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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飞龙记》
第十三章 魔女柔丝
缅甸的局势定了下来,圣光寺的地位得到了新的肯定,比以前更受尊崇了,但是建
文帝也相当地开明练达了,他绝不去扰新君的人事和行政,使得双方的关系处得十分融
洽,比以前更为密切了。
这使李至善很不安,因为他在缅甸所用的人,有一大半倒向了阮大器和梅玉,有一
小部分的人则逃到暹罗,使得李至善伤透了脑筋。
这些人的来到,他不能不管,势必要为他们安插,可是这些人插进暹罗,又必须分
去了原先人的权利,这造成了双方的不开心。
因为从缅甸过来的人,本来是独占一方当老大惯了的,现在跑出来寄人篱下,心惰
上自然不会痛快,牢骚一多,纷争日起。
这些问题倒还小,最严重的是李至善在暹罗的控制体系并不完善,也不十分得人心,
最大的缺点是约束太多,人没有一点自主。
缅甸的权力转移后,展现的新貌是较李至善那一套好得多,这使部分的人心开始偏
向了建文帝的那一边。
建文帝本来是打算一鼓作气,着令阮大器率军攻向暹罗去征讨李至善的,但梅玉却
劝阻了这个计划。
他留了姚秀姑来作为建文帝的护卫,自己则悄悄地溜进了暹罗,因姚秀姑那一手神
弹名满江湖,震慑天下,在西南夷区是出了名的勾魂令,李至善属下的高手有不少人丧
生弹下,有她坐镇,至少刺客们不敢轻易地到圣光寺来冒犯。
他自己则约了三个人,都是久居西南边夷的老江湖,不但地形极熟,而且也通晓当
地的土话,他到暹罗来是想作一个彻底的了解,看看有什么方法,可以瓦解李至善的势
力。
暹罗的人种很繁杂,最多的是水摆夷族,其次则是苗人,而且两族之间,又分为很
多小部族,有些还是未开化的土人,深居蛮山之中。
水摆夷聚居水边而得名,是较为开化的土人,受汉化很重。
梅玉是以一个贩货的商人身份前来的,暹罗境内,盛产宝石和珍贵的药材,贩到中
原可获巨利,只不过路途遥远,强梁猛兽,路途崎岖难行,不太有人肯冒生命的危险来
从事而已。
不过既有暴利,总有不怕死的人去追求,这样的人自然都是身手不凡,会几手功夫
的才行。
他们一行四个人,看来倒是很像,带着兵器也不会引人注目,梅玉所邀的三个人,
以前就是干这一行的,也跑过好几趟暹罗了,路上还有熟人,所以就更不会引人注意了。
就是这样,不动声息地来到了都城曼谷。
曼谷的循南河畔,也不过是人口较多,略有一些市镇商店而已,与中原的一个市镇
差不多。
梅玉到此地来的目的是要找李至善,他发现李至善的权力中心是集中一人之身,只
要能制住李至善或刺杀他,那股势力立将瓦解了,因此才到这儿来找机会的。
来到此地之后,他自己住在一家客栈中,让三个同伴出去打听李至善的动静。
他知道了李至善在国老府中深居简出,几乎什么地方都不去,府中戒备森严,周围
五十丈内,就禁止人接近,而他的府第中,将近有五百名卫士,分成四班,日夜巡逻驻
守,比中原的皇宫大内还要紧密。
这个消息以前或许能难住了梅玉,但是近年来他跟姚秀姑结合后,在缥局中留心江
湖事务,各种的经验已经很丰富,没有什么能难住他的了。
一天晚上,他出现在国老府不远处的花美人家中。
花美人是一对土著姐妹花,姐姐叫花美,妹妹叫花丽,两人都是二十多岁,父亲是
汉人,母亲是土女,但父母已死了,父亲原先是皇宫中的武士,这姐妹俩都没嫁人,又
都出落得花朵似的,她们家就成了一大批光棍儿的天堂。
