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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驼侠影》
第三十三章 万里黄沙满战云
关山月夷然地道:“好!杀死我都行,大漠上的男儿宁可被卑鄙的敌人杀死也不愿意抵
抗,因为只有对值得尊敬的敌人才有在互相决斗中被杀死的光荣,也只有决斗中杀死敌人才
能享受胜利的光荣,你两者都不配!”
狄兰娜气得咬紧牙齿,剑尖已经刺进关山月坚实的胸肌。
虽然是入肌不深,已有鲜血流下,关山月仍是端立不动!
四周的回族青年都发出不满的低吼,那不满是针对狄兰娜而发的,阿巴旺忍不住低声
道:“狄兰娜!你放理智一点,你与你父亲疯狂的计划,虽然冒渎了真主,可是你们的动机
是为了全族的利益,还有人会同情你们,假如你杀死了这位兄弟,全族的人,都会背弃你
们,大漠上将不会有你们立足之处!”
狄兰娜仍是咬牙不语,四周不满之声更大!
阿巴旺继续道:“狄兰娜,你看见了,平时你只要取下面纱,族中的青年都可以为你疯
狂,而现在你,只听见他们的诅咒……”
狄兰娜终于抽回了剑,流着眼泪道:“我一定要杀死你,洗雪你对我的侮辱,但不是今
天,三日后,所有的维吾尔部族在大戈壁的草原上聚会,既然你是草原上生长的,我相信你
一定找得到那个地方,那时我要在公开的决斗中杀死你!”
关山月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接受决斗呢?”
狄兰娜咬着牙道:“你必须接受,因为你侮辱了我,在大漠上,受侮辱的人有要求公开
洗雪侮辱的权利,这是你无法拒绝的!”
关山月不禁一呆,狄兰娜继续道:“你也必须来参加,因为我是一个部族的公主,一个
部族领导者的继承人,假如你不来,那不仅是对我个人的侮辱,也是对整个维吾尔人的侮
辱,我若是在大会上提出这件事,今后的大漠上将不会有一个活着的汉人了!”
关山月神色肃穆地道:“你不要把事情牵到这么大!”
狄兰娜道:“假如你是个维吾尔人,这只牵涉到你的部族,因为你是汉人,所以必须牵
涉到全部的汉人,你来不来?”
关山月沉思片刻道:“我能不来吗?你根本不给我选择的机会!”
狄兰娜冷冷地道:“好吧!反正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来不来由你,阿巴旺,给他们三
天的粮食,两匹最好的马!”
关山月望着她手中的剑道:“你该把剑还给我们吧!”
狄兰娜一扬手道:“这是我的胜利晶,你可以在三天后要回去!”
关山月怒声道:“你在行旅的孤客身上掠取战利品吗?”
狄兰娜冷笑道:“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敌人,在敌人身上取战利品是大漠上的规矩,你
还是走吧,我给你留下一柄剑已经很客气了!”
关山月弯腰拾起青索剑,愤然回身,孔文纪默默地跟在后面,片刻后,阿巴旺带着两匹
骏马,装上他们的行囊过来,歉声道:“真对不起,兄弟!我应该留下你们的,可是狄兰娜
是本族的公主,她与你们结了仇,我只好叫你们走了!”
关山月接过马道:“她提出那个疯狂的计划后,你们还承认她的地位吗?”
阿巴旺无可奈何地道:“兄弟,你是明白的,酋长的更替必须在全族的大会上作宣布,
在此以前,她的地位是不会动摇的!”
关山月默然片刻又问道:“你是否打算在大会提出要求更换酋长呢?”
阿巴旺摇头道:“不!假如他们父女不提出那个疯狂的计划,我绝对忠心拥护他们,假
如他们提了出来,我不必要求,大会也自然会废除他们的权力!”
关山月想想又问道:“她的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
阿巴旺叹道:“索诺木酋长是最英明勇敢的领袖,可是十年前他单独一人上了雪峰的最
高峰后,以后就很少回来,把族长的职务交给我代理,只有狄兰娜经常去看他,我也不知道
他怎么会想出这个疯狂的计划!”
关山月又问道:“狄兰娜的武功是从哪儿学来的,从她父亲那儿吗?”
阿巴旺摇头道:“不知道,索诺木族长曾经向一个汉人学过几手武功,不过并不太高,
狄兰娜会武功则是今天才让大家知道!”
