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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情深》
第十二章 山雨欲来
“那又何必呢?你们已这么多年了。”
晏小倩苦笑道:“这么多年的同床异梦,只是为了一个游天香,我还有什么意思呢?”
“假使不是游天香呢?”
晏小倩笑道:“那我就无所谓了,最大的希望是认识那个女的,看看她有什么魅力使一
个男人对她如此倾心。”
“你不嫉妒吗?”
晏小倩一笑道:“嫉妒?没有的事,我只关心值不值,从来也没有想到嫉妒,假如我抓
不住自己丈夫的心,应该反省自己,必然有不如人的地方。
正因为如此,我在二十五年前才不在乎斯同跟游天香来往,我有把握胜过那肤浅的女
人,对你说这些令你很可笑吧?”
聂红线忙道:“不,不可笑,相反的我还很钦佩大嫂的胸襟,尤其钦佩你对钱大侠的深
情浓意。”
晏小倩一叹道:“我是个很痴心的人,一生中只爱这么一个男人,自然就付出全部感
情,但是我绝不自私,如果斯同在二十五年前真想娶游天香,我也会成全他们的,可是斯同
最后还是放弃了她……”
聂红线忙道:“我相信钱大侠只是一时糊涂,跟铁板先生一样,沉迷于游天香的美色而
已的,终久还是会觉悟的,钱大侠觉悟后,感到对不起大嫂,才对大嫂特别好,根本没有另
外的人了,大嫂是自寻苦恼。”
晏小倩道:“自寻苦恼,一个男人动情时,他在眼睛中会表现出来的,斯同在一个人沉
思时,眼中流露出神往之色,却从未对我出现过,这是一个妻子的悲哀。”
聂红线忙问道:“那是怎么样的一个神情?”
“难道你从没有接受过那种眼光吗?”
“没有,说句不怕大嫂见笑的话,我接触过不少男人,他们眼中只有欲,没有情。”
“可是你看古秋萍时,却表现过那种神情。”
聂红线脸上一红道:“我不知道,我尊敬他,感激他,却从来不敢妄想去爱他。”
晏小倩笑道:“那就是爱,你自己把它当作尊敬与感激而已,这种神情每流露于不知不
觉之间,自己不会有感觉的,只有旁观者清,所以我想看看斯同再见到游天香时的神情,就
明白她是不是心中念念不忘的人了。”
聂红线的脸上忽然现出一股倦容,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年似的,晏小倩忙道:“大妹子,
你怎么了?”
聂红线苦笑一下道:“没什么,我只是感到累。”
晏小倩点点头道:“是啊!你吃了东西,应该好好地休息才对,我光顾跟你聊天,你躺
着休息好了。”
聂红线点点头,晏小倩帮她盖了被单,又将炉火拨旺了一点,然后轻声道:“你的那套
功夫最好还是自己对古秋萍研究吧!因为你懂得控制了,或许不会太伤神,在技术上我教不
了你,但实施时,我这个老姐姐还能帮你一个忙,为你安排一个适当的机会。”
聂红线无力地道:“我晓得,必要时我不惜牺牲自己的,但不能勉强,飘萍剑客是个很
重感情的人,操之过急,说不定反而害了他,以后再说吧。”
晏小倩笑道:“那当然,至少要等你身子康复之后,现在你这一身鞭伤,就算不把人吓
跑也引不起兴来。”
语毕转身出舱,来到船头上,古秋萍与钱斯同己经喝了好几罐的酒了,梅花盘的小菜连
剩的都没有了,两个人对着锅子在捞汤中的残肴。钱斯同见她出来,立刻叫道:“老婆子,
你还算什么主人,叫客人吃菜脚。”
晏小倩一笑道:“我以为足够了,谁想到你们吃得这么快呢?我再给你们弄去。”
古秋萍忙道:“不必了,已经够了。”
钱斯同道:“没有的事,老弟,你别客气,我这船上别的没有,下酒菜却丰盛得很,如
果不是怕倒你的胃口,我就自己弄去了,叫你捞汤脚,我真感到不好意思。”
古秋萍笑道:“其实最佳之处,就在这汤底的零碎,如果不是怕失礼,兄弟真想端起锅
子来喝了。”
晏小倩笑笑道:“老头子,你听听,别看你挑嘴了几十年,都是假内行,古大侠这句话
才是真正的饕餐之谈。”
钱斯同拍拍肚子道:“这么说你每天都弄锅汤来请古老弟品味吧!我可被这些汤汤水水
灌怕了,宁可嚼萝卜干也不灌这些盐水,你怎么在里面这么久?谈了些什么?”
