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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
第二十三章
短兵相接,弓弩用不上了。但是长枪大戟,加上战阵的运用,使那些练过武功的乌合之
众一筹莫展。最吃亏的是人数的悬殊,还有什么幸运可言,六十多个人.一下子死了五十来
个。
只有十几个人从小路逃向了天龙寺。
叶小龙下令急追,两位带兵官则因为受了指示,故意迟缓,慢慢地开拔,离寺里许就按
兵不动了。军队不肯开拔,但岳小虎等人却一直追了过去。
叶小龙对两位带兵官道:“我知道你们受了赵将军的指令,不准得罪天龙寺的喇嘛。可
是我那几个同伴是追残余的匪徒去的!如果天龙寺包庇匪人,你们管是不管?”
两位将军感到十分为难,叶小龙道:“朝廷敬重喇嘛,但也要他们守清规,如果他们包
庇匪人,官方就有理由惩诫他们了。两位将军,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我的那三个同伴有
了失闪,责任就在你们身上,我会到京里去告你们故意放纵匪人,官匪勾结……”
说着他自己冲向天龙寺而去,这一来两位参将也直了眼,他们自然也知道这几个人的不
好惹,连权倾一时的忠亲王都被他们整垮了,自己一个小小的参将是万万抗不过他们的。虽
然上官有了指令,也只有见机行事了。
因此,他们只有带了几名亲兵,慢慢地走向天龙寺,吩咐大队在后面待命。来到天龙寺
门口,两位带兵暗暗叫苦,因为冲突已经造成了。
岳小虎等四个人在一群喇嘛的包围中奋力苦战,地下躺了一大批的尸体,都是寺中的喇
嘛,有数十具之多。很多人是被腰斩成两截或被砸烂了脑袋,那是虎娃铁棒下的杰作。有人
是咽喉被刺穿,或是肚破肠流,那是岳小虎短枪造成的。
虎妞儿的护手钩削落了两颗脑袋。但是未杀一人,造成最多伤者的是叶小龙,她的银月
弹势如流星,防不胜防,谁碰上谁遭殃,一个个流血披面,失去了战斗能力,居然有二、三
十人之多。
这些伤亡的都是属于三代弟子的小喇嘛,岳小虎他们存心闹事,追着那批匪徒,看他们
翻墙进了院子,他们就绕到大门口来,一声不吭就往里闯,喇嘛们自然会拦。岳小虎根本不
讲话,枪出如虎,就扎倒了一名喇嘛。虎娃那边更快,铁棒横扫,劲力无俦,有两名喇嘛变
成了四截,混战就是这样开始的。
杀的人多了,惊动了二代弟子,也就是所谓十八天龙尊者。但已经被宰掉了两个,其中
一个被岳小虎吊死在山路上,大师兄被虎娃一脚踢死了。另外还有六、七个,也被岳小虎弄
倒了,却没有伤他们性命!
这时他们一见岳小虎等人又闹上门来,理屈在心,一个喇嘛上前喝止了战斗,单掌问讯
道:“各位,上次虽然擒捉了两位女施主,本寺却没有虐待她们……”
虎妞儿道:“你还好意思说没有虐待!铁链缠身,在柱子上整整绑了三天三夜,那难道
能叫优待!”
那喇嘛道:“既然是人质,总要受点委屈的,咱家是说并未对二位姑娘用刑!”
虎娃冷笑道:“你们捉住我们,并没打算在我们口中问话,自然不必用刑。至于说到虐
待,你们那个大师兄对我们做了什么?”
那喇嘛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大师兄行为失当,他已经死在姑娘手中,姑娘也该恨消了
吧。”
岳小虎道:“我们不算前帐,这次我们是追捕飞鹰寨的匪徒前来的。他们有十一名,已
逃进了天龙寺,是由东边翻墙进去的!你们两边关系密切,可别说没有,出家人戒打诳语,
否则要下地狱的!”
这些喇嘛大概是很怕下地狱,居然没有否认,忙道:“他们是本寺的邻居,是前来避难
的!”