关山月叹了一口气道:“好了!我没有什么可问的了,再见吧!”
阿巴旺陪他走了几步道:“兄弟!三天后你会到大草原去吗?”
关山月毅然道:“当然去了,为了牧原上的兄弟们保有传统的生活与信仰,我也必须去
阻止索诺木父女的疯狂计划,现在变成了汉回两族的和平,我更不能爽约了……”
阿巴旺十分歉然道:“兄弟!我真不知道要对你说什么好,你原来是为了我们才挺身搏
熊,结果弄成了这个局面,尤其是我们的帐篷中不能招待你!使你们必须露宿在大漠
上……”
关山月一笑道:“这算不了什么!我是在牧原上长大的,以蓝天作帐,大漠作床正是我
梦想的生活……”
阿巴旺叹了一口气,忽而跪下吻吻关山月的脚尖,这是回族中最尊敬的礼节,口中低语
道:“愿阿拉降福于你……”
站起身来,怏怏地走了,关山月翻身上马,招呼了孔文纪,向着无垠的黄沙疾驰而去,
片刻后,已将这一群人抛得远远的,他才慢了下来,抚着马颈上的鬃毛道:“阿巴旺真够意
思,他把牧原上最好的马送给我们了,凭这两匹马,也许我可以在三天后的大会上赢得赛马
的冠军!”
孔文纪见他居然有心谈到赛马的事,不禁一笑道:“老弟!你真悠闲!”
关山月笑道:“没有什么可紧张,我很高兴又回到从前的生活!”
孔文纪道:“你有没有想到三天以后……”
关山月道:“自然想到了,三天后我将从事一场最猛烈的战斗,而且我得胜的希望很
少,也许就此在这一次上死了……”
孔文纪皱眉道:“这不是冤枉吗?我们根本就是与此无关,都是你赶热闹惹出来的麻
频,假如你不赶这次热闹……”
关山月却正色道:“不!孔大哥错了,我很高兴赶了这场热闹,先期发现这一场风暴,
否则我们事后扑灭它将更困难了!”
孔文纪一怔道:“老弟!你本来不是一个好斗的人,怎么到了沙漠上,反而变了,即使
索诺木要兴起另一个宗教,与我们也毫无关系!”
关山月摇头道:“不!关系太大了,所以我才竭力阻止它!尤其是我见到那个女子的武
功后,更觉得这一次的行动大有意义!”
孔文纪不解道:“索诺木推翻原有的宗教,只是为了提高他本人的地位,改善全族的生
活,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关山月庄容道:“大哥这样想就错了,索诺木的野心绝不止此。”
孔文纪道:“他还有什么别的企图吗?”
关山月道:“从狄兰娜表现的武功看,她的父亲一定更高明,一个有这样武功的人,会
以这点小成就而满足吗?”
孔文纪怔然道:“你是说,他会要求更大的发展吗?”
关山月点头道:“是的,成为维吾尔人的盟主只是他初步的目的,下一步他就会把整个
中原都当作牧地了,凡学过武功而又具有野心的人,是永远不会满足的,令兄孔文通是一个
例子,张云竹是第二个例子,这个索诺木的雄心也许更大,他不是想称霸武林,而是想利用
维吾尔人的实力作基础,进而达到并吞天下的企图!”
孔文纪呆了一呆道:“那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吧!中原武林中人材济济……”
关山月笑道:“我们还没有见到索诺木,但是就凭狄兰娜手中的一枝剑,中原有几个人
能与之一抗?”
孔文纪不禁默然,关山月继续道:“即使中原人多势众,也许不会被他们所征服,然而
一场战斗下来,将会有多少人丧身毁家!”
孔文纪点点头道:“那么你今天为什么拒绝一战呢?”
关山月道:“今天我无法取胜,所以我必须把战斗延到三天后!”
孔文纪连忙问道:“三天后,你就有把握取胜了?”
关山月摇头道:“还是没有,你看过她使剑的功力,要想在短短的三天中超过她是不可
能的,不过我选择了三天后决斗,至少可以弥止他们扩展的野心!”
孔文纪道:“我简直不懂你的话!”
关山月笑道:“他们准备把雪熊作为神的化身,我若是将那几头熊消灭,至少可以粉碎
他们在维吾尔人中的权势,使他们陷于孤立,这样他们即使拥有无敌的武功,也无法作进一
步的发展了!”
