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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剑风云录》
第六章
颜愁渊道:“花公子,多谢你出手相救,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却如此英才神慧,胆识兼
备,武林有你这样的后起之秀,真是大幸。”
花开恭敬地一拱手道:“前辈太过夸奖,晚辈实在担当不起。”
颜愁渊微微一笑,目光已转向颜大小姐,道:“小,小睛,这几十年来,我对你们做了
许多不应该做的事,罪不容恕,实在是对你不起。”
颜大小姐叹了一口气,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颜愁渊喃喃说道:“我知道自己做的错事实在太多。当年,为了得到你,几个无辜之人
的性命都丧在我手中,真是罪孽啊,罪孽。”
颜大小姐道:“堂,堂兄,事情都已过去五十多年了。三十多年来,你一直被困在缺心
花园之中,含辛茹苦,如今既然翻来悔悟,也就不必太过自责。”
颜愁渊惨然一笑,满脸伤感,说道:“没想到我颜愁渊一生,为情魔所困,始终不能自
拔,犯下种种罪过,唉!究竟情为何物?情为何物?”
花开道:“前辈还是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太过劳神。”
颜愁渊凄然一笑,“多谢你了,花公子。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要不是你迷津指
点,我如今还在孽海中沉浮,不能自拔。”
花开道:“晚辈也只是背诵经文,其实自己也没有彻悟。”
颜愁渊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难那,难那,不过,花公子也不必太谦,以你
的聪明才智,将来纵不是济世活佛,也当是一代侠者,实是江湖之福,武林之幸。”
花开道:“前辈过奖,晚辈但求能凭良心做事,尽力而为。只要人世间能少一点不平之
事,天下人能多一点快乐,纵然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颜愁渊点头道:“好,好,你说得好!”他从怀中掏出一包事物,交给站在一旁的颜素
素,说道:“素儿,把这个交给花公子。”
颜素素应声接过,走到花开面前,双手捧上。
颜愁渊道:“花公子,请收下,这就是‘无去无来阵’阵图。”他转脸望向颜大小姐
道:“小睛,这张陈图就有劳花公子转交与你了,我祖父不愧是旷世奇才,这张阵图我研习
近十年才惨悟其中一二,这里面有我十年来记下的心得,对你或许有用。”他轻咳了几声,
又说道:“小睛,花公子,我有一事相托,还望你们能够答应。就,就是请你们,代我好好
照顾素素。”
颜大小姐道:“素素是我的侄女,我自当……”话未说完,她募地停住,惊愕地看着前
方。
颜愁渊竟已双目紧闭,头一歪,身子倒向一边。
颜素素一声惊呼,回身扑向父亲,却见一人速度更快,飞身一跃,已经抢到她的前面。
花开一把扶住倒下的颜愁渊,右手一按颜愁渊后背,左手食指已搭在颜愁渊的脉门。良
久,他才松开双手,喟然长叹,说道:“颜前辈竟然自断经脉,已经仙去了。”
颜素素刹时抱着颜愁渊失声痛哭。
颜大小姐黯然神伤,她想起刚才颜愁渊让素素把阵图交给花开,又由花开转交自己,然
后又以女儿相托,心中已经明白颜愁渊临终前的一番心意,不禁暗自长长叹了一口气。
黄昏,夕阳一片红。
颜素素撤去‘五心桥’阵,跟着颜大小姐和花开走出了缺心花园。
这是她第一次走出缺心花园,十二年前,当秋婆婆带她进入缺心花园时,她还是个八岁
的孩子。
这十二年来,颜素素谨奉母亲的临终遗言,小心翼翼地陪伴服侍着半疯半癫的父亲,使
父亲在极度寂寞和空虚中获得了不少温暖和安慰。可是,她心中的寂寞又有谁能了解,孤独
时又能向谁倾诉。
现在,自己又失去了世上唯一的亲人,从此以后,她将是孤苦伶仃,孓然一身,想起这
些,颜素素便感觉心头万分的孤凄,无尽的落寞。只是,在这孤凄落寞之中,她依稀还有几
分幻想,几丝希望。
可是,颜素素的幻想很快就被破灭,希望很快就成为泡影。
缺心花园之外,有许多人正在等待。颜素素认出领先的一人正是秋婆婆。
忽然,从秋婆婆的身后,飞快地闪出一个少女,好像一阵风般奔向花开。那少女脸上充