“他们是匪徒,为官兵清剿逃来此间,你们若加以庇护,就是窝藏匪徒!”岳小虎用手
一指,后面有两位参将和十来名亲兵,因为都穿了戎装,倒也足够证明了。
那喇嘛皱起了眉头道:“敝友们犯了什么罪?咱家知道他们虽然占住山寨,却都是十分
安份的!”
岳小虎冷笑道:“他们掳人勒索银两,大和尚该是知道的,就凭这一项已是死罪。何况
他们以前还犯了很多罪,被人告状到将军衙门,现在就是捉他们去归案。”
那喇嘛怔住了,官军出头,事情已不好解决了,更何况岳小虎他们又上门来杀死了不少
人。若是就此低头让岳小虎等人把人带走,则天龙寺的颜面何存?可是不让对方上门抓人,
又该如何说词呢?
幸而,里面又出来了一列喇嘛,为首的一个狮鼻虎口、碧眼黄髯、身材魁梧、身披大红
僧袍、相貌威武,状如天神。那喇嘛一见连忙躬身作礼,然后道:“好了!大喇嘛师尊出来
了,由他老人家给各位交代吧!”
说着又过去,在大喇嘛身畔低语了一阵,大喇嘛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过来,声发如雷道:
“那一位是岳小虎?”
虽则对方气势逼人,但是岳小虎却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跨前一步,挺挺胸道:“我就
是!”
大喇嘛竖起单掌作礼道:“本师章图,现掌天龙寺,各位有事,都可以找本师!”
岳小虎道:“那很好!我们是陪同官兵,前来捉拿匪徒的。有些匪徒逃入寺里去了,请
你交出来!”
章图咧开大嘴笑道:“各位奉有朝廷的旨文没有?”
岳小虎道:“我们搜山剿匪,跟看着匪徒越墙逃进寺里,现行现犯,还要旨意干嘛?”
章图道:“但本寺不同!本寺乃特殊修行圣地,寺墙十丈之外,俱列为禁区,除非奉有
朝廷旨意,否则任何人都不得擅入。寺门外山道上,有地方官府张列的旁文,写得清清楚
楚!”
岳小虎道:“你的意思是要包庇那些匪徒了?”
章图道:“据本师所知,他们是前查缉营统领忠王爷手下的办事人员……”
谈到官方的事,就该叶小龙出头了,她比较清楚,因此叶小龙立刻道:“查缉营已经换
了统领,他们若是有职衔的,便该到有关机构去报到,重新听候分派职务。若是瑞忠的私人
班底,其所司业务一律停止……”
章图道:“这个本座不管,但是这些人还另外兼具身分,是替征西大将军年元帅办事
的!”
叶小龙道:“有证明吗?”
“有的!年大将军官邸发给他们护卫腰牌,刚才都由本师检查过了,确实无误……”
这倒是使叶小龙没辄儿了,章图大喇嘛干脆直接抬出年羹尧来,济南将军衙门就无法追
究。当然也可以申报朝廷,可是朝廷目前无意去刺激年羹尧,自然也不可能追究,只有不了
了之了。
但是她又不服气,强辩道:“就算他们是年大将军的门客,也不能掳人勒索。他们是匪
徒!”
章图道:“不管他们是什么,他们既然托庇到本寺来,本师念在与年大将军的交谊,自
然必须加以庇护。人目前由本师保护,本师立刻通知京师年邸,要他们派人来将人领回。至
于各位要告他们什么罪名,请直接去与年邸交涉,本师一既不理。”
他一肩担下,又一口推得干干净净。叶小龙倒是没办法了,但是却难不倒岳小虎。岳小
虎出身就是流氓世家,他虽然很少耍无赖,但不是不会而是不屑,必要时还是能耍几手的。
这时他眼见叶小龙直翻白眼,拦身上前道:“大喇嘛,你也是一宗之主,说出来的话不
能像放屁,人逃进你的地方你要包庇,追究责任你又不管了,你算是什么玩意儿?”
