弱水三干,我只取一瓢饮!”
朱兰道:“我还是不明白!”
韦明远苦笑道:“我心中只爱一个人,想到琼妹,想到我对她生死不渝的爱情,自然就
心思无邪了,这道理你不会懂的!”
说完又歉然地笑笑道:“对不起,我又叫她琼妹了!”
朱兰若有所思,呆了一下道:“没有关系,你是有资格叫的!”
她想了一下又道:“我曾经读过文天样的‘正气歌’,上面有两句话:‘岂有他谬巧,
阴阳不能贼’!我以为那只是受真理的感灵!”
韦明远正色地道:“你终于明白了,坚贞的爱情与忠贞的气节,同是一种伟大的情操,
同样是属于永垂不朽的!”
朱兰点头道:“我现在明白你们相爱的方式了,也明白山主何以能毅然地决绝一切,去
忍受那无比空虚的寂寞岁月!”
韦明远伤感地道:“她是个勇敢的人,也是个可怜的人!”
朱兰却幽幽地道:“不!她是个幸福的人!”
韦明远道:“凭什么?”
朱兰凄楚地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至少她有美丽的回忆,在她的一
生中,这是最丰富的收获!”
韦明远突然了解到她的心情,歉然地道:“始娘是个聪明人,不必大苦自己,有时候一
无可亿,一无所忆,才是最完满之事!”
朱兰哽咽不语,韦明远只觉得颊上一片温热,知道这是她扑簌如雨的泪珠,不禁叹息一
声。
朱兰缓缓地道:“当我一无所觉之时,我的确是世上最快乐之人,可是经过今天之后,
我再也不会快乐了!”
韦明远深感抱歉,然亦爱莫能助,呐呐地道:“很对不起,姑娘本来是很纯洁的,我却
以世俗的感情,带给你忧伤,扰乱你的平静!”
朱兰道:“不!生不知情,与禽兽何异?你告诉了我人的真诚也将我带进了人的境界,
我该感谢你的!”韦明远反倒不知怎么说了。
两人相对默然,突地朱兰道:“你能不能吻我一下?真心地吻我一下!”
韦明远大感意外,尴尬地道:“这如何使得!”
朱兰悲切地道:“我知道你不会答应的,其实我们相距这么近我大可以偷偷地吻你一
下,不过那并不是我所需要的!”
韦明远道:“是的,我也可以毫无感情地吻你一下,那对我并无任何损害,但是我也不
愿意做的!”
朱兰眼望着墙壁,迷茫地道,“梵净山是个寂寞的地方,没有回忆的岁月是寂寞的岁
月,我将寂寞以老,寂寞以终……”
那声音虽是平静,却充满了人间最大的哀伤!
韦明远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扳过她的双肩,抱着她滑溜的肌肤,将热吻印上了她的樱
唇!
朱兰闭着眼睛,一任泪珠在睫毛上滴落!……
虽是短暂的一刹那,是一个女孩子的一生!
朱兰温驯地替他抹掉身上的汗渍,像一个贤们的妻子在小心翼翼地侍奉她心爱的丈夫!
她身上仍没有穿衣服,可是她晶莹的脑体在韦明远的眼中,升华为无比的神圣,闪耀着
圣洁的光辉。
她的脸上虽有兴奋,却也有着倦容。
韦明远感到自己完全恢复的时候,从床上一跃而起,望着朱兰疲累的样子,大是怜借,
一把将她抱起道:“朱姑娘!辛苦你了!”
朱兰在他怀中,眨着星样的明睁,微笑道:“你好了,我是有点累了!”
韦明远轻轻地道:“你歇一会儿吧!”