满兴奋和喜悦,眼中却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但见她望着花开说了一声:“你,你终于出来
啦!”说着,语音竟似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两行清泪已经夺眶而出。
望着那少女凝视花开的眼神,听着花开轻声安慰那少女的话音,颜素素的心在抽紧,在
收缩,在哭泣。
她感到一阵晕眩,仿佛天在旋,地在转。在这阵天旋地转中,她想起了自己父亲为情所
困的一生,想起了花开念过的那首诗,那段经。
颜素素忽然感觉,这周围的事物都在一刹那间失去了色彩,一切竟都已成为灰色。
那个含泪奔向花开的少女当然就是衡山七道中的林月儿。
看着林月儿脸上的两行清泪,花开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他轻声答道:“我回来
了,我没事。”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未有过用这样轻柔的声音对一个女孩子说话。而且,分
开仅仅两天,自己竟然有着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难道自己已经喜欢上这个女孩,一时间,花开忽然怔住。
一只拳头重重地击在花开的右肩,然而,他竟似浑然未觉。
于是,那个击出一拳的人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大声嚷嚷道:“好啊,老花,没想到你竟
然是一个重色轻友之人,难道你没看见我在跟你打招呼吗?”
慕容铁话音未落,林月儿已感到脸上一阵飞红,她头一扭,迅速地躲向一边。
花开抬头,看着慕容铁微笑。
慕容铁双眼一瞪,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花开右掌忽然拍出,说道:“接我这招!”这一掌轻轻推来,虚实莫辩,看似缓缓按向
对方右肩。却忽然中途一飘,已拍到慕容铁左肩。
忽听“啪”的一声,慕容铁的右掌在间不容发之中以闪电般拍中对方手掌。
花开叫道:“好!”手掌一翻,再次穿出。
又是“啪”的一声,慕容铁又拍中花开手掌。
花开掌法忽然加快,接连攻出三十二掌。
“啪、啪、啪、啪……”,空中连响三十二下。
双方动作越来越快,花开的手掌仰、捺、亮、拍、穿、推、插,变幻莫测。只是,无论
他攻向何方,慕容铁总是能准确地拍中他的手掌。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拍掌声连珠价般回响在空中。
赵莺娘、方小慧等姐妹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众人不禁莞尔。
赵莺娘笑道:“没想到,拍手掌游戏竟能如此玩法。”
蓦地,空中的击掌声嘎然而止,花开和慕容铁已忽然停住,彼此手掌互相按着,四目对
视。
骤然间,二人开怀大笑。
柳青青拍手喊道:“哈,真有意思,慕容大哥,什么时候你也教教我。”
慕容铁愕然,笑声停止,说道:“哦,哦,这……”
身旁忽然传来一阵嘻笑之声,众人看去,却见林月儿正热情地握着一个淡装少女的双
手。
颜大小姐道:“她叫颜素素。”
顷刻间,衡山七燕已围住了颜素素,问长问短,有说有笑。
慕容铁不耐,故意大声问道:“老花,那个什么阵图是不是到手了?”
花开道:“不错。”
慕容铁道:“那么说,咱们明天就可去破阵了。”
花开笑着摇摇头,道:“好象没这么容易。”
慕容铁一愣,看着颜大小姐笑着走过来,道:“为什么,姥姥,你说?”
颜大小姐道:“虽然有了阵图,可是我们还得识阵、解阵、然后才能破阵。”她稍停,
看见衡山七燕已回转身来倾听,接着又道:“这就好象走迷宫,你虽有了迷宫的宫图,还要
根据这张宫图,解算出正确的路线,然后才能进入迷宫,顺利通过。”她又顿一顿,道:
“不过,无去无来阵比起迷宫,却又不知要复杂多少倍。”
柳青青道:“那,破解这个阵又需多少时间?”
颜大小姐略一沉思,说道:“有花公子、方姑娘,还有得到大家相助,大约七天便
可。”
慕容铁叹了一口气,道:“唉,还要七天。”
颜大小姐笑道:“别急,你以为这七天你就没事可干吗,到时候可要请你去大名府走一
趟。”
慕容铁精神一振,忙道:“去干吗?是不是去探路?”
