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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燕惊龙》
第十五回 不速之客
太阳爬上山巅,金色的光芒照射着重叠的山峰,一层层连绵不绝,是那样深长无涯。
陶玉纵骑在绝峰立壁之上,脑际飘浮着霞琳妖美的情影。这情影给了他无穷的渴望,鼓
舞他盲目觅寻在万山千峰之中。
不知翻越了多少峰巅,越渡过多少深壑,太阳又逐渐向西天沉下,一抹晚霞返照,
天色又快近黄昏了。
这时,陶玉正纵马缓行在一片松林旁侧的小径上,忽见右侧林角处,晚霞中闪起一
片白光,陶玉久历江湖,一望即知有人在练剑,当下精神一振,翻身跃下马背,施展轻
功,向右边林角奔去。
绕过林角,隐身望去,果然见一个三旬左右的大汉,和一个妙龄道姑,各执一把长
剑在对手过招。
陶玉默查两人剑法,只见那大汉快中带稳,功力要比那道姑深厚得多,如是真的动
手,那道姑恐怕早就败在那大汉剑下了。
突然间,那道姑施出绝招,宝剑左刺右点,刷、刷,刷,疾攻三招。
那大汉却不慌不忙,长剑舞起一圈银虹,把道姑三剑快攻封解开去,反手一剑,把
道姑逼退一步,收剑笑道:“你的剑招,功力都已有很大进步,只要再下二年工夫,当
可有极高成就,几位同门师妹,都无法和你抗衡。”
那道姑笑道:“我再练习两年时间,又有甚么用呢?这两年时间中你还不是一样的
增长功力,算来算去,我这辈子是打不过你了!”
那大汉道:“你如不肯下工夫,不要两年时间,眼下就要有人超越你的前面了。你
追随三师叔时间最长,也是她老人家最器重的弟子,但近两月来,似乎已有人更获得三
师叔的宠爱了。本来都是同门师兄妹,不应有所猜忌才对,但我这两天中听得消息说,
师怕、师父和师叔三位老人家,在丹室中曾作密谈,决定每人选出一个门下弟子,传授
追魂十二剑招,要知那追魂十二剑,才真正是本门中绝学,听说大师伯门下只有一个弟
子,而且已得了那追魂十二剑的绝学;你如不用心力争上进,只怕难以入选三师叔衣钵
弟子,无法学得那追魂十二剑了。”
言下,一声长叹,神态间,对那道姑能否人选师父衣钵弟子,甚为关心。
那道姑虽然穿着一件肥大的道袍,但仍难以掩盖她那娇美气质,嫣然一笑,答道:
“掌门师伯亲传弟子虽然有九位之多,但能入选衣钵弟子,自非大师兄莫属了,你是掌
门座下大弟子,也是我们昆仑派下一代首座师兄,论成就,十多位师兄妹也无人能赶得
上你……”
那大汉听道姑尽是颂赞自己之词,不觉脸上一热,摇摇头,道:“你说了半天,但
却没有一句说到我肺腑之中……”
道姑摇摇手,截住了大汉话把儿,接道:“我知道,你完全是担心我不能入选师父
衣钵弟子,对吗?”
