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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燕惊龙》
第十三回 大觉三老
这时,一阳子等早已冲过了群僧拦截,走得没了影儿。
铁弥勒灵海和枯佛灵空,双双暴喝一声,猛追上去,同时,六个黄衣和尚,各执铜
钹铁笔,跃入路中,一排横立,挡住了朱若兰的去路。
朱若兰虽遭灵远大阴气功所伤,但她内功精深,还能支撑得住,娇叱一声,连人带
剑化成一道银虹,猛冲过去。
六僧铜钹并举,化一堵黄色光墙,但他们如何能挡得住朱若兰驭剑一击,银虹到处,
剑风似剪,六面铜钹全吃朱若兰剑气震得飞起了一丈多高,两僧闪避略漫,双双断去一
臂,惨叫声中,血雨溅飞。
此时灵海和灵空已然追到,铁弥勒运功劈出一掌,直击后背,枯佛灵空却施用一招
“飞鹰搏兔”凌空扑下。
朱若兰连着两次驭剑却敌,本身真气已是损耗极大,何况人又遭灵远的太阴气功所
伤,再想驭剑克敌,已力难从心,只得疾向右侧一跃,先避开灵海掌力,翻身挥剑,一
招“海市蜃楼”,剑化一片护身光幕,挡住灵空的扑击。
铁弥勒大喝一声,双掌连环劈出,两股劲道,排山般直撞过来,朱若兰不敢硬接,
纵身一跃,凌空而起,一阵狂飞,掠过她足下卷过,也就不过是分厘之差,没有击中。
刚避开灵海的掌力,枯佛灵空又扑到身后,左掌“神龙控爪”,兜头抓下,右掌
“判官翻簿”径扣右腕。
朱若兰一振腕,奇招突出,长剑若点若劈,只见寒光流动,疾刺枯佛“玄机”、
“当门”、“将台”三大要穴。
这一招奇幻无比,饶是枯佛灵空身负绝学,也是无法拆解,当下急收攻势,疾退三
步,朱若兰却趁势抡起一阵剑风,一跃而起,借那剑风之力,施出“凌空虚渡”绝学,
人落地,已到了十几丈外,接着几个纵跃,消失在月光中。
铁弥勒灵海和枯佛灵空,还要追赶,却被灵远拦住,叹道:“此人一身武学,世所
罕见,不过功力还未到火候,再过几年,我们均难望其项背。好在她已中了我太阴气功
的寒毒,七日之内,必遭寒毒攻心而死,只可惜她那驭剑之密,却是无法知得了。”
言罢,一声长叹,神色间无限惋惜。
突然,他又抬起头,望着一轮当空皓月,大声笑道:“这人虽得驭剑之术,但仍送
命我太阴气功之下,纵有一身绝世奇学,又有什么用处?”
说完,狂笑不止,似乎对朱若兰中掌必死一事,有着无穷的快慰。
突然,他停住的笑声,脸色倏地变得十分阴沉,仰脸望着天上明月,呆呆地出起神
来。
这两种极端不同的情态转变,使灵海和灵空也同时发起呆来。两人虽和神佛灵远相
处了数十年,但对灵远的性格,仍是不尽了然,只知他素来把喜怒哀乐形露于外,今夜
一反常态,使两人大为担心。
足足过了有一刻时间,灵远才逐渐恢复了镇静,冷冷地望了灵海和灵空一眼,吩咐
道:“你们先把受伤的人医好后,尽出一二三代弟子,务必在两日之内寻得那青衣少年
的下落,活捉最好,击毙亦可。”
说完,转过身子缓步踱入大殿。
灵远郑重的令谕神情,使大觉寺骤然紧张起来。铁弥勒先替云、雷两僧起出牟昆珠,
推活穴道,又命把两个断臂弟子扶入静室休养,然后点遣僧众,分头追寻,尽出七只巨
鸢,帮助搜寻。
大觉寺养的巨鸯,都是数百年以上之物,硕大威猛,极是少见,灵远费了九虎之力,
一共才捕得九只,各饲一粒雪参果,以增其灵性,数年苦心,才把九鸢驯服,用以搜寻
敌踪,传递讯息,其中最大三只,并可驮人飞行,但三只巨驾,已去其二,一遭若兰掌
力击弊,一为灵鹤玄玉啄死、
按下大觉寺人鸟并出,追寻敌踪不说。单说朱若兰冲出大觉寺,一口气赶下山峰,
追上昆仑三子等一行。
霞琳一见她立刻跑过去拉着她一只手,关心地问道:“黛姊姊,你和那些和尚动过
手没有?”
朱若兰把长剑还给梦寰,淡淡一笑,道:“动过手啦,我打不过他们,咱们得快些
赶路,也许他们还要来追我们。”
这时,昆仑三子等都已对她敬佩得五体投地,她说要赶路,大家就放开腿一阵紧跑。
天色大亮时,已走了七八十里,霞琳早已跑得香汗透衣,杨梦寰也跑得不停喘息,
一阳子和澄因大师,虽有着极深厚的功力,但因久困石室,受尽折磨,体力消耗甚大,
脸上也都见了汗水。
几人寻一块平坦的草地,坐下休息,一夜力战,谁都有八分倦意,各自盘膝而坐,
闭上眼,运功调息。
太阳爬上了白雪峰巅,照在草地上,映射着朝露,闪烁生光,峰上的冰雪在日光照
耀下,也幻出了绚烂的彩色,早晨的山景,是这样幽静。瑰丽。
蓦地里,一声鹤鸣,划破长空,一阳子等全被这鹤呜惊醒,睁眼望去,只见一只硕
大无比的白鹤,降落在朱若兰的身侧,鹤顶红冠如火,神态极是威猛。
旭日的光芒,照着盘膝静坐的朱若兰,她原本艳红的嫩脸,此刻却变成一片苍白,
一滴滴晶莹的泪珠儿,滚滚而下,秀眉紧颦,星目半阖,神色之间,隐透出无限痛苦。
一阳子心头一震,转脸对慧真子道:“你快些过去看看她,她伤得恐怕不轻?”