颜大小姐道:“要你去时自会告诉你。”她环顾众人,又道:“还要一件事要麻烦大
家,请诸位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上,然后交给我。”
苏敏奇道:“要生辰八字做什么,姥姥不是要给我算命吧?”
颜大小姐笑道:“现在哪有功夫给你们算命,自然是与破阵有关。”
慕容铁嘿嘿一笑,道:“真有意思,破阵也要八字。”
花开脸一板,盯着慕容铁道:“各种阵法当中,经常用到五行生克易理之学,人的八字
中的天干地支,本来就包涵了阴阳五行的各种生克。姥姥自然是想根据大家的八字情况,挑
出适当人选用于破阵。”
慕容铁两眼一瞪,:“呵,这个我早就知道,我只不过说是有意思而已。”
颜大小姐书房。
书房内布置得十分精雅。
慕容铁发现,书房内的桌椅几榻,居然都是利用天然的成年花枝树根精雕细刻,镶上坚
木面子而制成。椅子上又铺着龙须草垫。
现在,众人或坐或站,已经围着那张‘无去无来阵’阵图看了很久。慕容铁看得眼发
直,腿发酸,却实在不明白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和曲线究竟代表什么意思,于是,他索兴在
身后那张大师椅上坐了下来。开始东瞧西看,欣赏房中的景致。
这时,他听见颜大小姐说:“从刚才缺心花园中的‘三月红’和‘五心桥’两个阵推
断,‘无去无来阵’必是按星垣、星宿的位置分布而设,同时结合了阴阳五行的生克变化、
土木搬移之术和易理之学,另外还布置了无数陷阱、活板、翻板、踩板、空板、机驽、暗器
等机关。阵中还可埋伏众多高手,使冒然进阵者随时都有可能遇伏遭袭,防不胜防。”
慕容铁心道:“这劳什子阵果真有如此历害?”却又听颜大小姐道:“要识解这张阵
图,必先找出其中的阵心或阵眼,然后从中入手,策划破阵之法。”
慕容铁连忙欠身向阵图望去,却依然感觉像在看天书一般。他又坐下,抬头看着前方壁
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心道:还是这张画好看多了,有山、有水、有树、有云。他凝神细
看,发现画中密密的树林中依稀有几个小人,不禁对自己眼力和细致感到非常满意。
正看着,他仿佛又听见花开说:“从阵图看,阵中似以丙火最旺,如果仅仅找到阵心,
已土破丙火,则需在巳年巳月巳日巳时破阵最宜。”
方小慧略一沉吟,道:“这岂不是还要等十年有余?”
花开点头道:“正是,所以我们还必须找出它的阵眼,这样,只要在巳月巳日即可破
阵,依此推算,正是十日之后。”
却听苏敏叹一口气道:“一个阵心已是难找,而阵眼通常至少有三个以上,岂非更加麻
烦。”
慕容铁心道:这可是越来越玄乎了。他无心再听,又开始凝神看着左前方矗立着的高脚
古铜雕花烛台发愣,但见烛台上的两支巨烛正明旺闪亮。
良久,慕容铁才回过神来,却见颜大小姐、花开、赵莺娘、方小慧在阵图上指指点点,
嘴里说的话居然和图上的符号曲线一样深奥难懂古怪。他唰地站起,咳嗽了一声,道:“姥
姥、老花,诸,诸位,我……我……”。
颜大小姐立即笑着说道:“慕容公子,我这山庄你虽来过,却还有许多地方你没有看
过,你不妨让秋婆婆找个人带你去四处逛逛。”
慕容铁如遇大赦,忙道:“不用麻烦,我自己随便走走即可。”转身便出了书房。
慕容铁在山庄中四处乱转,只是看来看去,到处都是亭台楼阁、曲栏回廊,要不就是各
种各样的树木翠竹和争奇斗艳的芳草花卉,虽然竹影婆娑,花香沁脾,却终不能激起他心中
的豪气。眼前这一切,对他来说,仿佛变得越来越是遥远,他真想飞出“尽开颜山庄”,随
便找一个市镇,然后扑进酒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声聊天。
百无聊赖之际,慕容铁找了一处石墩,坐了下来。他转眼一看,却募地发现石墩旁种着
许多兰花。
慕容铁识得又叫得出名的花实在不多,却唯独对兰花印象深刻。这个世界上,唯一使他
既想见又怕见的事物,就是兰花。
每当看见兰花,他就会想起一个人,一个他既想见又怕见的人。
一个复姓宇文,名叫心兰的女人。
宇文心兰。
慕容铁喟然长叹,他想着天夺人意,造化弄人。
他甚至想到了颜大小姐对他说的命。
难道人命真是天定?
