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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风雨十年寒》
第十四章
正中座位上,赫然竟是山魈耿奇和海女陶姗姗。
鹤鸣呆了一呆,暗道:“这倒真巧,上次在金龙寺,碰到的是陶奇和耿四娘,这次又换
了另一对。”
再屏息望去,陶姗姗身旁,坐着一个少女,是陶娟娟。
而耿奇身旁,端端正正一个道貌岸然的老者,却是九元真人。
坐在四人对面的,正是他们要找的周海山。
这真是方易清和鹤鸣意想不到的发现,南明山庄十年来的隐秘,几乎可以在这一间厅堂
里,得窥全貌了。
这间厅堂,本是当年朱南明接待客人的处所,隔壁就是朱南明的居室,中间有门可通,
想不到目前已成为四奇的议事之所。
朱南明的居室,也必成为四奇来此的下榻之处。
厅堂内除天地教的耿奇、陶姗姗、九元真人、陶娟娟外,南明山庄只有周海山一人。
只听陶姗姗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周海山神态十分恭谨,答道:“他们辛苦了一天,方易清和姓朱的又喝了不少酒,想必
都已睡着了。”
耿奇裂了裂嘴,道,“这就过去宰了他们不就结了。”
陶姗姗白了耿奇一眼,叱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咱们是要活的,如果要死的,傍晚在
门外就可结果他们,何必等到现在,又赔了一桌酒食。”
别看耿奇青面撩牙,凶恶无比,对陶姗姗却非常体贴,几乎百依百顺,丝毫不敢顶撞。
有人说他惧内成性,其实他虽是个粗人,这方面也算他的聪明处,以他那副卖相,能找到如
花似玉的陶姗姗作浑家,陶姗姗若不看他有这点“长处”,当初怎会跟上了他。
陶姗姗见耿奇在一旁低头不再作声,再问周海山道:“那册南明拳剑秘笈,问出头绪没
有?”
周海山摇头苦笑,道:“方易清对属下似乎已早有戒心,即便有,也不肯照实说出。”
陶姗姗面现不悦之色,道:“不是我说你,他们初来的时候,你的处置就不对,如果一
见面就亲亲热热把他们骗进庄来,方易清绝不可能存有戒心,这倒好,一开始就跟人家动武
的,又白白赔上了六个弟兄。”
周海山垂下头,满面羞惭之色,道:“属下当时不曾请示二主娘,自行处置,确实干得
鲁莽了些,不过……”
“不过什么?”
“那守门的俞老三也实在不像话,那副德性,不但来访的客人受不了,即便属下,也看
不顺眼。”
陶姗姗冷声道:“他是听你的,你为什么不好好管管他?”
周海山耸耸眉,干笑道:“他是二主娘派来的,打狗看主面,有些地方,属下实在不便
处置。”
陶姗姗哼了一声,道:“俞老三因为跟过我,也出过力,我这一宠他,他倒不知天高地
厚了,当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派在这里的人,你只管和自己的属下一样看待,有不服
使喊的,必要时可以先斩后奏。”
周海山连忙拱手一礼,道:“属下先谢过二主娘。”
陶姗姗侧脸瞄了耿奇一眼,道:“死鬼,上次在栖霞山决战你是看到的,方易清明明被
大嫂打下绝崖,怎么又活了?”
耿奇两手一摊,晃着脑袋道:“我怎么知道?除非他长了翅膀会飞,傍晚我听说他来了,
还以为是阴魂出现呢。”
陶姗姗眨着两眼,道:“那天方易清被打落绝崖之后,不久周无尘也被我用旋风掌震下
崖去,方易清既然没死,周无尘可能也还活着。”
耿奇噘唇笑道:“那两个老小子,活着也碍不了多大事情,随时都可以让他们再死一次,
担心的是朱南明儿子那小子,死不了将来才是个祸害。”
陶姗姗想起当日之事,不由咬牙切齿,道:“可恨那空灵老怪物多管闲事,那天那小子
眼见就要丧命,偏偏空灵老怪物使出什么天雷爆,今后抓到空灵老怪物,老娘定要把他碎尸
万段,方消心头之恨!”