朱兰满足地闭上眼睛。配红的双颊上跳着一对迷人的酒涡,呈现出一个少女最纯洁的
美。
韦明远望着她美丽的睡睑,望着她洁白的胸膛,望着她修长的玉腿,精细的纤足,一切
都是那么美好……
然而他心中平静得像一个人定的老僧,没有一丝欲念,仿佛抱着的是她的妹妹,从两臂
贯注过去的是一种纯真无比的爱!朱兰睡熟了。
他把她轻放在床上,轻轻地扯过被褥盖上,又轻轻地放下罗帐,深情地望了一眼,心中
默念道:“再见吧!美丽的姑娘……”
他默默无言地穿上衣服,带齐自己的东西。
轻轻地拉开门,拍了两下手。
那两个少女立刻闻声而来,见了韦明远,正要动声相问。
韦明远“嘘”了一声,用手指指床上.然后朝她俩微笑地点点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洞庭湖上再次召开水上英雄大会,不过这次不同了,不但是对象不限于水上豪杰,所争
的头衔也不再是水道盟主,竟是天下武林道的霸权了。
各大门派都有请帖,帖子上由萧湄具名。
“五湖龙女”萧湄的字号本来叫得并不响,可是最近半年以来,她却闯下了赫赫的声
名!
这并不因为她是水道盟主而惊人,惊人的是在她麾下,网罗了无数的黑道高手,绿林枭
雄。
像“铁扇赛谱葛”胡子玉、“玄冰怪舆”司徒永乐、“雪花龙婆”树青琼,以及震骇江
湖的任共弃……
这些人有的艺业超凡,有的足可以算是她的前辈,可是每一个人都对她俯首听命,这才
是令人震惊的事!
大家都知萧湄必定是又得异人传授,可是这个神秘的师父是谁呢?她如何在始信峰下重
生呢?
这对每一个人说来都是一个谜。
因为萧湄从未对人讲过,包括那些拥戴她的人。
会期订在十二月初十至二一,足有十日之久。
会场设在洞庭湖上。
她动员水道全部力量,用木船搭了个方有十里的大浮台,这是一件武林中空前的壮举。
因为是天下霸主之争,参加者并无限制,但凡自认有一技之长者,都可以现身露一露
脸,扬一扬名。
情况之热烈,远较二十年前,各大门派之华山论剑尤甚。那次只是各派掌门人的名位之
争,这一回可是天下武林盟主之誉谁属,这名头何等诱人!远在会期前半个月,各地的英雄
好汉都已风闻云集。
尽管有些门派历经杀劫,人材凋落,却仍要派几个代表前来,表示他们还没有灭亡,虽
败犹存!
当然这一些策划,都是胡子玉的得意杰作。
十二月初十。
广方十里的浮台上,挤满了三山五岳的好汉。
熟面孔多,生面孔亦不少。
大家都热切期待着惊心动魄的场面。
正午,咯然一声炮响。
做主人的萧湄未曾出现,这风头却给胡子玉出了!
他砂目破足,踌躇满志,神情飞扬。
在众目睽睽中,走到场中心,朗然发话道:“历来武林中虽多小斗,却无盛会,敝盟主
有鉴于此,认为芸芸武林,应该有一足堪领袖群伦的至尊之人,以为天下之范,故特设此
会,不仅给大家一个相观摩的机会,也藉此找出一位技艺出众的领导者……”
接着又宣布比赛规则:“由于参与的人数太多,势难一一顾及敝盟主不得不预先准备一
个小小的甄试,以为与赛者的初步资格!”
语毕举手一招,立有数名大汉拾来铜鼎一只,重约有五六百斤,并在场中设下两支细
竹,中间拉着一条细绳。。
胡子玉接道:“武林霸主不但以力眼人。亦须以技眼人,故有能举鼎在绳上往返一次
者,方算初步合格……”
此言一出,许多妄想稍露一下,聊博微名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嗒然若丧,做声不得。
仅此一端,够得上资格的人,已属廖寥可数,然而胡子玉的诺冠冕堂皇,谁也不能骂他
大刻薄!
“铁肩赛诸葛”说完,在震天的掌声中飘然而退。
甄试开始了。
一旁备有笔砚,通过的人,自己走去写下姓名,投入桌旁的木箱中,无须先行通报姓
名。
这是为那些万一失败的人略留余地!
