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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名捕会京师·逆水寒》
第三十三章 宝剑留情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张五猛抬足,绳镖本来射向张五右膝,张五这一抬脚,绳镖必定落
空!
但在突然之间,绳镖似有生命一般,突然变了方向,射向张五左腿,就像它本来就是一
直往张五左脚射去一般!
就在这时,蓝三、周四、廖六同时放下肩上滑竿,分左右后三方兜截而上,蓝三出掌,
周四出拳,廖六出脚,分别截击绳镖!
却不料绳镖陡然一震,嗖地改了方向,哧地射入张五已抬屈的右腿里!
张五闷哼一声,右脚踏地,脸色苍白,但滑竿三方失力,只由他一方独撑,他肩负滑
竿,怎么都不肯松手。刘独峰这顶滑竿,特别宽敞舒适,由四人分四方才能平衡,张五一人
独撑,自然吃力。
蓝三、周四、廖六互觑一眼,都现怒容,飞掠过去原来的方位上,向息大娘怒目而视。
云大和李二上前一步,向息大娘戟指怒道:“你——!”
息红泪一击得手,脸色泛起了一阵苍白,由于她稚气的脸上,出现这一丝疲色,戚少商
心里觉得一阵无由的疼惜。
刘独峰仍坐在滑竿上。
他一字一句地道:“息大娘,你不该伤了张五。”
息红泪一络发丝,晨光映照在颜面上:“为什么不能伤他?你们抓我,我就伤人。”
刘独峰强忍怒气,道:“我们是奉皇命来拿你们,奉国法来抓你们,你不束手就擒,还
敢撒野?”
息红泪傲然道:“我不管你奉的是什么命,遵的是什么法!我们江湖上的道义是:决不
束手待毙,让你们抓回去受折磨,至多战死在这里。”
她又不屑地笑道:“我也可以说我是奉天命行事,冠冕堂皇的理由,谁不会找,要说服
人,就要有理。”
刘独峰涵养再好,也按捺不住了,长须无风自动:“你说我无理?”
息红泪含笑摇了摇头,望了戚少商一眼,悠然道:“不是。”
她接下去说:“我只是没有见过比你更自以为是,强辞夺理的人而已!”
她望了戚少商一眼。
戚少商明白她的用意。
她的意思就是要激怒刘独峰。
刘独峰的武功太高不可测了,不激怒他,就不可能有机可趁,就算激怒了他,也不见得
就有机可趁。
但至少不那么高深难测。
可是刘独峰脸肌抽搐一下,却笑了起来:“息大娘,你自己砍腿上一刀,走吧,我不抓
你。”
息大娘脸色突然变白。
然后她的话从漫到快,渐而如连珠炮般进口而出,清亮尖锐:+刘独峰,你这个老匹
夫,你以为你自己已经很公平了是不是?你要保持自己的风度而不动怒,自己却高高坐在别
人的肩头上,来显示你的与众不同!你以为让我自刺一刀放我走便很宽容为怀了是不是?你
知不知道我和他,活,要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你要我一再负伤,再遇上黄金麟那干混
蛋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你这个老王八!你处处为求保自己清誉,做的却是件恶事!你以为
你是什么东西川只不过是个狗杂种大混球?王八缩头乌龟狗官!”