孔文纪道:“难道他们不可以利用武功来造成权势吗?”
关山月笑道:“那是不可能的,维吾尔人最重要的是信仰,只要他们的信仰不变,任何
方法都不能使他们屈服,信仰基于神迹,所以索诺木必须抬出雪熊来作为神力的寄托,索诺
木可以表现更高的武功,但是大家知道那是武功,而武功是永远不能使维吾尔人屈服的!”
孔文纪怔了一怔道:“你将使用什么方法去斗熊呢?今天你斗杀这一头熊,已经用足了
全力,而那三头熊将更为难斗!”
关山月道:“我不能,你能!”
孔文纪愕然道:“我……”
关山月笑道:“是的!我虽拥有利剑,但是未必能克制这种雪熊,今天我在力搏已经试
验过了,而且今天这头熊,也是死在大哥手中。”
孔文纪更为诧然,关山月笑道:“今天杀死这头雪熊的真正原因是大哥扇上的毒针!”
孔文纪道:“我不懂?我射了两针,根本未起作用!”
关山月道:“有作用的,那两针射在他的眼睑上,毒性不易挥发,但是已经减灭了它不
少凶威,所以我才能与它力搏良久,本来我也不知道,直到我被它咬中时,发现它的力气越
来越弱,这种反常的现象很使我怀疑,熊性顽强,应该是越斗越猛才对。”
孔文纪一拍手道:“这倒是合上谱了,我的针毒就是使对方慢慢地萎靡不振,终至全身
麻痹而死,只是那熊能等这么久才发作,才使我怀疑它的性能。”
关山月道:“大哥不必怀疑,熊的体力超过人体数十倍,发作起来自然慢一点,其实我
说的水性都是谎话,我知道这种雪熊的水中功夫绝佳,绝非人力所能及,可是到了水中,我
只支持片刻,它已力遏而死了,我起先不明白,后来才想到是大哥毒针的作用。”
孔文纪道:“可是我的那根摺扇已经在决斗时落在地上。”
关山月道:“不要紧,大哥的摺扇只能作为射针之用,只要大哥身上还有多余的毒针,
我们可以另想法子使用!”
孔文纪笑道:“针倒是有的,而且在三天内,我一定可以想出个更好的方法使用它,可
是屠熊之后,你必须真正地面对决斗,对人,可没有那种机会了!”
关山月慨然道:“那不管了,只要能使所有的维吾尔人不为他们所用,我已经尽到了最
大的努力,其余由天意来安排吧!”
孔文纪废然长叹,双眉深锁,他实在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
X X X
巍峨的天山上盖满了皑皑的白雪,雪化成了水,成为奔腾澎湃的殊勒都斯河。河水流过
浩瀚的沙原,在一片大湖泊中停留下来,这些水滋润了荒芜的草原,在干燥的沙漠上造成了
人间仙境的绿洲。
博斯腾湖是游牧民族梦寐以求的牧地,因为这儿有终年不虞匮乏的水草,可以放牧成千
成万的牛羊。
也为了这原故,博斯腾湖畔的牧地成了牧民的圣地,真主阿拉的恩宠永远照耀在这一片
草原上。
每十年,散居在各地的游牧民族全部都集中在此地,选举一个共同的盟主,这盟主必须
是一位部落的酋长才能当选,膺选的那一族就可以留居在此地,享受湖畔无穷无尽的水草,
直到下一次聚会的时间为止。
生长在草原上的关山月知道这个地方,也知道这种事,可是却没有机会参加那种盛会!
因为,这盛会每十年才举行一次,前一次聚会时他正是十六岁,跟随师父独孤明潜居天
山勤练武功。
而且正是练功最吃紧的时候,独孤明不准他分心去从事游乐,使他感到非常遗憾,现在
他又赶上了第二次聚会!
虽然他的人恰好在回疆,可是为了狄兰娜的原故,使他对这次聚会充满了忧郁与焦灼!
他跟孔文纪在聚会的前一天到了此地,草原上各地的部族差不多也全都到达了,宁静的
博斯腾湖畔呈现出空前的热闹,除了十几万牧民外,还有着数以千计的汉人商旅,他们不是
来参加盛会的,却是利用这个机会做一笔大生意,从中原带来了绸缎布匹食盐以及其他的日
用品!