第一个出场的是任共弃,他轻而易举地完成了,算是由主人方面先行示范,在一片啧啧
声中傲然归坐。
以后陆续有人出来尝试。
出人意料之外,能通过者,居然有六七十人之多,除少数几个知名之士外,其余均为碌
碌无名之辈。
这情形让无数人惊奇,也让无数人兴奋,沧海遗珠,何处不是大家意识到以后之戏,将
愈来愈精彩。
直到天色将暮,胡子玉脸色平静地出来宣布:“今日甄试完毕,明日开始,一面甄试,
一面即将在合格之人选中,抽签决定比赛对象,一场定胜负,连胜五场者休息,以为初赛合
格……”
大家蜂涌着散去,兴奋地期待明日紧锣密鼓的好戏!
人夜,洞庭湖畔的一艘巨肪上,灯火明亮,四周戒备森严,站满了跨刀的壮士,桅杆顶
上扯着一面金边红底黑龙旗!
一望而知这是水道盟主的水上行宫。
舱中,萧循神色倔傲地坐在上首,任共奔坐在她左手,右边是胡子玉。对面却是“雪山
双凶”。
司徒永乐轻咬一声道:“想不到入选的人会这么多!”
任共弃晒然一笑道:“抢夫虽多,英才难求,我看不出有特别好的人!”
萧湄却微有恼意地道:“我们想找的人一个都没有来!胡子玉,我看你的如意算盘恐怕
不太灵,费了无数精神,别落个徒劳无功!”
胡子玉有把握地道:“盟主尽管放心,白冲天我量他必到,他那人眶眦必报,岂能忍气
吞声,到现在还不出头……”
“雪花龙婆”谢青琼接道:“那么韦明远呢?”
胡子玉干笑道:“有你们二位在此,韦明远就是死了,做鬼也会找得来,只是他精于化
装术,来了我们也不知道!”
谢青琼与司徒永乐听了惧都一凛。
任共弃却狂笑道:“老胡,你别吓人了,我祖父的易容术我虽不精,要瞒过我倒也不
易。今天那六十人中就没有他!”
胡子五冷笑道:“他又不是死人,真要来了,也不会出场来故意露出形迹,我敢打赌只
要他们二位中有一人出场,韦明远立刻出现,若是不应我的话,我胡某愿意输掉项上的人
头,问题是他苦来了,谁出头去收拾他?”
在共弃傲然道:“当然是我了,这次梵净山的人不会再来救他了!”
胡子玉笑道:“上次他是不知道,才着了你的暗算,若是他一出手就是‘拈花玉手’,
或是“太阳神抓’,阁下何以挡之?”
任共弃不禁默然,这两项的苦头他都尝过。
萧湄却烦恼地道:“不用你们多吵了!韦明远若来了,我亲自收抬他!”
胡子玉一耸肩道:“韦明远还好,他一定会正大光明地出面,最难防的是自冲天,鬼鬼
祟祟,不知何时给你一下暗的……”
话语刚落,船身轻轻地一动,绝不是波掀船摆之状,萧湄动最快,微一侧身,已夺门而
出。
桅上一条黑影,抢在萧湄之前,闪入暗中不见。
原先挂的金边黑龙旗,已被换成一盏红灯。
灯上写着:“仇我者死!”四个大字。
胡子玉一看字迹,大叫道:“是白冲天!”
萧湄闻声急忙尾随而追,胡子玉却机灵地朝任共弃一打眼色任共弃会意,朝另一方向而
去。
这动作只有他们二人自己明白,胡子玉再度回到舱里,果然发现长马脸的白冲天,鬼魂
也似的端坐在椅子上。
一见胡子王进来,他阴侧测地笑道:“胡老四,一向得意,怎么替一个晚辈当起大总管
来了!”
胡子玉不动声色地道:“白冲天!瞧你一付马脸,真像白无常似的,勾魂索命,你来得
太迟了,我胡老四已经不想死了!”
白冲天冷冰冰地道:“你不想死还不行,世间哪儿有见了无常面,不作阴司鬼的道理,
我虽来迟了,却还来得及要你的命!”
