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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红妆》


第 四 章



  第二天清早,玉家母女带着芹儿,坐了刘二顺的车子出城往山西而去。 
  高升栈的掌柜是舍不得放刘二顺这把好手走的,但刘二顺自己愿意,加上玉将军的人情,
他也留不住了。 
  何况半夜里,九门提督衙门派了两个差头到店里,说是要护送玉夫人离京,他更不敢说
什么! 
  玉夫人是躺在软轿上被抬上车子的,软轿就搁在车座上,证明她的病势仍是十分沉重了。
  玉三小姐妙容与小丫头芹儿的脸上也罩着沉重的忧色,只有刘二顺兴致勃勃,把鞭梢抖
得啪啪直响。 
  九门提督的两位差头都姓何,他们是同宗兄弟,也是提督正堂瑞绮将军的亲信,瑞琦与
玉桂是知交。 
  因此他们俩倒是很尽心,一直送过长辛店,到了房山县,离京师已有六十来里了,天才
交午,伹玉夫人不耐久行,必须休息进药,他们找妥了栈房,又把本地的官人找来,着他们
妥为保护,才进去向玉小姐告辞。 
  何九呈上了一包袱道:“三小姐,这是敝上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并请您原谅他不能
亲送……” 
  玉妙容道:“瑞老伯太客气了,他公忙……” 
  何九叹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以敝上跟玉大人的交情,再忙也该来送一趟的,可是他
实在有苦衷!” 
  玉妙容哦了一声。 
  何九又道:“上头有人施压力,不准敝上管府上的事,所以您在妙峰山受了惊,小的也
只能出头招呼一声,明知道那是长白四煞所为,也不能查究!” 
  玉妙容秀眉一皱道:“我说呢,贼徒在妙峰山公然拦路劫车,又大摇大摆地进了城,原
来背後有硬靠山,是谁?” 
  何九为难地道:“出头打招呼的是德泰七王爷!” 
  玉妙容道:“德泰!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位王爷呀!” 
  何九道:“他不是什么王爷,只是皇上八杆子打不着的远亲,凭那么点关系,当上了皇
庄的庄头,舐着脸自称王爷,背後大家都管他叫德七!” 
  玉妙容冷冷道:“瑞老伯官越做越大,胆子却是越来越小,凭这个人,也把他给吓倒
了!” 
  何九苦笑道:“光凭德七,别说是敝上,就小的兄弟们,遇上他犯了错,也敢抓他到衙
门里去打板子,可是最近德七把他的四女儿送进了中堂府做了六姨太!” 
  “中堂府,那一个中堂!” 
  何九道:“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中堂大学士有几个,最掌权势的可只有一个,不提名
道姓的中堂也只有一个!” 
  玉妙容呀了一声道:“是和坤跟我们过不去!” 
  何九苦笑道:“小的不知道玉将军那里跟和相爷对上了,伹这次是他在後面撑腰的绝不
会错,否则德七也不敢到敝上那儿递话了,敝上感到很抱歉,伹顾念到跟玉将军的交情,说
什么也不让他们在京里闹事!” 
  玉妙容点点头道:“我晓得了!请回复瑞老伯,说我们母女谢谢他的照顾,等见了家父,
再去信向他道谢!” 
  何九只能拱拱手,又道:“这一条路上,小的每一处官府都熟,所以小的已经派人,路
上先行打招呼,要他们妥为保护,但小的只是私下打点,您还得多加小心,一路上必须在府
县歇宿!” 
  玉妙容连连称谢,何九才招呼了他的兄弟告辞而去。 
  芹儿过来打开包袱,见里面是两对十两重的金锭与一叠百两的银票,总共是二十张,都
是流通的常厚号的票子,笑笑道:“瑞正堂倒是大出手,只是咱们该收吗?” 
  玉妙容苦笑道:“他在九门提督任上出了几件大案子都是我父亲帮他破了的,拿他几文
也是应该的,何况我手头也实在空了,爹走的时候,只留下了五百两,早就折腾得差不多了,
要不是瑞老伯派两个人来送行,我连住店的钱都付不出,更别说是买下那辆车子了!” 
  芹儿道:“咱们店钱没付?” 
  玉妙容道:“没有!我已经把首饰头面都包了起来,准备结帐时不够就抵押一下,可是
掌柜的说瑞老伯已经吩咐过了,一切开支,都记在他的帐上,才免了我的窘困!” 
  芹儿眨眨眼睛道:“小姐,咱们真这样穷!” 