章图一向备受尊敬,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还是第一次遭逢,不禁怒目圆睁,厉声喝道:
“你说什么?”
岳小虎一毛起来,更是百无禁忌,也大声道:“我说你窝藏土匪,根本跟土匪是一窝的。
土匪捉走了我的两个女伴,就是藏在你这天龙寺的,我们是看在你化外番僧,不跟你一般见
识,可不是怕你,你倒抖起来了。你以为抬出了年羹尧,朝廷就不敢治你了,要知道年羹尧
不过是手中有支兵而已,他敢造反吗?何况你更不能跟年羹尧比,朝廷就是剿了你,年羹尧
难道还能为了救你而造反……”
他这叽哩哇拉一叫,语中却是国家的机密,虽没有明说,却也暗示明白,朝廷已经知道
了年羹尧在暗中做些什么,没有明办他。不过是顾忌着他手中那支兵,但毋庸讳言的,暗中
已经在防着他了。
天龙寺黄教一派,一向跟忠亲王和年羹尧走得近,倚之为长城,忠亲王垮了,尚有年羹
尧可靠。现在朝廷对年羹尧已起疑心,自己再夹在中间,是否为上策呢?
章图大喇嘛心中正在七上八下,难以决定。岳小虎却不放松,紧逼着道:“大喇嘛,你
要弄清楚,查缉营现在是礼亲王当家,他跟瑞忠是死对头,所以才对瑞忠的旧日手下紧追猛
打不放。你是个出家人,插手在这种事务中是很不聪明的事。”
章图冷笑道:“本师已经插手了!”
“那你就该靠向有力当势的一方,图些好处。”
“小畜生!本师乃一宗之主,难道还要你来教训不成!”
岳小虎道:“不错!你虽然活了一大把年纪,就是欠缺教训,否则就不会做这种笨蛋事
情了。”
章图忍无可忍,举起手掌迎头拍下,厉声叱道:“大胆小畜生,无礼之至,本师活劈了
你!”
岳小虎早就有心,自然也多加提防了,银枪早就掉在手中,逆剌而上,枪尖对准了掌心
两方的势子都快,一下子碰个正着。岳小虎只觉得一股巨力传过来,当时银枪把握不稳,被
震得连退了好几步,银枪脱手飞出。
章图大喇嘛的硬功练得很道地,他的肉掌硬受枪尖一刺居然毫无所受,只不过掌心很痛。
这柄银枪幸好是渗了风磨铜,十分坚韧,宝刀宝剑都斩不断,所以才完整地飞落一边,未受
损伤。
但章图大喇嘛也未进一步攻击,第一是因为手掌心痛,第二、他的气血也略有浮动,需
要定一定。
当时他出掌,没想到岳小虎的动作会这么快,等到枪尖对着掌心,已来不及改变方向了。
只有运气加劲硬拚了一下子。
若是一柄普通的枪,这一掌也足够将尖头震卷,枪杆震断。可是岳小虎这一支枪却是特
制的,质地特佳,而岳小虎本人的劲力也很强,使他所受的抗力超过预期很多。因此一掌交
接,他吃的暗亏也不小,站在当场,暗中运气调息。
虎娃向来不放弃任何机会的,她也不懂什么江湖规矩,上前拦腰就是一棒,扫在章图的
背后,章图正在调息,连忙运气抗拒。但是虎娃的神力又岂是等闲,这个老番僧虽是藏边第
一高手,也挨不起这一下,被打得向前俯跌出去,门牙磕在地上,撞断了四枚,也跌得满口
鲜血。
最惨的是他的腰间脊椎被震断了,不仅痛澈肺腑,而且摔在地下,再也爬不起来了。但
虎娃也不是全然无事,章图毕竟多年修为,虽被她一棒击倒了,那支铁棒却也断了半截,虎
娃更是被震得两臂疼痛,所以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寺前还有不少喇嘛,一见章图被打倒在地,呐喊一声,围了上来。岳小虎连忙拾起自己
的银枪,冲前展开了拚斗。虎娃也不甘示弱,舞动手上半支铁棒,见人就打。
她的棒子虽然只剩一半,但舞起来速度更快,挨上一下,不死也去掉半条命。有几个喇
嘛虽也练过几天硬功,但火侯比章图差得太多,章图尚且挨不起,他们自然更好几个人被敲