胡子王哈哈狂笑道:“你即使有‘拈花玉手’也不行,何况赤手空拳呢,你且睁开眼睛
瞧一瞧,我手中所持何物!”
白冲天果然抬头一看,微带惊慌地道:“是‘夺命黄蜂’!”
胡子玉得意地道:“你还算有见识!‘夺命黄烽’,脱手便可夺命!”
白冲天受过杜素琼一次欺骗,半信半疑地道:“我怎知它是真是假!”
胡子玉阴险地笑道:“真假试过便知,我说也无益!”
等了片刻,白冲天见他磨着不动,不禁催促道:“你为什么还不脱手?”
胡子玉冷冷地道:“我想多看一看你临死前是什么表情!”
白冲天突然领悟到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怒吼一声,身子忽地凌空飞起,伸开五指向他
抓来!
胡子玉认识这一招,正是在“中秋丹桂飘香赏月大会”上所使的“鹰搏九野”,厉害非
凡,忙把手中的黄铜套掷出去!
白冲天不敢硬撞,空中一转折,原式又飞了回去。
那黄铜套却起了阵轻爆,闪出一蓬黄色烟雾,顷刻弥漫舱内,胡子玉藉烟雾的掩蔽,迅
速退到舱外!
谁知白冲天如影随形,竟跟在他脚后出来,身形之快,的确匪夷所思,胡子玉却不慌不
忙地又掏出一枚黄铜套。
白冲天嘿嘿一笑道:“障眼法失灵,你等的援兵又不到,老狐狸,这下子可是计穷智
绝,你安心地等死吧!”
胡子玉笑嘻嘻地道:“第一枚试试你的胆量,再尝尝这真家伙看看!”
白冲天再无顾忌,纵身仍是原招飞扑面来!
胡子玉无可奈何,只好再将黄铜套脱手。
这次白冲天不躲了,右手不变攻势,左手却朝黄铜套抓去,果然胡子玉又弄虚招,那黄
铜套一无变化。
白冲天的手指已将抓到胡子玉的顶端,突然斜刺飞出一股劲力,将他的抓势硬顶了回
去。
胡子玉这才滑步退开,如释重负,大叫道:“老弟!你真沉得住气,到这个节骨眼儿才
出来,你要是赶晚一步,我岂非做了掌底游魂!”
斜刺突出抢救的人,定下身来,正是任共弃。
胡子玉算无遗策,早就跟他约定好了这么一个诱敌之计,谁知道任共弃故意开玩笑吓出
他一身冷汗!
白冲天被来人一招封退,心中微惊道:“朋友好深的功力,大概就是最近才崛起江湖的
任大侠,果然年青有为,不愧名家之后!”
任共弃淡淡一笑道:“你说得太客气,我与师门关系已断,就算是与阁下一样,艺由自
出,技经偶学。阁下今日之来意在何为?”
白冲天用手指胡子玉道:“杀此匹夫,以雪我失宝之恨!”
任共弃晒然道:“此人杀不得,目前敝盟主正有用他之处,而且阁下与敝盟主尚有一段
过节,也亟待清偿!”
白冲天不齿地道:“我看兄台年纪轻轻,也算一表人材,怎地甘心屈膝事一妇人,为裙
下不贰之臣,此事令人煞是费解!”
任共弃面上有怒意道:“住口,井底之蛙,你有多大见识,盟主此刻之艺业,岂是你能
望其项背,还敢信口胡说!”
白冲天怀疑地道:“我就不信始信峰头那一摔,竟摔出她的绝世技艺来,早知道有这便
宜,我该自己跳下去了!”
任共弃夷然地道:“这就叫各有因缘莫羡人,阁下若不是侥幸得看了那本‘日月宝
录’,今天还不是一个三流小角色!”
白冲天怒道:“今天你是跟我作对定了?”
任共弃道:“正是,我自加盟以来,未有寸功之进,傀列高位,今天正好拿你来作为第
一次效力之献!”