晏小倩微笑道:“我们女人之间,总有点私话可说的,却不足以烦清听,我给你们准备
饭去。”
她又转向后舱去了,聂红线在舱里却没有睡着,仔细地思索晏小情的话,尤其是关于眼
神方面,她看过一次,那是古秋萍谈起他学技的怪人,他的眼中就有着那种异样的光彩,当
时她不懂,现在却明白了,但古秋萍自己却未必明白。
那一叶轻巧的小船终于开进了太湖,春风不解冻,却在浩渺千里的湖波上掀起了汹涌的
波涛。
幸好绿杨侠侣是对操舟能手,顺风追浪,将小船行得十分平稳,但浪毕竟是浪,小船的
摇摆仍是十分厉害,这对聂红线的伤势很不好,药物齐全,处方正确,她的鞭伤已开始结痂
了,一经摩擦,很容易脱落,新痂还没长老就掉下来,不仅难以收口,而且还损耗元神。
万般无奈中,古秋萍只有想出一个办法,叫聂红线不要穿衣服,这样伤处就不会受到衣
服的摩擦了,而且不要躺下,这样船行颠波时也不会触及伤处了,可是聂红线不能整天坐着
或站着,她的体力不允许如此消耗,再者她也需要休养来促使伤处早日痊愈。
于是古秋萍又要费精神,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进入内舱,用双臂抱着聂红线,以便使她
能获得休息。
为了赶时间,钱斯同与晏小倩两口子轮流掌舵,晏小倩还得忙着拾夺四个人的吃食,分
不出身为古秋萍分劳了。
而且晏小倩似乎有意把照护的工作责成在古秋萍头上,尽量给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机
会,钱斯同极力反对,但是一向温顺的晏小倩,这次竟破例地顽强,说什么也不理丈夫一再
的催促,钱斯同自己又不能进舱,空自冒火而已。
舱中燃着炭火,四窗紧闭,使斗室温暖如春,一烛荦然然照见聂红线丰腴的胴体,安适
地躺在古秋萍的怀中。
新结的痂痕透出桃红的颜色,那是相当诱人的,古秋萍坐在床上,玉人在抱,他却如老
僧入定般的寂然!
一阵强风,使船晃得厉害了一点。
聂红线醒了过来。她首先看见的是古秋萍温和的微笑,从他有力的双臂中传来了一丝暖
意,这暖意是属于另一种情操的,纯净得不带一点男女间的欲望。
聂红线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慵懒地道:“兄弟!你该放我下来,自己去歇歇了!”
古秋萍笑笑道:“不累!这样我也等于是在休息,你才睡了一个多时辰,还可以再睡一
下的!”
聂红线笑道:“我实在睡够了,因为我整天都在休息,倒是你,不分日夜地伴着我,有
好几天了吧!”
“不过才四天,钱大哥估计明天就可以出太湖,然后最多再坐一天的船,我们就该走陆
路了,照你的伤势看,倒是赶得及,所以这两天你绝不能劳动!”
聂红线道:“其实我现在就可以活动了,伤势一点都不痛,倒是生肌时痒得难受,所以
我真想动动!”
“那就是长新肌的必然征候,绝对不能动,否则就是好了,也会留下一身疙瘩疤,那多
难看呢?”
“长一身疤也没关系,有谁会看呢?”
“线娘,别这么说,你一身骨肉均匀多美,就算没人看,我也不忍心,那是很煞风景的
事呀!”
聂红线心中一荡道:“兄弟!以后你还会这样看我吗?”
古秋萍笑笑道:“无缘无故,我想不会有机会了,否则我就成了个大混蛋了,因此我希
望在这几天多看看,以后就有个美好的印象常留在我脑海里!”
听他这种半似玩笑半带认真的话,聂红线倒是不知如何接口了,顿了一顿才道:“兄
弟!你真认为我美吗?”
“当然了,因为我从来没有看过别的女人,无从比较,所以你给我的印象是最美的
了。”
“兄弟,你别骂人了,据我所知,你见过的女人比我美的太多了,你这种恭维等于是在
损我。”
“也许有的人脸比你美,但我只看到她们的脸,以前我只能从脸形上去判别美丑,现在
我的看法要深入一层了。”
“假如你深入一层去看她们,我就不美了。”
“不!不会的,我不必深入也可以想象得到,有的人腰太粗,有的脚太短,有的胸太
平,没有一个人能像你这么配合得恰到好处,何况第一个印象往往最深刻,将来即使有人跟
你一样,也不会抹去你的美影……”
聂红线忽而珠泪承睫,双臂勾住他的脖子道:“兄弟,除了不能嫁给你,我愿意为你做
任何事。”
古秋萍笑笑道:“线娘,你为什么又要讲这个话呢?”
聂红线用颊贴着他的胸口道:“钱大嫂说了,我的那个方法行不通,那会影响到你的一
生幸福的。”
古秋萍微笑道:“我知道,她会医道,我也会,她懂得,我自然也懂,所以我根本不打
算用这个办法。”
“不,还是可以用的,钱大嫂说我可以告诉你。”
“那你就告诉我吧!”
“这无法用口传的,必须要在行动中意会。”
“那不行,我只能对我的妻子做这种行动。”
聂红线顿了一顿道:“兄弟,你曾经说过要娶我。”
“是的,可是你拒绝了。”
“你还肯再娶我吗?”
“肯的,只要你愿意,我们立刻就可以成为夫妇。”
聂红线搂得他更紧道:“我答应你,现在你就娶我吧!”
“好,我们口说为凭,你信得过我,我也信得过你,也不必找媒证了,你今后就是我的
妻子了。”
聂红线点点头,然后又低声道:“那么你可以爱我了。”
“不!不是现在。”
“为什么呢?钱大侠夫妇不会进来的。”
“我不怕他们进来,夫妇相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不怕谁笑话,我们既成了夫妇,就不
必急在一时。”
“那要等什么时候呢?”
“等三魔伏诛后,我们再安安静静地享受人生的乐趣。”
聂红线急急道:“我就是为了要帮助你……”
古秋萍微微一笑道:“钱大嫂有没有告诉你那后果?”
