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七大寇系列”之《闯将》
第九章 一张痛苦的脸容
可惜,人生在世,常常不是说死就死的。
想死的人不是就可以去死、或就可以痛痛快快的死去。
徐无害现刻的情况就是这样。
这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仍然无法看见“蛇鼠一窝”的样子,也弄不清楚“蛇鼠一窝”究竟有多少人。
不过,他总算明白了这个地方为何被称作“落井竹”。
因为这地方种满了竹子,竹身呈暗红色,竹叶茎部作淡紫,而竹节粗大,像一截截木桶
,如果井口拓得不大,根本还投不进井里。徐无害从来就没见过那么粗大的竹子!
徐无害被“掷”于此处。
有一匹骏马,正在竹林边吃草。
接理说,那几名万人敌摩下的“巨头”尚未回来,理应没有人向他动手才是。
不过,“蛇鼠一窝”似以“整人”为乐。
徐无害已被“修理”了一顿。
对方“修理”他的方式,并非不“人道”,而是不把他当“人”来办。
只把他当作了一种“娱乐”。
他们给他吃饭、喝水。
他马上发现那是咸饭、盐水。
他当然不吃。
可是他立即被“强迫”吃下去。
“强迫”的方法,只要徐无害稍有“违抗”之意,他的肠子几乎要从肚子里被钩子勾了
出来!
徐无害只有吃。
吃了以后,只有猛喝水。
狂饮的结果,更不堪设想。
盐水都喝完了,徐无害哀求喝只要是不如盐的水。
只要不放盐,放什么都可以。
结果他喝辣椒水。
喝法是从鼻子里直灌下去。
徐无害一口气还未喘过来的时候,那些“看不见的人”又想出了新鲜玩意。
他们这次又来了一桶水。
一大桶。
这桶水既不放盐,也不加辣。
而是蜜糖、糖浆。
整桶糖水从头到脚往他身上淋,然后再把他扎手扎脚绑在竹干上。
不久,徐无害的“访客”就来了。
这些访客便是徐无害的“酷刑”。
来的是蚂蚁。
大大小小、各种各类的蚂蚁,开始往徐无害身上叮、攒、噬、咬、蝥。
徐无害这次是与其活看受苦、不如一死。
就在这时候,马蹄急响。
有人来了。
不管是谁来,徐无害也没妄想有人会来救他,他只望有人过来,把他一刀杀了就好了。
来的是姚八分、谭千蠢、杜威、侯小周、就是没有狄丽君。
徐无害想见狄丽君。
——能见看一面,总是好的。
——就算死,也要死在她手里。
可是狄丽君并没有来。
她一直都没有出现。
姚八分、谭千蠢、侯小周、杜威的神态,比刚还要狼狈。
“张十哥他……他死了。”
“他在对付沐浪花一伙人的时候,眼看就要杀尽他们,擒下楚杏儿,可是半途却杀出了
个沈虎禅……!”
“沈虎禅一刀杀了十哥。”
“不过沈虎禅好像也……”
“他似乎也受伤了。”
“如果他伤了,就不可能一刀杀得了十哥。”
“可是士哥已发出了暗器。”
“谁也逃不过十哥的‘十文钱’。”
“你别忘了,他是沈虎禅!”
“沈虎禅又怎样?”
“沈虎禅至少能杀得了十哥。”
“你别长他人志气了!”
“你这般有种,又不见得你刚杀向沈虎禅!”
“我杀过去有什么用?你们全都退走了。”
“嘿,原来阁下的威风,还得要靠我们来助长。”
“你……”
这几个人似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起来,可是最令徐无害毛骨悚然之处却是:他
们前一番话,似在向谁人报告;而后一段话,也像在“上级”之前争功诿过。
但是徐无害的身前身后、左右附近,完全没有另一个人。
只有竹和风。
还有马。
一匹紫骝马,神骏无比。
——难道他们是向马匹邀功卸责?
这种情景委实使徐无害觉得荒谬绝伦,然而又有一种英名其妙的畏怖。
侯小周道:“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杜威沮丧地道:“我们这次真是损兵折将,张十哥、齐九哥都死了,回去如何跟万大人
交代是好?”
姚八分沉声道:“和尚,高唐镜还在你手中罢?”
谭千蠢道:“在。”
姚八分道:“‘东张西望’和‘清明时节’都在不在附近候命?”