刘独峰猛然飘起。
他的手已一探,已自廖六背上抽出一柄剑。
剑光湛蓝。
刘独峰终于动怒。
刘独峰终于出手。
息大娘的用意便是要逼到刘独峰离开滑竿,向她出手。
他一旦出手,必一定向她攻击。
只要刘独峰向她出手,戚少商便可以觑出他的剑路,从旁截击。
她坚信戚少商的聪颖和武功。
戚少商跟她初识的时候,曾跟她师兄万剑柔交手一招“问君何日所忆”中,揣摸到这一
门武功的脉络,而施展凌厉的剑术,使得万剑柔的第二剑“问君何所悉”一直施展不开来。
戚少商的武功虽然不能算是息大娘平生所遇最高的,但他对武功的聪悟,是息大娘生平
仅见。
她相信戚少商一定能及时找到破解之法。
刘独峰出手一剑。
息大娘右手短剑,左手绳镖,至少有九十六种招式,但一招也使不出来。
在这千钩一发生死之间,她竟使出了一招自己生平想都没有想过,但从所有武功招式与
交手经验里所悟得的招式,在这刹那间用上。
她使了那一招后,退了五步。
刘独峰收剑,身子飘然回到滑竿上,剑又插回廖六背上剑鞘之中,仿佛从未动过剑一
般。
他一剑刺出,戚少商竟然来不及出手。
甚至还来不及看清楚。
刘独峰直如未曾出过手一般。
息大娘用自创招式架住这一剑,向戚少商展颜一笑,正想说话,突然脸色倏然,只觉一
股莫匹的剑气涌来,把桩不住,连退五步,剑气已及胸前,但刘独峰仍在竿上,并没有动
手。
‘挣’的一声,戚少商出剑。
剑斩在空气之中。
原先潜发的剑气陡然切断。
息大娘脸色苍白,捂胸喘息,戚少商收剑横胸,朗声道:“好一剑‘先发为虚,后发杀
人’,你出剑反而不是主力,收剑后的余势才是真正的剑气。”
刘独峰含笑道:“不错,你能瞧破我的‘后发剑’,已经不容易了。息大娘以急创招法
破我一招,也了不起。如你们二人未曾受伤,联手起来,或可与我一战。”
他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你们已经受伤,受了重伤。”
戚少商冷冷地道:“你这句话白说了。”
刘独峰道:“哦?”
戚少商道:“你若要顾得我们受伤,就不要来抓人,既要抓人,婆婆妈妈作什么?”
刘独峰道:“说得好,我是不该猫哭老鼠假慈悲的。”伸手一探,挣地拔起张五背上一
柄朱红色的剑。
戚少商、息大娘互觑一眼,抱剑而立,李二忍不住说了一声:“爷,地上很脏,要小
心。”
云大瞪了他一眼,说:“爷自会小心,省得你来说!”
刘独峰的身形在滑竿上突然颤动起来,他的双袖,也像鼓满了风的帆布,这势必惊天动
地的一击,已矢在弦上,张满待发,滑竿之上,已发出一种隐隐的风雷之声。
突然间,两道身形,一左一右,飞掠而起,急袭刘独峰!
戚少商的剑,平平一剑刺出,但这一剑,是他毕身武学精华所集,他的剑才抬起,站在
竿前的云大和李二都不由自主的,被一种不算刺目的锋芒迫得闭上了双眼。
他们一阖眼,因十分关心战情,所以立即张开,张眼的时候,只见两道人影斜飞落地,
地上洒落了几点滴血,就像梅花一般鲜艳夺目。
戚少商和息大娘落下,又互望一眼,她看见他的腰间冒起一股血渍,在迅速扩散,他看
见她手上的绳镖,只剩下半截绳子,绳断的利刃已不见。
然而抬竿的四人也察觉头上的风雷之声,渐渐隐去。
戚少商与息大娘在刘独峰的“风雷一剑”将发未发前,引发了它。
只听刘独峰叹道:“束手就擒吧。”
戚少商大声道:“绝不!”
风雷之声又再响起,这次风劲势强,比上次更凌厉。
突然之间,息大娘平地翻起十六八个跟斗,她身形何等轻巧,这一连串十来个跟斗不过
是一眨眼间的事,然后她春葱似的十指,已发了甘七道暗器,射向蓝三、周四、张五、廖
六!
云大,李二大喝一声,正要拦阻,忽见寒光一闪,戚少商已然出剑。
云大,李二被凌厉的剑气逼得向后疾退!
猛然日光一黯,一人如大鹏一般,一剑往戚少商头上刺落!
戚少商早算到刘独峰会在此时出手,翻剑一架,两人在电光火石间,搏了七剑。
就在同时间,息大娘那廿七件暗器,骤然合为一件,飞射周四!
周四胆寒魄散,叫了一声,廖六急放下滑竿,两人四掌,全力往那一道合二十七件暗器
的“暗器”击去!
息大娘身形疾闪,已欺近蓝三身前,双指直夺他双目!
蓝三猛一低头,息大娘一足踹上,鞋尖可地冒出一截剑尖。
蓝三怪叫一声,身子猛地一缩,在这上下夹击当中,居然像一只泄了气的汽球一般,嗖
地自半空疾退!