趁着牧民们聚会之便,换取他们在草原上搜集的财富,像金沙,珍贵的皮毛,稀见的药
材等!
不分昼夜,闹哄哄的人群,一堆堆的营火上烤着整只的牛羊,玛瑙汁般的葡萄酒浸透了
每一个人的衣裳!
为了避免行人注意,他们两人匿居在汉人的商队里,静静地等待着第二天那一场生死的
厮拚!
胡笳声,三弦琴,粗犷的牧歌,拱托出草原上的豪情,连天上的明月也凑趣,发出银洁
的光辉!
这些应该是关山月最感兴趣的,可是他却闷闷地枕着一个小沙堆,睁大了眼睛,默默地
想起他的心事!
躺在他对面的孔文纪也是同样的情形,良久,两个人都不交谈一句话,夜色渐深,欢乐
的人声也慢慢地静下去!
大家都在黎明到达前想休息一下,养足体力,以便接受一个兴奋的明天,可是这份寂静
却给关山月更多的感慨!
望着远处东倒西歪在火堆旁的牧民,他不禁轻叹道:“你们现在睡得安稳,没想到灾祸
就要临头了……”
孔文纪见他开了口,也轻轻一叹道:“关老弟!我总为这一场闲事管得太无聊,那上索
诺木只是想在维吾尔人中称尊,与我们毫无关系……”
关山月正色道:“孔大哥,换了你有索诺木那等武功,你肯安心守着这一片草原吗?你
肯只做一个维吾尔领袖就满足了吗?”
孔文纪笑了一下道:“你只是凭着猜测,也许他并没有那种野心呢?”
关山月摇头道:“他绝对具有那种野心,从他的女儿身手来看,他的剑术武功俱臻化
境,一个人的修为若到这种境界,应该是潜心深研,连这个酋长都必须放弃,以求进一步的
深造,而他却想藉此成为全族的领袖……”
孔文纪忙道:“这也没有什么不对呀!他本是一族之长,为族中的子民求得一块好的牧
地是他的责任!”
关山月叹道:“这是他的托词,一个练武的人只有名心而无利欲,假如他想在利欲之外
还攫取权势,其野心不问可知,他如想成名,凭他的身手绝对足以一鸣惊人,然而他走上了
权势之途,那后果就更可虑了!”
孔文纪一叹道:“就算你说得对,你又有什么方法去制止他呢?我给你淬了三枝毒针,
只能对付他的野熊……”
关山月道:“这就够了,只要杀死那三头野熊,粉碎他兴创邪教的阴谋,使维吾尔人不
受他的盅惑,光是他一个人,不可能造成多大的祸害!”
孔文纪沉思片刻才道:“随便你吧!反正我这条命交给你了,没有你的帮忙,张云竹也
饶不了我,迟早都是一死……”
关山月忽然跳了起来道:“不好!幸亏孔兄提起,否则事情就糟了……”
孔文纪讶然道:“又是什么事情?”
关山月道:“我们这一路行来,张云竹纵然不跟着,也一定派别的人监视我们的行踪,
若是被他得知了索诺木的事……”
孔文纪道:“他们两个人风马牛不相干,会有什么关系呢?”
关山月摇头道:“不!关系太大了,张云竹若是知道索诺木的武功超凡,一定不肯放
过,若是让他们见了面……”
孔文纪转着眼珠笑了一下道:“我倒觉得这是件好事,让他们见了面,必然互不相容,
叫他们斗上了,我们正好坐收渔利!”
关山月叹道:“孔兄这个计划行不通,他们见了面后,张云竹学会了瀚海心法,他可以
从索诺木那儿吸取更高深的武功,我们以后就更难对付他了,这是好一点的想法,往坏处
想,若是张云竹与索诺木结成一片……”
孔文纪摇头道:“我看不出他们会有连结一气的可能!”
关山月道:“这倒不一定,他们两人都是野心很重的人,可是各人所争取的目的不同,
索诺木志在权势,张云竹在称霸武林,二人的利益并不冲突,会结盟的可能很大,我们一定
要想个法子……”
孔文纪一叹道:“你想得真多!可是你又有什么法子可想呢?”
关山月沉思片刻道:“张云竹可能自己还没有来,他派来监视我们的人,一定乔装混杂
在这一堆汉人商旅中,明天的大会中,我只要能避开他们的耳目而去跟索诺木作一了断,消
息就不会泄漏出去,假如以我本来的面目出现大会;那无异是替张云竹铺路!”