是命中注定他与心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是命中注定两个有情人一个粗豪率真而秉性耿直,另一个却心细如发而任性执拗。
难道这是天意,心兰居然将他的仗义救人误会成移情别向?
难道这是天意,他竟然不知心兰的断情拒婚只是负气而为?
如果不是天意,心兰又怎会在他离家出走后允诺另嫁他人?
如果不是天意,他又怎会因途中受阻延误而未能在心兰婚期前赶回家中?
心兰在新婚之夜突然出走,不知去向,而他仅仅晚到两个时辰。
于是,他只有漂泊江湖,浪迹天涯。这些年来,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在逃避,亦或是在寻
觅。
他大碗喝酒,因为酒能消去他心头的愁闷。他大口吃肉,因为肉菜能填补他心中的空
虚。他大声聊天,因为闲聊能遣散他胸中的无聊。
然而—可是—但是—幸好,他毕竟还是一个英雄汉,毕竟还是一个好男儿。
他虽然悲愤,却不颓丧。虽然忧闷,却不沉沦。
所以,他行侠仗义,锄暴扶弱。
他有时甚至想,自己在江湖上已经创下如此声名,而这些,心兰是否知道,会不会来找
他?
不知为什么,他又想到了柳青青,他察觉到了柳青青眸子中的热情,也感觉到了柳青青
言词中的关切。这一切,更增添他心中的忧虑、烦闷和苦恼。
如果心兰知道,她是不是又会生气。
如今,心兰究竟又在何方?
这一夜,一向吃得好睡得好很少失眠的慕容铁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慕容铁就从床上跳起来,使劲推醒了正在另一张床上熟睡的花
开。
他大声问道:“喂,昨天晚上你睡得好不好?”
花开揉了揉眼睛,道:“很好,如果你不摇醒我,我还要睡上半个时辰。”
慕容铁瞪着眼睛,道:“难道你昨天晚上没有听到什么?”
花开伸了伸懒腰,摇了摇头道:“没有啊,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什么?”慕容铁几乎不敢相信,喊道:“那次晚上,你连天下第一神偷包空空的眨眼
声都能听出来,昨晚你居然什么都没有听到。”
花开呼地坐直身子,睁着眼睛说道:“怎么,昨晚有小偷?”
慕容铁吼道:“没有!昨晚你没有听到我在床上翻来翻去的声音吗!”
花开一愣,随即非常同情地问道:“怎么,原来你昨晚没有睡好?”
慕容铁恨声道:“当然!”
花开睁眼看着慕容铁,慕容铁瞪眼瞧着花开。
突然,花开忍住不住,哈哈大笑。
慕容铁愤愤道:“这么说,你是听见了。”
花开止住笑道:“当然,你在床上翻来翻去,声音简直比打雷还响。”
慕容铁冷笑道:“那么,你为什么不来问我一声?”
花开笑道:“哦?难道你会告诉我吗?”
慕容铁粗声道:“至少,你可以跟我聊聊。”
花开脸一板道:“我今天还有正事要做,当然要好好休息,你以为那个阵好破吗?”
慕容铁道:“哼!”
花开又笑道:“别急,昨天我已经替你约了一个人,待会儿你见了,包你称心满意。今
天晚上,你保证酣然大睡,美梦不断。”
慕容铁奇道:“谁?”
花开道慢条斯理的道:“哦,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
稍久,门口果然响起一阵轻轻地敲门声,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慕容铁刷地飞到门前,伸手
打开了房门,却见门口站着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红光的老头,这老头正在冲着他笑。
老头道:“慕容公子,花公子,早上好啊。”
慕容铁一愣,未及回答,却听见花开道:“早上好,颜老伯,快请进来。”
慕容铁一边让老头进来,一边回身向花开问道:“你说的就是他?”