此语一出,全场人无不震惊,慧真子。杨梦寰。沈霞琳等,纷纷急奔过去,大家围
在朱若兰的身边,只见她喘息急促,不禁全都一呆。
沈霞琳缓缓曲下双膝,取出一方罗帕,两行清泪,早已顺腮淌下,轻举玉腕,擦拭
着朱若兰脸上汗水。
一阳子焦急之中,仍能保持镇静,低声叱道:“琳儿,快退开不要扰她行功。”
霞琳站起身子,退到梦寰身边,幽幽问道:“寰哥哥,你说姊姊的伤势,会不会很
快就好?”
杨梦寰黯然一笑,答道:“我想她……她会很快好的。”
朱若兰陡然睁开星目,眼神逼在梦寰脸上,淡淡一笑,倏然复合。
虽然是那么轻轻的一瞥,但却如两道强烈的电流般,触伤了梦寰的心,那目光中包
含了无穷的情爱,无穷的幽伤,心头骤然一阵感愧,不自主侧脸望望霞琳,只见她愁眉
双锁,无限惶凄,粉脸上满是泪痕,情急之态,流露无遗,是那样多愁善感,纯洁无邪,
登时又增多一份愁怀。
时光在沉寂中流逝,虽然还不到一刻工夫,但一阳子和梦寰等,却如同度过漫漫的
长夜一般,一种渴望的紧张,使他们感到一分一秒,都是那样悠长。
突然间,朱若兰睁开了闭着的眼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微的笑意,缓举衣
袖,挥去汗水,说道:“我中了大觉寺老和尚的太阴掌力,寒毒正逐渐侵入内腑,现三
阳三阴六派已遭寒毒侵伤,恐怕很难再撑过七天了。”
慧真子黯然一叹,道:“姑娘为救我们数人性命,独拒强敌,受此重伤,使昆仑派
两代弟子,均占大恩,我们纵然粉身碎骨,也是难报万一。”说着一顿,悄然泪下。
玉灵子拔剑一挥,接道:“昆仑三子,如不能挥剑尽诛大觉寺中僧人,为朱姑娘报
仇,还有何颜面立足人间……”
朱若兰截住玉灵子的话,道:“大觉寺三个老和尚,各有独特绝学,你们纵有必死
之志,也难得力我报仇,何苦去在自送命?”
玉灵子听得怔一怔,道:“酬恩全义,死而何憾?”
朱若兰摇头笑道:“明知无望胜人,何必轻生犯敌。”
玉灵子脸上一红,默然无语。
一阳子接口说道:“朱姑娘武功精博,比我等高出很多,但仍伤在他人太阴掌下,
我等自是更难与敌,这报仇一事,不妨从长计议。当前课题,是如何医好姑娘的伤。大
觉寺雪参果,功效起死回生,不知是否能医得朱姑娘伤势?”
朱若兰望着梦寰微微一笑道:“近日中,大觉寺的雪参果已经遭窃一粒,防范上必
将较以往更为严密。何况大阴掌的寒毒,是含蕴在内家真力之中劈出,借罡力把寒毒迫
侵入血脉中,雪参果能否医得?还很难说。”
梦寰听得怔了一怔,黯然问道:“难道姊姊的伤势,就没法医好了吗?”
朱若兰见他关怀之情,益于言表,苍白的脸上,微露出快慰的笑意,星目中光辉一
问,说道:“如有人能帮我打通三阳三阴六脉,只需七日静养,就可以完全复元。”
听完朱若兰几句话,昆仑三子等一个个面现难色,因为那三阳三阴六脉,属于人身
体内脉穴,一般的推宫过穴手法,自是不能奏效,非有独特精深的内功,无法下手。
几人均自知无能相助,一时间相顾无言,场面甚是尴尬。
半响后,一阳子叹息一声,笑道:“贫道等自知无能相助,但望姑娘指出了一条明
路,什么人能医得好你的伤势,贫道等自当全力以赴,无论如何,总要求得那人出手相
救,聊谢数番援手之恩。”
朱若兰笑道:“据我所知,遍天下武林中人,只有一位能够救我。不过,那位老前
辈住处,距此遥遥万里,而且生性高做,从不接见生人,几位纵有相助之意,只恐力难
从心。”
这几句话,如从别人口中说出,昆仑三子绝难忍受,但朱若兰侃侃道来,情势却又
不同。一则昆仑三子等已亲睹她奇高武学,全场诸人,都受过她救命之恩,心中纵然怪
她出言咄咄逼人,但谁也不好发作出来,当下全场默然。
朱若兰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那位前辈也就是我的授业恩师。”
此语一出,昆仑三子等,全部一震,六个人十道眼神,交投在朱若兰脸上,等她说
出师父姓名,看看是哪位江湖奇人,教出这样高明的徒弟。
只听朱若兰又道:“我师父远居浙南括苍山中,距这里何止万里,但我这伤势,七
日内即将发作身死,纵有日行千里的功力脚程,恐也难在七日内往返一趟。”说完,淡
淡一笑,又望了梦寰一眼。
一阳子久历江湖,看朱若兰那等镇静神态,已知她胸有成竹,只是想不出其中的奥
妙所在,猛转脸,见巨鹤昂首而立,心中突然一动,暗自忖道:这等高大自鹤,世所罕
见,必然有着极长的飞行能力,莫非她要借巨鹤之力,在七日之内赶回括苍山吗?这时,
慧真子的眼光也落到巨鹤的身上,心中忆起括苍山中往事,那墨鳞铁甲蛇皮,不就被这
只巨鹤攫去吗,当时自己曾凝集了毕生功力,击这巨鹤一掌,那一掌至少有六百斤以上
真力,但却并未击伤巨鹤,转眼望去,只见朱若兰头上汗水纷纷滚落~想起人家在饶州
客栈,疗治蛇毒之恩,不觉心中感愧万千。、
突然,一阵鸟羽划空之声,一只巨鸢,从西方振翼而来,霞琳一见,立时叫道:
“寰哥哥,快看啊!这怪鸟和大觉寺和尚载我来这里的怪鸟一样,难看死了。”
只见朱若兰玉掌一扬,身旁巨鹤振羽急起,快若流星,直向大鸢迎去,只一交接,
那大鸢立被巨鹤琢毙,由高空直摔下来,巨鹤在琢死大鸢后,又落回原地。
朱若兰紧颦秀眉,说道:“大觉寺养的巨鸢,甚为通灵,我们要快些走了,巨鸢既
现,恐怕他们人也快要搜寻到了。”
一阳子点点头问道:“朱姑娘可要回括苍山去疗治伤势吗?”