花家不是酒楼,但她们家中厨房连夜不断火,厅中从没断过客人,她们家也不是赌
场,但家中的赌局是日以继夜,从没断过。
这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梅玉选中了此地展开了他的行动,他看中的是两个青年武士。
他们也是兄弟二人,一个叫马大江,一个叫马大海,他们是国老的护卫领班。
国老府中的武士,在不轮值的时间,有不少是往这儿跑的,所以梅玉也找上了此地。
他仍然是以一个贩货商人的身份,在人堆中凑热闹押了几手牌九,然后凑到马家兄
弟身边,轻声道:“我从京里来,想跟两位聊聊。”
说完手中亮出一块铜牌,马家兄弟见了那块牌子后,神色动了一动,都站起了身子,
退出了赌局,走到院子里去了。
梅玉也不动声色地跟着出来,走到他们身边,那两人已经拱手说道:“兄弟马大江、
马大海。”
梅玉是知道他们身份的,自己也没有隐瞒,低声道:“在下梅玉,跟三宝公是很好
的朋友。”
他是在郑和的手中得到的资料,来到缅甸之后,他曾经着人给郑和捎了一封信去,
告诉他建文帝的决心与打算,也希望郑和能给予照顾。
郑和回信来了,对建文帝在西南夷立脚一事,表示十分欣慰,不过也同时地警告他,
说李至善其人不可靠,郑和在朝中自当尽量为建文帝掩饰,如果李至善有什么不安分的
行动时,叫梅玉可以找马大江、马大海兄弟。
他们是郑和的本家侄子,老早就奉命投身在李至善手下,他们会给予梅玉任何的一
项支援。
郑三宝原不姓郑,这个姓是永乐为他所找的出身,他本身姓马,在京师姓马的是一
家大族,郑和的子侄辈极多,也由他安插到很多地方,形成了一股无微不至的情报网。
梅玉打听到马家兄弟是此间的常客,所以找来联络了,铜牌是郑和给他的联络暗记,
那是郑和私人所建的一个系统,但是极有分量的。
当马氏兄弟一见到铜牌,立即就报上了名,在密探这个圈子里,有种不成文法的规
定,身份低的,必定要先行报名,表示接受指挥。
他们看见了铜牌,已能确定身份,可知郑和给梅玉的这一方铜牌是具有相当权威性
的,所以他们在听见梅玉的报名后,也并不惊奇了。
马大江问道:“小候是为了李至善而来的?”
“是的,我要找他谈谈。”
“那恐怕不容易,他跑到暹罗来就是为躲开小侯,他已为小候的英勇吓破了胆,说
什么也不肯见小候的。”
“我知道他在躲我,所以我主动来找他,请二位多予帮助。”
“我们弟兄已得家叔指示,但凡小侯所命,杀身在所不辞,只是我们劝小侯,不必
找他谈了,他不可能有所改变的,西南夷是他的势力范围,他怎肯拱手让人。”
“那不是他的,是官家的,只是委托他经手而已。”
“小侯,我们懂这个道理,但他却不明白,他认为这控制系统是他一手建立的,也
是属于他私人的。”
“说得通最好,说不通就只有宰了他!”
马大海道:“小侯如果不计他的生死,事情就好办了,他在女王的夏宫。”
梅玉一怔道:“他不是住在国老府中?”
马大江笑道:“他从来也没有住在国老府中过,一直都在夏宫中,跟女王打得火
热。”
“怎么,他跟女王有一手?”
“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差不多的人全知道,女王自从丧偶之后,深宫寂寞,遇上国
老后就放不开了。”
“怎么可能呢?李至善已经六十多岁了。”
“六十多岁不算什么,他的身体一向很好,以前他就有六个姨太太,个个被他摆布
得服服贴贴,这老家伙是有一手儿。”
“他既然不住在国老府中,干吗要门禁森严?”