花开道:“正是。”
慕容铁愕然道:“我怎么不认识他?”
花开笑道:“一回生,两回熟。颜老伯,麻烦你告诉慕容公子,你是谁。”
老头向慕容铁拱手道:“慕容公子,小老儿颜庆,是庄里的二管家,秋菊是我的老
婆。”
慕容铁知道老头说的秋菊当然就是秋婆婆。
花开道:“颜老伯,你不妨再告诉慕容公子,你平素最喜欢、最常做的是什么?
颜庆笑呵呵道:“哦,我平时也没什么特别爱好,最喜欢的就是喝酒、吃肉、聊天。”
慕容铁眼睛一亮,问道:“当真?”
颜庆道:“当真,我又怎敢欺骗慕容公子。”
慕容铁哈哈笑道:“好!好极了。”
花开笑道:“颜老伯,都准备妥贴了吗?”
颜庆笑道:“都在厅里放着呢?”
慕容铁奇道:“什么?”
花开道:“一会儿出去看就知道了。”
二人忙略作漱洗,换了衣服,跟着颜庆来到正厅。
正厅靠近桌椅的地上,已经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十坛酒,桌上已经放好八个大碗和四个
盘子。盘子里堆放着大块的牛肉、狗肉、猪肉,还有羊肉。
慕容铁鼻子嗅了几嗅,大声道:“呵,这是陕西凤州的‘千尺雪’,好酒。起码是五十
年的陈年老酒。”
颜庆笑道:“慕容公子不愧酒中高手。”他又指着一旁靠壁的十个罐子说:“肉也是
好,有坛子肉,酱牛肉,还有肴肉。吃完桌上的,这些罐子中还有。慕容公子,不知够也不
够。”
慕容铁大声笑道:“够了,够了,暂且已经足够了。”
花开走到桌边,从盘中挟起一块狗肉放入嘴中,边嚼边说道:“不错,真是好手艺。”
转脸看着慕容铁道:“现在,你不会再恨我了吧。”
慕容铁忙道:“哪里,你真够意思,快忙你的去吧!”
花开哈哈一笑,身形一飘,已到了厅外,闪身不见。
于是,整整一个上午,慕容铁和颜庆两人又吃又喝,有说有笑。
颜庆谈起当年带领波斯王子进入“尽开颜山庄”的有趣往事。听得慕容铁津津有味。
慕容铁说着自己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奇险经历,听得颜庆兴致勃勃。
可是,到了中午,慕容铁突然对颜庆说:“我得去看看老花他们怎么样了。要不然,他
准说我不够朋友,老哥,你暂歇一歇,我去一个时辰就来。”
颜庆笑着点头。
慕容铁来到颜大小姐的书房,却见房中只有颜大小姐、花开、赵莺娘、方小慧、林月儿
和颜素素六人,慕容铁站着看了一会,见桌上摆放着各种工具、尺子,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
东西,却不知是什么玩艺儿。正在这时,秋婆婆带着丫环端来四盆热气腾腾的羊肉包子。于
是,众人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指着阵图议论着什么。
慕容铁听不懂,看不明,只是发现林月儿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看着花开出神。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一个羊肉包子放入嘴中。
林月儿看见了他,笑着说道:“三姐刚才还问起你呢,她待会儿就来。”
慕容铁连忙又拿了一个包子,嘴里嗯了几声,赶紧走了出来。
回到自己的住处,却见颜庆正坐在厅里等着他。
颜庆一边把酒倒入碗中,一边笑着说道:“你比我预料的还要回来得早,来,还是喝
酒、吃肉、聊天有趣些。咱哥俩不妨畅饮,痛快一番。”
慕容铁先把一碗酒倒入口中,然后坐下,说道:“对,喝它个痛快。”
这天晚上,慕容铁睡得很熟,鼾声如雷。
第三天。
早晨,慕容铁起来,发现花开已经不在房中,他连忙嗽洗更衣,来到厅里,见颜庆也不
在。他走到室外,在晨风里大口吸了几口气,边走边想着。颜庆定是昨天喝多了,这时还在
贪睡。
不知不觉,又走到颜大小姐住处,慕容铁步入书房,却见颜大小姐、花开、赵莺娘、方
小慧正在里面。
方小慧问道:“姥姥,既然这第一个阵眼就是太微星垣,不知应该如何破法?”
