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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心法》


第三十五章



  他们终于从乐天湘身上,看出了天狐门的实力。
  以乐天湘此刻的造诣,八大门派可以说是无人能及的,而天府八狐,加上洪九郎有九人
之多,八狐中死了一个刘天雄,不过天狐老人犹健在人间,而且天府八狐已有了门人弟子,
下一代也杰出得很。
  天狐门组成后,洪九郎的表现是如此特出,天狐门的实力是如此坚强,已经凌驾于每一
家之上。
  虽然天狐门还没有以势凌人,却有些地方,已经干涉到他们的权威,尤其是洪九郎对其
他没有门户的江湖人特别照应,取得了大家的支持,隐隐已是武林霸主之势。
  这个霸主只是不欺负人而已,但八大门派的地位,却大受压制,不像以前了。
  邵威被打得动了火,突然他放开了守势,两支钩一齐进攻,他拼着挨一下重攻也要把乐
天湘腰斩于地。
  端木方眉头微皱,却没有出声。
  洪九郎很留心观察他的表情,却有点莫测高深。
  他们两人都知道邵威要倒霉了,但端木方却不加喝止,他难道对自己属下的生死毫不关
心的吗?
  乐天湘在一连串的攻势下连退了两步,然后轻叱一声,手中射出一道白色的匹练。
  匹练去势很疾,却寂无声息。邵威以为是什么暗器,连忙将双钧交叉,挡住了门面。
  那知道这一道匹练素绫,飞出来紧紧地卷住了两枝钢钩,缠死在一起,邵威什么招式都
耍不出来了。
  乐天湘手上一用劲,竟把他连人带钩都挡了过去。
  邵威如果肯放手弃钩,则这一场搏斗已分胜负,也可以作罢了。
  但是,他败得很不甘心,随着对方的拉势冲了过来,快到乐天湘身前时,双手才突地弃
钩,却在袖中又突出一对匕首,猛刺对方双肋。
  每个人都发出一声惊叹,以为乐天湘万难逃过这一劫了,但乐天湘却在这时候,身形猛
地上拔,以一个巧妙的凌空翻身,脚上头下,拔高丈许,让邵威滑了过去。
  跟着乐天湘在空中凌空发指,嗤嗤两声,点在邵威肩后的地方。
  邵威向前一个踉跄,俯身跳倒,他用双手一撑,原想把身子撑起来的,但他随即又发出
一声痛呼,仍然是俯跌下去,门牙磕在地上,一口鲜血吐出,含着两个血点,那是他的门
牙,是他自己在地上磕掉下来的。
  端木方讶然失色,亲自上前,扶起地上的邵威问道:“邵兄,你伤在那哪?”
  邵威痛苦的道:“不知道,小弟的双肩痛苦澈心,连一点力都用不出来了。”
  乐天湘冷冷地道:“我两指点碎了他的肩骨,截断了他的筋络,他当然无法再使劲了,
他如不用劲撑那一下,筋络虽断,还可以用玉獭髓连接起来,他不该在重伤之后又使那一软
劲的,现在两头的断络缩入体内,恐怕要终身残废了,这是他自己没知识,可怪不得我。”
  端木方动容地道:“邵长老的肩上有钢甲保护,女侠是怎么使他受伤的?”
  乐天湘冷冷地道:“钢甲只能避刃,却逃不过内家指劲,像少林的达摩指,武当的天星
指,五台的混元指等,哪一种内家指劲都可以伤得他。”
  端木方撕开了邵威背上的衣服,只见一付钢甲上,有两个小孔,她的凌空指劲居然能穿
甲而透。
  他不禁骇然道:“女侠的凌空指劲竟能洞金穿石了。”
  乐天湘淡然道:“我的功夫不浅,只能在两尺距离内有此威力,而且还要在对方无备的
状态下,如果运气抗一下受伤不会这么重的,如果他不是仗着身披重甲,放松戒备,我也是
伤不了他的,先前我在他别的部位上点中了十几指,他都抗过去了,可见坚甲披身,未必就
占便宜。”
  端木方叹了一声道:“话虽如些说,但女侠功力超凡,仍是令人佩服之至。”
  他把邵威托了回去,乐天湘也从容地回座,端木方道:“女侠有意再赐教吗?”