坐在耿奇身旁的九元真人微微一笑,道:“空灵子武功虽然不济,行动却诡秘莫测,想
抓他只怕不是一件易事。何况天魔卷又归他保藏,说不定这些年来,他已习得天魔卷上不少
武学,果真如此,就更不好对付了。”
陶姗姗对九元真人的话,并未表示意见,却再问周海山道:“你可由方易清那里,探听
出那小杂种的下落?”
周海山道:“听方易清的口风,那小子根可能已经到了徐州。”
“随他同来的一男两女,可弄清楚了身分?”
“那中年男子姓牛,两个女的,一个姓沈,一个姓苗。”
陶娟娟接口道:“姓苗的姑娘我知道,她是苗仲远的女儿。”
陶姗姗道:“原来是她,他们父女在栖霞山都是那小杂种的帮凶,咱们的三十六个无影
迫魂穿弩手死伤大半,就是他们父女干的。”
陶娟娟道:“反正待会儿也跑不掉她,抓到后老的小的一起宰!”
陶姗姗转动着眼珠,冷冷笑道:“据刚才他们向我察报的情形,那姓牛姓沈的一男一女,
必是上次到总坛去过的三个中的两个,我大哥大嫂前几天深夜在金龙寺外也和一男一女交过
手,看来也是他们了。我所以主张要活的不要死的,就是要抓到这两人仔细盘查盘查。”
陶娟娟如有所悟,道:“姐姐,上次我在茅山上清宫外,也和一男一女交过手,前几天
在总坛外面遇到押走玉琳外甥的两男一女,好像其中两个也是他们。”
陶姗姗狠声道:“这两个姓名不见经传的可恶东西,连日来把总坛和金龙寺等处搅得天
翻地覆!”
陶娟娟道:“那男的武功奇高,连我都有些对付不了。”
陶姗姗道:“这个我知道,上次在总坛、不到三招,就重伤了一位护法,连大哥大嫂在
金龙寺外都没宰掉他们。”
耿奇听得似乎有些不耐烦,道:“你们说来说去,到底要怎样处置他们,一句话不就结
了。”
陶姗姗叱道:“去你的,要睡就睡去。”
耿奇裂裂嘴,道:“你不睡,我自己怎么睡?”
陶姗姗耳根一热,绷着脸骂道:“离开老娘,难道你就不能活?”
周海山忙道:“二教主想必太劳累了,怎么处置,二主娘就吩附下来吧。”
陶姗姗道:“你回去之后,多派人手,先把他们住的周围,布下埋伏。”
周海山道:“依属下看,那样反而打草惊蛇。他们住的那两间客房,合走一个正门,而
且窗子都开在前面,只要一人监视足够了。”
“你可曾派出监视的人?”
“属下怎敢疏忽。”
“若他们杀死监视的人呢?”
“全庄的所有通道和大小各门,属下全派出了人,他们想要出庄,只怕插翅难飞,捉他
们等于瓮中捉鳖。”
“他们武功都高的不得了,我总是不大放心。”
“属下派出的人,都是一流身手,纵然不能当场捉住他们,但只要一动手,咱们必能及
时赶到,还怕他们飞到天上去。”
陶姗姗略一沉吟,道:“我本来决定三更动手,因为那时他们必定都已熟睡,行动起来
省事些,但想到庄上这些年来一直平安无事,若三更半夜惊动全有的人,定会弄得人心慌
乱。”
周海山道:“二主娘说得是,庄上的几百人中,总还有不少朱南明当年的忠心属下,他
们表面对天地教恭顺,骨子里难免仍思念故主,若深夜惊动全庄,将来传扬出去,对咱们总
是不太好。”
陶姗姗想了想,道:“那就决定五更动手,呀附不参与行动的人,起身后都不准出房,
只须咱们这几人,足可活捉他们四个。”
方易清听到这里,轻拍了鹤鸣一下肩头,两人便又蹑手蹑脚退出数丈之外,才再大模大
样的回到所住的房内,所幸在这段路上,并未被人察觉。
他们不敢复燃灯火,摸索着整理好行囊后,鹤鸣道:“师父,你老人家准备怎样处置?”