烂了脑袋,也有几个断肢残臂的。
攻向岳小虎的喇嘛们也好不了多少,岳小虎的力气没虎娃大,但是也相当的惊人,他的
银枪尖刃则更具杀伤力,一扎一个洞,拔出来血水漂射,他的身上溅满了血,却没有一滴是
他自己的。
那两位参将和十几名亲兵一见战斗已起,他们倒不是怕事,而是忌讳草图大喇嘛。因为
听说此僧硬功无敌,刀枪不伤,现在见他被打倒了下来,也就呼啸着召人围攻。
他们只发了个号令,后面的大军立即合围了上来,这些兵勇可不跟人一刀一枪地拚命,
他们手执长弓劲弩,看准了就是一箭。
这一来喇嘛们就更惨了,片刻之间,就倒下了一大批。章图爬在地上,眼看着自己的徒
子徒孙们被杀,同时也认清了朝廷的真正意思。忠亲王失势,年羹尧太嚣张已受朝廷之忌!
这两个人不但不足为靠山,沾上他们反而会倒霉,若再不见机,恐怕真要万死无赦了。
因此他在地上忍痛撑起半身,大声地喝道:“我黄教门下弟子,立刻放下兵器,停止战
斗!”
喊一句汉语,补一句藏语,倒还是真有效,喊到第三遍,已经没有人反抗打斗了。可是
地下已躺了一大片,死伤累累,惨呼之声不绝。
章图大声道:“你们真狠心!杀伤这么多人!”
岳小虎冷笑道:“这是你们自找的,而且也是你先动的手,这可不能怨人!”
“出家人与世无争,是你们上门欺人……”
岳小虎怒声道:“章图,你少说这种不要脸的话。现在你是出家人了,你劫掳我的两个
女伴,包庇那些匪徒们的时侯,怎么不想到自己是出家人呢?”
章图被他堵住了嘴,只有叹了口气:“本寺与各位无冤无仇,无非是受人之托而已。现
在既然力有未逮,只有袖手旁观了。”
岳小虎道:“大喇嘛!你现在袖手已经迟了。因为你抗拒官兵,拒捕在先……”
章图怒道:“你们想怎么样?”
一位参将道:“你们包庇匪徒,拒捕官兵,罪证确实,现在要全部锁了去,等侯发落!”
章图一怒想挺身起来,可是他的脊椎已断,无法使力,只有一叹道:“随便你们吧!反
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由得你们发落了!”
军队捆人倒是很内行的,取出了牛筋索子,将那群大大小小的喇嘛都捆上了,但也给伤
者治疗。
大军开进寺中,也是见人就绑,那些翻墙逃进来的匪徒们还想从后门逃,但是后门的路
早就被官军埋伏了。官军们早得指示,尽量不留活口,他们一进了包围圈内,就是箭弩齐发,
射不死的,还上去补上一刀或一枪。
这一场剿匪战役,算是大获全胜,匪徒五十七人,全部尽歼。因为他们逞凶拒捕,杀伤
官兵多人,所以全部予以格杀。
另有天龙寺喇嘛僧人百余人,包庇匪人,杀伤官兵,除当场格毙六十七人外,另有七十
六人,连同该寺大喇嘛章图,俱就擒在监,听候发落……
这是济南将军奏到京师的奏章,由礼亲王转呈圣览。礼亲王当然也会向皇帝说明内情的,
所以尽管年羹尧大将军也有奏章来京,替那些喇嘛们解释请命,说是济南将军衙门诬良为盗,
擅自发兵侵扰佛门清净之地……,而且黄教喇嘛在吐蕃势力颇大,对征西大业颇多帮助,不
宜开罪……
这封奏章自然是有点威胁的口吻,可是朝廷的批文却说得更为厉害,明白地批驳了年羹
尧的奏章,说天龙寺的喇嘛们在国内素行不法,邻近居民控告的状纸多如雪片,朝廷久已有
意整顿。这次该寺喇嘛掳人勒索,包容匪人,俱查有实据,才派兵征剿,绝无冤枉之事。
再者,天朝上邦,不能因些微利害而屈从外境番僧横行,如果该教之信徒在藏边趁机闹
事,着令该帅痛加惩诚。最后的语气更为严厉,要年羹尧在西藏早日平乱班师才是正务,不
必多管国内地方政事。
意思很明白,年羹尧管的事情太多了,自己该懂得收敛一点,不必自讨没趣了!