“那是为了做掩护,使人以为他仍在府中,其实警戒也只是外面紧张,真正内府轮
值的亲信武士,天天在睡大觉,倒是在夏宫轮班的人辛苦多了。”
“夏宫在哪儿?”
“就在离皇宫不远的地方,也在循南河畔有一大片好亭园,就是李至善帮女王设计
监造的。”
“那儿的警卫严吗?”
“并不很严,不过外面有女王的御林军驻守,一般人等无法前去而已。”
“你们兄弟呢?”
“我们是轮值一天,休息两天,这两天正值休息,要到后天才会去报到呢!”
梅玉想了一下道:“不轮值就不能去了?”
“那自然不是,有人跟里面的宫女勾上了,整天赖在宫里的也有,不过这种人并不
多,要找女人外面也方便得多,这儿的水摆夷家姑娘,个个都貌美如花,热情如火,汉
家儿郎吊她们尤其容易,每个人在这儿都有五六个相知的女人。”
梅玉笑道:“那倒是艳福不浅了,不怕麻烦吗?”
“什么样的麻烦?”
“我是说一个人娶得了这么多的老婆吗?”
“谁会娶她们,大家在一起合得来就玩,合不来就分手,没有嫁娶那一套。”
“她们肯吗?”
“此地女多于男,差不多是五与一之比,女人能找个男伴就心满意足了,还有什么
不肯的。”
“那真是男人的天堂了。”
马大江苦笑说:“刚来时,大家都是这样想法,日子久了,也就平常了,这儿的女
子虽然温柔美丽,但是由于民智未开,一个个又笨又蠢。”
“我听说她们颇为聪明。”
“不是那种意思,她们由于风俗习惯使然,不事掩饰,在家中时经常脱光衣服,毫
无风情。”
“无边风月,竟说是不解风情。”
马大江苦笑道:“小侯,我也不知怎么说才好,总之,这些夷女除了能陪你睡一觉
之外,简直没有半点情趣……”
梅玉要打听的也不是这些,因此略顿了顿道:“我要到夏宫去,制住李至善,彻底
解决一下问题。”
马大海道:“要使圣光寺一统西南夷,只有除去这老儿,否则别无解决之道。”
梅玉道:“必要时我会如此做的,现在的问题是我要如何去?”
“小侯带了多少人来?”
“三个,但我只打算一个人进人夏宫去。”
“那恐怕有点麻烦,李至善身边至少有十个人左右,寸步不离的。”
“他跟女王在寝宫中的时候呢?”
“护卫们只守在寝宫外面,不过必须要先对付这些护卫,才能够进人寝宫,小侯要
以一敌十。”
梅玉笑道:“不是以一敌十,是以三敌八,假如利用二位也参予轮值的时间,出其
不意,暴起发难……”
“这一来,敝兄弟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二位如果不是打算一辈子留在此地,就不会在乎身份暴露了,令叔三宝公在中原
手掌大权,正在用人之际,二位回中原也更有发展!”