白冲天大喝一声:“好小子!”
展开“日月宝录”上的精奇之学,与他打成一堆!
任共弃使的仍是梵净山的功夫,巧妙中藏毒辣,与白冲天稀奇古怪的功夫,正好不分轩
轻!
二人战至三十回合,犹自难定胜负。
胡子玉在一旁看,发现在内力上,任共奔还是要吃一点亏,短时内或可无妨,长拚下去
则凶多吉少。
又交手了二十多合,胡子玉突然大叫道:“老弟!再撑一会儿,我那第二枚黄铜套上含
有剧毒,再过盏茶时分,他就会毒发不支而死!”
白冲天在雁荡山中,吃过胡子玉一次苦头,闻言心中大是着忙,而左手也仿佛隐隐作痒
起来。
当下尽力劈出一掌,对胡子玉厉声道:“老贼,今后你将寝食难安!”
说完趁任共弃后退之际,突然拔起身形,一头栽人湖中,几个水泡一冒,瞬息踪迹全
无。
任共弃望着湖水发了一会怔,才道:“老胡,你说他中了毒,是真的还是假的?”
胡子玉笑着道:“当然是真的,不过我对用毒这一门,研究不精,这毒药不算冷门,一
定毒不死他的广
任共弃想了一下,才摇头道:“便宜他了,我祖父医毒俱精,梵净山也是个盛产毒物的
地方,你若早跟着学一点,今天绝不叫他逃出手去!”
胡子玉却兴奋地道:“老弟,原来你也是行家,怎么不早说呢?好在日子还长得很,咱
们慢慢再研究不迟!”
正说之间,萧湄已从外面回来了。
胡子玉迎上去道:“盟主,您上哪儿去了,方才白冲天出现,可借您不在,否则两个心
腹之患,就可以去掉一个了!”
萧湄面色庄重地道:“你们跟我进舱来,有要事商量。白冲天不足畏,他就是那么大的
能耐,迟早能捉到他的!”
二人不知她在外面遇到了什么,满怀狐疑地跟她上了船,经过那些佩刀守卫的壮勇,却
发现他们都被人点了穴道!
胡子玉拍开了两个人,吩咐他们去解救其他受制者,一面叹息着,向萧湄献策建议道:
“这班家伙真差劲,看来以后该好好再训练一批人!”
萧湄皱眉道:“别理这些小事了。我们有重大的问题待决呢!”
说着进了舱。“雪海双凶”亦从别处一无所获地回来,大家一起进入能门,里面的烟雾
已经散清了。
萧湄待大家坐定后,才开口道:“有谁知道西域的‘白驼派’?”
众人愕然相视,膛目不知所答。
胡子玉轻咳一声道:“老夫早岁亦曾行脚西域,却未闻‘白驼’这一帮派,盟主何以突
然提这个问题?莫非是有所见闻?”
萧湄道:“岂仅是有所见闻,而且还照了面,虽然今天不分胜负,但我确信他们明日必
会出场,我倒并不是害怕,而是……”
她支吾了半天,最后不得不说道:“而是他们的武功路子,竟与我十分相似!”
众人都吁了一口气,直到现在,才算略为得知一些她神秘武功的来龙去脉,不过不得要
领。
胡子玉再度轻轻地咳了一声道:“盟主是否能将今晚之情形说得详细一点,老朽量情度
势,好预作准备,以免明日措手不及!”
萧湄仿佛极是不愿,可又无可奈何,只得将方才追敌之情形,很不耐烦地对他们再叙述
一遍。
原来她蹑在白冲天之后,进入黑暗之中,本来以为白冲天能为再高,也绝躲不过自己疾
苦狐鼠的身法。
可是当她追下一阵之后,竟失去白冲天的踪迹,心中大是怀疑,难道那白冲天真是高得
如此离奇。
就在她心中悬疑之际,蓦听得不远处有人冷嗤了一声,接着一条影子,直朝西方逸去!
萧湄怒喝一声:“鼠辈!看你朝哪里逃!”