方易清道:“现在只有两条路好走,一是留在这里和他们硬拼,一是赶紧设法逃走。”
“师父准备采用那条路?”
“若能留在这里杀上他们几个,当然最好,但陶姗姗等五人,个个武功高不可测,我们
绝难对付得了,何况庄上更有几百个高手。”
“师父的意思是走为上策?”
“情势所迫,非走不可,只是刚才据周海山所说,庄内所有通道和门路,全已派上了高
手把守,想脱身也不是那么容易。”
“他们的所谓高手,只不过我们初到时的那些打手,要拦截师父和弟子等四人,还不太
容易。”
“我担心的是动起手来惊动他们五个。”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所以我希望能想出一个不惊动任何人的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庄去。”
“依弟子看,不大可能有这种办法。”
方易清叹口气道:“你先过去把她们两个叫起来。”
鹤鸣刚要过去,方易清又道:“告诉她们,起身时要保持静肃,注意不要遗漏自己的东
西,千万不可点灯。”
鹤鸣应声而去。
这两间居室本是在外间有一过道,相互往来不须经过外门,因之,鹤鸣去唤叫沈月红和
苗秀秀,纵然外面有人监视,也不致被发觉。
鹤鸣刚离开房间,方易清突显一倏人影,由窗外一闪而过,接着“嗖”的一声,不知什
么东西,破窗而人,落在床下地上。
方易清黑暗中往地上摸去,觉出是一块指尖大小的石块,外面并且用纸包着。
分明有人传书示警。
这一来无法不点起灯来,只好把灯由桌上移到床下,再由衣服遮住光亮。
只见纸上写着“快走,迟则有杀身之祸。”
旁边又注有一行小字:“走西边第五侧门,或可安全通过。”
方易清就在灯下把字纸烧毁,再熄去灯火,心下寻思道:“这会是谁?……南明山庄,
必定仍有不少老主人的忠心属下。”
这时鹤鸣已经回来。
方易清道:“咱们有救了。”
鹤鸣惊喜中问道:“师父想出办法来了?”
方易清道:“方才有人传书示警,要我们从西边第五侧门出庄。”
“这位传书示警的人是谁?”
“必是留在庄上当年令尊的心腹左右。”
“可是谁知道西边第五侧门怎么走法?”
“我在这里住过多年,所有通路和门户都根熟,待会儿你们只要跟着我走就行了。”
沈月红和苗秀秀也都整理完毕走了过来,苗秀秀道:“方伯伯,有什么行动么?”
方易清道:“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迟则有变。”
苗秀秀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方易清道:“时间急迫,出庄后再对你说。鹤鸣,看看窗外有动静没有?”
鹤鸣来到窗下,向外望去,并无人踪。
习武之人,视力异于常人,而且窗外总要亮得多,数丈之内一目了然。
只是不见人影,反而使他大起疑虑之心。
苗秀秀抢着问道:“朱大哥看到什么没有?”
鹤鸣再回到床前,道:“师父,外面什么都没有。”
方易清一皱眉头,道:“不管有人无人,必须马上行动,路上不论遇到什么情况,一切
由我处置,你们听我的招呼行事,不可轻举妄动。”
说着走出房间,悄悄打开外门,回头道:“跟我来。”
鹤鸣等三人,紧紧相随。
出人意料的一路上东弯西拐,直至来到西边第五侧门上直不见有人拦截。
出庄之后,找到下山之路,回头向庄内望去,里面一片沉寂,连犬吠之声也不会听到。
方易清总算放下心来。,
鹤鸣楞了半晌才问道:“师父,这分明是有人放我们平安逃走,不然不可能一路毫无拦
阻,而且西边第五侧门连个守门的也没有。”
方易清道:“看来放咱们逃走这人,不论是天地教或南明山庄的,身分地位都一定很高,
所以才有权如此安排。”
“师父猜想该是谁呢?”