  乐天湘淡淡地道:“我是天狐门中的人,上有师长及门主在,如果要我出阵,他们会派
下来,我自己无权作主。”
  这番话使得各大门派的人都低头讪然不己,他们原来已经说好由洪九郎作主调配人手
的。
  可是从烈火神君开始,都是自作主张,想出来就出来,没有人过问一声洪九郎,结果这
些人出来都丢了大面子,不是受伤就是送命,最后还是天狐门出头扳回了面子。
  乐天湘那番话,明摆着是说给他们听的。
  武当的静虚道长因为先前洪九郎捧过武当一阵,再者洪九郎的看法也确实有道理,无形
中已对洪九郎生出尊敬之心了。
  于是,他闻言道:“乐女侠的话贫道十分惭愧,对魔教武功的了解,谁也不如洪门主了
解,洪门主在中原已经对魔教的人数接触,对彼此虚实知之颇深,贫道愿接受门主的调遣,
以免妄自行动,丧师辱名。”
  他这一表示,其他人自然也明白,纷纷表示了意见,都是拥护洪九郎的。
  洪九郎也没表示拒绝,因为这不是假客气的时候,他只是朝端木方笑笑道:”敝师姐的
凌空指动只是对那位邵长老时有用,换了个人,她未必就能适应了。天下武功本来就没有绝
对无敌的,不过是各有所长而已,所以敝师姐出场与否,要看宫主派哪一位出场而已。”
  端木方嗯了一声道:“本宫的长老门主认识吗?”
  洪九郎道:“在下只是知道东灵乃是魔教的中枢,连宫主的大名也是到此后才知道的,
对贵教的各位长老,自然更加无从得知了。”
  “那敝人派一名长老出来,阁下又何由得知所长呢?”
  “当然最好是请宫主说明一下擅长的功夫。”
  端木方笑道:“门主要敝人在出场前,只透露一下本身的虚实。”
  洪九郎道:“在下只希望知道贵方的人擅长何种武功,却没有要求说出欠缺所在,其实
宫主说不说也没关系,对魔教的十大绝艺,敝人多少也有个底子,只要一看贵教的人使用什
么兵器,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
  端本方哦了一声道:“这一点敝人到是不太相信,下一场本宫拟请天拿星老师出场,他
是使刀的。”
  洪九郎笑道:“贵教六十四式化血神刀威力无穷,这位天拿星老师听名字是天竺人
吧!”
  端木方点点头道:“是的!他本是印度孟加拉大君的宫廷武师,受本教礼聘来教授武功
的,他在本宫只是客卿的地位,不是长老。”
  洪九郎道:“贵教的势力已经进入到两方宫廷中了?”
  端木方淡笑道:“本教发源于印度,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老家。”
  “可是贵教的发展在印度并不理想。”
  端木方笑道:“在两方,尤其在印度、革头教是一体的,本教的宗旨在发扬武学,治国
治民都非所长,而且印度的宗教支派大多,信徒都很虔诚,认定了一相派,不容易再改变信
仰,本教在印度固然有基本的信徒,却不易发展,这是一。再者,印度地方财力不足,人民
太穷,不是适合本教的地方,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洪九郎道:“这是事实,在下十分满意。”
  端木方道:“那就好,本人一直遗憾,各位对本教的了解不够,一直以邪道异端视之,
所以有机会,本人总希望详加解释,使各位多了解一点。”
  洪九郎道:“中土人民,思想是十分自由的,官方并不规定老百姓该信哪一种教。”
  “可是很多的宗教却受到排斥,甚至于还受到官方的禁止,像印莲教……”
  洪九郎道:“那是因为他们的行为有违我传统的道德,所以官方才加以禁止,至于贵
教,因为你们一直想称霸于武林,所以武林中人才加以抵制。”
  端木方一笑道:“说这些话太没意思了,江湖无辈,能者为先,这些都是多余的,我们
在技艺上见高低吧!”
  洪九郎想了一下道:“大师姐!这一阵恐怕要麻烦你了,这个人不但会化血神刀,而且
还有瑜珈神术以及一些天竺的迷心术,你以灵狐心法,对之才能有胜望。”
  岳天玲笑了一笑出场,天拿星出来了,手执磨刀,但他的腰带上还插了一排柳叶飞刀。
  他不会汉语,口中呢呢喃喃念了一阵,不过他用手指指腰间,大概是表示要用它们。
  岳天玲也摸摸头上,簪首十来根银针,向他表示我这些也是暗器。
  双方意见表达过了,天拿星立刻恭身作礼后,舞刀进攻,他的刀法很轻异,舞动的速度
很快,舞成了一个刀轮,然后整个人潦了进来,速度奇快,只看见圆圆的一团,直冲滚过来
了。
  这种怪异的攻势使东来群侠都为之一怔,中原虽有地堂刀法,但却不是这个样子,那只
是则重在攻人下盘,不像这个天拿星,整个人都在他的攻击之下。
  岳天玲的应付方式更妙,她的武器是她系在腰间的一条彩绫,抖开来长约两丈,舞动起
来就像是一面大彩幕,只是比天拿星的刀盘更高更大。
  天拿星滚过来,碰到彩幕上,就被一般坚韧的柔力反弹了回来。
  一个猛攻,一个坚守,别人只看见一团银光和一片彩云滚来滚去,轻轻地一触,银光就
被弹了出去。
  只是经过盏茶时分,天拿星久攻无效,倏地弹了开去,收起刀势,微微有点喘息,但岳
天玲却没有放松,彩带继续进攻,不过不再以幕状,改以一条如长蛇般的攻势,绫头还不住
抖抖拍拍的声响,颇为凌厉。
  天拿星颇为狼狈地躲了几招,猛地一刀削了出去,岳天玲的彩带固然贯注了劲力,但他
取劲很巧,刚好在运力传达的中途,那是较弱的部分,嘶的一声,彩绫被削断了尺来长的一
截。
  岳天玲怒叱一声,运绫更急,天拿星也是躲过两三招后削出一刀,每次虽能削掉尺来长
的一段,但却一直是发势中。
  因为岳天珍的攻势越来越急,竟使他喘气的工夫都抽不出来,更别说是反击了。
  乐天湘叹道:“大姐的功力实在深厚,一条彩带竟能运成风雨不透的攻势,只是每次被
人砍掉一截总不太好,她为什么不改变攻势呢?”