这交手不过瞬眼工夫,廖六与周四应付暗器,蓝三被息红泪逼退,撑持滑竿的,只有张
五一人。
这时铮地一响,戚少商的剑,已脱手飞出,刘独峰气势已尽,呼的一声,阳光一掩,已
落回滑竿上来。
息大娘身形一闪,一剑向张五刺到。
张五本已受伤,独力维持滑竿,本已甚为艰辛,息大娘这下来袭,他实是无法应付的,
但他硬拼着血溅当场也不肯放弃滑竿。
忽然阳光一黯。
息大娘的攻势完全变了。
她放弃了一切攻势。
她闪出了滑竿范围。
刘独峰才回到滑竿,马上发觉张五遇险,足尖微一借力,急沉下降,剑击息大娘!
然而息大娘已早先一步掠了出去!
刘独峰一击落空!
息大娘掠出的身形与戚少商掠出的身形交错而过!
息大娘的短剑已落到戚少商手上。
戚少商向刘独峰刺出一剑。
刘独峰一震,剑团大作,本可一剑把戚少商手臂斩断,但是刘独峰犹豫了一下。
就这么犹豫的刹那,戚少商的剑势已欺入中锋,刘独峰再也来不及砍下了这一条胳臂。
刘独峰回剑自保,玎的一响,戚少商的剑尖就刺在刘独峰的剑鞘上。
戚少商借剑尖之力一点,身形又弹飞出去!
刘独峰被这剑尖之力一压,拍拍二声,双足沾地,他本仍可来得及反攻戚少商,但他双
脚才沾地,便怪叫一声。
因为地上十分之脏,一片湿漉,他这一双脚落地,用力稍猛,拍的一声,脏泥溅了上
来,沾湿了他的下摆,刘独峰自十八岁以来,一直在宫廷里养尊处优,所踏之处,莫不是白
玉瓷砖,洁净无暇,锦绢绣褥,而今一脚踏在泥上,使他怪叫出声,身子猛往上拔,再回到
滑竿上。
戚少商再闪出的时候,息大娘已逼退了云大和李二的攻击。
她用的是双脚鞋尖的利刃,连环踢出,而她白玉般的皓腕,不时射出极之淬厉的暗器,
李二和云大是招架不住的。
戚少商闪到她身旁,脚步一阵跄踉。
息大娘马上扶住了他。
任是谁跟刘独峰对剑,就算侥未败死,但心神体力之消耗,非同小可。
两人身形不过略略一顿,立即掠去。
这是他们生死存亡的关头,再也不容喘息偎依。
他们往沼泽的方向掠去。
这时,廖六、周四、蓝三已同时回到滑竿的岗位上,异口同声的叫:“爷!”
刘独峰皱着眉头苦着脸看着自己衣摆上的泥渍,大喝一声,目光暴射,手中朱红剑破空
射出,急追戚少商、息大娘!
戚少商和息大娘都听到激烈的剑气破空之声!
他们两个都没有回头。
因为这一剑的来势,是刘独峰盛怒之下出手的,他们根本招架不住。
只要他们停下来招架,便没有机会逃出去。
他们仍全力往前疾奔。
但他们的身形变了。
由于他们奔行速度奇快,以致身体几乎是与地平行的直射而出!
朱红的剑影一闪而没!
红剑击空,越过他的们的身前,哧地插入土里,余力未消,剑柄兀自嗡动不已。
戚少商掠过的时候,手腕一翻,已拔起地上的剑。
他乍见剑上刻了两个篆字。
“留情。”
刘独峰大喝一声:“追!”
戚少商与息大娘已掠入那一片沼泽地带。
云大和李二也跟了进去,追踪戚少商和息大娘的踪影。
蓝三、周四、张五和廖六却不敢进去。
他们不怕沼泽。
但刘独峰怕脏。
他们怕弄脏了刘独峰。
在沼泽边缘,刘独峰道:“他们逃不了的,有云大,李二的追踪,他们总要自沼泽出
来。他们逃得了一次,逃不了第二次。”
他这样说的时候,眼睛有深郁的忧色,并没有多少欣悦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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