年羹尧等于挨了一个闷钉子,他自然也明白了朝廷的立场与用心,跟瑞忠勾结的事发了,
朝廷不追究他已经是很大的宽容了,如果再不识相,就是自找难堪了。
年羹尧知道自己的地位很重要,朝廷不致于做得太绝的。而且自己与瑞忠勾结密谋为立
皇储,也只是为了异日功名权势打算,到底不是造反,想来朝廷是可以忍受的,只是不能再
乱来了。所以上了一份请罪表章,承认见事不明,就此糊涂了事。
但是岳小虎等人却因为这一战大大的出了风头,打垮瑞忠没什么了不起,那是朝廷中显
贵间的权势之争,主要是靠礼亲王的帮忙。
但是荡平天龙寺,虽有官兵帮助,却是由他与虎娃两个人打伤了章图大喇嘛后,才能顺
利告捷的。
章图大喇嘛是闻名天下的武功高手,居然会折于两个少年之手,那太出人意外了。虎娃
是由长白山刚冒出来的,又是个女娃娃,不太引人注意,大家都把岳小虎看成了天下第一大
英雄了。
所以,他们到达汤阴县,去拜见岳夫人时,造成了极大的轰动,附近略有名气的江湖人,
都集到汤阴来,投帖请求一晤。
岳小虎还是个小孩儿脾气,来者一概不见。但他的母亲和他的那些叔叔辈的人却受不了
了,每天光是为他去推辞求见的人,就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好在岳小虎的名气太大,来人见不到,最多是脸色不好,不高兴而已,尚不敢当场翻脸!
但是岳夫人却已经焦头烂额了,在他回家的半个月后,岳夫人找到他道:“儿子啊!你
出门两年,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的!弄得天下闻名固然是好事,但却不是我希望的。我在
这儿好好的一个地盘,被你弄得一团糟,妓院无法开了,赌馆也不能开了,只剩下两家酒楼,
生意倒是出奇的好,可都是赔本生意……”
“这是为什么?”
“为了不替你丢人,你是闻名天下的大英雄了,总不能在家包赌包娼,我只有硬着头皮
暂停营业。至于酒楼方面,来的都是些江湖上有头脸的人物,而且指明着来拜访你的,我总
不能收他们的酒菜钱。结果白便宜了伙计,人家大把的小费赏下来,老娘却白贴老本!”
岳小虎道:“娘!把花赌两项收了也好,我在龙虎商行的每年红利,足足比那两项上收
入多个几十倍!”
岳夫人一沉脸道:“不是钱的问题!这是我手创的事业。你父亲死后,丢下一堆弟兄,
大家也不是没饭吃了,只是不愿散了,又想安安份份地过日子,大家才聚了起来,创下这一
份事业。
你看不起这个地盘,我也不指望你来接手,可是也别放什么狗屁,叫老娘收手。我的赌
场不骗不抢,我的妓馆不迫良为娼,行得虽然不正,但坐得稳。你发了财是你的,老娘也不
指着你养活,只希望你快点滚,别来搅局。”
“我滚?滚到那儿去?娘!这是我的家……”
“不!这是老娘的家,可不是你的家。你真要把这儿当家,明儿你就给我管赌馆去!”