朱若兰一笑,答道:“我骑玄玉飞行,三天内大概可以赶得去。”
一阳子略一沉吟,道:“朱姑娘伤势不轻,沿途无人照拂,如何能行?我想遣劣徒
梦寰随行,以便听候使唤,只不知姑娘灵鹤是否能驮带两人同飞?”
朱若兰侧脸望着霞琳,一时间犹豫难答。
沈姑娘却满脸笑意,走到朱若兰身侧,说道:“黛姊姊。我心里也很想送你,只恐
怕你的大白鹤不能同骑三人,寰哥哥什么都比我强,他一定能好好照顾你的,等你伤势
医好了,再让他骑你大白鹤到昆仑山去找我。”
说完,又走到梦寰身边,笑道:“你送黛姊姊去吧!我和师伯、师父们一起回昆仑
山上等你。”
朱若兰目睬霞琳,脸上神色若悲若喜,缓缓退到玄玉身旁,跨上鹤背,答道:“你
来吧!”
梦寰一跃而上,巨鹤振翅起飞,鹤翼划风,凌霄而去。
沈霞琳引颈仰望,目含泪光,直待那巨鹤消失不见,才转身走到师父旁边,脸上似
笑非笑,神态极是特异,不知她心中想的什么。
澄因大师自幼把霞琳带大,却是从未见过她那样奇异的神情,不禁大为担心,皱皱
眉头,走近霞琳身边,问道,“琳儿,你心里是不是有些难过?”
霞琳转脸答道。“我不难过,寰哥哥把黛姊姊送到括苍山后。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说完,又恢复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
澄因轻轻一声叹息,只见正西方山角转弯处,涌现出五个和尚,电奔风飘般急驰而
来,转瞬间已到了几人面前。
当先一人,正是大觉寺三老之一的枯佛灵空,他身后分列着云、电、闪,个一代弟
子。
一阳子翻腕抽出背上宝剑,回顾玉灵子等,说道:“先让小兄弟挡他一阵再说。”
说完,仗剑迎去。
枯佛两眼注定一阳子,不停冷笑,他身后的云。雷,电,闪四僧,缓步由两侧走出,
形成包围之势。
玉灵子、慧真子,恐怕师兄吃亏,也双双仗剑而出,迎向云、雷、电、闪四僧,澄
因手横禅杖,和霞琳站在一起,日光下,但见寒锋耀目,大战一触即发。
突然,又一声凄厉刺耳的长笑,起自正东,铁弥勒灵海带着一风、一清、一月三僧,
由东方山口中缓步而来,两边出路尽为群僧挡住。
灵海现身之后,枯佛灵空,才冷冷问一阳子,道:“和你们同来的那位青衣少年,
现在哪里去了。”
一阳子半垂双目,蓦地圆睁,傲然一笑,道:“这个吗?你还不配问他。”
灵空阴侧恻一笑,猛地欺身直进,双掌连环劈出,疾劲掌风。直扑过来。
一阳子振腕一招“迎风断草”,猛截小臂,灵空左手一挥,立时有一股潜力,逼住
长剑,右掌“穿云摘月”空电击出。一阳子连剑如风,刷、刷、刷,连攻三剑。灵空见
一阳子剑风凌厉,大喝一声,施出蛛丝掌奇技,随着一阳子连剑势,上下翻飞抢夺,这
一来,一阳子果然被迫落下风。
铁弥勒着看灵空已操胜卷,立时一挥手当先向霞琳扑去,他想出其不意地先擒得沈
姑娘,然后再对付玉灵子等强敌。
那知澄因大师早已留上了心,灵海向霞琳一扑,澄因也同时出手,铁禅杖一招“挟
山超海”,迎向铁弥勒劈去。
灵海见来势奇猛,倒也不敢用肉掌硬接,肥大的身躯突然一转,闪开了澄因一杖劈
打,左掌直推,右掌横击,一攻之势,两招齐出。
澄因虎吼一声,疾退三步,禅杖横抡“力扫五狱”,一股劲风,随杖卷出。
铁弥勒不退反进,一顿足由中宫直抢而入,别看他肥笨如牛,身法却是奇快无比,
左掌横劈出一股潜力,把澄因杖势逼住,右手一招“五丁劈石”直击顶门。
澄因吃了一惊,一跃退开,接着一个虎扑而上,展开廿四式伏龙杖,全力抢攻,刹
那间,杖影如山,风雷并发。澄因大师的武功原本就走的刚猛路子,这伏龙杖二十四式,
又是外家功夫至高绝学,讲求以刚猛劲力克敌,这一施展开,杖风遍及两丈方圆,两个
佛门弟子,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斗。
铁弥勒出手后,风、清、月、云、雷、电、闪,七大一代弟子,也跟着挥动禅杖,
围攻过来。
玉灵子大喝一声,振剑迎击,独挡云、雷、电、闪四僧,慧真子却跃到霞琳身侧,
和她联肩欲抵一风、一清、一月三僧。
这是一场武林中罕见的凶狠群斗,一阳子被灵空蛛丝掌追得无力还手,玉灵子力战
四僧却抢得了绝对的优势,澄因以降龙十二四式拼灵海暂时还可支持得住,慧真子和霞
琳,两支剑双搏三僧也逐渐抢到了上风。
灵空虽然抢得优势,但一时间想伤一阳子也是不易,玄都观主不但内力深长,而且
对敌经验,亦很丰富,虽吃枯佛蛛丝掌奇学抢尽机先,但还能暂撑危局不败,以轻身胜
拿之术,和追魂十二剑的威力,和灵空缠斗。
激战中,蓦闻得一声惨叫,一云和尚吃玉灵子一剑斩断了右手三个手指。
这一来,激起了灵海和灵空两人的杀机,枯佛首先急劈两掌,跃退了一丈多远,凝
神而立,运气行功,双目凶光闪动,逼视住玄都观主。
一阳子久经大敌,一看枯佛神情,已知他存心作生死一搏之拼,一面运功戒备,一
面留心枯佛的行动。
只见灵空右臂缓缓举起,瘦如鸟爪的右手,突然间粗了一倍。
一阳子不知灵空练有百毒掌力,也把毕生功力运集左掌,准备硬接灵空一击。
只见枯佛一张黑瘦的脸上,泛着阴恻恻的冷笑,日光下,白牙森森,形态极是可怕,
扬掌蓄势,缓步对一阳子逼来。
蓦地里,一声震摇山谷的长笑,破空传来,紧接着一声娇叱道:“琳妹妹,不要怕,
我来帮你!”随着那声娇叱,两枚奇形燕子追魂嫖,带着怪叫声,直对一风一清打去!