那大汉点点头。
道姑微微一笑,接道:“但我自己却丝毫未有入选心意。你所指夺我宠爱的人,定
是指沈师妹而言了,要知道她是个纯洁无邪,毫无心机的善良孩子,师父宠爱她倒是不
错,但却非她投好师父之欢,而受宠爱,师父对她,可说是一见就爱,别说师父,就是
我也是非常爱她,她是人间至情至性至美至善的天使,谁和她接近了,都会爱她。”
那大汉还剑入鞘,沉默半晌,才抬头问道:“我常听三师叔和师父谈起大师伯门下
弟子,是一位武林中极难遇得的天赋奇才,心中早即渴望一见,但他却迟迟不回昆仑山
来。”
那道姑叹息一声,答道:“大师伯门下弟子,的确是聪慧绝伦,才气纵横,外表又
温文尔雅,潇洒……”
话到这儿,那大汉嗤地一笑,接道:“你倒是对他非常留心。”
道姑亦觉自己说溜了嘴,脸一红,嗔道:“你不要瞎说乱猜,当心我去告诉师父。”
大汉微微一笑,转变话题,道:“三师叔新收的弟子,我只见过两次,而且每次她
都和三师叔走在一起,虽是见过两次,但却未曾看过一眼。”
道姑扬了扬柳眉儿,笑道:“不看也罢,看了你就忘不了啦!”说罢转身向前跑去。
那大汉拔步追赶,两人施出轻功,愈跑愈快。
陶玉隐在暗处,把两人问答之言听得甚是清楚,知他们都是昆仑派门下弟子,心下
极是高兴,随在两人身后,向前跑去。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山势景物都被夜暗笼罩。陶玉怕追失两人,只得加快脚步,缩
短和两人相隔距离。
那大汉和道姑久居此处,地势山态,均甚熟悉,夜暗中仍是放腿急奔。
陶玉追在两人身后,翻越过几道山岭,眼前境界突然一变。
只见四面绵连山势,环抱着三座并立的山峰,中间一座特别突出,陶玉极尽目力,
才看出峰上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庙宇,心中暗想,这座庙宇可能就是传言中的三清宫,这
座山想必是金顶峰了。
就在他略一付思间,那大汉和道姑已消失了行踪。
陶玉转身逸尘著飞,到达中间峰下一看,原来峰下长着一片松林,想两人必是进了
林中。
当下不再犹豫,沿着一道小径,向林中走。这片松林,横深也不过十丈左右,陶玉
走了一刻工夫,仍然还在林中。
他本是极端聪明的人,走一阵不见出林,立时觉出不对。细心查看小径,果然是七
折八转,弯来弯去,知道这片松林中早已布置了五行生克阵图,如果盲目乱闯,就是走
上一夜,恐怕也难得出去。略一沉思,纵身而起,足踏林梢,向前飞行。
这片松林中布置的路径,只是普通的五行变化,陶玉纵上林梢后,林中五行变化作
用顿失,被他从林梢上飞渡而过。
越过松林,出现一道通上山峰的小径。陶玉心细胆大,看小径盘绕而上,走起来耽
误时间不说,恐怕还有埋伏,乃提一口丹田真气,从那峭壁间攀登而上。
这座山峰,大约四五百丈高低,陶玉攀跃峭壁间,只停下换了两三口气,已然登上
峰顶。
借着繁星微光看去,只见数丈外矗立着一座庙宇,房屋绵连,殿脊重重,不下数百
间。陶玉心中暗道:这样大的规模,里面道士定然不少。
正待飞身跃人,突见左侧数丈外人影一闪,直向庙中扑去,身法快速绝伦,眨眼间
消失不见。
陶玉吃了一惊,暗道:这人身法,比我高出很多,除非是昆仑三子之一,料他们门
下弟子也难有这等功力。但如是昆仑三子,何不堂堂正正从大门进去、这等越房翻屋做
甚?难道我陶玉今夜碰上了同路之人不成?