  洪九郎却笑道:“她的彩带越短越好使力,你没有看到她的攻势愈来愈凌厉吗?若是等
到短剩一半时,她的彩带威力就发挥到十成,就够对方受的了。”
  “那为什么要留那么长呢?一开始就是丈许长度不好吗?”
  “不!原来她是采取守势,长一点守的范围大而密,现在采取攻势,才是较短能见其
威。”
  “可是短过一丈,威力就将大减了。”
  洪九郎道:“是的,所以就要看这天拿星能不能撑过这一段时间了,大姐的攻势很绝,
除了刀砍之外,没有第二种解法,所以他明知长绫越短,攻势越强,却别无他法,只有咬牙
削下去、撑下去。”
  他们分拆的形情很不错,天拿星已经砍掉五六截了,可是岳天玲那条彩绫威力强得令人
难以相信。
  她抖过时猎猎有声,有时一个躲不好打在身上,就像是挨上一记猛鞭,打得人整个跳起
来。
  天拿星是学过瑜珈术的,他身上的肌肉别具韧性,刀砍剑利都不在乎,但是挨上一抽,
居然痛得他出口吁嗥。
  而岳天玲的攻势更形见烈,天拿星只好硬撑下去。
  到了七十多招时,岳天玲又是一招攻势,这次是抖向他的双目,天拿星自然不敢在这个
部位挨一下,连忙封刀又砍了出去。
  由于已往都是一砍就断,而且还没有到对方威力十足之时,在他的想像中,以为这一刀
必然也可以把彩绫砍下一截来,只是下一招的攻势更为猛烈而巳。
  他在劈出一刀时,已经做了应付下一招的准备,用劲不敢太足,以避免把招式用老,收
招变招不易。
  那知道这一刀却出了意外,刃绫相触,不仅没有如所想的砍断长绫,反倒发出铮的一
声,有火光冒出,不但如此,那反震之力也强大无比,把他的刀震脱了手,他更没想到岳天
玲的暗器在这时也出了手。
  十几枝簪发的银针,也一起飞出,刺进了他胸前的穴道,可是更厉害的是岳天玲手中的
长绫,一下子卷住了他的脖子,天拿星子舞足蹬,拼命挣扎。
  端木方骇然色变,连忙道:“岳女侠,请手下留情。”
  岳天玲道:“他身上要害已中了我几十枝狐针,我放了他,他也活不成了。”
  “天拿星老师习过天竺奇术,体能逾于常人,那些暗器伤不了他的。”
  “我的天狐针上淬了天蝎剧毒,他能解吗?”
  “他身有百毒不侵之能。”
  岳天玲冷笑一声道:“这样一个颇强的敌人,我放过了他,岂非我自找麻烦,我知道他
们这一派的人,气量最窄,一招之失,却引为终身之辱,千方百计,也会设法杀我,对方以
雪耻,我今天放过他,宫主能保证日后不再找我来报复吗?”