展开脚程,并力向前追去,她心中把他认定为白冲天,兄仇切齿,恨不得立刻赶上,一
掌将对方击毙……
果然在她努力追赶之下,双方距离越拉越近!
将要追及之际,前面突然出现一片树林。
萧湄怕他逸入树林,找寻极是不易,不由奋起余劲,向前猛扑,拦背就是一记门掌打
去!
这一掌用的是阴劲,发时无声,蓄劲特强,就在掌力将要接触之际,那人突一扭身,不
进反退,居然躲了过去,反冲到她的面前,回过身来。
萧湄这才看清楚,这人年约五十上下,长相怪异,隆鼻巨口,秃顶黄须,但绝不是白冲
天!
这一发现,倒不禁使她呆了。
那人怒道:“你我无冤无仇,你不问青红皂白,盯在我后面苦追。而且还不声不响地发
掌偷袭,算是哪门道理?”
萧湄见他逗了自己半天,反还倒打一耙,心中亦是有气,不过这些日子养成她深沉的城
府,轻哼着道:“我正在追一极敌,你发声将我引来,难道还是我错了不成?现在死敌已
失,阁下就顶帐吧!”
那人哇哇怒叫道:“自己追错了人,还要乱发威,堂堂中原,怎么会有这等不讲理之
人,你这女娃儿是哪一派门下的?”
萧湄冷笑道:“凭你还不够资格问!”
那人道:“若不问清楚,我将你教训过后,向谁交帐去?”
萧湄气极道:“若将我收拾下来,这中原道上,就数你第一,不必再费事劳神,去参加
什么英雄大会了!”
那人大笑道:“女娃儿好大的口气!”
萧湄怒道:“老匹夫你要死了,你不打听一下,方今中原武林道上。年纪比你高的人多
的是,谁敢对我说一句无礼的话!”
那人听了此话,呆了一呆,藉光看出黑龙标志,失声惊道:“原来你就是盛传的水道盟
主?”
萧湄沉声道“老匹夫!你临死前,总算弄明白了,这样上鬼门关报到时,不至于糊里糊
涂地连个告冤的对象都没有。”
那人立改庄容拱手道:“萧盟主,方才老夫不知,多有得罪,敝派此次前来,确有意思
与中原英豪一较短长,不过那必须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行,像今夜这样的私斗,请恕老夫不能
奉陪!”
萧湄道:“你是哪一派的?”
那人道:“敝派僻处西域,潜号‘白驼’,盟主可能还没有听过!”
萧湄接着道:“你叫什么,在派中算什么地位?”
那人微一躬身道:“老夫名叫巴鲁卡,掌门人是我师兄。”
萧湄怒道:“你不过是一个长老身分,怎敢对我如此无礼?”
巴鲁卡致礼道:“那是老夫鲁莽,请盟主恕罪。”
萧湄道:“若不施薄惩,本盟主以后何以对人。”
巴鲁卡道:“盟主欲如何相惩?”
萧湄想了一下道:“念你是西来远客,就接我三招罢!三招后,若你还能保全性命,今
晚之事就算从此揭过!”
巴鲁卡想了一下道:“老夫别无抉择,但请盟主手下留情!”
萧湄不答话,电光火石般地攻出三招,不但身法诡异,而且招术奇特,玄妙无比,甚难
化解。
巴鲁卡却神情略异,拳封掌拦,堪堪将此三招绝学挡住,只是在内力方面略逊,被逼退
后数步!
萧湄见了他用的招式,脸上微动一动,冷冷道:“三招已过,今晚之事便算罢手,阁下
若有兴趣,明日大会上,自然人有会接待你的!”
巴鲁卡却神情大异地道:“盟主,请等一下!”
萧湄道:“你还有什么事?”
巴鲁卡道:“方才盟主攻老夫之手法,不知是属于哪一派招式?”
萧湄冷冷道:“此点无可奉告,少陪了!”
说完回头就走,将神情愕然的巴鲁卡呆呆地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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