  玉妙容道:“这不是装的,你在我家这么多年,几时看见我家有钱过,爹走的时候,只
带了一百两银子上路!” 
  芹儿一叹道:“贵为总督将军,居然一贫至此,说出去谁会相信,不过我看老爷子手下
几个跟班都阔得很呢!” 
  玉妙容道:“不错,他们都比我家有钱。爹自己不要钱,却不能叫下人也跟着吃苦,只
要他们不过份,只收取一些外官进诣的门包,爹也就闭着眼装糊涂算了,否则还有谁肯跟着
爹干活儿,做官但求问心无愧,但也要兼顾人情,如果要每个人都像他老人家一样,就没有
人肯作官了!” 
  芹儿笑了一笑道:“这笔钱倒来得正是时候!” 
  玉妙容笑道:“是的!否则我也不会收下了,穷只能穷在里子,面子上可不能寒酸,否
则不但有失我这个总督千金体面,也叫你这位大总管难堪,你的手面一向阔惯了!” 
  芹儿不好意思的说:“小姐!我是不知道您手头的窘境,否则我也不会那么阔绰了!”
  玉妙容道:“我知道,叫你杀人你敢,可是叫你拿东西去质典,杀了你的头都不肯干的,
所以在京里结帐时我不叫你去出头,现在好了,有了这笔钱,你又可以放手花了,只是稍微
估计着点,至少总要混到山西太原府!” 
  芹儿道:“不必,到了山西境内,就是老爷的治下了,当地的官府自会孝敬的,就是现
在,咱们要敞开来,沿途也不必花一个子儿,州府县治,自然会料理一切!” 
  玉妙容道:“你倒是懂得很多,从那儿学来的!” 
  芹儿不好意思地道:“是刘二顺告诉我的,他在京里赶了多年的车,这些门路熟得很!”
  玉妙容一皱眉。 
  芹儿忙道:“小姐!我知道您手里没多少钱,却不知道瑞大人会送礼仪来,因此我正在
发愁这一路的花费,去问问刘二顺,叫他看情形打点,小使用先垫上,一块儿总结帐,他告
诉我这个窍门的!” 
  玉妙容想了一下道:“也好!你叫他拿了我爹的片子,到当地方打个招呼,既然是和坤
要跟我们作对,一定还会在路上找麻烦的,咱们敞明了身分,多少使他们有点顾忌,否则以
和坤的势力,压制着官府,包庇一些江湖人来找我们麻烦,明暗两处都是咱们吃亏!” 
  芹儿道:“对!和坤虽然势力大,总不能明着派人打劫朝廷命妇吧!咱们应该敞明着身
分的!” 
  说着正要出去,忽而身子往後急退,因为她才一掀门帘,就看见一个黑衣老人,站在门
外面,随着芹儿退後,一步跨了进来,芹儿正待发声喝问,玉妙容却很沉得住气款款起立问
道:“老先生有何见教?” 
  老者打量了她一下,才哈哈地道:“你就是玉桂的女儿,不错,有点将门之女的气概,
老夫辛奇,人称扑天雕!” 
  玉妙容身子一震,扑天雕辛奇这个名字在关外比她父亲还响亮,可以说是三岁孩童皆知,
因为他是东北三省的绿林总瓢把子,也是关外黑道第一号枭雄! 
  芹儿连脸都吓白了,玉妙容倒还是很镇定地道:“原来是辛老当家的,小女子多多失敬
了!” 
  辛奇赫赫冷笑道:“将军千金之女,居然识得老夫绰号,倒真是难得!难得!” 
  玉妙容道:“家父在关外常提起老当家的大名!” 
  辛奇冷笑道:“令尊在关外与老夫手下儿郎多方为难,伹他是为了职守,不去说了,老
夫今天前来是要向这位小姑娘请教一件事,有了结果老夫就走!” 
  芹儿连忙道:“你要问白家兄弟的下落……” 
  辛奇道:“老夫不问他们的下落,因为老夫已经找到了他们的尸体,老夫只要知道他们
是死在谁手下的!” 
  芹儿道:“你应该问铁大侠去!” 
  辛奇冷笑道:“黑燕子虽然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剑痕,伹他们是死在冰魄神珠之下,这点
瞒不过老夫的!” 
  芹儿怔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玉妙容迅速沉思了一下才道:“老当家的,既然找出
冰魄神珠的痕迹,而冰魄神珠是天池独门绝学,只传了玉家的人,老当家何必再问!” 
  辛奇哈哈一笑道:“所以老夫问是谁下的手!” 