马氏兄弟对看一眼后,马大江又道:“小侯手执家叔的三宝令,如同家叔亲至,我
们自然是服从指令,如若小侯不太急,则请缓两天才入宫,等我们轮值的时候,因为同
一班的弟兄至少有一半以上跟我们交情很深,到时候动之以言词,很可能草木不动,就
能把小侯送进去。”
梅玉也道:“我不急,能够从容一点计划准备,自然是好得多,那就等两天好了。”
他们又回到厅中去赌了几手,好像攀上了交情,告别分手。
第二天马氏兄弟到客栈来,带了个小包袱,里面是几具黄金佛像。
宫中的侍卫偷了宫中的古玩出来卖到民间,虽然是犯法的事,但是行之者众,倒是
能掩人耳目,他们的行动虽然秘密,还是会被人知道的。
但是国老府的武士在宫中偷摸点小零碎出来换银子,已是司空见惯的事,这些武士
们个个在外养着七八个姑娘,花费自然也大,手脚不干净更是天公地道的事。
因为有了那几尊小金佛为掩护,国老府的人以为马氏兄弟跟梅玉之间,只是暗中的
交易而已,倒是没有特别的注意。
甚至于马氏兄弟以后又跟梅玉接触,也总认为不足重视了,这使梅玉有机会对夏宫
有进一步的了解,马氏兄弟连里面的地图都画了交给他。
终于到了马氏兄弟该回夏宫去轮值了。
梅玉也在那天黄昏,带了他的三名同伴,上了一条预先准备好的小船,沿着循南河
慢慢地放出去。
他们穿了黑色的衣服,在夜色中是很好的掩护,夏宫附近也被划为禁区,寻常百姓
不得靠近,只有女王的御林军会巡逻过来,不过一明一暗,要躲开巡逻队是很容易的事,
何况是这些身手矫捷的江湖好汉。
四个人循着地图,慢慢地模进了宫中。
所谓宫,不过是屋子多一点而已,这所夏宫是皇族们用以避暑度夏的。
暹罗气候炎热,冬日只如中原的初秋,也不过是早晚微凉而已,在盛暑中,炎阳如
火,酷热难耐,好在地近水源,百姓们没事就泡泡水。
夏宫中自然也少不了处处清流和一些高大的树木,这儿不但是房屋多,也多园林,
不过逞罗较中原落后很多,建筑的材料也差,砖瓦太贵,多半是以竹木架草为之。
宫中固有一些砖石的宫殿,但大部分建材还是木架叠草,这种屋子方便处是通风,
缺点是易燃,住在里面要小心火烛。
梅玉来到一座高大的木屋前,知道那是女王用的花厅,这时是一片黑暗中。
他依照计划,在这儿点上了一把火,屋子是干竹木材和干草儿,很容易烧着,火势
一发就不可收拾。
火一起就乱了,大家都叫着、吵着,很多御林军和武士们都来救火了。
梅玉却趁乱带着三名同伴,迅速来到一栋宫室前面,那是宫中惟一用大石块建的建
筑物,十分高大巍峨,具有气派。
那是女王的寝宫,李至善在监造时就有私心,所以十分卖力,现在也成了他住的地
方了。
梅玉来到这儿,马大江已经迎了过来道:“小侯,我已经跟轮值的弟兄们说好了,
只有两个人不合作。”
地下躺着两条尸体,那是不合作的结果,证明他们这儿办事很顺利,于是向他点点
头。
马大江又道:“国老和女王都在里面,宫中只有一些宫女,没有第二个男人了,小
侯请进去吧厂“外面失火,没有惊动他们吗?”
“有的,他派宫女出来问了,知道是花厅失火,因为离这儿还算远,所以也没有在
意。”
“好,我进去了,假若我堵不住,马兄是否能……”
马大江道:“我们这儿的八个人全都豁出去了,小侯放手行事好了,我们都会追随
到底的。”
大门是里面深闭的,但是马大江他们在这儿轮值很久,早就动了手脚,用一把匕首
轻挑,把门闩给挑开了。
梅玉带人进去之后,又把门给闩上了,、就是为了防止宫中鸣惊,召来其他的援手。
梅玉等四人一直向前行去,这座寝宫的范围还真不小,里面是白石铺地,铜燎中燃
着熊熊火炬,却不见半个人影。
当他们来到一间巨大的石屋中时,才听得一声锣响,霎时间火炬更明,又有几十支
火把亮了起来。
火把是执在一批年轻女孩子手中,她们个个裸着上身,腰间系了一条布带,带上中
间垂了一些丝穗,遮住了下阴,这是她们身上惟一的遮掩。
这批女孩子总数四五十名之多,个个身材玲珑,姿容秀丽,每人手执着两支火炬,
慢慢地向前靠近。
然后又是一声锣响,李至善跟一个中年宫装美妇,缓缓地出现在一座高起的石台上。
看到李至善那样从容,梅玉倒是颇为地吃惊,这老儿竟是一片胸有成竹之状,他仗
恃着什么呢?