  端木方怔了一怔,还没有答复,天拿星的喉间已发出格劲一声,接着是那头蓬发乱首飞
了起来。
  是岳天玲手上运劲活生生地勒下了他的首级。
  岳天玲这才朝端木方微一恭身道:“宫主!请恕我方命之罪,我知道宫主无法提出保证
的,就算宫主能保证,我也不敢相信,因为我知道这一派的瑜珈术士仇心最切,没有人能阻
止他们的。”
  端木方神色变了一变,终于一叹道:“女侠说的是,敝人只是在情切之下提出请求,后
来女侠一问,敝人实在不敢提出保证来。不过女侠杀了他,也会引起很大的麻烦,他们这一
派在天竺颇具势力,他也有许多同门,将来都会找上中原来,各位的麻烦就多了。”
  岳天玲冷笑道:“我不怕他们来,倒是你们该小心一点,他不是自己来找我决斗的,而
且被你派出来决斗的,你的责任比我更大。”
  端木方一怔道:“他死于决斗,技不如人,于我有什么责任。”
  岳天玲道:“但是你知道他不如我,必死无疑,你的目的就是要他死,死在我手中,好
激起天竺派向我们寻仇,可是我也知道他们一派虽然最重恩怨,有仇必报,但是认事很精
明,不会受人蒙骗,所以你这一手嫁祸之计未必行得通。”
  端木方道:“敝人何尝嫁祸之意。”
  岳天玲冷笑道:“有没有都无所谓。我外号叫灵狐,又岂会轻易受人愚弄,我只告诉
你,若是天竺派的人前去找我报仇,我就把今天决斗的情形说出来,看他们是否会放过你们
呢!”
  端木方道:“随你怎么说好了,我认为他足可胜过你才会派他出来的,谁知道他的技艺
不够精。”
  岳天玲道:“别人说这话还可以推脱,唯独你无法用得上这个理由,赫连达的儿子赫连
玉伪称温如玉,假意投到我们门下时,带了一个天竺术士搭档前去,那名家伙素行不端,被
我亲手劈掉的。他虽有满身的邪术,在我面前却无从施展,因此你当知道,天竺派的术土,
在我面前是要不出花样的。”
  端木方道:“我不知道这件事。”
  “你在东灵宫所掌的就是魔教在东方的一切活动,你怎么会不知道。”
  端木方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岳天玲冷笑道:“你向我强辩没用的,问题在于你必须向天竺派的人说明,使他们相信
你不知道。”
  说完泰然回座,洪九郎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大姐!多亏你了,这家伙的邪术很诡异,
武功也别出一格,莫非大姐深知其虚实,别人还真难应付。”
  这番话是当着所有各大门派的人说的,但却无人不服。
  因为他们都目睹战况进行的,天拿星的招式诡奇,大异常轨,往往由人想像不到的地方
出招,假如不是岳天玲,别的人的确很难撑过二十招。
  岳天玲道:“这只是碰巧了而已,换个对手我就没有如此轻松了,中原武学博大精深,
只是门户派别太多,各精其乎,才容易为一些邪技所困,假如大家能开诚布公,把自己的所
长公开起来,供人研究,去芜存精,使技艺更上层楼,我中华技艺,必能冠绝天下。”
  这些话不知有多少人提过了,却始终未见突现过,当然也有很多的碍难之地,所以各家
的掌门和代表听了只是摇头苦笑而已。
  洪九郎也知道这番话的牵扯太多,不是在场的这些人能作决定的,忙变转话题道:“大
姐!你说天竺瑜珈派的事,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所以我觉得这个端木方用心可诛,当面把他叫开来,使他不敢采用这一
套。”
  “其实大姐已有制他们之策,真是找来了也没什么。”
  “找上我自然不在乎,找上我天狐门也应付得了,不过很讨厌就是了,因为这一派的人
为数颇多,而且死缠不休,偷袭暗算,无所不用其极,跟他们作对,实在很不上算,所以我
把难题推给魔教去。”
  “端木方有办法遏止他们寻仇吗?”
  “我想一定有的,这一派的人多半是受雇为人做杀手的,只要魔教是化了钱雇来的,那
就没有多大关系了,得人钱财,替人消灾,赔上性命也没话说了。”
  “如果对方是受雇的,大姐杀死他也没关系吗?”
  “当然了,对方受了代价而做事,被人杀了也怪不到任何人去,所以我才咬住端木方,
就是怕他胡说,出面把天竺邪教拖进来,现在大概不再有麻烦了。”
  洪九郎叹道:“幸亏大姐深明其虚实,这件事换了个不知情的人,岂非叫他们给耍了,
这个端木方看起来颇有一派宗主气度,心地也许诈得很。”
  岳天玲笑笑道:“我早年为修灵狐之道,曾经广开交游五门,虽然换来个淫妇的名称,
却也因为接触过很多人,知道了很多事,这在对付魔教而言。是十分重要的,魔教之所以为
魔教,就是因为他们人人都以魔为祖,绝不可以把他当作君子看待的。”
  端木方这时又遣出一个老妇人,年纪很大了,走路时拉着一根拐杖,满头白发,脱得只
剩稀稀的几十根,身上却穿了一袭彩色的衣服,端木方介绍时只说是————本教长老华华
夫人。
  既没有说明所长,也没对她作进一步的介绍,却隐隐给人一个感觉,这个老妇人必非易
与。
  天狐老人笑笑道:“这老婆子是我的老相识,还是由老头子出去会会她吧!”