岳小虎既不能,也不想去管赌馆,而且也不想待在家里,只有听话滚蛋了。
所谓滚蛋,只是离开了汤阴县而已,至于要上那儿去,他却有四顾茫茫之惑。京师可以
去,他在那儿既有名气,又有势力,礼亲王待他若上宾,但是他却没胃口。江南也可以去,
他在龙虎商行仍然是股东,而且分行越开越多,生意越做越大,但是他没兴趣。
恰好有件事情发生,使他决心上兰州去一趟,如果可能,他正好借机会可以一游塞外大
漠。
这本来就是他藏在心中的愿望,他从很多人口中听说了大漠风情,心中就不胜向往,现
在有了机会,他自然不肯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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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发生在塞外的,龙虎商行在兰州府设有分行,专事珍贵皮草和马匹的买卖,其中
尤以马匹为大宗。大漠天山之麓,是天然的好牧场,野马大群地成长着。在那儿养马不要本
钱,只要有本事去捉就行。
不过野马并不容易捕捉,它们聚居在大漠中心,奔跑如飞,出没无常,力气又大,捕马
要相当的技能,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只有沙漠上的土著才会捉捉野马,捉来后再加以驯
服,然后卖给汉人的牧场,再转运到中原来出售。
龙虎商行在兰州就设有龙虎牧场,牧场的场主是当地一个有名的武林大豪,铁掌追魂巴
朗星。他练就一身好武功,铁沙掌下可碎石如粉,成名江湖也有二十多年了,一直都在塞北
一带走动,他跟刘倩倩的先人有交情,才受礼聘管理龙虎牧场的。
两个月前,他带人出塞向维吾尔人买了一批马匹,总数是六百多头。在赶回来的途中,
在白龙堆中遇到了马贼,巴朗星和十二名伙计,只有一名受伤者逃回兰州,其余全部的死在
白龙堆中。
刘倩倩在扬州总行得到了消息,派遣急足飞函到河南,请岳小虎到兰州去一趟。六百多
匹野马的价值不过才十多万两银子,龙虎商行倒是不在乎这点损失。可是十二条人命就非同
小可,再者也要了解是何方神圣跟他们过不去。
刘倩倩和楚小月虽然是成名的女剑客,但是她们不惯于远行,陆小聪的事情太忙,算起
来只有他们一伙人得闲。最重要的是为了日月重光会的事,岳小虎和叶小龙对她们不太开心,
刘倩倩希望藉这次事件,跟这些小兄弟姐妹们把感情再拉拢一点。
这次事件纯粹是龙虎商行的事务,想来老兄弟不会拒绝的。
岳小虎刚好也闷得无聊,倒是高高兴兴地上道了。
他们的名气虽大,但是离开中原越远,知道他们的人就越少了。
四个人中,就是虎妞儿过了二十岁,虎娃刚满二十,叶小龙和岳小虎都只是十九岁。四
个人皆着华服,一身锦衣,跨下骏马,像是大家公子小姐,可是偏又不带从人,身上背着奇
形怪状的武器,使人对他们的身份很摸不透。
由河南入陕西,西安有龙虎分行,负责人是叶小龙的师兄,叫八面子都耿长风,也是妙
手门的弟子。
这个人的武功平平,但是一表人才,做人更是八面玲珑,他的外号就是这么得来的。从
他的口中,对巴朗星遭遇的事情形又多了一点了解。知道是一伙蒙面人下的手,这一伙人对
沙漠的情形很熟,预先埋伏在有水草的地方,算准了巴朗星他们一定会在是处饮马扎营休息,
于是趁着半夜突袭。
突袭者约莫有二十人左右,个个都身手绝佳。巴朗星跟对方交手,只不过三招就被砍掉
了脑袋,其余的被害者都好像没有经过什么激烈打斗,轻轻松松地就被人解决了,对方高明
可知。
唯一的一名生还者是胸前被人刺了一剑,昏倒在地,对方以为他死了,才得保一命。塞
内、塞外,似乎没有一批江湖人能吻合这个线索条件,而且事发前后,也没有什么起眼的江
湖人出塞。
巴朗星是老江湖,他的眼线布及塞内外,事先却毫无征兆。最妙的是那六百多头马匹,
身上都已经烙了龙虎牧场的标志,也就此失踪了,再也没出现一匹过!
