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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奇侠”系列外传之《逍遥游》


第九章 风云际会



  只见山脚处,荒凉古木之旁,步出一人,遥向天象大师合什见礼。
  这人方软吟认得,正是铁肩大师。
  只听铁肩大师背后不远,又有一声“阿弥陀佛”。
  远处又步出一黄衣僧人,然后“阿弥陀佛”之声不绝于耳,一声连接一声下去,远远了
传了开去,然后衣袂、步履之声,不知来了多少个金袍袈裟的僧人。严苍茫笑不出了,笑容
冻结在脸上,失声失色道:“一百零八罗汉大阵!”
  只见罗汉又在第四层包围了起来,把“披风十二骑”及东海劫余门人,都密围了起来,
只要一声号令之下,阵势发动,配合核心中枢的三十六奇僧合挫之力,那还有人抵挡得住。
  桑书云笑道:“大师把少林寺都搬到这儿来了。”
  天象正想客气几句,铁肩踏近,低声道:“禀告师父,欲夺血河车,此正其时。”
  天象一时迟疑未决,天音大师也凑近,细声道:“夺得血河车,对少林宗主地位,很有
帮助。”
  天象脸有难色,桑书云观人入微,了然了七八分,大笑道:“少林既将庙堂搬来雁门,
长空也来东施效颦了!”说着长啸一声,响喝行云。
  天象等听得暗知心惊,原来桑书云与天象大师适才力拼,本已气竭,但长啸之下,元气
大复,清越无比,可见其功力精奇至极。
  这三声呼啸之下,远处的“全足孙膑”辛深巷一场白旗,“雪上无痕草上飞”
  梅醒非也一招黄旗,只听杂声纷沓,枪尘滚滚,一时之间,不知来了多少骑、多少人、
多少高手,团团在第五层再把少林僧人包围了起来。
  天音、天龙等,为之瞠然。
  天象大师长叹道:“天下第一大帮,果尔名不虚传!”他黯然道:“既然如此,这里那
还有什么说话的余地?走吧。”
  说僧袍一挥,长身而去。
  少林僧人,鱼贯跟随而走。
  顿时间,百数十少林僧人,走得一干二净。
  臂战群豪,见大局已定,自己等无机可趁,又对旷湘霞心存畏惧,也乘机走得个干净。
  旷湘霞悻悻然拍手道:“算他们知机,走得慢些,我要他们这些到不知耻的好看!”
  车晶晶、车莹莹深知其母清烈个性,便过来服侍她坐下;那边只剩严苍茫一脉的人。
  严苍茫见天象大师撤走少林寺的人,自己形成孤立,要走,就不舍得血河车,想争,又
没有雄厚的实力,只得眼巴巴的站在那里,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
  桑书云也不去理睐他,就当无视于他的存在一般,向方歌吟笑道:“你匆匆出雁门关,
是为了什么?”
  方歌吟喉头一热,眼泪几夺眶而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车占风却道:
  “我知道!”
  车占风说:“他是要出长城,直奔山,求雪峰神尼,不要剃渡贤侄女。”
  桑书云变色道:“雪峰神尼,脸慈心冷,杀人不眨眼,百十年来,无人敢上素女峰,你
这去……”
  车占风点头道:“昔年我会与雪峰神尼一战,论武功各有所擅,比掌法我稍胜一筹,但
较剑招我远游于她,方少侠此去……”
  方歌吟激声道:“无论如何,小娥为我所累,我一定要去,求情、被杀……都心甘情
愿。”
  桑书云微喟道:“怕不只怕雪峰神尼,向不容情、你这一去,徒送性命,还是无济于
事……”
  车占风却道:“但雪峰神尼也曾对血河车动心过,若方少侠驾血车上恒山,一来可以及
时赶到,以免造成终生之憾;二来若把血车送予神尼,或许她会网开一面也说不定……”
  方歌吟喜道:“那我这就去……”
  桑书云叹道:“小女不知少侠为救老夫,被严老怪迫服“百日十龙丸”,随时性命不
测,却道少侠负心,……小女品性拗烈,此上恒山,矢志出家,她素知雪峰神尼连老夫的面
子也照样不赏,以免挽回红尘之念,可见心意已决……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们这身老骨头,
若然上山,反而是触犯了武林大忌,更加不美……这下就要看少侠有没有福份了……”
  桑书云叹了一声又道:“小女的事,就全交托于你了。”
  反身向严苍茫扫了一眼,冷冷地道:“至于长城内任何追击,我可以担保一一截
下,……你只管全力赴桓山即可!”