千蠢和尚道:“余分分、张看看、徐望望他们本就跟一哥,决不会走远。”
姚八分于是道:“你叫‘东张西望’、‘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护看你,先回总坛拜见
大人再说。”
徐无害纵然已知自己无望,但乍听之下,知道万人敌麾下高手,几乎已“倾巢而出”,
也颇为震动。
万人敌座下的“五大高手”,是“一八九拾千”,即是:李商一、姚八分、齐九恨、张
士文、谭千蠢。除此之外,还有“四大护法”:那就会万人敌的“耳目”、外号人称“东张
西望”的徐望望和张看看,以及“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两大异人:“清明时节”余分分
和“大名鼎鼎”孟顶顶,他们一向迅于行动,执行万人敌的命令,一如万人敌之手足。另外
还有“三大外援”:即是世家子弟的侯小周、豪门弃妇的狄丽君、戏班名伶的杜威。“蛇鼠
一窝”和“黛绿嫣红一泼风”两个部队,全是万人敌的精兵。
也可以说,是蔡京、童贯、王黼等人在武林中的实力,确是要比铁剑将军的手下部队为
盛。
徐无害听得单止是今晚之决战,已出动了万人敌部下的:姚八分、齐九恨、张士文、谭
千蠢,还有侯小周、狄丽君、杜威,以及“蛇鼠一窝”,现在怕连余分分和张看看、徐望望
都来了,看来此役万人敌是志在必得的了:——除了将军亲至,有什么人能闯得过这些在武
林中神秘而又厉害的高手所布的阵呢!
只听姚八分又恨恨地道:“没想到杀出了个沈虎禅!”
谭千蠢惋恨地道:“我们在此聚合,本来兵分两路,一路是把沐浪花等人一网打尽,夺
得高唐镜擒下楚杏儿,要楚铁剑进退两难,看他如何去解“五泽盟”和“南天王”的怨结仇
障!另外一路就是要把蔡般若和钟诗牛派来的人先行干掉,让他们疑神疑鬼,继续拼个两败
俱伤:玉石俱焚。”
杜威问:“不知道蔡般若派来的人是不是方恨少?钟诗牛派来的人是不是唐宝牛?”
姚八分骂道:“你脑袋变成麻包袋了罢?他们怎会派这两个蠢蛋来:你当名字里有个‘
牛’字即是一伙的了?那么有黑须就是你老爹,有自胡子就是你祖公吧!我看小周查过,他
们只是沈虎禅的先锋!”
他恨恨地道:“而且还是两个笨先锋!”
杜威被姚八分这一番奚落,心里很是不忿,但只能讪讪然的,不敢抗辩。
侯小周脸上充满同情。
他同情之意如许之盛,以致谁都难以觉察出他眼里那一丝幸灾乐祸之意。
——人在同一个“部队”里做事,难免你抑就是我扬,我表现好就是你表现差了;就像
在同一条舟子上,不管外面是否狂风暴雨,也不论舟子是不是可以遮风蔽雨,总之,别人站
立的位子多一点,自已处身之地便少了一些。
——是故寸上必争,寸步不让。
——人的精力,大多是浪费在这种无谓之争里。
——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但不争要有不争的实力与条件,普天之下,纵大智
大意者,有几人能——大人物有大人物之争,小脚色有小脚色之争。
——就算你不与人争,人亦欲与你争。
——杜威被斥,侯小周似乎也兴奋多于怒愤。
除非是死人,才能不争。
因为已不能再争。
已经没得好争。
——连一口气都没了,再“争”什么?
像这一刻的徐无害,才是没有可争的。
——连生存都挣不到,有什么好“争”的?
那些人也真的当他死人一般,所以什么话都说,毫不顾忌。
这种情形,无疑是知道他已经不可能再“说”得出去了。
徐无害也心里明白:他们要逼自已道出所知将军的机密,所用的条件,至多不过是让自
已死得痛快一些。
——如果他们说会放了他,他们说了也等于没说,自已也不会相信。
——他们会不会逼我加入万人敌的组织呢?
徐无害心里忽然燃起了一线生机。
——要是他们员的提出这个条件,要不要答应他们呢?
——不答应,是死!
——答应,是……
就算是再高风亮节、雪志冰操的人,在某些时候某种情境里,也难免会有动摇的时候不
管他们是不是真的变了节,还是仍能临大节而不屈,但一时间的犹豫和顾虑,总是难免的。
不过徐无害已没有机会再想下去。
连他自已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因为一声沉叱已打断他的思维。
“交出高唐镜,可以不死。”
说话的人就在他的背后。
徐无害正倚一株巨竹而靠。
发话的人自然是在巨竹之后。
——他在什么时候潜了进来?