聂红线低头不语。古秋萍笑道:“我相信她一定说过了,如果你再受摧残,就活不了几
年了。”
“我知道,这是我自愿的。”
古秋萍一叹道:“线娘,你把我看得太混账了,我要娶一个白首终身的伴侣,不是娶一
个短命的新娘,我娶妻子是为了生男育女,伴侣终身,不是为了对付三魔,我知道你的好
心,但是你不能勉强我做一个薄幸的丈夫,如果你真想嫁我,就别转这些歪心思吧!”
聂红线怔然良久,才挣脱古秋萍的怀抱,跳落地上,古秋萍道:“你怎么不休息了?”
“不用了,明天船出了太湖,你们赶旱路上黄山还快得多,我既然帮不上忙,何必拖累
你们?”
“你不去黄山了?”
“我不去了,去了也没有用。”
“你不是我的妻子吗?”
“我从不妄想有这一天,只是为了想对你有所贡献才厚着脸皮以献身,你既然不接受,
一切都不必谈了。”
“你们女人真善变。”
“你放心好了,你把我从污泥中拔了出来,我要变也会往好处变,此身属君,我绝不会
再嫁别人了。”
“你要嫁人我绝不反对。”
“不嫁了,连你都不肯嫁,还有谁能使我看得上眼。”
古秋萍搓手道:“可是你还得跟我一起到黄山去。”
“我去了有什么用呢?”
“证实刘光远对游天香的野心,否则凭我几句话,人家未必会相信,凌云峰目空一切,
眼中未必有三魔。”
“如果你飘萍剑客的话不足取信,我无双女更不在人家眼中了,也许我连凌家堡的大门
都进不去,凌云峰是侠道领袖,我是个众所不齿的女贼,又是分水天魔的逃妾。”
“线娘,你不要这样看轻自己好吗?”
“这本来就是事实,你我虽然都是绿林道中人,但你在一般人心目中仍是个侠客,我却
是个不折不扣的女贼,人应有自知之明,我不相信凌云峰会重视我的话,去不去无关紧要,
甚至于为了我,人家连你都看轻了。”
古秋萍微笑道:“我不在乎,你把我看得这么高,我自己却看自己很低,盗上加个侠字
并不能改变我的身份,侠盗还是盗,背上这个盗字,我就没打算要人看得起。”
“可是我不准备去受白眼,遭人奚落。”
“谁会奚落你?”
“到了凌家堡,你敢保证我们会同样待遇吗?即使沾了你的光让我进门,我能受到与你
一样的尊敬吗?”
古秋萍不禁皱眉了,凌云峰目空一切,嫉恶如仇,他是深知的,虽然可以因为自己的关
系对聂红线可能会客气一点,但其他的人却未必会如此了,顿了一顿才道:“为了我,你受
点委屈行吗?”
“为了你我可以受任何侮辱,别说一点委屈了,但这毫无必要,我又何苦送上门去受辱
的呢,再说没有我拖着,你可以早点到黄山,使他们多一点防备不是更好吗?”
古秋萍一笑道:“三魔并不知道我会上黄山去,他们更不知道花素秋把消息透露给我,
因此早一天晚一天到黄山都没有关系,而我却要你陪着我。”
聂红线黯然道:“你从不要人做伴的。”
“那是以前,现在不同了,你虽然拒绝嫁给我,却答应做我的佣仆,我喜欢有个俏佣妇
跟着我。”
聂红线叹了一声才道:“好!那我们还是主仆的关系。”
“自然了,但称呼上你还是叫我兄弟吧!说无双女是飘萍剑客的仆妇,别人难以相信,
我也懒得费神去解释。”
聂红线呆呆地看着古秋萍,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好吧!
兄弟就兄弟,但这个称呼并不能使人减少怀疑,我做你的仆妇固然使人难以理解,飘萍
剑客会成无双女的兄弟同样也使人难以相信!”
古秋萍一笑道:“那要怎样才能使人相信呢?”
聂红线无限惆怅地道:“怎么样都不能使人相信,因为我们根本就属于两类的人,就好
像把一方美玉和一块粗石放在一起,怎么样都无法使它们产生关连!”
古秋萍摇摇头道:“你错了,虽然我不敢自比美玉,你也不致贱如粗石,但根据你举的
例子,这两样东西的本质是相同的,都是石头,从根本上论,两者并无差别!”
聂红线苦笑道:“我们的根本也不相同!”
“怎么不同,我们都是绿林道上的人!”
“玉与石本质虽同,但在人的眼中,玉比石高贵了几千万倍,我们要接触的人,自然以
人的看法为标准!”
古秋萍这次倒是被她驳倒了,耸耸肩膀笑道:“玉石无知,只好由人们来替它们分区
别,我们却是有知识的,我们自己知道相互之间的关系,就不必理会别人了,我要你称呼兄
弟,是为了我听了舒服,不是叫给别人听的。”
聂红线又默然片刻才道:“兄弟,有一点我很感激,就是你答应娶我,我相信你的诚
意,也相信你不是为了同情或怜悯,惟一我不明白的是你究竟为了什么?我的确很笨,但不
会笨到认为你是喜欢我,你告诉我,你为了什么?”