镖走弧形,由上向下曲落,在离两僧顶七尺左右,猛然直线下落,快速异常,寒芒
闪闪疾逾奔电。两僧不知是什么暗器,反手一杖扫去,但听得两声金镖铮铮,那燕子追
魂镖,腹中另有机簧,内藏有毒钉,一杖虽把两镖震飞,但腹内机簧也吃震动,内藏毒
针激射而出,两缕细如发丝的银线,一闪而至。两僧微一怔神,各中一针,只觉伤处一
麻,知道针有奇毒,心头一寒,斗志全失、手一松,禅杖当场落地。
就在两僧错愕间,一道寒光趁势向一清袭去,和尚正值心乱气馁之际,忘了手中已
无兵刃,挥臂一架,随着一声惨叫,一条左臂,齐肩被那寒光劈掉。一风急向后面一跃,
但慧真子那还容他走开,振腕一剑,透胸而过,随势一脚,把尸体踢出了八、九尺远。
单余一月,哪还有斗志,一杖荡开霞琳剑光,仰身一个倒翻而退,巧不巧他正翻落
在一阳子和枯佛之间,灵空百毒掌力刚好劈出,再想收势,已自不及,惨叫声中,一月
吃灵空百毒掌风震飞一丈多高。不要说枯佛百毒掌,阴狠无比,中人后百毒攻心惨死,
单就那一股内家罡力,也有开碑碎石之力,一月如何能承受得住,被掌力震碎内腑,落
地气绝身亡。
瞬息间的非常变故,使激斗中的人全停下了手,一阳子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娇美的
黑衣少女,正握着霞琳一只手,咭咭呱呱的说笑,三丈外站着一位老叟,白髯过胸,青
衫及膝,茫鞋白袜,手握龙头拐,正是天龙帮帮主,海天一叟李沧澜,那和霞琳握手言
笑的黑衣少女,便是无影女李瑶红。
李沧澜身侧,分列着黄麻大褂,赤足草履的川中四丑,身后并肩横立着天龙帮红、
黑、白三旗坛主,百步飞钹齐元同,子母神胆胜一清,开碑手崔文奇。
海天一叟目光如电,横扫了全场一周后,对一阳子拱手笑道:“道长三兄弟齐聚祁
连山来,不知有什么大事要办。”
一阳子单掌立胸,还了一礼,答道;“贫道等齐来祁连山,只是想向大觉寺高僧们
求一粒雪参果,疗治我师妹蛇毒,想不到灵果难求,反而引起了一场杀劫。”
李沧澜大笑道:“昆仑三子聚齐,武林中能与匹敌的可以说绝无仅有,料那大觉寺
几个和尚决难抵敌,雪参果想必已得到手了。”
说着一顿,望了慧真子一眼,果然伤势已好,微微一笑,目光又转到铁弥勒和枯佛
身上,问道:“这两位肥瘦大相径庭的和尚,不知是大觉寺中什么人物?”
一阳子微笑道:“两位肥瘦不同的大师父,都是大觉寺中长老。”
李沧澜陡然问一扬长眉,脸泛怒容,望着铁弥勒和枯佛一阵冷笑,道:“三位道兄
既已取得雪参果,疗好了令师妹的蛇毒,不知能否将这几个秃贼,让给我们天龙帮,我
李沧澜要和他们清算一笔老账。”
一阳子皱皱眉头,暗自憔悴:听他话风,似非故意讥讽,大概是见慧真子伤势已愈,
误认我们已得到了雪参果。只是他要这几个和尚何用?颇是费解。
略一思忖,微笑答道:“李帮主既要和大觉寺清算旧债,贫道等当得相让就是。”
说完,向后退去。
这时,大觉寺七大一代弟子,一风、一清、一月,三个已倒毙当地,饶下云、雷、
电、闪四僧,还有一个受伤,这是大觉寺数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惨重伤亡。铁弥勒灵海
和枯佛灵空,都气得心肺欲炸,但因未弄清李沧澜的来路,故而隐忍未发。
海天一叟手扶龙头拐,慢步对群僧走去,川中四丑两侧护拥,蓄势随进。
李沧澜逼近群僧一丈左右时,停住脚步,一扬龙头拐杖,指着铁弥勒,正要开口问
话,枯佛灵空已抢先说道:“你这老儿和我们素不相识,却口口声声要和我们清算旧债,
不知是指何而言,你先把话说明白,再扬拐作态不迟。”
李沧澜冷笑一声道:“我提起一个人,大概你们可以明白我所指债为何了。妙手渔
隐萧天仪,你是不是认识?”