  洪九郎道:“师父认识她。”
  “是的!四十年前有过一番交情,那时她可是风华绝代的一位大美人,不知何以会苍老
若此,若不是对方报出了她的名字,老头子真还不认识了。”
  洪九郎不放心的问道:“她的功力如何?”
  “四十年前她就是绝世高手,曾经一人独战过五家掌门人联手而未落败,现在恐怕又更
进一层了。”
  说着飘身出来道:“仙子别来无恙,还记得四十年前云梦故人否?”
  华华夫人眯着老眼看了他良久才笑道:“原来你是天狐郎君那小伙子,四十年前你翩翩
一表,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看起来比老身差不了多少。”
  天狐老人道:“岁月不停,韶光易逝,更有何人不老,仙子别忘记自己也是一片老态
了。”
  华华夫人道:“我不同,我本就比你大上三四十岁。”
  “怎么可能,四十年前,我们看来差不多。”
  “只是看来差不多。实际上老身那时已七十四岁,你不过三十六七岁吧!连我的孙女儿
也跟你差不多了,所以你要我嫁给你,我只有付之一笑。”
  天派老人只有抽了一口气道:“我不知道你真正的年龄,那个请求实在出乎孟浪,不过
我的确是一片真心。”
  “我知道,魔教中人不禁男女欢爱,对婚姻却视为十分神圣,不准以儿戏视之,所以我
对你这份情意颇为感动,到最后我不忍与你为敌,一个人先回到西方来了。”
  天狐老人一拱手道:“盛情心领,那时我又不是处处避着你,唯恐与你为敌,但想不到
今天还是会对上了。”
  “今日之会不同,大家只是切磋一下武技,不必硬拼生死,称不上敌对。”
  “只可惜大家都是满头白发了。”
  “满头白发的是你,我的头发已掉得没几根了。”
  “魔教中人驻颜有术,仙子不应如此苍老的。”
  华华夫人道:“五年前,我修习神魔大道有成,又进入一个新的境界,不过虚耗的内力
太多,致数十年的驻颜之功全毁了,不过没关系,这只是一个过渡时期,等我过了这一段时
间后,正式进入天魔之境,那时会蜕化旧时的皮囊,另化一付新的面目。”
  天狐老人一怔道:“那又是一付怎么样的形貌呢?”
  “不知道,也许美若天仙,也许狰狞的妖魔,因为百余年来,我是能升入魔界的唯一
者,所以无法得知究竟。”
  “以前魔教中有没有人升入此一境界呢?”
  “自然有的,本教创教始祖轩辕太妙就是升入魔界的,不过他已放弃了魔教的一切,云
游不知所终,大概是追求一个新的世界去了,所以没有把结果留传下来。”
  天狐老人叹道:“想不到世上真有这种事。”
  “当然有的,你们道家修炼三尸元神,也可以脱体重生,方法途径完全是一样的,你的
天狐之道,不也是走的同一条路吗?”
  天狐老人苦笑道:“不错!我们的天狐秘发上所说的修炼境界有很多层,我只习了粗浅
的几层,再上去的境界太高,条件也太苛,我放弃了。”
  “为什么,是你缺乏信心,还是耐心不够。”
  “都不是,是那些境界过于玄奥,超越了人的范围,我不想成为一个超人的怪物。”
  “那些境界高到什么程度。”
  “不生不残,上可穷碧落,下可达幽冥,升天能飞,入水能汹,通火不伤……”
  华华夫人的目中发出了光道:“这就是天魔的境界,我不过略及皮毛而已,你的那些功
笈上有修为的方法吗?”
  “有的!不过条件很难,还须要得到许多异宝奇珍灵药之助,更需要有时地利财的配
合……”
  “没有问题,我们可以达到那些条件的。”
  “我可没兴趣,我只想停在人的境界中,很愉快的过这一辈子就够了。
  “可是我有兴趣,我已经摸索到入门之路了,可是由我们魔道飞升,困难万分,你的方
法是否有捷径可论。”
  “仙魔狐之天道都没有捷径的。”
  “可是你说要异宝奇珍灵药的帮助,就是捷径,渡过天劫的捷径,令狐瓢!能不能把你
的秘笈透露一点给我。”
  天狐老人笑道:“当然可以,我可以把天狐秘算的副本给你一份,我只教给他们一些入
门的功夫,以后全靠他们个人的自修。”
  “现在就能给我吗?”
  “现在不能,因为我们都没带在身上,那些典藉有三大厚本,携带也不方便。”
  “在什么地方可以拿到。”
  ‘在天狐谷,我修真的地方。”
  “天狐谷在什么地方?”