不过梅玉由于近几年的江湖历练,也变得沉稳多了。
他不慌不忙地微一躬身道:“小侄问候老伯,这一位是女王千岁吗?请恕在下冒昧
进宫,在下有一点要事,必须与李老伯面谈,但一直找不到李老伯,只有擅闯了。”
女王倒是很客气地回了一礼,笑道:“这位是小候梅将军吧,久闻小侯文武全才,
是位绝品风流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李至善却有点沉不住气道:“梅玉,老夫已经把缅甸让出来给了你们,你仍追到这
儿,不嫌太过分了吗?”
梅玉笑道:“李老伯之言欠通,西南诸夷本就在圣光寺的辖治之下,我大哥既膺圣
僧之号,自然是诸邦的领袖,怎么说是老伯让出来的呢!”
李至善怒声道:“他这圣僧是老夫捧出来的。”
梅玉沉声道:“整个计划、人员、经费,俱是太祖皇帝所颁赐,老伯只是受命主其
事而已,那可不能算是老伯私有的,老伯对事权还没有弄清楚。”
李至善道:“屁的事权,太祖也没有带一兵一卒出来打天下,他只是运气好,风云
际会做了皇帝,老夫承认经营西南诸夷是出于朝廷的指命,但中原的皇帝都换人了,朱
允炆不再代表朝廷了。”
“但却是圣光寺的圣僧。”
“老夫不认账。”
“这个圣僧虽是老伯拥上台的,却是太祖皇帝所命,由不得老伯不承认。”
李至善哼了一声道:“梅玉,这不是抬杠能解决的问题,梅玉,说说你的来意吧!”
梅玉略顿一顿才朗声道:“小侄奉大哥之命,来向老伯正式提出照会,解除国老在
西南诸夷邦之间的一切权利,对诸夷内政不得再予干扰。”
李至善冷笑道:“这个正式文书都已送达,西南各邦也都知道了。”
梅玉道:“可是老伯仍然在干预各邦的内政。”
李至善哈哈大笑道:“那可不叫干预内政,老夫只是以客卿的身份,对国君们作一
些建议而已,人家自己喜欢听老夫的,圣光寺可管不到。”
梅玉沉声道:“李老伯,你不必巧言饰变,你以密探刺客威胁各邦朝廷……”
“没有的事,眼前就有一个明证,万丽妹女王是暹罗国君,她可以亲口证明老夫是
否威胁过她。”
女王但笑而不答。
李至善道:“丽妹,你亲口告诉他一声,你是否受到威胁?”
哪知女王只一笑道:“小侯,你要听我的答案吗?”
梅玉道:“女王千岁,在下是专为对付李至善而来的,你如是受到威胁,可以不必
怕他,尽管说出来好了。”
女王微微一笑,道:“小侯,暹罗是个小邦,难以与天朝上邦抗拒,妾身又是女流
之辈,无力自保,必须要有个强而有力的依靠者,这么一说,你必能明白了。”
梅玉点点头道:“在下明白,女王是说你本身没有一定的立场。”
“是的,我也代表暹罗的朝野立场,我们没有多少保护自己的能力,只求不被并吞
而已,谁能保护我们,我们就依附谁,小侯明白了吗?”
“是的,千岁陛下,在下明白了。”
“那就不必再听我的证明了,国老没有威胁我,而且是在保护我。”
梅玉一笑道:“如果没有了他的保护,女王会受到谁的侵害呢?”