灵空阴森森一笑,道:“我以为什么大事,原来你是替别人出头来了。不错,我认
识萧天仪这个人,也是我亲手替他下的附骨毒针,只恐怕你无能力为他报仇,反而白饶
上了一条老命!”
李沧澜仰脸一声长笑,声如龙吟,响彻云霄,只震得万山回鸣。灵空心头一惊,暗
道:此老内功如此精深,倒是不可轻敌。
李沧澜笑声一落,龙头拐扬空划一个圆圈,冷冷答道,“好极,好极,老朽正好借
此良机,领教领教大觉寺中绝学,就是陪上这条老命,倒也无恨。”
灵空闪目望去,只见海天一叟身后三位坛主,一个个神充气足,看样子都非弱手,
心中一动,恶念随生,一语不发,猝然发作,双掌一锗,猛向海天一叟劈去。
李沧澜是何等人物,岂会遭灵空暗算,枯佛灵掌刚一劈出,他已同时出手还击,龙
头拐横抡一扫,迎打双臂,挫腰收势,疾退八尺,他想不到对方迎击之势,竟是那样迅
速,几乎吃那一拐扫中。
李沧澜冷笑一声,正待挥拐追击,百步飞钹齐元同突然说道:“帮主暂请息怒,齐
元同有话禀告。”
李沧澜回头问道:“齐坛主有什么话,请说就是。”
齐元同淡淡一笑,道:“昆仑三子既和大觉寺几个秃贼动手在先,还是先让他们分
个生死之后,咱们再动手不迟。”
一阳子望了齐元同一眼道:“齐坛主的主意实在不错,我等极愿为贵帮一效微劳,
先挡头一阵。”
百步飞钹嘿嘿两声冷笑,道:“观主言重了。”
李沧澜脸色肃穆,傲然接道:“咱们要的是活人作质,如何能麻烦别人动手。”
胜一清。崔文奇,双双抢前一步,齐声说道:“帮主身份至尊,如何能亲身临敌,
先让我们俩接几个秃贼一阵,如果接不下时,帮主再亲自接战不晚。”
李沧澜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一面和几人谈话,一面仍留心着枯佛的行动,看他凝
神运气,右手陡然暴粗一倍,随也暗中运集功力。
只听灵空一声大吼,右掌虚空向海天一叟劈去。李沧澜一翻身,须发怒张,左手食
指闪电般的向枯佛灵空劈来的掌上迎去。
枯佛心存恶念,想一掌把海天一叟击毙,故而出手一击中,竟运集了百毒掌力。
李沧澜内功精湛,一接灵空劈出掌力,登时觉出有异,已知对方劈出掌风中,除了
蕴蓄着内家真力之外,另外还练有歹毒的功夫,当下大喝一声,运集干元指神功,迎着
枯佛百毒掌一指戳去。
灵空百毒掌,是选集百种动。植毒物,费了数年苦功练成,经过至为难苦,百种奇
毒已深深浸入他掌臂之内,这一掌劈出,百毒含蕴在他内家真力中,同时向敌人袭击,
纵有内功深厚的人,能挡得他劈出的罡力,却无法抗拒百毒趁势浸人体内,枯佛百毒掌,
虽无神佛灵远的太阴气精奥,功夫到了火候,能返老还童,但就歹毒上讲,百毒掌却尤
胜一着。
灵空一掌劈出后,见李沧澜不知闪避,意图硬接,心中暗道:你这是自寻死路……
心念初动,骤闻一声大喝,李沧澜须发突然倒竖起来,已运集乾元指功点到。
但听得枯佛一声大叫,乾元指迎裂灵空罡力,点中掌心,枯佛猛觉一股热流,循臂
而上,透血过脉,全身劲道顿散,自闭毒的“臂儒穴”,亦被乾元掌神功震开,百毒回
集,反向自身内腑攻去。
这一下,只吓得枯佛心胆破裂,再想自运功力闭穴阻毒,已是力难从心。幸得一旁
观战的铁弥勒灵海,看出情势不对,一进步欺到枯佛身侧,左掌一招“迎门击浪”猛劈
李沧澜,右手伸缩间点了灵空“巨骨”。“天柱”两穴。
李沧澜抡拐横击,一招“横断巫山”,逼开了铁弥勒掌势,川中四丑由两侧急速而
出,两个攻敌,两个擒人:老大老三,四掌向灵海,老二老四却趁势扑向灵空。
铁弥勒怒喝一声,双掌一招“龙分水”,逼开四掌迫攻,还未及变招抢攻,李沧澜
龙头拐已挟排山倒海的威势,迎头劈下,招风如啸,劲道无伦,把灵海迫退数步。
这当儿,云、雷、电、闪四僧,挥杖急扑而出,刚一发动,骤闻两声断喝,齐元同
飞钹和胜一清子母胆同时出手。
钹如轮月,破空而下,惨叫声中,劈去了一云半个脑袋,子母胆卷风袭到,击中一
雷前胸,人退五步,喷血如泉,松手落杖,倒地身亡。
这两种江湖上久负盛名的暗器,一出手威势果然不凡,云、雷两僧竟是难以躲开,
双归劫运。
电、闪二僧被那飞钹、神胆威力所震慑,一时间不敢再向前逼进。
这时,枯佛灵空已为川中四丑所擒,单余下铁弥勒和电、闪两僧,灵海回顾一代七
大弟子,一战就死亡五个,师弟灵空更是被活捉过去,自知再打下去,有败无胜,不觉
气馁。
李沧澜扬拐指着灵海,一声冷笑道,“萧天仪和你们大觉寺素无嫌怨,何以竟给他
下了附骨毒针……”
说到这儿,眼光转在已被川中四丑涸绑了的灵空身上,接道:“这位大师父既是亲
手下那附骨毒针的人,那是再好不过,既能手下毒针,想必可以解得,正好把他带走。
你等如欲救他,请到黔北天龙帮总堂便了。半年内如不见贵寺人去,可不要怪我李某人
手辣心狠了。”
灵海衡量形势,自知非敌,如要动手,不但难以救灵空,恐怕自己和电、闪两个弟
子,亦要同遭劫运。因为枯佛武功和铁弥勒一向是铢雨悉称,何况灵空还练有百毒掌武
林绝学,除了乾元指神功之外无第二种武功能够破得。此老既能破灵空百毒掌,分明是
身怀有乾元指神功。灵海曾听神佛灵远谈过,那乾元指是一种至刚的内功,和他练成的
太阴气功,恰是两种极端不同的绝学,一属阳刚,一属阴柔。
灵海思忖一阵,阴森森一声冷笑道:“只怕你们出不了祁连山,就没有命了!”