  “天山之巅,你去了我一定举以为赠。”
  “好!过几天我一定去找你,你可不能赖皮。”
  “仙子太小家子气了,我答应了你,怎么会反悔呢?”
  华华夫人笑道:“你这小子太狡猾,我为了要从你那儿取得功笈,少不得还要留下你的
性命了。”
  天狐老人道:“难道你还打算杀我不成?”
  “端木方是掌宫神主,他要我出来的目的,就是给你们一番痛击,杀掉几个人。”
  “你杀得了吗?”
  “小子!我的手段你最清楚,以八大门派那些家伙,老婆子要他们的命,不会超过二十
招,在魔宫中,我是武学最高的一个。”
  “比端木还高?”
  “这个倒没比过,他们夫妇二人练的是掌宫绝学,莫测高深,跟我是两个路子。”
  “你们魔宫的事情怎么那么繁杂?”
  “魔教人数众多,份子各异,又分为很多部门,像我们只参修魔功,不管教务,只在魔
教有事出一下力,但他们要管理那么多人,自然该有几套镇宫之学。”
  “东西两方的教主都是他的部属吗?”
  “这个很难说,原则上他们要受魔宫的节制,但是他们的事权独立,魔宫也干预不了。
这情形就像你们中原的藩王,难受朝廷的节制,但各领一地,却是自行为政,只有他们有背
叛的行为时,朝廷才加以征伐,那时才用到我们这些长老。”
  “那你们也要受到他们夫妇的节制了。”
  “无所谓即不节制,长老的地位十分崇高的,魔宫交付一件事,只是请求而非命令,我
们可以接受,也有权拒绝,不过很少有这种情形就是了。”
  “你们拒绝时,是否会受到惩罚呢?”
  华华夫人笑道:“不会的,只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我们就可以拒绝受命,长老的
地位是不容易爬上来的,但到了这个地位,就有足够的尊敬。”
  “所谓说得过去的理由,是怎么样的理由呢?”
  “那很难限定,比如说我们被要求对付的人是我们的朋友或是有渊源的人,我们就可以
拒绝。”
  “只是这种私人的理由。”
  “这才是最说得过的理由,别忘了我们是魔教,魔的最高境界就是一切从心所欲,无拘
无束。”
  “没有的事,你们的规矩严得很,教规也多,动辄得咎,你们处分自己人时很严厉
的。”
  “有这回事,那是他们的地位不够高,要到了长老的地位,才能享受这份自由。”
  “我见过很多的长老,他们并不自由。”
  “你见的只是教中的长老,却不是魔宫的长老,长老也分几等的,我们这些最高等的长
老才是最超然的身份。”
  “好了,我们不去谈你们长老的地位,我们这一死似乎可以避免了。”
  “小子!恐怕还是不行!”
  “我们不是朋友?”
  “四十年前的交情,十年后也会褪色的。”
  “仙子何薄情那个,别的不说,单看我肯把本门秘笈相赠的份上,仙子似乎也该留些情
份。”
  “这一战事关本教荣辱存亡,我是没有理由推托的,而且我也要了解一下,你在这四十
年来的长进如何,四十年前我未能胜过你,心中一直耿耿,不过你放心好了,这一战只是切
磋,还是像我们以前一样,不会拼命的。”
  “怎么可能呢?你每次出手都是要命的招式。”
  “我魔教武功的招式本来就是如此的,你若是挨不过只能算你倒霉,不过据我所知,你
应付起来很从容,今天这一战,对你我不会太认真,但也总得像个样子。”
  天狐老人叹了口气道:“好吧!反正你要记住,你若是一杖打死了我,天狐秘笈也就完
了。”
  “少罗嗦,看你是个男子汉,婆婆妈妈的,比个女人还要唠叨,我要进招了。”
  她说打就打,出手就是险招,天魔杖直捣心口。
  两个人在场中低声交谈;别人根本听不真切他们在说什么,但既为故人,叙叙旧也是应
该的,看他们的表情有说有笑,没想到立刻就动起手来。
  天派老人一个急跃翻身,飘后丈许,伸手朝洪九郎一招,洪九郎将一柄长刀抛过去。
  那是天狐老人的趁手兵刃天狐刀,是一辆普通的单刀,只不过柄部加长了两尺,拿在手
中,可以远及六尺。
  他出场时是空手的,这时接刀在手,立刻展开了反击。
  这两个人的打斗十分热闹和精彩,因为他们没有成式,但信手扬来,俱是妙用,妙的是
一式出去,必然是攻守兼具,攻完可守,守时可攻,眨眼间交手就是六七十招下去了,交手
的两个人倒不怎么样,但把旁边的人瞧得如痴如醉,忘情的叫好不止。