  芹儿道:“我!我把他们誆到那儿去,自然是我!” 
  玉妙容却道:“芹儿!别胡说,你别乱往身上揽事,辛老当家又不是小孩子,会叫你矇
过去了!” 
  辛奇阴沉沉地一笑道:“正是,小姑娘,老夫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士,做不杀生的善事,
你想在老夫面前打马虎眼儿,可是弄错了主意,惹得老夫性起,别说你是个小姑娘,就是三
岁的小孩子,老夫也照样拧断他的脖子!” 
  一面说着话,一面信手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那么一揑,也没听见声音,那一个瓷杯就
成了一堆碎瓷末儿,纷纷由指缝间落下来,把芹儿的脸都吓白了! 
  她自小跟着玉妙容一起学武,功夫颇为可观,像长白四煞那种凶狠的胡匪,她都敢惹一
惹,可是没想到这个老头儿内功如此精纯,精纯到难以相信! 
  辛奇拍拍手,掸掉掌上的余层,沉声道:“小姑娘,老夫率领白山黑水间近万儿郎,没
有一个敢在老夫面前说句假话,你估量一下,你的骨头是否比杯子硬!” 
  玉妙容内心一样的震撼,若论武功,她跟芹儿加起来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就只有靠智取
了。 
  可是这个老头子纵横关外几十年,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玩心计耍得过吗? 
  沉吟片刻,她强自镇定一笑道:“老当家的,冰魄神珠没有别家会,眼前玉家的人就是
这样几个,你看谁有这个可能就是谁,不必再问了!” 
  辛奇一笑道:“说得好,你想跟老夫兜圈子,长白四煞虽然不成材,但是也是混出字号
的脚色,老夫不信你们这两个小姑娘能把他们摆平下去,因此只有一个人可能。” 
  玉妙容笑之道:“老当家的以为是谁呢?” 
  辛奇道:“薛寒珠,天池薛老儿的女儿!” 
  玉妙容连忙道:“不!家母卧病在床,连路都走不动了,怎么还能杀人呢!老当家的想
错了!” 
  辛奇一笑道:“令堂是天池老儿唯一独女,而且还兼得白发龙女崔音的全部传授,连玉
桂的身手都未必能高过她,正当壮年,说她会生病,谁会相信呢!” 
  玉妙容道:“是真的,家母卧病多日,就在後房!” 
  辛奇道:“老夫不相信,非得亲眼看看不可!” 
  移步向后走去,芹儿忙挡住道:“夫人的房间,你怎么可以乱闯呢,你懂不懂规矩!”
  辛奇哈哈一笑道:“老夫活了这么大,连王法都没放在眼里,还讲什么规矩,小姑娘,
闪开点!” 
  芹儿挺身不让,辛奇脸色一沉,举掌欲挥。 
  玉妙容忙上前道:“老当家的,你一大把年纪了,到家母房中去看看自无不可,只是家
母病势沉重!” 
  辛奇笑道:“老夫人老眼不花,真病假病一看就知道,只要薛寒珠是真的有病,老夫回
头就走!” 
  玉妙容道:“老当家的说话可得作数!” 
  辛奇道:“当然,老夫是何等身分,岂有说了不算的,你放心,老夫只是看看,不会对
令堂怎么样的,别人要她的命,老夫却跟她无怨无仇!” 
  玉妙容心中一动,忙问着道:“是谁?” 
  辛奇笑笑道:“这个老夫不便说,令堂自己心里明白!” 
  玉妙容拖开芹儿,朝她作了个暗示,两人笼手袖中,跟在后面,各扣了一把冰魄神珠。
  辛奇却毫不在意,大步走向后房,玉夫人在屋子里的床上躺着,一床棉被,连头都蒙了
起来,只露出一点头发。 
  辛奇伸手去揭被,玉妙容与芹儿都掏冰魄神珠,准备发出,忽而辛奇纵身急退,一手抚
胸,鲜血已从指缝间汩汩渗出,床上的人也跳了起来,单手持剑,一身黑色劲装,赫然又是
铁铮! 
  他手挺长剑,徐步逼前道:“辛奇!你也是成名的人物,居然对病妇弱女下手,你还要
脸吗?” 
  辛奇怒道:“胡说,老夫是来追究杀死长白四煞的凶手!” 
  铁铮道:“你不必追究了,是我!” 
  辛奇哼了一声道:“放屁,老夫的眼睛不瞎,他们明明是死在冰魄神珠之下!你哄得了
谁!” 