方易清道:“这就难说了,不过,必在耿奇、陶姗姗、陶娟娟、九元老道和周海山五人
之中。”
“可能么?”
“方才在厅堂密议今晚的行动,只有他们五人,别人不可能知情,不是他们五人之中的
又会是谁?”
鹤鸣思解了一阵,道:“耿奇夫妇和陶娟娟三人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莫非是弟子先前
的师父或周海山?”
方易清道:“若说是他们两人,也不大可能。”
“那人刚才传书示警,那张字笺师父可曾留下?”
“那人这样做一必是冒着极大危险,若被耿奇或陶姗姗看到,那人就性命难保了,所以
我必须当场在灯下把那纸条烧毁,以免留下把柄反而害人。”
“师父为什么不随身藏起,若是弟子先前那师父或周海山所为,必是他们亲笔所为,留
个凭证,日后也好查对。”
“匆忙之中,我倒忽略了这一层。”
苗秀秀不知刚才究竟怎么回事,先前又不敢问,直到此刻才问道:“朱大哥,方才你和
方伯伯在庄里察看动静,到底发现了什么?”鹤鸣把方才所见约略讲了一遍。
苗秀秀大为关切的问道:“他们有没有提到我爹?”
鹤鸣道:“这倒不曾。”
苗秀秀再问方易清道:“方伯伯,现在要往那里去?”
“现在还不到三更,只好趁夜赶路,天亮后再回徐州。”
“晚辈希望回徐州后先到天地教总坛一趟,救出我爹要紧。”
方易清长长一叹,道:“搭救令尊出险,老朽和你同样着急,不过,事情还要慢慢的
来。”
苗秀秀着急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总要等到有七八成把握,否则打草惊蛇,以后反而不好办了。”
他说着又叹口气道:“我在来徐州之前,万没料到天地教势力,扩展得如此迅速,不但
金龙寺已为他们所有,连老主人的南明山庄,也落入四奇之手。”
鹤鸣心中一动,问:“师父以后还要再到这里来么?”
方易清道:“怎能不来,连金龙寺也要去。不过,经过这次变故后,庄里必定加强戒备,
下次来,就要完全暗中进行了。”
鹤鸣道:“不如先到金龙寺去。”
方易清道:“我也这么想,那圆通和尚,咱们也是几十年的旧识了,下次前去,你们不
妨先在寺外隐藏起来,由我单独去会会他。”
鹤鸣忙道:“弟于觉得这样不妥。”
“有什么不妥?”
“这次南明山庄事故,圆通和尚一定知道起因在师父和弟子们几人身上,他一定会设法
拿住师父向四奇献功,师父独闯金龙寺,岂不自投罗网。”
方易清不以为然,道:“天地教行事一向极端隐秘,今晚之事,耿奇和陶姗姗没有让圆
通和尚得知的必要。”
“但圆通和尚总是知道师父是和天地教作对的,尤其上次栖霞山决斗,他怎能毫无所
闻。”
“不必担心,我会见机行事。”
沈月红道:“方伯伯,现在离开南明山庄,已有好几里路,还有将近两个时辰天才能亮,
我们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再说。”
方易清看看天色,道:“也好,将近一天一夜奔波,我和鹤鸣眼都没眨,你们两位姑娘
刚才睡的也不算久。”
沈月红道:“晚辈和苗姑娘根本没睡着,心里有事,想睡也睡不着。”
正好路边不远有处草棚。
方易清道:“我们就在草棚里打打盹吧。”
这座草棚是用高梁秸搭成的,地上铺着麦秸,不但遮风蔽雨,里面还颇为暖和,本是农
人秋天在田里守护住用的,此刻严冬季节,早已空了下来。
方易清等四人能找到这里暂作安歇,倒十分难得。
入内之后,方易清道:“大家不能全都睡着,必须一人负责监视才成。”