  车占风毕竟是大漠飞骑习惯了的人,生性比较亲达,拍了拍血马,豪然道:
  “那也好!方少侠能在有生之年,骑血河马,乘血河车,餐风饮露,踏破长城,赴桓
山,救佳人,当为人生一大快事也!”
  方歌吟也是生性侠猖狂之人,听得如此之说,忧烦顿忘,猛想起宋自雪残足后喃喃自说
的一句话,当下朗声漫道:“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憾。”
  “瀚海青凤”矿湘霞更是豪侠女子,跳起来,“崩”地拔开了背上壶中的弯月酒囊,大
声道:“对!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憾!”
  她仰脖子连喝三大口,大声说:“你像极了宋自雪!”
  她把酒壶丢给方歌吟,方歌吟劈手接过,矿湘霞道:“一出长城无故人。这是藏族“烧
刀子”,一把刀子烧到肺腑里去,喷出来才是真正的人!”
  她用匀美的手臂一擦红唇道:“男子汉,大丈夫,喝烈酒,做大事,死,又有什么可
怕!我教你饮酒!”
  方歌吟仰颈喝了一大口,只感觉到一团热辣,未到喉腔,已混身都热烧了起来,喝到胃
里,好像真有一把烧红的叉子,他很少喝酒,这一喝下去,双眼发直,但豪气顿生,把酒壶
丢还矿湘霞,向诸人一拱手,道:“我这就去了。”
  这时严苍茫父子也悄悄地率众溜走了,以免自讨没趣。
  方歌吟一挽僵辔,八马齐嘶,长驱而去。
  车占风遥望方歌吟翻飘的衣袂,喃喃地道:“此子若假于时年,当可超越我们这一干人
之奇材。”
  桑书云发出一望浩叹:“就可惜在天不假年。”

  车晶晶、车莹莹闪量眼睛,晶晶莹莹。
  车莹莹悄声地问:“你看他会不会救得了小娥姊姊回来?”
  她那好懂事的姊妹歪歪头,奴起了咀,想了半天,道:“我看会,”她说:
  “一定会的。”
  “为什么?”车莹莹不了解。
  车晶晶笑了。“因为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是,”车莹肇还是很耽心,“方大哥会不会死?”
  车晶晶秀眉戚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车莹莹仍是让她那一向聪明冰雪的姊姊。
  “不会死的,”车晶晶忽然烦燥起来。
  “我也不知道。”她终于说。
  车莹莹眸子里也茫然。
  有谁知道。

  方歌吟快马长鞭,破天而去。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
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
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日:“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二千里,搏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
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

  生要能尽欢,死亦能无憾。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阴山!□□□饼阴山麓时,已近天幕,远望蜿蜒万里、宛若长龙的万里长城,忍不住令
方歌吟浩叹。
  生命已无多……然而长城不变,山河苍古如岁月,他今日策马观长城,霓豪气态,不过
如落夕残霞,瞬间消散,明日再临时,又是另一般云朵,不变的只有苍山浩海,长城万里。
  他长叹长吟,最后还是策马而奔,要在速度向忘掉了生命一切短暂的悲戚。
  就在这时,天色残光,黯不能视。
  他竟感觉到马车缓慢了下来。
  然而马车并没有慢。
  血河车在阴山险隘中,每一个大转折,都有可能在千仞下车覆人亡,但血河车马如灵通
人性一般,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挺至不用操纵,速度毫不减慢。
  血车在每一转折处,发出车轮磨石地的尖锐嘶声。
  而今车没有慢,而是声音慢了。
  那尖锐的转弯声音,拖得极尖、极长地,慢慢地播了出来,连马蹄踏步声,车轮辘地
声,都一点一点、慢慢地、缓缓地响起,变成好像是从血河车后响起一般地,令人牙酸、胆
震心寒。
  雪又霏霏下。
  这时山色黯得更快,转眼间只剩下一点淡黄,好似发旧了的绢帛一般,景物依稀,看不
清楚。
  而在山间岩壁,竟点起了一蓬逢闪动的光芒。
  扁芒碧绿,一明一灭,又似浮动移走一般。
  表火?