  尤其是各大门派的人,他们各有成名的招法,享誉中原武林,都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
可是着到这两人的出手之后,顿生不如之感。
  他们看到两人所用的招式,有些与他们的招法十分相似,但变化精妙却高明多了,若是
让他们自己上去,很少有人能撑过二十招的。
  这还是招式的精妙而已,他们所禀赋的内力尤为惊人,兵刃极少交触,但场中不时有碎
碎的声响,那是劲气交触的结果。
  观战的人虽然在三丈开外,仍然感到劲风迫面,呼吸被逼,足证他们交手是十分的凶
烈。
  不过大部份人都感到兴奋莫名,心喜无比,眼睛紧盯着二人,不肯放过一招半式,这一
战对他们的本门武学,启示良多,日后大可用于改善本门的招式。
  交手到两百余招时,忽然砰地一响,两条人影乍分,双方都退了半丈许,脚步都有些浮
动。
  原来他们各自着了对方一招,华华夫人一杖回击,打在天狐老人的肩头,而天狐老人的
一刀也拍在她的背上。
  华华夫人首先开口道:“小子!老身生受了,那一刀若非你平过刀身,难免会皮开血流
了。”
  天狐老人也道:“承情!承情!若非夫人及时敛劲,在下这左肩怕不是肩骨粉碎了。”
  他们的一斩一击之威,凌厉无比,换了个功力差的人,都是致命之伤。
  但是,因为他们都修练了护身神功,真挨足了,也不过是两败俱伤,幸好他们双方都手
下留情,大家都没事。
  华华夫人向端木方一点头道:“宫主!老身已尽全力,无奈这令狐瓢煞是难缠,只能打
个平手。”
  端木方忙道:“这样就好,今日之会原为展示双方武学,能和平解决最好。”
  华华夫人道:“老身并不是故意留情,老身一杖捣出时,对方的刀势也到,老身如若全
力攻击,就难挡他一斩之威,老身为了自保,不得不将劲为撤回大半,用以护身,宫主应该
是明白的。”
  端木方笑道:“本座明白,夫人事先没想到对方会平过刀身拍下来的,自然要以自保为
上。”
  华华夫人叹了口气道:“不过这令狐瓢也的确是个好手,老身在四十年前跟他交过手,
双方打成平手,想不到四十年后,仍然只是个平手。”
  端木方笑道:“天狐前辈乃中原第一高手,夫人能跟他战成平手,足证我魔教武学,不
逊于中原。”
  “可是他收了九个弟子,都跟他不相上下,老身却很惭愧,没能教出几个相等的后辈
来。”
  “夫人专修天魔大道,为本教之高深境界树立典范,对本教后进弟子,鼓励尤大,那些
事情,夫人不必放在心上了,请夫人回座休息吧!”
  华华夫人含笑点点头,回到座上。
  这是最和平的一战,然而给人的感觉,却远远的超过任何一场的战斗。
  尤其,是八大门派的掌门或代表,以前他们对天狐门的领头挂帅,多少有点不服气,现
在可是真正的心服口服了。
  而且,他们还深自庆幸,莫非天狐门出来撑大局,有几场战斗,绝非他们所能应付下来
的。
  不管是乐天湘也好,岳天玲也好,她们的对手都是招式诡异,大违常道,中华的正统武
学,碰上他们绝无幸理,至于夭狐老人对华华夫人那一战,则更不用说,八大门派的人上一
个死一个,上两个死一双,魔教实力之强,技艺之精,他们这才算是真正领略到了。
  端木方也在沉重考虑,半天后才道:“华华夫人为本教长老中技艺最精的,本教虽开始
曾有十场之说,但华华夫人未能取胜,足见中原艺事之精,现在不必挨到十场之数了,下一
场由本人候教,若本人未能取胜,这场比斗就做结束,不知中原群侠是哪一位指教。”
  大家看了半天,没有一个人作声,也没有人再自告奋勇了,谁都知道这一场关系之重
大,不是自己担负得了的。
  虽然端木方没有限制中原群侠出场的次数,也没规定就比一场就作决定,但是技艺差
的,出去必死无疑,生死事小,但有损中原武林的颜面关系就大了。
  洪九郎沉吟片刻后,终于自己走了出去。
  端木方微微一怔道:“洪门主要下场赐教。”
  “赐教不敢当,在下是来领教,宫主既掌魔教东灵宫,想必对魔教的各项技艺具有十分
成就了,良机难再,在下深庆有此拜受教诲的机会。”
  端木方一叹道:“洪门主,你是我唯一不愿交手的人。”
  “为什么,难道在下年纪太轻,不堪承教。”
  “不是那个意思,敝人得以掌东灵宫,自然在本教武学上略有心得,不过东灵宫所传授
的都是本教杀人的手法,而本人所擅长的也都是杀人的武功,出手即凶,而门主都是我最不
愿意杀死的一个人。”
  “何以宫主会对在下特别客气呢?”