鹤鸣义不容辞,道:“师父和她们两位只管放心安歇,弟子负责监视。”
苗秀秀道:“天亮还早,我和朱大哥轮流好了。”
方易清道:“这种事由我和鹤鸣负责比较方便,两位姑娘快些睡吧。”
苗秀秀和沈月红也实在困倦了,便不再客气,随即在草棚靠里边睡下。
方易清则坐在靠门处打盹。
鹤鸣来到草棚外的一处土坡后,一面可监视到草棚附近,一面也可监视到山上山下以及
刚才来时的道路。
这时已月落西山,只剩下满天星斗,阵阵山风,吹得人遍体生寒,鹤鸣也蹲在土坡后不
住打颤。
他感怀身世,想起父母当年惨死,至今大仇未报,竟连父亲一手创立起来的基业南明山
庄也落入仇家之手,不禁在寒风中泪湿衣襟。
所幸师父方易清和恩人周无尘父子都得能不死,而周天雄却又吉凶难测,安危莫卜,当
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渐渐,他已陷入沉思,几乎忘却袭人的寒意。
突然,山坡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中间并夹杂着多人交谈声。鹤鸣由
沉思中惊醒过来。
一个娇滴滴而又带着微喘的声音道:“姐姐,追了这么久,三更半夜,我看是追不到
了。”
说话的分明是陶娟娟。由她的微喘不难猜出是一路奔行而来。
又听陶姗姗道:“他们不可能走远。”
陶娟娟道:“也许我们已经超前,不如就地隐伏路旁,或许能等到他们。”
陶姗姗虽没搭腔,却已停下脚步。
又听耿奇暴声道:“奶奶的,这四个狗娘养的,可把咱们折腾得不轻!”
这时鹤鸣和对方相距已只有五六丈远,因有路树挡着,无法看清对方究竟来了几人。不
过,仅凭他们三个,也就很难对付了。
他不敢起身进棚通报,就地捡起一粒石子,正准备向草棚扔去,却见坐在棚口的师父已
连连向他摆手,显见方易清刚才并未睡着,而且也听到了陶姗姗等人的话声,他预料师父必
已唤醒沈月红和苗秀秀。
自己留在原地监视,正好可以和草棚相互接应。
又听陶姗姗厉声道:“周总管,究竟什么人走漏风声,回去后若不能查个水落石出,我
就无法对你客气了,天地教的教规,你不是不清楚!”
周海山的声音道:“属下也想不透怎会发生这种事,煮熟了的鸭子,竟让它飞了出去。”
陶姗姗冷声道:“决定这件事的时候,庄上只有你一人在场,你若不清楚,谁会相信。”
周海山道:“发生这样大事,属下自然不能推卸责任,二主娘要查明白,属下回庄后,
更要查明白。”
陶姗姗冷笑道:“我知道,你不可能自己向他们通风报信,但南明山庄的所有通道和大
小门户,都是你一手安排的人手,为什么他们出庄竟没有一人发现?”
周海山道:“据属下推断,他们一定从西边第五门出去的。”
陶姗姗似乎楞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
周海山道:“刚才出发时,庄上有人向属下回报,说西边第五门的四个守护弟兄,全被
人点了穴道。”
鹤鸣听到这里,暗暗寻思道:“我们随师父出西边第五门时,并没半个人来拦阻,那四
个守护,分明是先一步有人把他们击昏,这人又会是谁?莫非玉面公子花得芳?……他又怎
能来到南明山庄?……即便他真的来了,难道传书示警的也是他?但他又怎知耿奇、陶姗姗
等人要在五更采取行动呢?……”
他思念尚未转完,又响起了陶娟娟的声音,道:“姐姐,你看可不可能他们仍在庄上,
用调虎离山计把我们诓出庄外,然后再搜查庄里的隐秘?”