古秋萍看着她认真的神情与亮澈的眼睛,心头很作难,这是很不容易回答的问题,但又
必须回答,沉吟了很久,他才一笑道:“线娘,你可真把我问住了,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
么,我心里从没有成家的意思,但是人好像都应该讨个老婆,我就这样想到了你!”
聂红线道:“我不满意这个答复,你若是对娶妻的看法这样随便,当初为什么要逃避武
林双英呢?”
古秋萍笑道:“我对娶妻的看法虽然不够庄重,但我却明了娶妻后的责任,我有了妻子
后就当与她终身相处,信守不渝,武林双英实非其匹,我跟她们相处不下去!”
“何以你认为我们能相处下去呢?”
“那就是所谓缘分了,我见到你之后,说不上是喜欢,但并没有讨厌的感觉,而且我们
在一起很自然!”
“跟武林双英在一起你不自然吗?”
“是的!我说过,凡是漂亮一点的女孩子,我跟她们在一起都有不自然的感觉!”
“跟陶芙在一起呢?她也相当美呀!”
“稍微好一点,那或许是因为她眼睛看不见的原故,但依然有不自然的感觉,所以我坚
持做她的奴隶,主奴之间的关系必定是自然的,因此我与她才相处得下去!”
“我明白了!”
古秋萍怔道:“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你的心情了,也明白你对女人的看法了!”
古秋萍忙道:“线娘,如果你真明白,倒不妨说给我听听,我自己却一直想不透是怎么
回事呢。”
聂红线庄容道:“你一定要知道吗?”
“是的!我很想知道何以会成为这个不通情的怪物!”
聂红线肃然道:“因为你心里有了一个女人。”
“胡说,没有的事。”
“也许是你不肯承认,也许你根本不知道,但那个女人在你心里确是占了全部的地位,
挤得满满的,所以容不下第二个人了,那个女人就是教你武功,给你折磨的……”
古秋萍温然道:“线娘,你把我说成什么,我对她只有敬意,此外绝没有一点歪心思的
事。”
“这个我相信,但我也没有胡说,敬也可以转变为爱的,由敬而生爱,更是坚定不渝,
就像我对你一样,我爱你的程度可以为你牺牲一切,却不敢嫁给你,因为我怕冒读你,你对
那女人太尊敬了,以致于不敢去爱她。”
“我绝不承认这种荒唐的事。”
“正因为你当做这是荒唐,才不敢承认它,或许你从没想到会爱她,但你的的确确是爱
着她。”
古秋萍刚要开口,聂红线抢着道:“我有证据的,你说过她很美,美得无人能比拟。”
“是的,但这完全没有关系。”
“不,有关系的,因为你心中有了个最美的印象,以致于见到一个较为美丽的女孩子
时,你就拿来与心中的偶像比较,那自比不上,结果你就产生了不自然的感觉,那不是不自
然,而是你瞧不上那种美丽。”
古秋萍一笑道:“那我何以会瞧得上你呢?”
聂红线苦笑道:“你并没瞧得上我,只是觉得我与你心中所想的人根本无从比较的,娶
了我,不会抵触到你内心深藏的那股感情,为了解脱你,我倒是应该嫁给你。”
“那么你肯嫁给我了?”
聂红线摇头道:“不能,有人用玉雕制成了一只饭碗,却又舍不得使用它,怕打碎了,
因此每次吃饭时,手捧着一只粗碗,眼睛看着玉碗,心里想着玉碗,我不怕做那只打破了不
心疼的粗碗,却不愿意去代替那只玉碗。”
古秋萍一叹道:“你的想法真怪,打的譬喻更怪!”
“你不妨在闲的时候多想想,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你要吃饭的时候,粗碗可以为你盛
饭,那是它分内的工作,但它可不是为了代替玉碗而供你使用。”
古秋萍目现困扰之色,几次想开口说话,但最后只说道:“线娘,如果你不睡,我就要
出去替一下钱大哥,他们两口子太辛苦了,可以说是日夜都不得安睫……”
“你去吧!但是别替钱大侠,掌舵的工作你做不了,倒是可以为钱大嫂代一下劳,顺风
操舟较为简单,只要把帆叶一直对准风势就得了,让她休息一下,她比谁都辛苦,除了操舟
外,还得张罗我们的饮食。”
古秋萍答应着出去了,不一会儿,晏小倩掀帘进舱,乱发蓬松,神情相当疲倦,但她看
见聂红线后,犹自发出一个欣慰的微笑道:“大妹子,两三天没有看你了,你复原得可真
快,居然开始结痴了,这真得归功于古大侠别出心裁的治疗法,使你的伤处完全不受摩
擦。”
聂红线感激地笑道:“你们夫妇才辛苦呢,害你们一连几晚都不能睡觉,真叫我心里不
安呢!”
晏小倩微笑道:“我倒不累,把帆索往桩上一拴就可以打瞌睡了,老头子操舵时,自然
会控制得适应风向的,我不进来打扰你们是给你制造机会,怎么样,这几天你们斗室相处,
肌肤相亲,应该大有进展吧!”
聂红线摇摇头道:“没什么,跟从前一样!”
“怎么会呢,凭你这副身材,连铁人也能引动了心,何况你又是过来人,懂得如何施展
你的魁力……”
聂红线长叹道:“不是那么回事,大嫂,这与魅力毫无关系,哪怕是天仙化人,或者是
狐狸成精,在这种情形下也迷不了他,你把他看错了!”