  端木方轻轻一叹道:“赫连达和独狐长恨东西两位教主,都是由本宫派出去的,根据本
教的传统,东灵、西圣两宫对派出的教主虽有监察之使,却不得去干扰他们的行政。”
  “这个在下已听魔教教司的几位长老说起过了。”
  “教司才是临本宫直接节制的监察部门,不过据最近消息传来,他们的监察工作进行得
并不顺利,东西两教似乎都在有意地排斥他们。”
  洪九郎一笑道:“西方黄金城中的情形我不知道,东方教主和大祭司金妮之间是不太融
洽。”
  “金妮是抽荆的大弟子,据消息传来、她在中原的处境很困苦,处处受到干扰。”
  洪九郎一笑道:“本来这是你们家务,用不到我这个外人来多嘴,但我认为赫连达的举
止不算过份,那位金妮打击最厉,破坏最烈,杀死贵教的弟子也最多。”
  “这个敝人知道,东灵宫对教中的活动并非全部无所知,赫连达和金妮都有报告来到
的。”
  “他们的要求一定也是尽可能的除去我。”
  端木方笑笑道:“错了!他们都一致要求,万万不可伤害你,因为你是一个理智的敌
人,不会感情用事,有你在,本教的推展工作或许会增加许多困难,但也不是全无好处,因
为我们要建立的是一个澈底的真正成功,不是仅能满足一时表面成功。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真
正的强劲的对手,我们要在中原击败你,当着天下的英雄豪杰之面,公开地杀死你,而不是
在此地杀死你。”
  话是充满敌意的,但也具有了崇高的敬意,这使洪九郎有着惑然的感觉,被人看重是一
件值得高兴的事,洪九郎却没有高兴的感觉。
  因为他发觉对方的策略很高明,捧高他的身份,相对的贬低了别人的地位,让他在无形
中在东来群侠中树下敌人。
  这时加以辩解是没有意思的,他的天狐门在中原打击了魔教的同时,也对八大门派不太
客气,那股敌意早已无形存在了。
  如果要化解这种敌意是很难的,除非是改变了天狐门的作风,改为去讨好各大门派,那
却是洪九郎不愿为的事。
  因此洪九郎只有用一种方法来应付了,他傲然地一笑道:“多承宫主推重,洪某自觉没
有这么重要,就是公开的击败了我也不足以令天下折腋,宫主的语气中似乎表示我们这一
战,洪某注定必死,洪某却又不太服气,因此坚请一战。”
  端木方叹道:“令师对本教的武功很清楚,魔教杀手若出,对方极难有幸者。”
  “那贵教的武功不就是天下无敌了吗?何以百余年来,魔教数度入侵中原,却没有一次
成功呢?”
  端木方道:“魔教杀手是无敌的,固然能杀死对方,自己也得不免死。”
  “原来只是同归于尽而已,那可不算什么!”
  “可是我们能将一个绝世高手除掉。”
  “那你们也将牺牲一个绝世高手。”
  “我们训练一个绝世高手很容易,三五年内就大致可以了,而你们却要四十年左右,才
能磨出一个来。”
  洪九郎笑笑道:“宫主这话未免太浅薄,洪某今年不到三十岁,却自信可以与你这位受
魔教数十年薰陶的绝世高手一搏。”
  “门主天资过人,自非一般可语。”
  “那么我告诉宫主一句话,八大门派最近几年锐意求进,每一家都收了一批资质极佳的
年轻人,他们的资质不逊于洪某,武功造诣也有超过洪某者。这批年轻人将是他们抗拒魔教
入侵的主力,魔教要培养多少的绝世高手才能应付呢?宫主计算过没有?”
  武当长老静虚道长变色道:“洪门主,这是我们的秘密,你怎可泄漏出来呢?”
  洪九郎淡然道:“不错!这是各大门派视为极度之秘密,你们并没有告诉我,何以我就
知道了呢?”
  静虚不禁语塞发呆,洪九郎一叹道:“我并没有刻意去刺探各位的秘密,消息是从魔教
的人那边传来的,可见这事情早已不是秘密了。现在的问题是魔教的杀手究竟是怎能对我们
产生威胁,洪某是拿性命去求证这一件的事情。”
  这番话说得静虚低下了头,各大门派的人,也多半不出声,他们私中培育门人的事,的
确没有通知天狐门。
  虽然他们请天狐老人出任艰巨,却没有给予全部的支持,每一家都保持了最尖锐的实力
来作自保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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