陶姗姗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若庄里的隐秘被他们搜查出来,那就糟了!”
周海山似是觉出不妙,道:“二主娘,既然有这种顾虑,就不如赶紧回去?”
陶姗姗道:“不必了,好在我已把总护法九元道长留在庄上,有他在,总能应付一阵。”
鹤鸣不觉又是心头一震,原来师父九元真人,果真做了天地教的总护法。
耳旁又传来陶娟娟的声音:“我们既然要采取守株待免的方式等着他们,路边的草棚倒
不失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陶姗姗道:“你先过去看一下,里面干不干净。”
方易清、沈月红、苗秀秀三人,早已拔剑在手。沈月红、苗秀秀并在面部罩起一层黑纱。
连鹤鸣也备好一块黑巾,暗中缠在头上,只露出嘴部和眼睛。
方易清依然本来面目,他不能再迟疑,就在陶娟娟尚未临近,早和沈月红、苗秀秀跃出
棚外,横剑而立,一面向身后摆手,示意鹤鸣临时不必现身。
陶娟娟骤见从草棚跃出三人,吃了一惊,立即停步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方易清自知隐瞒不过,冷然答道:“老朽正是你们要找的方易清!”
陶娟娟冷笑道:“原来你们躲在这里,这倒好办了!”
方易清道:“老朽正在等着你们。”
耿奇、陶姗姗、周海山三人闻声早跟了过来。陶娟娟回身喊道:“姐姐,原来他们躲在
草棚里。”
陶姗姗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耿奇接口道:“奶奶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这回看你们能跑到那里
去?”
陶姗姗再掠了一眼,道:“还有一个那里去了?”
方易清不动声色,道:“老朽等三人收拾你们这批江湖败类足够了?”
陶姗姗嘿嘿笑道:“死到临头,嘴巴还软不下来,姓方的,上次在栖霞山,你明明死了,
谁知还是阴魂不散。”
方易清霍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凄凉、悲壮,道:“老朽不能手刃四奇,为老主人
报仇雪恨,死不瞑目!”
陶姗姗反而不再发怒,笑道:“你大概必须死上第二次才能真死,今天落在老娘手里,
我还不想让你死得那么痛快,也许会教你死上十次百次。”
方易清傲然说道:“老朽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即随死上千次万次,也毫无所惧。”
耿奇跃到陶姗姗身前,道:“你在一旁看着,让我来宰这老不死的,也让他尝尝摩云手
的厉害,看我十招之内,能不能拿下他的脑袋!”
陶姗姗道:“注意要活的。”
耿奇杰杰一笑,欺身进来,双掌交错,一分一拐,无声无息的向方易清挥去。
摩云手是四部神功中的一种,掌法最初看来平淡无奇,但近身之后,却又快如闪电,尤
其掌势翻飞之下,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使对方只感面前一团掌影。
方易清出剑砍劈,却又招招落空。
方易清不敢大意,暗运内力,也施出天罡剑法中的杀手招式。
他虽功力深厚,剑法精湛,却始终无法通开身前掌影。
渐渐,掌影越来越密,仅是带起的掌风,便使他有些身形不稳。
但方易清依然能凭他数十年的功力和一口真气,施展天罡剑的绝学,使得耿奇无法达到
十招之内生擒活捉的心愿。
耿奇见十几招已经过去,对方仍能攻守自如,毫无破绽可寻,一咬牙,施出十成功力。
双掌挥舞之间,招招都刚猛绝伦,到后来,那地上激起的尘土砂石,已和人影、剑影、掌影