晏小倩不信道:“怎么会呢,我敢确定是男人就逃不过那一关,除非他的先天不足,对
了!大妹子,古秋萍天生有个怕见女人的毛病,莫非他是个绣花枕头……”
聂红线脸上微红道:“不!不是的,他是个十足的男人,没有一点缺陷,这一点我敢保
证的!”
小倩微笑道:“你怎么能保证呢?”
聂红线的脸更红了,低声道:“几天相处,我多少总会有点知觉的,有几次他抱着我,
我一面在装睡,一面也无意间试探过,他仍然有着男人正常的冲动,只是他的理性坚定,身
体上的冲动不能左右他的行为!”
晏小倩道:“这就怪了,那就是他不喜欢你!”
聂红线黯然道:“一定要说他喜欢我,是我自抬身价,因为他不会喜欢任何一个女人,
可是我想嫁给他倒很容易,只要我一点头就行了,是我自己拒绝了!”
晏小倩愕然道:“大妹子,你们是怎么一回事?”
聂红线凄然道:“没什么,问题是我只想成全他而不想真正嫁给他,我知道我不配!”
晏小倩想想道:“我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妨就答应嫁给他好了,如果你只想成全他,
那没有多大差别!”
聂红线垂泪道:“是的!我曾经这样打算过,但是他拒绝了,大嫂,他的医道比你精,
你想不到的他都想到了,他可以立刻承认我的名份,但是不答应进一步,他说要等三魔伏诛
后,我们才能答应成为名实相符的夫妇!”
晏小倩怔了一怔道:“这是个什么怪种!”
聂红线正色道:“大嫂!他一点都不怪,虽然他不屑用这种方法去胜过三魔,但我明白
他是不愿意我为他而牺牲,他有一句话使我很感动,他说他娶我就是娶我,没有任何目的,
也不愿意由这件事得到任何好处!”
晏小倩呆呆地道:“那他是真正地爱上你了,大妹子!恭喜!恭喜!这样一个男人可是
千载难求!”
聂红线又转为凄凉的苦笑道:“他一点都不爱我!”
晏小倩忙道:“胡说!这还不是爱!”
聂红线轻叹道:“大嫂!我阅人多矣,对于爱不爱的事应该能够体会了,我知道他并不
爱我,但为这样一个值得尊敬的男人,任何牺牲都值得了,我还有什么可求的!”
看着她泪如雨下,晏小倩也不禁泣然地拥着她。
过了很久,两个女人流干了眼泪,自动地止住哭泣。
晏小倩道:“大妹子,我是个很坚强的人,很少流过泪,连钱斯同背叛我时,我也没伤
心过,今天却为你……”
聂红线悠悠一叹道:“大嫂,我劝你一句,钱大侠对你已经很恩爱了,你不必再去探索
他心中的秘密吧、”
晏小倩道:“为什么,我不探出那个人绝不死心。”
“那你就把她当做是游天香吧。”
“不,不行,有一阵我真以为是她,但越想越不可能,钱斯同跟她交往时,游天香还没
嫁人,如果他真的爱上游天香,大可不必理会,他知道我也会成全他们的,但他终于放弃了
游天香而回到我身边,我知道我的分量还是比游天香重得多,因此我绝不相信会是她。”
聂红线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去证实呢?”
晏小倩一笑道:“我倒是为自己而证实,是去证实给游天香看看的,她当年自恃美色,
专门破坏别人的感情,我要她知道一下,她并不能征服任何男人。”
聂红线一叹道:“你有把握,不是她吗?”
“是的,我有九成把握,就等那么一成而已,我才想看看他们重逢的情形,如果斯同是
为了这个女人而颠倒,那就怪我瞎了眼,爱上了一个不值得爱的男人。”
聂红线道:“大嫂,不必去管钱大侠,如果你自信比游天香的内涵更丰富,不妨就认定
她是你感情上的敌人,不必去黄山,否则你到了那儿,发现游天香并不是你心目中的对象
后,你会更不愉快。”
晏小倩道:“那是什么道理呢?”
聂红线道:“因为一个无形的情敌比有形的更可怖,对游天香,你可以拿本身的优点去
压倒她,对一个不知道的人,你始终无法用自己去比较,岂不更痛苦吗?”