  马车急驶,但一切像在跌宕中,连声音都慢了下来。
  阴山,还是阴间?
  方歌吟心中正在惊疑不定,忽闻一种奇异的咭咭怪笑声。
  真的是“飞”了起来。
  这“东西”真有一双薄翼,全身布有一种浓烈的血腥味,而体形也如血球一般。
  这是什么东西?
  方歌吟猛想起一事,只觉手心出汗,头皮发炸,几乎忍不住要失声叫了出来!□□□半
百年前的武林中,最可怕的人物,不是卫悲同,也不能算是任狂。
  “血踩万里”卫悲同的武功,已到了前人所未能望及背项的境界,连“血河派”
  前两位最负盛名的掌门:“血手屠龙”归无隐、“血影神掌”欧阳独,也还所难及,卫
悲同可以算作第一高手,除一代奇侠萧秋水外,谁也比不上他。
  但他不是武林公认第一可怕之人。
  甚至有人还认为卫悲同对敌人虽心狠毒辣,对自己人却是蛮慈蔼的,所以当时血河派才
到了鼎盛高峰。
  “武林狐子”任狂可谓天下第一狂人,年轻时闯紫禁城、揍皇帝、夺得武林盟主宝座后
又谈笑间弃之,所作所为,可谓耸人听闻。
  但他也不能算武林中所认为的第一可怕之人。
  第一可怕之人乃是“血河派”的总管,外号“幽冥血奴”的萧萧天。
  萧萧天自小受其父好杀好胜好勇奸狠的心理影向,终身视萧秋水为敌,又不能胜之,促
成其变态心理,所以行事之残毒,手杀之刁辣,连无恶不作的黑道中人,也为之恻目。
  他杀一个人,居然可以杀了七十八天,到后来他的家人在厕所里见到了他,居然还认不
出“他”是一个人。
  他整一个人,可以使他五官不剩下任何一件,可是却偏偏不死,而且心理明白得很,还
要苟延活了下去,活足三十年,受足三十年的苦。
  他若要报仇,那人一家鸡犬都休想能留,男的给他活捉,生不如死,女的若给他擒,那
凌辱真不是人可以忍受的。
  有人甚至认为,当时血河派之所以惹得黑白二道围剿,天怒人怨,最主要是幽冥血奴一
手造成的。
  “幽冥血奴”武功高极,而且据说有一双薄翼,可以飞翔,半空攻击敌人,从未失手。
  卫悲同被大侠萧秋水所杀后,群豪合力把血河派余众歼灭,幽冥血奴却被天象大师、雪
华神尼、大风道人追杀于笔架峰上,血战数日,终于双翼为大风道人真气所毁,背心被天象
大师重击后,中雪峰神尼“观澜瀑剑”贯胸而落下千仞山梁。
  可足如今、这气氛、声势、情况,无一不酷似传言中当日“幽冥血奴”出现的情形。
  可是幽冥血奴不是早就死了吗?
  那现在出现的却又是谁呢?