说完带着电,闪转身疾奔而去。
开碑手崔文奇拔步欲追,却为李沧澜摇手所阻,胜一清扬腕打出一枚铁胆,疾向灵
海后背飞去,铁胆如拳,疾比流星,挟着一股锐风袭去。
铁弥勒回身劈出一掌,铁胆吃他内家罡力震落。
这当儿,齐元同两道炯炯眼神,已自逃走的灵海身上,转投到霞琳身上,面露杀机,
缓步向沈姑娘移去。
澄因和一阳子都看出齐元同神色不对,双双一跃,挡在霞琳前面,老和尚面色肃穆,
横杖待敌,一向慈和的脸上,此刻却满是怒容。
李瑶红正在和霞琳握手谈天,一转身见齐元同蓄势逼来,同时,崔文奇、胜一清、
也由两侧逼进,玉灵子、慧真子,又拔剑迎了上去。
双方情势,剑拔弩张,又一场武林高手惨烈的拼搏,一触即发。
只听齐元同纵声一阵大笑,问道:“这位白衣姑娘,可也是昆仑派门下的弟子吗?”
一阳子笑道:“不错,齐坛主以武林至尊的身份,何以会识得她一个无名晚辈,这
倒使贫道有些费解了?”
齐元同放眼望去,只见李瑶红和霞琳携手并肩而立,有心施放飞钹,又怕误伤了帮
主爱女,一皱眉头,说道:“李香主请往旁边站站。”
李瑶红看齐元同控钹蓄势,只待发出,两目凶光闪动,注定霞琳,看他样子,似已
怒极,只是思解不出,他怎的会和霞琳有着这等深的仇恨。
无影女心知齐元同飞钹威力奇大,而且能双手并发,只怕霞琳伤在飞钹下面,当下
反手一把,把霞琳抱住,问道:“齐叔叔,你今年五十多了,怎么会和这样一个孩子,
有着海般深的仇似得?”
齐元同阴沉沉一笑,道:“我没问清楚以前,绝不会对她下手……”
说此一停,转脸又问一阳子道:“道长望重武林,自是不会信口胡说。这位白衣姑
娘,是不是蓝衣秀士沈士郎的女儿?”
一阳子沉吟一阵,却难答覆,转脸望着澄因。
只见老和尚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全身微微颤动,数年积压心头的情恨往事,一旦要
揭穿清算,饶是他定力深厚,也不觉十分激动。
李瑶红心思机敏,江湖阅伍又多,看双方神情,已猜这中间必然有极大的隐情,如
果揭穿,或将引起一场惨烈的搏斗,那时再想劝阻,恐怕已难生效,心中一急,高声喊
道:“爹爹,我义父身中附骨毒针,即将发作,此刻寸阴宝贵,我们要快些赶回去了。”
李沧澜亦觉得此时此地,不宜和昆仑三子动手,当下急声叫道:“齐坛主!”
齐元同回头答道:“帮主有什么吩咐?”
李沧澜脸色一沉,说道:“你就是和昆仑三了有过嫌怨,此刻也不是清结时机,来
日方长,何必急在一时?”
齐元同为人虽然狂做,但海天一叟的话,他却是不敢不听,当即躬身答道:“齐元
同敬遵帮主令谕。”
李沧澜微微一笑,又对一阳子拱手说道:“道兄和本帮齐坛主总有旧恨,也望看在
老朽的面上,今天暂作罢论,改日有缘,定当讨教贵派天罡掌和分光剑。”
一阳子笑道:“但得赐教,定当奉陪。”李沧澜纵声大笑,望着李瑶红,道:“你
这丫头急着赶路,现在还不走吗,呆站着干什么?”
无影女嫣然一笑,道:“爹爹和三位叔叔先走吧,我还要和琳妹妹谈谈呢。”
李沧澜一皱眉头道:“那怎么行?还不快跟我走。”
这位统率天龙帮的绿林豪客怪杰,却是无法管得自己的爱女。只见李瑶红小嘴一嘟,
说道:“怎么不行?我和琳妹妹谈心,又不碍爹的事。”
李沧澜长眉二扬,脸泛怒容,刚要发作出来,突然又变成一脸慈爱,摇摇头道:
“你已经廿多岁了,怎么还是这等顽皮,不怕别人笑话吗?”
李瑶红娇媚一笑道:“我又没有说不走,只是想和琳妹妹再谈几句说,你们先走嘛,
我随后赶到。”
李沧澜目注一阳子,笑道:“小女刁蛮,尚望道兄照顾一下……”
说罢,转身缓步而去,川中四丑扛着枯佛灵空,左右护拥,三旗坛主随后跟进,瞬
息间功夫,转过一个山脚不见了。
李瑶红回头拉着霞琳一只手,问道:“琳妹妹,你怎么会和我们齐坛主结下仇恨呢?
他已经五十岁了,你才十七岁?”
霞琳摇摇头,凄婉一笑,道:“我不知道,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他。”
说完慢慢转过脸,望着澄因,问道:“师伯,我爹爹是叫沈士郎吗?”