女王也笑道:“这可很难说了,弱国弱女,外有强邻,内有悍臣,处处都是威胁。”
梅玉点头道:“在下懂得了,在下会禀告圣僧,为女王去除威胁的。”
女王笑了一笑,不再说话。
李至善这时才又笑道:“梅玉,你听明白了。”
梅玉道:“明白了,李老伯,西南夷邦的祸乱之由,都在你一个人身上,只要除去
你,问题都解决了。”
李至善哈哈大笑道:“说得也不错,不过这都是废话,西南夷是老夫一手经营安抚
的,朱允炆那小子忘记来投奔老夫时的狼狈相了,老夫把女儿嫁给他,一手把他抬到了
圣僧的宝座……”
梅玉实在懒得再回到这个话题上了,那是个永远没有结果的争论,他只冷冷地道:
“李老伯,如果你执迷不悟,小任只有得罪了。”
李至善冷笑道:“你能摸到这儿,证明你还有点办法,但是你以为老夫毫无防备,
那就大错特错了。”
梅玉自然知道他有了防备,但实在看不出防备何在,于是试探性地向前走近了两步。
就在两步的距离,局势呈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那些手执火炬的女孩子,忽然像飞
也似的射来两人。
她们手中的铜燎带着熊熊的火焰,攻向了梅玉的面门。
梅玉心中一直在防备着,但怎么也想不到这些女孩子的行动会如此快捷。
她们说动就动,一飞就到了面前,他用剑朝外一封,却听见锵铛声响,剑刃砍在铜
燎上,虽然挡住了,但那些女孩子的攻势并不止于此,一个女孩子飞起一腿,扫撩了过
来。
她们的下体只遮着一片寸来长的丝穗,这一飞腿踢出时丝穗荡了开来,整个下体都
露了出来。
梅玉本也及时劈出了一拳,但见拳势所及,正是那女孩子的下体,他是个君子,这
一拳说什么也打不出来的。
他的手势略略一顿,那女孩的脚却毫不留情地踢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腮帮
子上,把他踢得滚倒在地。梅玉正想翻身跃起,却被一个女孩子丢开了火炬,紧紧地抱
住了。
那女孩子对擒人很有一套,不但双臂紧紧地匝住了他,两条腿也紧紧地缠住了他。
梅玉正待挣扎,可是身上已被许多只手臂抓住了,都是女孩子,每个人握住他一条
肢体,或缠或抱。
梅玉挣扎了一阵,兀自甩不脱。
他再一看与自己同来的三名同伴,有两个跟他的命运相同,被十来个女孩子缠住了。
只有一个人心手俱狠,居然挥刀,砍杀了五六个女孩子后,突围而去。
李至善哈哈大笑道:“梅玉,你终于尝到了老夫的厉害,老夫训练了这六十四名天
魔女,不知扳倒了多少武林好手,现在你认输了吧!”
梅玉瞪了他一眼,道:“李老伯,你抓住了我没什么可喜的,大哥已经准备发动缅
军,对暹罗展开征伐。”
李至善笑道:“缅甸会为朱允炆发兵?”
梅玉道:“绝对没问题,你要知道缅甸新君是圣光寺扶植上去的,对圣僧是十分崇
敬的。”
“但是他敢轻易发兵攻战吗?”
“新君登位,极意想表彰事功,他对出兵的事极感兴趣,而且缅甸练军日久,将领
都极思一战,这次是被我压了下来,前来跟你试图谈判,如果你不接受,则一战难免,
你知道要造成多少人死亡……”
李至善哼声道:“就算他们发兵,老夫也作好了准备,暹罗的军力不少于他们……”
“但你们没有将才,而我三弟方天杰精通兵法战略,那是你们无法比拟的。”
李至善怒声道:“他精通兵法但是没有带过兵,没有正式经过作战,只会纸上谈兵
有什么用,缅甸如果敢发兵,老夫自有把握杀得他们片甲不留。梅玉,你现在已是阶下
囚,老夫不跟你多罗嗦,押下去!”