晏小倩苦笑道:“几十年来,我表现了一个女人最优异的德性,施展了一个女人最大的
魅力,结果仍是没有能缠住一个男人的心,我早就认输了,多年痛苦煎熬,我的感情也麻木
了,受得起任何的打击,我要到黄山去,只是自求安慰而已,我明知游天香的成分太少了,
但我仍然要去证实一下,只是为了证明我虽败在一个不知名的女人手下,至少还胜过一个众
所公认的美人。”
聂红线愕然良久才道:“大嫂,你心里存着这个想法,我不能再说什么了,因为我体验
得太浅,不够了解你们。”
晏小倩笑笑道:“是的,各人有各人的体验,谁也无法了解的,这种事只有当事人自己
明白,正如你与古秋萍感情一样,我认之不深,以后再也不多事了。”
两个女人相对苦笑,舱中又归于寂然。
船终于驶出了太湖,为了聂红线多一天休息,他们改变了行程,继续撑船进入了另一条
河道。
在溧阳再转入运河,直放丹阳,足足用了四天的时间,这四天里,聂红线的伤算是全好
了,只魔鞭伤的痴盖未脱而已。
古秋萍自从跟聂红线作了那次深入的谈话后,除了偶尔换药外,很少再跟她单独相处,
他学会了操舟,替钱斯同分劳,成了他最好的借口,而聂红线也毫不在乎。
在丹阳舍舟登陆,聂红线已能行动自如,在船上经过将近半个月的修养,她显得更为丰
腴,容光焕发。
古秋萍更经常地打趣说她越来越美了。
聂红线却在苦笑中默默地兴起了更深的惆怅,夕阳无限好,可惜近黄昏,她知道这是青
春的回光返照,也是一个女人生命中最可贵的岁月的顶点,或许一两年,也许三四年,她就
将迈入老境,失去所有可资骄人的条件了。
美好的岁月所剩那么短,她很想利用这青春的晚霞岁月对古秋萍有所奉献,但接触到他
英俊的丰采以及无邪的眼神时,她打消了自己的绮念,只想默默地,以今后剩余的劳力来为
这个男人做最神圣而忠诚的服役了。
在路上,绿杨侠侣夫妇不掩行色,亲密得一如少年夫妻,古秋萍也是青衣劲装,英气勃
勃的。
只有聂红线,穿了一身旧衣服,骑了头瘦马,鞍下插着双刀,看去就像是个久经风尘的
中年妇人,掩尽昔日媚态。
晏小倩离了船,摆脱掉渔婆的装扮后,恢复了女性爱美的天性,行囊中带了胭脂花粉,
每到店中歇下后,她一定对镜涂朱染黄,五十岁的人,望之犹如三十四五,跟真正三十四岁
的聂红线,仿佛对换了年纪。
几天后他们已渡过长江,进入皖境,由于避开三魔的耳目与便利聂红线养伤,他们绕了
个大圈子。
他们必须兼程赶路,顺江而下,在土桥镇再行折回渡江,歇在青阳镇,预计第二天可以
达黄山,只差一百多里路,就可以直达黄山之麓,甘棠的凌家堡了。
凌晨启身前,晏小倩加意在脸上化装了一番,梳亮了头发,还在鬓间插了一枝红梅,清
秀中别具媚态。
钱斯同见了笑道:“老婆子,我们结缡近将三十年,这是我第一次发现你这么美,以前
你怎么不妆饰呢?”
晏小情也笑道:“以前我年轻,总以为天然美胜于人为,现在上了年纪,不得不乞助于
脂粉了。”
钱斯同摇摇头道:“我总觉得你不施脂粉看起来顺眼。”
晏小倩道:“可是今天我不是为了你顺眼而妆饰的。”
钱斯同微笑道:“女为悦己者容,你妆给谁看?”
“我妆给游天香看,她是武林中闻名的大美人,我如果以皱皮鹤发的样子前去,岂不惹
人笑话。”
钱斯同只摇摇头不说话。古秋萍却笑道:“原来大嫂是要跟游天香一较丰采,那可用错
了心思了!”
“怎么?难道我比不上她?”
古秋萍一笑道:“是的,这个样子比不上。”
晏小倩不服气道:“笑话,游天香跟我差不多年纪,三十年前确是她美,三十年后,我
可不信还输给她。”
古秋萍笑道:“三年前我为了拜寿到过凌家堡,也有幸一见艳冠武林的美人,但岁月不
饶人,浓妆之下乍见还有点徐娘丰韵,洗尽铅华后,就掩不住老态了,如果大家都以脂粉相
衬,大嫂还比不上她的,可是本色相较,大嫂绝对比她年轻得多,如果大嫂一定想压倒她,
何苦又舍长而取短呢?”
晏小倩笑笑道:“这是你们男人的看法。”
古秋萍道:“女人的妍媸是男人来评定优劣的,自然要以我们男人的眼光为准。”
晏小倩一笑道:“可是女人在保持容颜的技术上另有一套.那是你们男人所不懂的,你
见到的游天香是三年以前,以我们的年岁来说,三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等我们碰了面,你
再以男人的眼光来评定优劣吧。”
钱斯同微怔道:“你好像是专为跟游天香比美而去的?”
晏小倩淡淡地道:“自然不是,我们是陪伴古大侠前去通风报讯的,但我附带也想跟她
比一下,三十年前我就是太不经心,才吃了一次大亏,这次可不能再大意了。”
钱斯同睁大了眼睛道:“小倩,你还记着以前的事,那完全是你误会,我跟她实在没什
么呀!”
晏小倩道:“谁说有什么了,从你们认识到分开,一直到现在,我说过一句什么没
有。”
钱斯同道:“可是你刚才的语气分明是有所指。”
晏小倩道:“那是你多心,如果你们真的没有什么,就不必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是不
是?”
钱斯同叹了一口气道:“小倩,当年我们只是朋友而已,现在她是凌云峰的妻子,你可
不能瞎猜疑闹笑话。”
晏小倩微微笑道:“我们相处三十年了,我给你闹过笑话丢过人没有?你连这点都信不
过我了。”
钱斯同摇头无语。
古秋萍在聂红线那儿已经听说过他们当年的尴尬,因为不了解内情,不便启齿,只好笑
笑以别的话岔开了。
晏小倩却笑对聂红线道:“大妹子,你也打扮打扮,别弄成这副倒霉相。”聂红线却笑
着道:“我跟谁比去?”