混为一体,大有惊天动地之概。
苗秀秀担心方易清吃亏,立即挺剑相助,和方易清双战耿奇。
沈月红也和陶娟娟交上了手。
方易清有了苗秀秀加入相助,立感缓过一口气来。
耿奇方才本已占了上风,但对方加入了苗秀秀,双掌迎战双剑,为防剑锋伤及手臂,发
招显见迟滞,只能勉强维持个不胜不败之局。
但沈月红独斗陶娟娟,二十招过后,便渐见不敌。
好在陶姗姗和周海山都不曾出手。
隐身土坡后的鹤鸣不能再等,只好纵身而起,攻向陶娟娟。
他手中之剑,可以削铁断金,出手三招,便逼得陶娟娟连连后退。
陶娟娟先前独战沈月红,自是游刃有余,她预计不出三十招,便可将对手制服,此刻情
势大变,慌忙后退中,“呛”的一声,长剑已被鹤鸣拦腰削断。
鹤鸣正要追袭,陶姗姗为救妹妹,早挺剑将鹤鸣截住。
陶娟娟只剩下半截断剑,独战沈月红,顿感吃力。
沈月红岂肯失去这一难得机会,奋力快攻两剑,已迫得陶娟娟手忙脚乱。
周海山只得将自己佩剑拔出鞘来,扔了过去。
陶娟娟接住周海山扔来之剑,却因并不趁手!依然无法再胜沈月红。
周海山因已赤手空拳,只能站在一旁观战。
鹤鸣和陶姗姗交上手后,心知她除了霹雳剑变幻莫测外,更习成旋风掌,在对敌之时,
经常剑掌兼施,令人防不胜防,自是丝毫不敢大意。
陶姗姗也知道这人就是那武功奇高自称姓牛的中年男子,方才又见他出手三五招就把陶
娟娟的剑身砍断,也不敢掉以轻心。
在双方均有所顾忌之下,两人足足力拼了三十回合之后,始终难分高下。
陶姗姗虽在天地教总坛见过戴着面具的鹤鸣,却因当时正在深夜,无法认清面貌,而此
刻鹤鸣又头缠黑巾,自然更难分辨。
鹤鸣只顾全力猛攻,无法分神兼顾附近情势,直到这时,才觉察出师父和沈月红、苗秀
秀三人,与对敌的耿奇、陶娟旗已越打越远,渐渐失去踪影,想追过去又无法脱身。
陶姗姗也料想制服对方不易,大约在四十招之后,自动停下手来,喝道:“你到底是谁?
快说!”
“在下姓牛,想来周总管必定已经告诉过你。”
陶姗姗道:“你根本不姓牛,当今武林,从没听说有像你这样姓牛的高手。”
鹤鸣道:“你不相信,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只能怪你孤陋寡闻,好在在下也不希望你
知道是谁。”
陶姗姗叱道:“老娘不怕你不说实话!”说着挺剑又攻了上来。
鹤鸣为了尽快击退她以便追寻师父和沈苗两位姑娘,这次更拼上了全力,使得陶姗姗虽
未落入下风,却搏斗得比先前更为吃力。
她终于又停下手来,沉声道:“好小子,还不报上名来!”
鹤鸣脑际问电般打了几转,忖思着何妨自承是玉面公子花得芳,看她有何反应。
想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道:“在下若真说出身分,只怕你也不会认识。”
“只要是武林中稍右名气的,老娘没一点不知道的。”
“你自称老娘,不觉得大妄自尊大了么?”
“那要看尊驾够不够资格让我改变称呼了。”
“在下二十年前成名江湖,声震武林时,你陶姗姗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十三年前在下遁
迹深山不再复出时,你也不过初初出道而已。”
陶姗姗呆了一呆,道:“十几年前遁迹江湖的武林人物多的是,你不说出来,我知道是
谁?”
“你可能知道在下,也可能见过在下,那时你虽然姿色不错,却从没放在在下眼里。”
“我不相信世上有这种男人。”
“那是自然,你只能迷住那些江湖中下三滥的人物,和耿奇等几个混蛋自称四奇,暗害
武林盟主朱大伙,若十年前在下复出,那能让你们张狂到现在。”
“你是在教训老娘?”
“你还不够资格让我教训。”
“说了半天废话,为什么还不报上名来!”
“玉面公子花得芳,你听说过没有?”