他不敢跟梅玉多谈下去,因为他已发现女王脸上浮起忧色,知道这个问题是不宜再
谈下去。
梅玉和两个同伴被捆绑了起来,推送到一问黑暗的牢房中,也没有解绑,就把他们
推了进去。
这间牢房暗不透光,又相当潮湿,梅玉进来后,靠在石墙上,默默地运气,似乎想
挣断绳索。
他的同伴之一郭南祥道:“小侯,别费事了,这是天蚕丝所编的绳子,十分坚韧,
靠人力是挣不断的。”
梅玉道:“总得想个办法,我们不能束手待毙呀!”
郭南祥道:“李至善那老儿不敢杀死我们的,他口中虽说不怕缅甸用兵,心中还是
怕的,因为女王不会赞成交战,他一定要以小侯为质,胁迫主上不敢用兵。”
梅玉一叹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大哥为人情义极重,很可能会接受他的威胁,
这次我实在太莽撞了,但也没想到李至善训练了这一批厉害的女孩子,该死的马氏兄弟,
也没有先透露一点。”
“恐怕他们也是不知道,李老儿是密探出身,他的许多安排,除了他自己之外,没
有第二个人知道。”
梅玉忽然感到有人摸到了他的身边。
由鼻子里的气味,他能够感受到来者是个女人,倒是有点儿诧然地问道:“是谁来
了呢?”
黑暗中响起一个清嫩的女音道:“小侯,你的声音小一点,不要把守卫惊动了。”
“你是谁?怎么来的?”
“妾身万丽花,乃暹罗国王次女。”
“啊!原来是公主,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特地来帮助小侯脱困,也为小侯解释一下家母的困境,暹罗上下都不想与圣光寺
为敌,无奈国事为国老把持,无以自主。”
“这怎么可能呢?令堂为一国之主,应该具有绝对的权威,怎么会受制于国老呢?”
“是真的,家母虽为一国之主,但朝中群臣多半为国老所植的党翼,把持住朝政,
家母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这情形跟缅甸差不多,梅玉倒是不怀疑了,顿了顿道:“令堂和李至善之间关系颇
为密切……”
“在人淫威之下,苟且偷生而已。”
“女王是否希望我协助她驱除国老的势力。”
“是的,小侯在缅甸所做的一切,家母十分的羡慕,日夜期盼着小侯也能够为逞罗
国舒困。”
“可是我来了,令堂却叫人把我抓了起来。”
“小候误会了,那六十四名天魔女并不是家母的人,她们全都是国老处心积虑所训
练的禁卫。”
“她们是宫中的宫女吗?”
“不是,她们都是民女,自幼由国老施以训练,长大技成后,才送到宫中来做宫女,
她们在宫中很跋扈,连家母的行动都常受她们的干扰和监视。”
“李至善在暹罗的势力竟有如此之深吗?”
“是的,文臣中一半是他的党翼,武将中六位总兵有五个是他的亲信部属。”
“难怪这老头儿如此嚣张,原来他的势力已这么大了,要想对付他,势必要出之一
战了。”
万丽花叹息一声道:“这却是家母所权力想避免的,家母本人不辞一死,但一动战
乱,总难免生灵涂炭,暹罗全国军民不过几十万人,其中还包括有一半的未开化的夷族,
一日发生了战乱,则国族立亡……”
“李至善的势力强大若此,若不击溃他,他是不肯放手的,令主可有什么计划?”
万丽花沉默片刻才道:“李至善势力虽强,但权集一身,只要能除去了他,他的手
下不攻自溃,家母也可以着手整顿了。”
梅玉也叹了口气道:“我原也存了这个打算,可是这老儿太难缠了,我,连手都没
动,就给他擒住了。”
“小侯,你想当面击杀他,或是制住他,自然是不容易,如果只要除去他,应该有
很多机会的。”
“什么样的机会?”
“这个……妾身倒没有一定的计划,比如说,在百步之外,密遣神射手一两人,暗
携强弓,一矢而噎之。”
“嗯,这个办法不错,不过要找机会。”
“只要有此存心,机会总有的。”
“身在囹圄中,有什么机会可言。”
“小侯,妾身就是为你解困而来的。”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是在夏宫的地下暗牢中。”
“怎么整天都是暗无天日呢?”