老和尚刚刚平复的心情,被霞琳这一问,又不觉激动起来,兹眉愁锁。一脸悲戚,
望着沈姑娘呆了一呆。突然,他眉宇之间泛起了怒意,声色俱厉地喝道:“琳儿,以后
不许你问我这些事情!”
霞琳自懂事以来,从未见过澄大师以这等严厉的神情对她,心中又急又怕,娇喊一
声,掐脱李瑶红握着的一双手,直对澄因奔去,跪承地上抱住老和尚双膝,满腮泪水,
抬着头问道:“师伯我说错了话吗?”
老和尚挽着她一条右擘,扶她起来,身子微颤,目含泪光,黯然一叹,道:“你父
母的事,我都告诉了你师父,到时机成熟时,你师父自然会告诉你,现在不许你多问。”
霞琳满脸迷偶,望着澄困,一付欲言又止的神情,终于,她点点头,道:“师伯,
你心里不要难过,琳儿以后不再问啦。”
老和尚还未及答话,蓦闻一声马嘶传来,转脸望去,只见一匹赤红驹电奔而来。眨
眼间,马已到了几人停身所在,鞍镫俱全,垂鬃飘风,正是陶玉的赤云追风驹。
灵马在无影女身旁停下,望着李瑶红竖耳伏身,低声悲嘶。
霞琳转身拂着马鬃,对李瑶红道:“这是我寰哥哥朋友陶玉的马,跑起来像飞一般,
快极啦。”
李瑶红怔一怔,道:“怎么,你们都认识我陶玉师兄吗?”
霞琳摇摇头,笑道:“只有我和寰哥哥认识他,现在寰哥哥跟我黛姊姊一块儿走了,
只有我认识他了。”
李瑶红一见霞琳,就想问她梦寰下落,只是不好意思开口,现听得霞琳一说,比她
骤见赤云追风驹,还要感到震惊,立时接口问道:“你有姊姊吗?”
霞琳笑道:“黛姊姊也是寰哥哥的朋友,她的本领大极啦,不是她,我和寰哥哥恐
怕早都没有命了。”
李瑶红呆了,问道:“你寰哥哥跟她去了,你心里不难过吗?”
沈霞琳摇摇头,笑道:“黛姊姊人很好,他一定好好的待寰哥哥,所以我很放心,
一点也不难过。”
几句话不徐不疾,轻描淡写,神色又十分轻松自然,毫无娇揉做作的随口而出,但
稍为用心去体会话中含意,又觉每一句,每一字,都蕴含着无限的深情关怀,无限的缠
绵爱意。
李瑶红不知为什么,只觉一股股莫名的感伤袭上心头,鼻孔一酸,涌出两眶泪水。
霞琳见她突然间泪水盈睫,心中甚觉奇怪,急忙拉着她两只手慰道:“红姊姊,你
怎么心里难过了?”
无影女凄婉一笑,无法回答,转脸见赤云追风驹站在身侧,心中一动,随口答道:
“这匹马是我师兄陶玉骑的,现下只有马儿,不见我师兄的人,只恐怕他遇到什么意外
了!”
沈霞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头望着慧真子问道:“师父,我和红姊姊一块儿去找
陶玉,好吗?”
玉灵子望了师妹妹一眼,接道:“人家既是救过昆仑派门下的弟子,自然应该还人
一报,你答应她吧!”
慧真子一皱眉头,道:“祁连山万峰连绵,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李瑶红接口道:“这赤云追风驹甚是通灵,由他带着我们,找人决无困难。”
说完,一拍马头,那马转头低嘶一声,向南奔去。
当下几人跟在灵马后面追去。
灵马把几人带到一座石洞口停下。霞琳两度在这幽谷石洞中小住,洞中一切均甚熟
悉,一低头,当先而入,李瑶红紧随跟进。
只见金环二郎仰卧洞中,一动不动,蓬发复面,看形态十分危险,只是不知是病了,
还是遭人打伤。
沈霞琳目睹此情,芳心中一阵凄然,不觉流下来两行清泪,缓缓在陶玉身边蹲下。
李瑶红自幼和陶玉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并非无情,只是遇得梦寰之后,一见动情,
而且一往情深,竟难以作主,她亦曾为此事苦苦寻思,两者之间,何所舍从,哪知越想
越是无法解除,对梦寰一缕凝情也是愈想愈深,说起来真是微妙难测。
此刻,眼见陶玉独卧石洞,奄奄待憋,回忆;日情,爱怜顿生,急扑在陶玉身边,
拔开他复面散发,双目泪下,低唤了数声师兄。
金环二郎身子微一颤动,慢慢睁开了眼睛,盯住李瑶红望了一阵,憔悴的脸上,微
现笑意,说道:“我恐怕不行了,想不到我还能见你一面……”
声音微弱,话未说完已接下去微作苦笑,又闭上了眼睛。
沈霞琳满颊泪水,问道:“红姊姊,他病得这样厉害,可能医得好吗?唉!他若死
了,我是一定得大哭一场,寰哥哥知道了,一定也很伤心。”
说着话,泪水已若泉涌而下,直滴在陶玉身上。
李瑶红细查师兄全身,不见伤势,摸他额头,亦不发烧,一时间找不出病源何在,
无法下手疗治,不禁心中发起急来,这一急,方寸大乱,更感束手无策。再加上霞琳一
旁啜位,闹得一向机智的李瑶红也没有了主意,望着陶玉憔悴容色,不觉哭出声来。
李瑶红一哭出声,立时心惊动了守在洞外的昆仑三子和澄因大师。
一阳子当先人洞,劝住了李瑶红,然后又很细心地检查了陶玉全身。
只觉他身上部分经脉。血道,闭阻不通,分明是遭人用点穴一类手法所伤,只是查
不出伤在何处,而且闭阻经脉普及半身,穴道也伤闭数处,情势极为严重。
一阳子虽然找出病源,但苦于无法下手解救。对李瑶红道:“令师兄似是被人用独
门点穴手法所伤,情势虽重,但还不致于近数日中送命,你先服侍他吃点东西下去,我
们再慢慢研讨救他的办法!”