颜大小姐道:“从阵中太微星垣周围的阴阳五行布署和机关分布来看,与缺心花园中的
‘三月红’阵大同小异,所以,应遣一金命女子,穿黄色衣裙,执红色三角系铃小旗,从东
方进入太微星垣,然后走坤宫,踏离位,直入五帝坐星曜之位,扭转设于咸位的枢纽。再加
上阵心有人接应,太微星垣即落入我们掌握之中。”
赵莺娘:“可惜,阵心和其它阵眼还未找到。”
花开笑道:“这却不难,依现在情形看来,无去无来阵除阵心之外,共有三个阵眼,我
们只要从眼前太微星垣入手,顺滕摸瓜,顺水推舟,两三天内,便可推算出阵心和另外两个
阵眼。”
颜大小姐微笑点头,说道:“花公子所言正是。”
慕容铁听着,似懂非懂,心道,这破阵之法虽然玄乎,却也挺有趣。他退出书房,步出
正厅,却见颜庆正在院中等他。
颜庆笑道:“我就知道你在这儿。昨晚睡得不错吧?走,今天咱们出去散散心。”
慕容铁道:“去那儿?”
颜庆道:“跟我走就知道了,不过,走之前,你可得换个模样,省得让那些劳什子秦楼
的小崽子们认出来。”
慕容铁笑道:“这倒容易,正是我的拿手好戏。我的易容术,除了老花,天下很少有人
能够识破。”
于是,当慕容铁再从自己房中走出来时,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十足的乡下土财主,而颜庆
当然摇身变成土财主的随身管家。
这一天,慕容铁和颜庆二人登上尽开颜山庄外的笔架山,瞻仰了山顶的栖霞寺,游览了
山腰的钓鱼台。
然后下午又来到笔架山下的观霞镇,二人轮流做东,吃了三盘谭家菜,三盘炒肝,八笼
烧麦和六碗打卤面,外加整整五斤涮羊肉。
晚上,二人乘着星光月色,引吭高歌而归。
第四天。
清晨,慕容铁正自酣睡未醒,忽觉面门微风飒然,他蓦地睁开双眼,跳起身形,却见对
面床上坐着的花开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慕容铁道:“喂,你又搞什么鬼,搅人清梦。”
花开笑道:“今天,你可没那么舒坦潇洒了,有劳你去大名府一趟。”
慕容铁道:“什么事?”
花开道:“当然是要事,不然,也不用你亲自出马。是去找一个人,顺便带上一封
信。”
慕容铁道:“谁?”
花开道:“你的老朋友,老相识。”
慕容铁道:“哦?”
花开轻声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慕容铁双眼一亮。
花开接着又吩咐交代了几句。
慕容铁越听越是兴奋,连声说道:“好,好!”
尽开颜山庄距离大名府二百多里,这点路程对慕容铁来说当然是家常便饭,驾轻就熟。
慕容铁的轻功本来就不让花开。
西北慕容世家的“微步足道”虽然在武林中鲜为人知。但却绝不在任何一门轻功之下。
慕容铁更是慕容世家的姣姣者。
所以,不到一个时辰,他就赶到了大名府。
不过,当他离开大名府,回到尽开颜山庄之时,却已是入夜时分。
第五天。
慕容铁醒得很迟,起来之后,他就到颜大小姐书房找花开,却见花开不在,倒是柳青青
也在那里。
慕容铁问:“姥姥,花开呢?”
柳青青抢着道:“他已去檀州了,估计明天才能回来。”
慕容铁道:“去檀州干什么?”
柳青青道:“哦,当然是找他们师兄叶飞。”
慕容铁:“哦”了一声,他稍一犹豫,终于又问:“阵法破得如何。”
柳青青笑道:“阵心和阵眼都找到了,姥姥刚才已破解了那两个阵眼,现在正设法破阵
心呢。”
慕容铁淡淡地“嗯”了一声,却见颜大小姐将一枚类似棋子的事物在阵图上某个位置一
放,抬头笑道:“这就对了。”
方小慧忙问:“有办法吗?”