心中转了几转,已料定所见人影决非昆仑三子,如不是昆仑派的仇人,深夜前来窥
探,定是武林高人造访。
这一来。增加了陶玉几分戒心,当下一挫腰施出“蜻蜓三点水”身法,一连三个飞
纵,已到庙外,纵身跃上围墙。
围墙里面,是一座三亩地大小的院子,院中绿篁矮松。经人工修剪得十分齐整,一
道用白色碎石铺成的甬道,由修竹矮松中穿过,二门前面是九层石级,左右两边都是密
连房间,两扇红门大开着,似是毫无一点防备的样子。
陶玉双臂一抖,纵上屋面,伏在房脊后,向里面探看。
二进院里种的是花树,数百盆盛开的菊花,散发出阵阵芳香。院子尽处耸立着一座
大殿,殿门外分挂着两盏垂苏宫灯,殿里面高烧四只儿壁粗细的红烛,火光熊熊,照得
十分明亮。供案上玉鼎中香烟袅袅,供奉的神像,却被那紧闭的黄缎神幔遮住。
陶玉从屋面绕到大殿后边。大殿后又是一片绵连的房屋,遥见这重殿内烛火辉煌,
规模似乎比第一重殿更大。
陶玉绕屋蛇行,单走暗处,又到了第二重大殿后面。再往后看,景物已大不相同,
二重大殿后,却是一片风景秀丽的庭院,假山花树,小溪瀑瀑,房舍疏落,都依着山势
筑成。
陶玉从观门闯过二重大殿,直入后园,连一个当值的弟子也未看见,这样一座宏大
的道观,静荡荡的,好像无人居住一般,这就使他更觉着高深莫测。
蓦地里,一声清叱自假山后面传出,接着两条人影一先一后飞出来,陶玉看那两人
身法均甚快捷,赶忙隐入暗处,他不过刚把身子藏好,两条人影已电奔而到。
同时一阵窗门声响,眨眼间涌现出十四个道人。
这时,前面那奔逃之人,已到陶玉三四丈处,四个道装仗剑的人,列队截住了那人
去路。
那人全身黑衣黑纱蒙面,身体娇小,灵快无比。四个道人一字横排,同时出剑拦击,
陶玉隐身观战,看四个道人剑招郡很迅快,只见银芒闪动,一齐攻到。
哪知黑衣人出手更是奇快无伦,娇叱声中,一道白光自手中飞出,只闻骼骼几声交
鸣,四柄剑全吃他一招挡开,而且还把首冲道人的长剑震飞出手,四个道人也被他逼退
了两步。
但这一挡之势,那紧追之人,已到身后,宝剑疾出,指向那黑衣人的背心。
黑衣人反手一招,封开长剑,手中兵刃左扫右打,瞬息间连攻三招。
陶玉细看那黑衣人手中兵刃。是一枝两尺左右的玉萧,这时他突然想起来江湖上传
言的女魔玉萧仙子来。
当前黑衣人除了手中兵刃是玉萧外,而且身体亦很娇小,望即知是个女人。
和玉萧仙子动手的,是个中年道姑,羽衣星冠,面貌姣好,手中宝剑迅若游龙,并
不在黑衣人之下,两人转眼已对拆了十四五招。
突然那道姑急攻两剑,跃出了圈子,横剑喝道:“你是不是玉萧仙子?”
黑衣人格格一阵娇笑,扬了扬手中玉萧答道:“不错,看你剑法装束,定是慧真子
了?”
这时,昆仑派中弟子,已陆续闻警赶来,陶玉见刚才在桦林和道姑比剑的大汉亦在
其中,单他一人是疾服劲装,其他人都是穿的道袍,有男、有女,不下廿多人,分守四
周,把玉萧仙子围在中间。
那羽衣星冠的道姑正是慧真子。她和一阳子、玉灵子等,离开了祁连山后,就回到
昆仑山三清宫来。澄因大师也随来西域,昆仑三子部很敬重澄因,特替他在金顶峰后,
风景绝佳之处,辟了三间静室,让他住下。另遣派一个小道童,服侍他生活起居。沈霞
琳又经常到后山看他,老和尚本就极爱清静,那金顶峰后不但幽静,而山色水光,景美
如画,老和尚有此良好居处,也就很安心地住了下来。
且说慧真子听说来人是江湖道上闻名丧胆的玉萧仙子后,不禁心头一震,一面留心
戒备,一面又问道:“昆仑派和你素无嫌怨,何以夜入三清宫来窥探?”