  铁铮左手疾扬,射出两点银光,去势很疾,但辛奇用手一抓,轻而易举地把银光接在手
中,不禁为之一怔。 
  铁铮笑道:“冰魄神珠不一定是天池绝学!” 
  辛奇顿了一顿才冷笑道:“笑话!你的手法还差远了!” 
  铁铮道:“这我承认,但招呼白家那四块废料总够了!” 
  辛奇道:“那么人是你杀的了!” 
  铁铮道:“本来就是我杀的,他们意图杀害那个小姑娘,我赶去时慢了一步,只好先用
冰魄神珠撂倒了他们,事后我不想让人误会我意图嫁祸天池门下,才用我的独门剑法在尸体
上留下了记号,还留下了我黑燕子为证!” 
  辛奇道:“老夫还以为你是想代人受过!” 
  铁铮微微一笑道:“笑话,我黑燕子不屑嫁祸於人,也不会代人背黑锅,敢作敢当,你
手下的人我杀得多了,还在乎多增加这四笔零帐吗?” 
  辛奇睑色急变,铁铮微笑又道:“辛奇,你如果不服气,尽可以来找我,欺负妇道人家,
算什么英雄!” 
  辛奇怒道:“姓铁的,你是英雄,干吗要暗袭暗算!” 
  铁铮一笑道:“我从来没有自认是英雄,但我也不会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的事,你已经
受伤了,我就不会再找你麻烦,等你养好伤,咱们再算帐好了!” 
  辛奇一顿脚,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回头迳自走了。 
  玉妙容连忙过来道:“铁大侠,谢谢你,家母呢?” 
  铁铮用手一指道:“在床底下,这老家伙一身艺业很扎实,不用这个方法,还真不好打
发!” 
  芹儿连忙到床底下把玉夫人抱了出来。 
  玉妙容问道:“铁大侠,你是怎么进来的!” 
  铁铮指指窗子道:“这儿,玉小姐,以後住店时,千万要注意,不要住这种前后通风的
单间,尤其是令堂未康复前,身边绝不可离人,更不可轻易放人进入令堂的房间!” 
  玉妙容苦笑道:“他一定要进来看看,而且这老儿功夫太强,我们挡不住,何况家母确
实是不能行动,我想让他看看,岂不是省了许多麻烦!” 
  铁铮冷笑道:“他如果怀疑令堂是假装生病,怎么会走到床前,毫无戒心就揭开被呢!”
  玉妙容不禁一怔。 
  铁铮又道:“下手害令堂的人不死心,叫他来看看令堂到底死了没有,所以他早就知道
令堂无法行动了,如果让他发现令堂的毒已经解了,很可能会立下毒手,你们太过粗心了!”
  玉妙容满脸通红。 
  芹儿道:“我们也准备了!” 
  铁铮笑道:“我晓得,你们都扣了一把冰魄神珠,但是你们有没有想到,假如玉夫人在
床上,你们出手,能够杀死了辛老儿,玉夫人是否也跟着波及了!” 
  两个女孩子都为之一怔,她们的确没想到这个问题,经铁铮一指出,不禁吓出了一身冷
汗! 
  铁铮一面向外走,一面道:“恐怕还会有人来刺探,你们多小心一点,再遇到这种情形,
最好不要自作聪明,一面作准备,一面放声惊动周围的人!” 
  玉妙容笑道:“要来的都是武林高手,就算惊动了店家,又有什么用呢?” 
  铁铮道:“怎么没有用,他们放不过令堂,却也不敢公然让人知道是杀害令堂的凶手,
否则到处都可以下手,用不着偷偷摸摸了!” 
  说着已跨步出门,玉妙容连声招呼,请他多留一下,但铁铮头也不回地走了! 
  玉妙容呆呆地望着逝去的背影,芹儿却一鼓小嘴道:“这家伙真是的,老气横秋地教训
了我们一顿就走了!” 
  玉妙容半天才低声一叹道:“他教训得很对,我们是太大意了,何况他也够资格教训我
们,我们欠他太多了!” 
  芹儿好奇地看着玉妙容,心里讷闷着:“一向是眼高於天,从不轻许人的三小姐,今天
居然肯低声下气地服人了!” 
  不过她自己也承认,这个号称黑燕子的家伙,无论是在武功与机智方面,都确实有使人
佩服之处,何况他那个模样,也是少见的英俊,尤其是骑在黑色骏马上的勃勃英姿,威风凛
凛,充分地显露了一种刚强的男性美。 
  “会不会是小姐看上他了?骄傲的人,只有在更骄傲的人面前低首,骄傲的女孩子,只
有在锺情的男子面前才变得柔顺,因为爱使人软弱,使人谦虚!假如小姐能跟他配成一对儿,
倒是挺合适的,俪影双双,并辔江湖,那该是多么美好的情景,多么令人羡慕的结合啊!”