孔文纪不解说道:“老弟!我实在听不懂你的话?”
关山月道:“张云竹派出的耳目只注意我的行动,假如明天我与索诺木正面作了冲突,
在比斗中,我也许可以杀死那三头野熊,破除他创立邪教的目的,若是动手比武,我一定敌
不过索诺木,这不是明白地告诉张云竹上哪儿可以找到一个武功胜过我的人吗?”
孔文纪这才点头道:“这一说确然有理,可是你用什么方法才能避过张云竹的耳目
呢?”
关山月想了一下道:“为今之计,我只好换一个身份去参加大会了!”
孔文纪道:“你想换什么身份?”
关山月道:“我的维语千分纯熟,可以冒充一个维吾尔人,而且这里有我很多熟人,南
天山下的塔于部是我的旧交,我以那一族的身份出席大会,他们不会拒绝的……”
孔文纪笑道:“方法固然好,可是你与索诺木最后作了结时,一定要公开的决斗,人家
可以认出你的武功!”
关山月道:“不错!可是我另有打算,索诺木一定在选举盟主时才会提出他疯狂的计
划,那个会议是秘密举行的,只有各部落的酋长与几个有身份的长老才可以参加,我在那个
地方与索诺木决斗,就不怕人认出来了!”
孔文纪笑道:“办法固然好,然而你又利用什么身份去参加会议呢?”
关山月皱眉想了一下道:“我可以争取到全能勇士!那样才有资格列席!”
孔文纪忙问道:“什么叫全能勇士!”
关山月道:“族长会议要等晚上才举行,白天是各部族的勇士代表竞技,赛马,射箭,
举重,挽奔牛,徒步追黄羊,假如我在每一次都获胜,就是全能勇士,可以获得参加族长会
议的殊荣,而且还有投票选举盟主的权利!”
孔文纪问道:“这些项目,你都有获胜的把握吗?”
关山月道:“骑射两项把握不大!其他几项我可以仗着练过武功,取巧获胜,这样也就
够了,因为全能勇士并非需要每一项都取第一,只要获胜项目较多,就可以当选……”
孔文纪道:“这些竞技项目,都是公开举行的吗?”
关山月道:“自然是公开举行的,全能勇士是维吾尔族中最受尊敬的人,一定要让大家
目睹他的神勇技能!”
孔文纪一笑道:“老弟!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一条路,不如找你熟识的部族,清他们以别
的身份让你前去参加族长会议吧!”
关山月摇头道:“不行,族长与长老极其崇高,年青人没有份,即使人家同意,其他部
族也会引起怀疑!”
孔文纪道:“张云竹的耳目都认识你,假如你公开竞技,即使当选了全能勇士,他们也
会想尽方法跟踪而去一观究竟!”
关山月不禁叹了一口气,变得无精打采。
孔文纪又笑道:“你怕年纪青倒好办,我学过易容之术,只要略动手术,保证可以把你
变成个龙钟老翁!”
关山月神色一振道:“孔兄既然有些神术,何不将我的容貌改成维吾尔人的样子,这样
张云竹的耳目就认不出来了!”
孔文纪道:“年龄改装容易,形貌改装就难了,你为什么要舍易而求难呢?维吾尔人是
碧跟隆鼻,我恐怕做不好!”
关山月道:“只要稍微有点意思就行了,塔于旗人对汉人极其友善,与汉族通婚的很
多,血统已有点混杂……”
孔文纪一叹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参加竞技呢?难道你老弟威震中原还不满足,一定要
抢个沙漠上的全能勇士来过过瘾!”
关山月苦笑道:“孔兄误会了,维吾尔人的长老是极其崇高的身份,我要求冒充,对他
们是个严重的侮辱,全能勇士则是举族的尊荣,我若是代表那一族而取得了这一个头衔,他
们一定表示十分的感激,我跟塔于部的友谊很深,绝不能放弃一个取得好感的机会而去提出
一个侮辱他们的要求!”
孔文纪道:“你以一个外族的身份帮他们取得那种光荣不算是侮辱吗?”
关山月道:“这倒不会,塔于族的许多青年都是我结义的弟兄,我也可以算他们的一份
子!十年前他们就要求我代表他们来参加大会,替他们争一口气,因为塔于在每次的大会中
从来没有获得过一次胜利,结果因为家师不同意而未能成行,这次我想帮他们一个忙!”