颜大小姐笑道:“正是。”她指那枚棋子道:“你们来看,无去无来阵的阵心正是紫微
星垣,中心以丙火最旺,周围配置甲木易象阵。破阵之人,应是一土命女子,着红色衣裙,
一手执八角系铃金色油纸伞,一手执两支白色燃烧的蜡烛,从乾位入阵,走巽位,踏丰位,
再经天枢星,绕北极星,熄掉正前方放在帝星位置的四十九支长明灯,再走坎位,踏兑位,
直入太子星曜,将手中两支蜡烛插在晋位,这样整个阵的重心,从帝星转入太子星,阵式随
即偏移,然后扭转‘复位’的枢纽,既可配合进入三个阵眼之人一同破阵。”
柳青青拍手道:“真是太好了。”
颜大小姐又道:“现在,我们尚需把进入阵去的各条明路暗道及其次序一一查明,理清
贯通,估计明日午时就可大功告成。”
赵莺娘叹道:“姥姥真不愧是人中之凤,济世奇才。”
慕容铁也大声道:“我这就回去和颜老伯好好庆祝一番,不醉不休。”
这一晚,慕容铁果真喝得酩酊大醉。
第六天。
慕容铁居然一早跑到颜大小姐书房,整整待了一个上午。
柳青青觉得奇怪,却又实在想不通,便问道:“你在干什么?”
慕容铁道:“等人。”
柳青青道:“等花开?”
慕容铁道:“除了他,还会有谁?”
柳青青道:“呵,你居然比七妹还要着急。”
慕容铁淡淡地说道:“老花本来就是我的朋友,我当然要在这里等他。”
可是,慕容铁站起三十次又坐下三十一次,在书房里来回转了七十八个圈,还是没见花
开回来。到中午,慕容铁竟然已搔头抓耳,仿佛热窝上的蚂蚁。
颜大小姐终于问道:“慕容公子,你是不是等花开回来有什么要事?”
慕容铁眼一瞪,道:“没有啊!”
颜大小姐道:“那怎么不去喝酒呢?难道是酒不好?”
慕容铁道:“啊,酒很好,只是,我,我已经喝够了。”
颜大小姐:“那么,是颜庆这老儿惹你厌了?”
慕容铁忙道:“那里,颜老伯实在是很有趣的人,不过,我这两天实在已聊得太多
了。”
众人皆忍俊不住。
慕容铁忽然恍然大悟,大声道:“原来你们以为我是酒肉之徒?”
赵莺娘连忙笑道:“那里,我们只是看你等得实在太辛苦了。”
颜大小姐笑道:“真是百静不如一动。”
远处传来话音:“怎么,都已等不及了?”话音落时,人已经到了门外。
人影一闪,花开飘然进入书房。
“啊!”慕容铁大声叫道,声若洪钟。
“啊!”林月儿轻喊,声如蚊鸣。
颜大小姐道:“一切顺利?”
花开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一名青面汉大步走入书房,拱手施礼道:“庄主,我回来了。”
颜大小姐一看,正是自己派去大名府查看动静的庄内高手颜墨,当即笑道:“你也来
了,大名府那边怎么样。”
颜墨道:“昨天下午,大名府突然来了许多神秘的高手。”
颜大小姐道:“哦?”
颜墨又道:“为首之人很像一个人。”
颜大小姐道:“谁?”
颜墨道:“上官天。”
苏敏儿道:“大风堂堂主上官天!”
花开笑道:“好戏来了。”
颜大小姐:“很好,咱们这就凑个热闹去。”
第七天。
颜大小姐、花开、慕容铁、衡山七燕、颜素素率庄内二十名高手,分批悄悄离开了“尽
开颜山庄”,直奔大名府。
大名府楼台处处,人烟稠密。
大街小巷酒楼歌馆,车水马龙。千家万户鸡鸣犬吠,热闹繁华。
秦楼第一分堂就座落在城中西北角。
同周围的街市相比,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在常人看来,依然是层层屋脊,片片绿瓦。
只是,又有谁知道,在这重重门户之中,座座屋宇之下,埋伏着多少致命的机关,隐藏着多
少嗜血的高手。
四条大街把这座庞大的院落与周围分隔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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