——他如何在一等高手眼下潜进来?
答案没有人知道。
但人人都知道:说话的人一定是沈虎禅!
因为只有他才有这样的本领。
因为只有他才有这样的胆色。
因为只有他才有这样的份量。
——也只有沈虎禅这种人才会在一等高手的伺伏下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众皆失色。
谁都没有动手。
因为沈虎禅就在徐无害的背后。
只要沈虎禅在,谁也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本事把徐无害“抢”过这边来,而且,更没有勇
气去“杀”徐无害。
可是沈虎禅要的是高唐镜。
——给?
——还是不给?
——不给能不能敌得沈虎禅的魔刀?
——要是给,万人敌会怎么处置他们?
姚八分、谭千蠢似在后退。
——以他们在武林中的地位和身手,一个“还未出现的人”居然把他们几个人一齐吓退
,可以说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
不过,姚八分等人都尝过沈虎——哎,那一把匪夷所思的刀……
谭千蠢性子凶悍。
他还想斗。他已败在沈虎禅手下三次。
三次他都未曾正式向沈虎禅动手,便清楚地知道自已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他仍是跃跃欲试。
——沈虎禅员的有那末厉害?!
他仍想动手。
不过,他虽然外表莽烈,但看实不是鲁莽之辈。
他看见姚八分没有动手。
——在万大人麾下“五大高手”里,要以李商一武功最高,张十文次之,姚八分排行第
三,齐九恨又次之,而自已则忝居其末。
——连姚老道都不敢动手,自已又何必吃眼前亏?
——就算上头责怪下来,自己好歹也有个人可以推责诿过。
谭千蠢正那么想看的时候,忽觉背门给一物顶。
凉。
冷。
冰。
冻。
他的心也凉了,手也冷了,脚也冰了,甚至全身都冻得发懂,更糟糕的是:不但僵,而
且还抖。
发抖。
然后他听见沈虎禅的沈甸甸的语昔,就自背后传来:“我再说一次:交出高唐镜来。”
——沈虎禅不是在徐无害背后的巨竹后吗?
——他怎么又到了谭千蠢身后?!
姚八分等霍然转身。
只见沈虎禅。
和他的刀。
刀和人,就在谭千蠢的背后。
冉看徐无害的时候,只见竹后转出一个人。
蔡可饥。
他已扶起徐无害,一面替他揩去身上的蜜汁。
没有人敢去制止他。
因为谁敢动他,谁就等于先“动”沈虎禅的刀。
——谁敢动沈虎禅的刀?
——谁敢要沈虎禅动刀?
看来,谭千蠢已没有选择。
他不能选择。
他只有交出高唐镜。
他小心翼翼地掏出锦缎包裹看的高唐镜,颇抖看反手交到背后去。
身后自然就是沈虎禅。
沈虎禅正要接过来,忽听一个简单、木然、完全没有抑扬顿挫的语音道:“留、下、高
、唐、镜,我、就、留、下。这、两、倏、命。”
然后那棵紫红笆的巨竹忽然裂了。
裂成一个整齐的圆周。
竹枝喀喇喇地倒了下来。
巨竹中间是空的。
净若明台的巨竹中,竟端然坐看一个人。
一个人,抱看一把剑。
一把短短的、仿似一节节的、一叶叶凑成的、梭形的剑。
红色的剑。
——那么红丽欲活的剑,彷佛剑里流看的是鲜血,剑是活的。
人呢?
人完全苍白,而且苍老。
其实这人看来而多只三十岁,可是却有一张痛苦的脸。
痛苦至极的脸容。
这使得旁人看来,以为他不但已十分苍老,而且还非常沧桑。
这样看去,彷佛他是死的,他手上的剑才是活的。
在他没有削断竹子前,竹子是没有裂缝的,他是怎么进去,坐在其间的呢?
他为什么要躲在竹子里呢?
徐无害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刚点燃起的希望,忽遭暴雨般的淋熄打灭了:——姚八分、谭千蠢、侯小周、杜威等
人,刚正是向这人“报告”。
——这人一直都在竹子里。
——这人正是李商一。
“一统剑客”李商一!
未见过李商一的人,也一定会听过他的剑。
他那一把不但饮敌人的血、也喝自已的血的剑。
——那一把“古之神兵”。
红色之剑。
|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