“这里深入地底十丈,不通天光,不过也幸亏李老儿将各位囚禁此地,否则妾身真
不知道要如何解救呢!”
“关在此地对公主有什么方便的?”
“这所地牢乃我五世先祖时所建,当时建来是为避难之用,所以另外设了一条秘密
的通道,这秘道仅有历来的国王才知道,妾身也是不久前才由家母处得知。”
“公主是由秘道处进来的?”
“是的,地牢外面有禁军和天魔女守,十分严秘,若非经由秘道,妾身实在无法进
人。”
“那我们也要由秘道离开了?”
“是的,否则就要通过重重的关口。”
‘哪条秘道也就保不住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说着已经把梅玉手上的绳子用宝刀割断,而且也点起了一个小小的火摺子。
火光中,但见万丽花是个十八九岁的美丽少女,面貌与女王颇为相似。
梅玉把郭南祥等三人也迅速地解放了,由地牢中出去。只见通道的门紧闭,万丽花
特别示意他们放轻脚步,以免惊动外面的守卫,然后走向通道的另一端,来到一面石墙
前,只见她在那些砖块上按了一阵,砖墙齐中翻转,露出另一条通道。
梅玉赞道:“这机关真是巧妙,只可惜要被发现了。”
万丽花道:“可能性不大,机关的开关是八个数字,必须要顺着次序触摸才能打开,
李至善除非是把整座地牢拆掉才会发现地道,否则只好去瞎猜疑了。”
“这条地道通到哪儿?”
“通到我的住处附近。”
缓缓走到出口,却是一个干涸的枯井,重见天日后,已经是他们被擒的第三天了。
四个人都吁了一口气。
万丽花道:“小侯,你们被擒之后,宫中的侍卫们有一部分也跟着反叛逃走了。”
梅玉一叹道:“我知道,那是马大江和马大海兄弟们,是他们将我们放进寝宫的,
这下子害了他们了。”
“小侯倒不必替他们担心,这些人居此多年,地理熟得很,逃出去后就不见了踪影,
国老很震怒,派了很多人巡视皇城搜索,却连一个都没抓到,他又十分担心,现在已经
把他的亲信卫士,全部调来夏宫中担任警卫。”
“这么说我们不容易逃出去了?”
“要出去很容易,我还有一条秘道可以送你们出去,这也是一条紧急时逃生的秘道,
但是门户都是在内关闭,你们出去之后就无法再回来了。”
梅玉道:“我们要再回来干吗?”
“刺杀李至善呀,这老儿上次被小侯闯入也吓破了胆,现在他整天住在夏宫中,警
卫重重,假如你们出去了,根本就没机会再见到他,除非是领兵讨伐,就没有其他方法
能击败他了。”
“我们留在宫中能不被发现吗?”
“可以,在我住的地方就被划为禁区,等闲不得进人,住在那儿的人都是我的亲信,
你们可以藏身。”
“李至善对你为什么这样客气呢?”
“因为我是王储,未来的女王。”
“你不是排行第三吗?”
“是的,在姐姐中我排行最小,但我国传储与长细无关,是母后在佛前占卜抽中的,
母后在她四十岁生日那年,当着群臣在佛祖前占卦求示,我的两个姐姐都是三卜不中,
而到我的时候却是三卜皆中,在我们五次的传储大典中,这是从没有的事,全国一致认
为这是天意。”
“李至善对你如何?”
“他不喜欢我,比较喜欢我姐姐,因为我姐姐听他的话,但是那次占卜大典上,天
意表现甚明,他也不敢逆天行事,只有尽量想法子讨好我,不过我仍是不喜欢他。”
梅玉默然不语,他没想到暹罗国中的内情也是如此的复杂,而这个女郎之所以冒死
帮助他们,一半也为了她自己,她跟李至善的立场是对立的。
走出了枯井,万丽花把他们带到自己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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