由于耿长风在西路上的人头熟,他自告奋勇的要陪他们西下。
耿长风不仅人头地理熟,而且为人也很风趣,岳小虎倒是很喜欢!他原是个不耐于寂寞
的人,有个人在路上作伴谈谈,他也很高兴。
走了两天,来到宝鸡县,这是陕西和甘肃的一个重镇,再过去就是甘肃省境,离兰州也
不远了。
他们歇在宝鸡最大的一家万盛客栈,而那家客栈附设的酒楼,也是县里最大的酒楼了。
当晚五个人在雅座叫了一桌子的菜,边吃边谈,听见不远处传来丝竹声,原来是有人在卖唱。
寻常俚词俗曲,岳小虎耳熟能详,倒是不会在意。可是这个卖唱女子,唱的竟是李白的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词好!歌好!而且那个弹琵琶伴奏的,技艺尤佳,铮铮琮琮,竟把词中那股清宁悠远的
境界,整个地托了出来。一曲唱罢,岳小虎与叶小龙忍不住大声叫起好来。
叶小龙是几个人中最有学问的,也是真正懂得曲子的,她居然在眼中沁出几滴泪珠道:
“想不到在西北偏远的地方,还能听到这么好的曲子,这么好的琵琶,实在很不容易,得好
好谢谢他们!”
唱曲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女郎,远远看去,也不过是勉强算是清秀丽已。弹琵琶的则是个
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瘦伶伶的身子,好像风都吹得倒似的。
叶小龙说了话,岳小虎也点点头,掏了张银票,竟是五十两票面的。用来打赏歌女,的
确是重了一点,但是他囊中没有更小的票额了,只有交给一边的伙计道:“你拿去送给那个
唱曲的姑娘吧!”
伙计一看是五十两的,不由怔然道:“公子,这是五十两哪!您是不是拿错了?”岳小
虎道:“没错!凭那位姑娘的歌喉和那位大嫂的琵琶,是值得这个数儿!”
那伙计见他们衣着阔绰,倒也不以为奇了,拿了银票,走到那一端去,高声道:“玉兰
花,你们姑嫂两人今天可遇上贵人了。那边桌上一位公子赏了你们五十两银子,还不快过去
谢谢去!”
说着用手一指岳小虎这边,满堂的客人似乎都被这种豪举给震住了。
寻常打赏这种在酒楼卖唱的女子,不过几个铜子,能够有几钱的碎银,已经是大出手了,
就是叫一桌鱼翅席,也不过才十多两银子,出手五十两,实在是太惊人了。岳小虎也没想到
那个伙计会如此张扬的,阻止已是不及,那个叫玉兰花的女郎拿到了银票惊喜万状,正想过
来道谢。忽然一个粗大的喉咙吼道:“玉兰花,等一下!”
玉兰花一怔道:“岑少爷,什么事?”
那个被称为岑少爷的是个粗高个儿,穿了一身劲装,拉开粗喉咙道:“你别忙着高兴,
这是一张银票,你准知道能兑现吗?”
玉兰花道:“这是常厚号的票子,常厚是官号,等于是铁票,保证能兑现的。”
岑少爷似乎没辄儿了,他刚赏了玉兰花一锭五两重的银子,这也是很大的出手了。因为
他今夜在楼上宴请几位贵宾,也正在吹他跟唱曲子的玉兰花有一手儿,正是大表风光的时候!
岳小虎这一张五十两的票子,把他压得脸上无光,于是他恼羞成怒地道:“就算这银票
能十足兑现,你也别欢喜!出手五十两打赏一个唱曲的粉头儿,非奸即盗,这小子有问题,
我得问问他去!”