 
  俏丫头悄悄用眼睛再去看玉妙容,发现她也在呆呆地沉思着,虽然不知道想的是什么,
但为什么脸会烧盘儿似地,红得像西天的彩霞,而眼光却又是那么温柔。 
  但玉妙容由沉思中警觉过来时,芹儿却又陷入了新的迷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脸却红
得像小茶花。 
  玉妙容推了她一下:“芹儿!你怎么啦!” 
  芹儿警觉过来,连忙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 
  她不好意思说出在想什么,顿了一顿才道:“我只是想老爷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开罪了和
珅,要跟咱们过不去。” 
  提到这件事,玉妙容的脸上又浮起一重忧色道:“和坤跟爹过不去是因为爹在盛京将军
的任上弄垮了他的几个敛财机关,断了他关外的财路而已!” 
  芹儿不禁一怔道:“关外那个穷地方,有什么财路?” 
  玉妙容道:“怎么没有,关外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其中的人参与貂皮到了关内,都
是价值万金的极品!” 
  芹儿道:“那是猎户与参客们拚了性命的收获,跟和坤有什么关系?” 
  玉妙容道:“看起来是没有多大关系,可是这些东西要运到关里,必需经过重重的关卡
跟数不清的绿林山寨,每一道关卡垛子窑都得重重地孝敬上一笔,才能顺利地通路,这些钱
一半养活了那些人,一半就入了和珅的私囊,我爹一连剿灭了大大小小十几处垛子窑,岂不
是断了他的财路!” 
  芹儿愕然问道:“这么说白家四弟兄是他派出来的了?” 
  玉妙容冷笑道:“假如不是他的人,长白四煞和扑天雕怎么敢公然入关横行不法!” 
  芹儿道:“他是堂堂大学士,怎么敢公开蓄养匪徒,难道不怕言官弹劾吗?” 
  玉妙容苦笑一声:“芹儿!你对官场的事懂得太少了,他正在红得发紫,言官敢得罪他
吗?何况这还要证据,这批江湖人来个矢口否认,反而会遭他反咬一口,前几年贾御史已经
取得实证参奏,结果犯人到了大堂上,竟然反咬贾大人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害得贾御史落
个诬陷大臣的罪名,削职流边!” 
  芹儿愤然地道:“当今这位乾隆大帝是个很精明的人,为什么变得如此糊涂了呢?” 
  玉妙容轻叹声道:“皇上信和珅是不错,但并不糊涂,和珅虽然当权,却无法操握军国
大计,军机处中一位亲王,以及三汉三满六大学士,有四个是反对他的,爹外放山西提督,
和珅极力反对,还是没有用!” 
  芹儿道:“所以他一直要暗算我们!” 
  玉妙容道:“和珅是想除去爹,但他没这个本事,现在要陷害我们的是一批江湖人,他
们利用和珅的包庇,一连几次下手,也不敢敞明着干!只是我不知道这人是谁!” 
  芹儿道:“是啊!连东北三省的总瓢把子都听命於这个人,可见这家伙的确不简单,我
们一定要弄清楚!” 
  芹儿道:“问夫人去,夫人一定知道的!” 
  玉妙容道:“娘是知道的,但不会告诉我们的,爹也知道,但他老人家见娘受了伤,还
是匆匆撇下娘走了,一点口风都不漏,娘怎么会告诉我们呢?” 
  芹儿道:“那可不一定,夫人是直接受害人,那个家伙存心想害死夫人,夫人对他一定
很恨!我们问问去!” 
  玉妙容沉思片刻道:“问不问都是一样的,照铁铮的估计,娘今天应该可以苏醒了!芹
儿,那参汤你炖好了没有,这是最後一服!” 
  芹儿忙道:“炖好了,我一住下来就炖上了,本来想端给夫人暍的,叫辛奇一来搅闹,
差点给忘了!” 
  “你还不快去端来,熬过了火就失效了!” 
  芹儿飞快地去到隔屋,没多久端了一个银盅过来笑道:“恰到好处,一碗水缩成三分浓
汁!” 
  她们扶起床上的玉夫人,用一把小瓷匙把参汤一点点地喂玉夫人吃了下去,然後盖好被
子,静静地等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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