陶姗姗顿时怔在当场,半晌,才格格笑道:“好小子,老娘不是那么容易被骗的,玉面
公子花得芳早在十三年前死了,凭你那副德性,也敢跟他比。”
鹤鸣冷然说道:“在下本来就是花得芳,那有自己跟自己比的。”
陶姗姗道:“花得芳是武林第一美男子,老娘也曾见过他,你若真是他,就该现出真面
目让我看看。”
“在下若真是花得芳呢?”
“那我不但不杀你,还要请你到天地教。”
“花某何等身分,岂有和你们这批江湖败类狼狈为奸!”
陶姗姗走近两步,道:“不到天地教也可以,但你必须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在下还不想让你这种女人看。”
陶姗姗笑道:“你本来就是假冒,以为真能骗过老娘。老娘虽没看清你的面目,但周海
山和我妹妹都见过你,你若真是花得芳,岂能能瞒过周海山,而且据我妹妹说,你也不过是
个普通人,论长相一无可取。”
鹤鸣不屑的笑笑,道:“你可知道在下这次复出之后,为了不再在江湖上掀起风波,已
经故意用易容术改变了面目?”
这一来倒使陶姗姗有了半信半疑的想法,顿了一顿,道:“这样做不觉得太可惜么?如
果尊驾真是花得芳,不管走到那里,天下男子必定尽皆失色,别人想有尊驾这副面孔永远办
不到,你反而要故意破坏形相,何苦呢?”
鹤鸣道:“在下故意易容,不过是让你这种女人,增加一点安慰,你应当感激我才对。”
陶姗姗叱道:“老娘听不懂你的话。”
鹤鸣道:“你是聪明人,应该懂得,你虽然长得不差,却嫁了耿奇那样人不像人,鬼不
像鬼的混蛋,若在下以本来面目出观,只怕你一天也活不下去。”
陶姗姗啐了一口,道:“不管怎么说,不现出本来面目,老娘是不会相信的。”
鹤鸣道:“花某本来就不在乎你相不相信,有本事只管再过来试试。”
陶姗姗此刻实际上依然狐疑未定,心想何不藉动手过招之际,揭开他的本来面目。
因之,三度交手之后,长剑只向上盘猛挑,但又不愿伤到对方。
那知这样一来,威力随之大减。
鹤鸣一面用剑护住上盘,一面趁机抢攻。
忽听身后有人高叫道:“二主娘,二教主和陶姑娘已和他们打到西边山谷那边去了!”
陶姗姗深恐耿奇和陶娟姐有失,只好施出霹雳剑中一招“乌云出岫”,准备把对方逼退,
再赶过去相助耿奇和陶娟娟。
鹤鸣一心要当场杀死陶姗姗,那肯让她走脱,也施出一招“天网罗魔”,不但封住对方
一剑,且趁机刺向她的左肩。
陶姗姗心头一凛,滑步旋身,正好避开剑锋。
她万想不到,鹤鸣早又飞起一脚,她来不及闪避,生生被踢得向后震摔出五步之外。
鹤鸣跟过去又是一剑追袭。
不料剑势尚未递出,左右人影一闪,左面一柄剑横里挥来,右面掌势如电,鹤鸣猝不及
防,被一掌击中前胸,打得他顿时失去控制,向后直摔出一丈多远。
他定了定神,强自抑制着内腑的气血浮动,这才看清来人是耿奇和陶娟娟。
耿奇见鹤鸣已被掌势所伤,如影如形,又跟过来,双掌齐出,呼呼又攻出两招。
陶姗姗和陶娟娟也双双仗剑欺身扑上。
鹤鸣独战陶姗姗,虽已略占上风,却已耗去大部体力。
此刻又加上耿奇和陶娟娟,而且前胸中了一掌,不到三招,便难以招架。
拼力挥出两剑,立刻回身向山下奔去。
不知是他轻功绝佳,还是耿奇陶姗姗等不便追袭,待他奔出半里之外后,身后已无人追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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