说着已大步冲了过来,岳小虎一听对方说银票恐怕有问题,心中已经发怒了。这时听他
无礼取闹,心中更火,问旁边的耿长风道:“耿大哥,这小子是什么来路?”
耿长风道:“宝鸡城中的武林人物,姓岑的只有一个,是银镖太岁岑标。今年有六十岁
了,这姓岑的多半是岑标的子侄!”
“银镖太岁岑标又是何方神圣?”
“此人在西南道上很吃得开,黑白两道都要卖他三分面子,他能一手的连发三支银镖,
颇有点名气!”
“那也不过是个土豪恶霸而已!”
耿长风一笑道:“每个地方都有这么一号人物的,他们有点钱,有点势力,认识的人
多……”
岳小虎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一号人……”
说着那个岑少爷已经在跑堂伙计的哀恳力阻下,来到了这边桌上,指着岳小虎喝道:
“小子!你站起来。老子有话问你!”
岳小虎没理他,耿长风却站了起来,一拱手道:“这位岑少爷,敢问与本城银镖太岁岑
标老英雄可有亲谊?”
岑少爷略略一怔道:“那是我叔叔,你认识我叔叔?我家来往的人我都认识,没有阁下
这一号!”
“兄弟耿长风,贱号八面子都……”
岑少爷一摇头道:“抱歉!没听过!”
耿长风的脾气很好,笑笑道:“兄弟在西安府,主管龙虎商行分行!”
岑少爷似乎一顿,但立即道:“也没听过!”
这句话使耿长风也感到不是滋味了,龙虎商行成立的时日虽短,但做的都是大生意,名
闻天下。尤其最近一年来,干了多少大事,在江湖上无人不知,这家伙看他的神情也不可能
不知道,现在居然如此说,分明是存心瞧不起人。
他在岳小虎面前吹嘘自己人头多熟,现在还没出陕西省界,就遭上了这一记,面子上也
下不来了。因此,他冷笑一声道:“龙虎商行做的是大生意,交往的都是知名之土,阁下不
知道倒不足为奇!”
意思是如你这种无名之辈,也不配知道龙虎商行!岑少爷明知道对方是拐着弯骂人,但
是却无由发作,只有指着岳小虎道:“小子!你站起来。”
岳小虎懒洋洋地站了起来道:“干什么?”
“你小子有几个臭钱,要摆阔也要看看地方,你知道那个玉兰花是老子的什么人?”
岳小虎仍是慢条斯理地道:“是你的什么人?”
“是老子的女人!”
那个玉兰花连忙过来道:“岑少爷!您可不能这么说,奴家抛头露面,出来求生是不得
已,您那么一说,奴家以后还怎么做人?”
“怎么?做老子的女人还辱没了你?”
“岑少爷,话不是这么说。奴家虽然抛头露面,卖唱为生,但我卖的是技艺,可不是卖
色相!”
“凭你这付样子,还想卖色相?”
“不管怎么说,奴家不是你的女人!”
这下子使得那位岑少爷真正下不了台了,举起了大手,劈面就是一巴掌打去,口中还骂
道:“不识抬举的臭婊子,给脸不要脸……”
玉兰花被那一掌打得摔倒在地,嘴角立刻渗出了血水。岑少爷却不够满意,冲上去抬脚
还想踢,却被岳小虎伸手给拦住了:“你怎么随便打人哪?”
“妈的!老子揍自己的女人关你屁事……”
才骂到这儿,脸上已啪的一声,重重地挨了一掌。
这巴掌挨得很重,不但眼前满天金星飞舞,而且鼻子里热呼呼,鲜血直流,半边脸立刻
肿起老高。
岳小虎脸上充满了怒色,瞪着眼睛叱道:“开口就骂人,这是你家长辈教你的说话态度?
你实在欠教训,刚才那一巴掌我只用了两分力气。你如果再口中不干不净的,下一巴掌我至
少要打掉你三颗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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