无影女止住悲痛,先服待陶玉喝下去几口水,然后才取出于粮,慢慢喂他吃下。
金环二郎吃了些东西后,精神果然恢复不少,望了一阳子一眼,转脸问李瑶红道:
“师妹,这位道长是什么人?”
无影女还未及答话,沈霞琳已抢先接道:“是寰哥哥的师父,也是我的师伯。你现
在可觉着好些了吗?”
陶玉转过头,两道眼神不住在霞琳脸上转来转去,只见她目蕴泪光,面带微笑,神
色间对自己是关怀,丝毫不觉异样,似乎对数日前发生之事,已然完全忘怀,不禁暗自
笑道:当时她已神志昏迷,误以我为杨梦寰,哪里还能记得我对她的轻薄举动……蓦然
问,陶玉的眼光触到了一阳子冷电般的眼神,打了一个冷颤,又自忖道:这道长既是杨
梦寰的师父,必是玄都观主一阳子,沈霞琳必然是他所救,那么自己所作所为,自是尽
入他目,看来今天这条命,是无法保得了。
陶玉尽在回想数日前对霞琳轻薄往事,生怕玄都观主猛对自己下手,不禁目注一阳
子发起呆来。
李瑶红虽然看出来陶玉神情有异,但却误认为他伤病后神智不清,一阵感伤,握住
陶玉一只手,问道:“玉师兄,你怎么了?”
陶玉啊了一声,眼光又转在霞琳身上,只见她一脸凄婉神色,含泪望着自己,更觉
娇柔绝伦,可爱至极。
一阳子运起内功,两手在陶玉身上推拿起来,大约有一刻功夫,玄都观主已是满脸
大汗,虽未能把金环二郎伤脉血道推活,但已把他几处穴推开,陶玉本来僵直难动的身
体,经此一推拿,已能自行转动,他正在暗中高兴,一阳子却突停住了手,笑道:“贫
道已尽最大心力,至于小施主体内受伤经脉,就非贫道力量能够医得了。”
陶玉冷笑一声,接道:“医不得有何要紧,大不了一条性命,不过,我陶玉万一不
死,誓必要报此仇。”
一阳子脸色微微一变,温道:“小施主报不报仇,和贫道毫无关系。不过,就阁下
伤势来看,对方既能伤人体内经脉,当非江湖中一般庸才,贫道就自量非敌,只怕阁下
那报仇心愿,今生无望能称心实现了。”
陶玉冷笑几声,不再答话。
一阳子拂袖而起道:“琳儿,我们走啦。”说完,转身步出石洞。
沈霞琳幽幽一叹,慢慢站起来,把身上带的一点干粮解下,放在陶玉身边,笑道:
“你现在还不能动,这干粮留给你吧!”
陶玉侧目看霞琳,神色无限怜借,只觉一股无名妒火,由心底直升上来,挺身跃起,
怒道:“谁说我不能动。”说着话,向前奔去。
他身上部份血道虽被一阳子用本身真气帮他打通,只是体内受阻经脉。并未好转,
奔了几步,突觉半身发麻,四肢不听使唤,两腿一软,栽倒在地上。
李瑶红、沈霞琳一左一右扶他起来,只见他双目圆睁,咬牙切齿,心中似已怒到极
点。
无影女见此情景,惊痛交集,热泪盈眶,叹息一声,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只听陶玉尖锐的狂笑,打断了李瑶红的话,守在山洞外的灵马,听得主人声音,也
仰首一长嘶,狂笑声,马嘶声,人又挣扎着向洞外奔去,李瑶红和霞琳只得扶着他出了
石洞。
赤云追风驹一见主人,立刻冲了过来,陶玉挣脱两人,上马背,手握垂鬃,两腿一
微用力,灵马骤然向前一跃,冲出一丈多远,放蹄如风,电奔而去。
陶玉放马奔走,深深刺伤了李瑶红一寸芳心,她立在山峰上,呆呆地望着赤云追风
驹消失的方向,心里想着他往昔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情景,更感伤心千回,悲愤难忍,眼
中泪珠籁籁滴
突然,耳际响起了霞琳柔和的声音:“红姊姊,不要哭啦,你师兄人好,一定会有
人救他的。”
李瑶红就地一跺脚,恨声说道:“他这样对我,我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两人谈话之间,昆仑三子和澄因大师已登上峰顶。一阳子望着无影女,道:“此非
善地,不宜久留,令尊托贫道照顾姑娘,贫道自得略尽心力,请姑娘和我们一起走吧!
待离开祁连山后,姑娘再自决行止。”
处此情景,李瑶红只得乖乖地听人吩咐。当下几人,一齐施开轻功,向前奔去。
再说陶玉爬上马背,随那赤云风驹任性狂奔,他半身经脉未解;自是无能控马,幸
得灵马跑起来甚是平稳,陶玉伏在马背上受那迎面劲风狂吹,渐渐的人又昏了过去。
待他醒来时,已是中午时分,阳光斜照,松涛呼啸,看自己横卧在一片松林旁草地
上,侧脸望去,只见赤云追风驹,迎日而立,垂鬃风飘,神骏无比,陶玉心中突然一动,
暗自忖道:我如死了,这匹宝马势将落入别人手中,实在可惜至极,不如让他陪我葬身
在这荒山中吧。
心念一动,杀机陡起,右手入怀,摸出一把毒针,双目注定灵马,暗中运气行功,
可怜那赤云追风驹,还不知主人已对它动了杀机,仍在抵头嚼着地上青草。
陶玉右腕一扬,毒针还未打出,突觉臂上一麻,作用全失,毒针纷纷脱手,落在身
旁,心知是伤脉发作,黯然一叹,闭上眼睛,不大工夫就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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