“跟游天香的两个女儿较量一下。”
聂红线苦笑道:“我不配,也犯不着,她们正当双十年华,我却是秋风黄叶,跟她们比
岂不是自讨没趣,何况她们猛追飘萍剑客,我却推辞掉古太太而不为,我又何必跟她们去争
胜斗艳呢?”
这下子把古秋萍也说得啼笑皆非,搭讪着跟钱斯同谈话策马前行,把两个女的抛在后
面。
马行颇速,再加上沿途行人稀少,正利于赶路,他们比预计的行程还早到了半个时辰,
在日落前就到了凌家堡。
凌云峰是武林世家,被尊号为“擎天华表”,隐然是武林白道领袖人物,他的凌家堡是
旧称,他壮年得志后,又易名为凌云别庄,宅院占地数亩,高墙碉楼,楼阁巍峨,很具有气
派,绕墙一道宽河,此刻,恰值春水解冻。
进门处有一座石桥,桥前经常有两个壮汉侍立,挎刀挺胸,威风凛凛的样子。太阳还挂
在山头上,桥前的长木柱上已经挑起了四盏箩筐大的灯笼,分别书着凌云别庄四个大字,红
绸封面,黑漆巨字。
四匹马在桥前驻立,那两个大汉连看都不看一眼,古秋萍心里就有点不痛快,上次凌云
峰庆贺五十大寿时他来过一次,照理堡中的人应该认识他才是,但仔细一想,也许这两个人
是新来的,没见过自己,所以上前拱手道:“请通报凌庄主一声,说古秋萍求见。”
那大汉仿佛没听见古秋萍的名字,一伸手道:“名帖!”
古秋萍怔了一怔道:“在下行时匆促,未曾备此,朋友只要跟凌庄主说一声,他一定知
道的。”
那大汉冷冷一笑道:“阁下以前来过敝庄没有?”
“当然来过,凌庄主五十大寿的时候,古某在贵庄曾经盘桓三天,贵庄上下都知道
的。”
那大汉冷冷地道:“庄主庆寿的那几天,来的客人太多了,我们哪能记得住,但阁下既
然到敝庄做客就该知道敝庄的规矩,从来没有报名求见的。”
古秋萍怔住了,上次他来祝寿,是将贺礼与贺帖一起投进去的,那时门口设有专事司宾
的接待人员,很客气地引了进去,从没想到会有这么麻烦。
这时另一名大汉也说话了,语气更是难听:“就是几大门派的掌门人,到这儿也得先递
份帖子,阁下既是江湖上跑的,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古秋萍不禁火起了,沉声道:“古某闯江湖也不是一天了,当世风云人物也会过不少,
从没用过帖子。”
那两名大汉双手一抱,理也不理他。
聂红线也火起来了,怒声道:“古兄弟,我们走吧!咱们又不是求着他们,好心来给他
们通个信,竞然搭这种臭架子。”
古秋萍也回头想走了。
钱斯同与晏小倩两口子却兜上了怒火,尤其是晏小倩,冲上前厉声道:“绿杨别庄钱斯
同晏小倩来看看老朋友,我们没有准备帖子,你们如果要帖子,把这个带进去给游天香。”
话才说完,顺手就是一个嘴巴,把那大汉打得踉跄,这汉子正待发作拉刀,另一名大汉
连忙上来,一手按住同伴道:“老尤,你瞎了眼珠,连绿杨侠侣的大名都没听过不成,还不
快进去通报庄主及夫人去。”
挨打的家伙抚着脸,一声不响地进去了,这名汉子忙双手一拱道:“钱大侠,钱夫人,
那家伙有眼无珠,不认贤伉俪侠驾莅临,多有怠慢,请!请!”
晏小倩冷笑道:“这么说我们可以不必备拜帖了。”
那汉子赔笑道:“这是什么话,庄主与夫人经常拜访二位,小的也跟着去的,谁知二位
离家很久了,未能晤面。”
钱斯同微怔道:“凌庄主去看过我们?”
那汉子道:“是啊,那是两个月前,庄主夫妇有事到扬州,想起二位,专程造访了一
趟。”
钱斯同道:“我们近几年行踪无定,很少在家,倒是失礼得很,凌庄主找我们有事
吗?”
那汉子笑道:“没事,庄主到扬州是为金枪王老英雄七十大庆去的,席间未见二位,夫
人想念得很,又专程到府上去了一趟。”晏小倩这才哦了一声道:“斯同,我们连王老爷的
寿辰都忘了,多不好意思。”
钱斯同轻叹道:“我们这两年东飘西荡,什么应酬都没参加,李老爷是我们的近邻世
交,他知道我们的处境,相信不会见怪的。”
那汉子连声恭请,晏小倩犹有余怒道:“我们是四个人,要进一起进去,我们可没有凌
庄主那么大的威风,可以把朋友搁下不管。”
那汉子装着不懂她的讽刺,赔笑道:“自然没问题,别说是贤伉俪的朋友,就是二位的
从人,敝庄也不敢怠慢,相信庄主已经出来迎接了,这儿到内宅还有一段路,二位请进去,
也好早一点见面,请上马吧。”
晏小倩为了报复他们对古秋萍的不敬,也不再客气,扳鞍驱马直入。
古秋萍本想回头退去的,但被钱斯同拉着上马。
那个汉子已经在前面引路。
古秋萍在马上愠然低笑道:“钱兄,这次倒是沾了二位的光,否则连大门还进不了
呢!”