  这血翼人一直在血河车上盘旋不去。
  方歌吟手心冒汗,但催马未减。
  他举目只见那心的血影正往下望,血脸竟是一团血肉模糊。
  方歌吟只觉心头发毛。
  只听半空、背后、山间、石哟,纷纷传来这样一种缓慢、延岩、可怖的声音:
  “还……我……命……来……
  停……下……车……来……
  “
  方歌吟心里狂捻“桑小娥”的名字,决意不顾一切,策马狂奔。
  他奔驶愈快,暮天苍穹中,一道淡淡的血影,咭咭地笑、追踪不去。
  这时天已全黑,方歌吟只见顶上一道恐怖的血影,始终迂回不去,这地方已快出阴山范
畴了。
  跋上恒山、快上恒山!方歌吟心里默念:只要让他见桑小娥,就算死在这一代人魔手
里,也死而无憾。
  那咭咭笑声,似在远处,就像是在颈后传来方歌吟猛回身去,背后没有人。
  方歌吟毛骨悚然。
  这时血影已不知如何,竟消失不见了,远处却隐隐一个幽幽、像断了气的人还在喉咭
叫:“还……我……命……来……
  停……下……车……来……
  “
  方歌吟不顾一切,“察、察”地鞭击马奔,这时山路愈来愈险,血马却似腾云驾雾。每
一个转角处,轮轴尖嘶之声,几乎要割破耳膜,山景飞逝,岩壁闪撞,方歌吟猛在一个转
弯,陡见一棵干横拦山道上,想要勒疆,已经迟了但八匹血马,均有灵性,勒然而止,人立
而起。
  八马齐嘶。
  血车轧然停止。
  就在这时,“笃”地一声,一物轻轻落入车中,方歌吟的背后。
  方歌吟猛回头,一颗心几乎从口腔里飞脱出来,几乎是贴他的脸的,那不个血肉模糊、
稀烂一团的“人形”而已。
  这“人形”还有两张薄薄的、轻纱一般的、但又叫人呕心至极的羽翼。
  这是什么“东西”……
  方歌吟只觉臭恶攻心,大喝一声,闭上眼睛,双掌猛地推出他不想怎样,只想把眼前这
恶心的血团推走。
  但他双掌一推,就推在一团如同血浆一般的“东西”上,那东西软软的,根本推不掉,
反而把方歌吟的手黏在那边了。
  方歌吟此惊非同小可,连缩手也无及,急中生智,中指一曲,食指一压,用“怒屈神
剑”的剑招,把化入指掌之中,挥弹出去。
  这时方歌吟所拂出的,已不是指劲,而是剑气,“嗤”地一声,射入那“血团”
  体内。
  那“血团”似乎一疼,方歌吟猛抽手,居然可以收得了回来,心中之喜,真是莫可形
容。
  他欣喜的不止是能不受制于人,而是那“血团”不是鬼魅,而是人!人才怕痛。
  只要是人,就没什么好怕的!方歌吟是怕他自己已经死了,见的是地狱里的恶鬼!如果
他死了,便见不到桑小娥了。
  他不能死。他绝不能死。
  那四十天的生命,他可以嫌太长、虚度、浪费,但此刻的他,每一点滴的时间都是极其
珍贵的,他只求活下去能见到桑小娥一面就心足了。
  他要告诉她,他之所以说那些话,气走了她,是错误的,是被迫的,是自己宁被打死也
不情愿的……
  而今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人”,只要是人,就算武功以可以敌住“三正”的幽冥血奴再
现,他也不怕。
  他本来就有天大的胆子,童辉时便阻止过“三色天魔”行凶,他从来未怕过什么来!他
大喝道:“幽冥血奴……”
  只听那血影似的人影“咭咭”阴笑:“滚……下……车……来……”
  方歌吟剑眉轩动:“我为什么要下来!”
  幽冥血奴的声音如断了脖子的雄鸡:“这……车……是……我……的……”
  方歌吟问:“你真的是萧萧天!你还未死?”
  幽冥血奴也不答话,忽然一蓬如血雾般的飘忽劲气,直罩方歌吟。
  方歌吟坐马扬声,双掌运足十二成功力,猛然推出!方歌吟自从服食“百日十龙丸”以
来,功力徒进,连天象大师、严苍茫等尚一时夺之不下,稍差一筹的天龙大师等,内力修为
上还不如她。
  但是这浑厚的内力,一旦撞上幽冥血奴血雾般的罡气上,却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血雾一般的劲道,依然无声无息地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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