孔文纪笑道:“原来还有这一个隐情,难怪你不能提出冒充长老的要求了,那岂不是存
心拆他们的台吗!我尽量替你改改装着,不过那易容药搽在脸上的滋味很不好受,尤其不能
用手去揉,否则就要当场拆穿把戏了!”
关山月一叹道:“为了这群草原上的弟兄,为了天下众生的安宁,任何痛苦我也得咬牙
下去,孔兄请施为吧!”
孔文纪在胸前摸出一个小包,里面是五六个小竹筒,他在竹筒中倒出一些药粉,有的抹
在脸上,有的点入眼中。
关山月只觉得又麻又痒,十分难受,可是他记住孔文纪的警告,不敢用手去揉,过了一
阵,才听得孔文纪笑道:“好了,除了鼻梁无法填高,大致上看来已经差不多了,老弟!祝
你明天一帆风顺,旗开得胜!”
关山月道:“现在我就到塔于部的营地去,明天孔兄可得记住别跟我打招呼,否则反而
容易引人启疑!”
孔文纪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那样不懂事,而且我还得在这批商队中留神,若是
发现张云竹遣来的眼线,就先给他一点苦头吃吃,叫他们知道在孔某身后跟踪是什么滋味,
同时也给张云竹一点颜色!”
关山月低声道:“孔兄还是别太造次了,明天是维吾尔人的盛会,若是闹出什么事,反
而给自己添麻烦!”
孔文纪但笑不语,关山月却像一只狐狸似的,轻轻地隐入沙丘后面消失了,孔文纪则继
续躺下等待着黎明!
曙色将天际的云霞照成一片锦肃,草原开始苏醒了,大家都向湖畔的平原上涌去,竞技
的第一项赛马开始了!
孔文纪也跟着人潮涌过去,只见各族的维吾尔骑士都牵着骏骑,等候在出发点上,易容
后的关山月也夹在中间!
比赛的骑士有十六名,赛程全长有十里,由起点出发,绕过一枝树立的长矛再回来每隔
五十丈处远插着一排小黄旗,那旗高不过尺许,这不但是赛快,而且还要赛骑术,每一个骑
士都必须拔起地上的黄旗才继续前进!
关山月骑的还是阿巴旺送给他们的黑马,可见那一匹一定是相当名贵,否则,关山月不
会再来坐它!
因为他易容的目的,就是防止别人认出来,而关山月宁可冒着这个险也不愿意另换马
匹!由此也可见他求胜之心很切!
司令者是一个维吾尔族的老人,也是上一届大会选出的盟主,他手中持着一面蓝色的短
旗!
当大家都准备定当后,蓝旗一落,十六匹骏马像脱弦的急箭,飞也似的向前冲去,扬起
滚滚的骑尘!
马蹄急落声,嘶喊助威声,羯鼓雷鸣,每一族的人都替本方的代表呐喊,鼓励他们为族
争光!
孔文纪也很紧张,他的眼睛一直盯在关山月身上,那头黑马果然神骏异常,遥遥领先!
可是,另有一头白马也不示弱,紧跟在后面,始终只差一个马身,这些骑士都是大漠上
的顶尖人物。
每到黄旗的地方,他们根本不必下马,一条腿挂在鞍上,身子弯了下来,轻而易举地拔
起黄旗!
赛程过了一半,关山月已经绕过长茅,勒马回头了,那匹白马仍是紧迫在后,胜负只是
这两匹马之争了!
呐喊的维吾尔族人有两队最起劲,显然一队是关山月代表的塔于部,另一队则是那白马
骑士的支持者!
赛程只剩下两里时,关山月仍是领先一骑,孔文纪一阵兴奋,认为关山月胜券在握,不
禁也叫了起来!
可是他只叫了两声,立刻就止住了嘴,首先他发现旁边有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人对他十
分注意。
不用说,那一定是张云竹派来监视他们的人,为了避免揭穿关山月的行藏,他心中一
动,继续大喊道:“关老弟!快!快!只差一点点了!”
这样喊了两声,他心中一沉,口中却欢呼道:“关老弟!我知道你一定会胜利的……”
原来那匹白马在只差一里时,突然加速了脚步,冲了出去,等关山月的黑马奋力前追
时,白马已突破了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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