钱斯同低声笑道:“古老弟,我不相信门上的人会没听过你的大名,一定是故意这样做
的吧。”
“为什么?”
钱斯同笑道:“上次你不告而退,给人家很难堪。”
古秋萍沉吟片刻才道:“上次我没有面辞,但留了一张字条告罪,礼数很周到,我相信
擎天华表不会这么窄气量,恐怕一定有古怪了。”
“会有什么古怪的呢?”
古秋萍冷笑道:“进去看吧,我们离开姑苏,绕了个大圈子来到这里,路上也没找熟人
问问消息,恐怕三魔的人已经比我们早一脚来到……”
钱斯同摇头道:“这不可能,四大天魔与擎天华表根本是两条对立路线上的人,总不会
因三魔而开罪老弟吧。”
古秋萍道:“刘光远的手段很绝,他启用的人手多半是新面孔,这证明他在从事一个新
的阴谋,凌云别庄是他第一个目标,他一定会先派人来卧底的,当然他派来的人也一定在表
面上跟他完全不相关的。”
钱斯同一怔道:“你是说三魔已经收买了白道人物。”
古秋萍沉声道:“人只有好坏两种,白道中也不见得全是好人,黑道上也不全是坏
蛋。”
钱斯同笑道:“那当然,可是老弟也把刘光远想得太神了,三魔最近才公开露面,他的
行动不会这么快!”
“不见得,他的计划已经筹备很久了,现在是开始行动而已,可以收买的人,他早就收
买了。”
“你凭什么这样想呢?”
“从门上的态度,他们似乎有意在折辱我。”
钱斯同一笑道:“这个我同意,但不是你想的原因,三魔并不知道你要到这儿来,除非
他们发现了花素秋……”
聂红线紧张地道:“可能吗?那秋娘可糟了。”
古秋萍道:“我不知道,但并不一定要发现花素秋泄密,我把你救了出来,三魔一定提
高了警觉,凌云别庄是他的目标,他派来的人一定也会栽我一赃的。”
正说着,前面已看见一排房屋,精神矍铄的擎天华表伴同一位中年丽人——游天香已迎
了出来。
游天香最先看见了晏小倩,立刻冲了过来,拉着她的马缰叫道:“晏大姐!你可来了,
我真没想到你会来。”
晏小倩下了马,两个女的对打量了一下,晏小倩觉得这位名动武林的美人虽因岁月之故
而略掩丽色,但在浅淡脂粉的衬托下,仍然有着令人眩目的姿容,她们的手对握了一阵,晏
小倩笑道:“游姐,你还是那么美。”
游天香略有感喟地道:“不,晏大姐,我老了,倒是你,这几十年好像没有变什么,反
而越来越美了。”
聂红线听她们互相标榜,第一个感觉是晏小倩的确不如游天香,但仔细看看,却另有耐
人寻味的地方。
经过一大的疾驰赶路,晏小倩早上所施的脂粉被冲淡了不少,可是却不凌乱,那些脂粉
深入肌里,变成了自然的色彩了,白里透红,竟没有脂粉的痕迹,如果不是瞧过她的本来面
目,很难相信她是经过了妆饰。
这使晏小倩六成姿色的脸庞增加了四分的成熟,成了个十分美丽的人了,看起来比游天
香年轻了十岁。
游天香不显老,最多只像四十出头,但晏小倩竟只有三十来岁,这十年在女人的岁月
上,就是一段美的距离。
凌云峰也走近了上来,先朝钱斯同一拱手道:“钱兄,我对你是心仪已久,恨以未识荆
为憾,尤其是常听内子说起贤夫妇侠名,仰望更切,前度假为王金枪贺寿之便,转道绿杨别
庄造访,谁知扑了一个空,正是缘悭一面,不期今日贤伉俪翩然莅至,兄弟实在有说不出的
高兴。”话说得诚恳,态度表现得热情,使钱斯同因为门上据傲的态度而对他所生的不满之
情冲淡了许多。
可是凌云峰夫妇对一旁的古秋萍仍然是视而不见的样子,使他感到很为难,因此寒暄了
两句后,立刻道:“凌兄,愚夫妇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陪伴古老弟报告一个消息。”
凌云峰这才看了古秋萍一眼,冷冷地道:“是不是三大天魔东山复起,在姑苏重张势力
的事,这点兄弟在几天前就得了消息,那可没什么了不起。”
钱斯同耐着性子道:“凌兄不要小看这件事,三魔今非昔比,他们聚首后第一件事就
是……”
凌云峰微笑道:“兄弟也知道铁板铜琶各有了一个传人,师徒四人同日失陷在刘光远的
家中,这也不算新闻,而且三魔颇有意要称霸武林,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指向兄弟我这儿,
贤伉俪是来告警的对吗?”
钱斯同微怔道:“看来凌兄全知道了。”
凌云峰大笑道:“兄弟在江湖上的朋友很多,像这种事岂有不知之理,不是兄弟夸句
嘴,三魔想摇动凌云别庄恐怕还不太容易,但贤伉俪这份关怀之情,兄弟仍是十分感激,至
于古大侠的事,兄弟恐怕难以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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