玉萧仙子又一阵格格娇笑,道:“我来你们三清宫原为找一个人,但你不问青红皂
白,就逼我动手,怎么还能责怪我呢?”
慧真子一想:不错,果是自己逼她出手。但她不投刺拜山,而在深夜中,闯进三清
宫,也有违武林中的规矩。当下微微一笑,说道:“你既是找人。就该堂堂正正地来访
才对,为什么深夜闯了进来?”
玉萧仙子笑道:“我怕堂堂正正来找他,他躲起来不见我,所以才夜中进来找他。”
慧真子听得一怔神,暗想道:除了大师兄这几十年中的行动,我不尽知道以外,昆
仑派再也和她攀不上一点关系。她要找人,究竟是找谁呢?
要知玉萧仙子在江湖上是极负盛名的人物,能和她牵缠关系的人,决非普通无名之
辈,这就使慧真子想到了大师兄一阳子的身上,他们师兄妹分手了三十多年没见过面,
三十余年岁月,不能算短;这中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想到这里,慧真子不觉脸色大变,冷笑一声,问道:“你要找什么人?非得夜里见
他不可?”
玉萧仙子笑道:“你们昆仑三子门下,可有一位名叫杨梦寰的吗?我跋涉万里,远
来西域,专门为找他……”
话未说完,蓦闻身后宏亮的声音接道:“不错,昆仑门下有一名叫杨梦寰的弟子,
你找他有什么事?告诉我也是一样。”
玉萧仙子转脸望去,只见二丈外站着一个道袍长髯的人,背插宝剑,正是玄都观主
一阳子。她和一阳子有过一面之缘,当下一声娇笑,道:“玄都观主别来无恙,你几时
回到三清宫来啦?”
一阳子冷冷答道:“三清宫是贫道出身之处,难道我不能回来吗?”
玉萧仙子性格本极自傲,但此刻她竟变得十分温和,微微一笑道:“我只是找他问
几句话,并没什么大事,不知能否容我一见?”
说着话,两道眼神却借机向四周寻望。
一阳子素知玉萧仙子狂傲不驯,是江湖上著名难惹的女魔头。他想:刚才对她言词
极是难听,定会招惹起她的怒火,哪知玉萧仙子却一反常态毫不动气,这确实大出意料
之外,沉思一阵,答道:“你找他到底为什么?先告诉我。如果他确有不对之处,我定
重予责罚就是。”
玉萧仙子听完话,知他误会了自己心意,但又不能当真把心中所想之事,说了出来,
就是想编个谎言,一时也难想得出来,不觉呆在那儿,答不上话。
慧真子究竟是女人,女人家心思较为细致,看玉萧仙子发呆神情,心中突然一动,
暗自忖道:看她模样,似是非为寻仇而来,只是一时间,难以推想出个原因。
当下长剑一挥,围在四周的昆仑门下弟子,纷纷收了兵刃散去,全场中只余下了一
阳子和慧真子两人,一左一右的把玉萧仙子夹在中间。
慧真子收了宝剑,走近玉萧仙子,合掌一礼,笑道:“难得芳驾光临,寒山生辉不
少,刚才开罪之处,尚乞大量海函。夜深露重,请人茅舍,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
玉萧仙子赶忙还了一礼,道:“深夜中不速造访,内心已感不安,怎么好再打扰两
位呢?”
慧真子笑道:“我久已闻大名,仰慕万分,今宵能得会晤,正慰半生渴望,只恐寒
山深夜,无美物以待佳宾。”说完,合掌肃容。
玉萧仙子略作沉思,即随慧真子向假山后面走去,一阳子默然走在最后,心中疑窦
重重,他百思不解这纵横江湖的女魔头,为什么要找梦寰?
转过了假山有一角,翠竹环绕着两座房舍。慧真子抢几步到了一座较大房子门边,
打开垂帘,把玉萧仙子。一阳子让入房中。
这座房子,正是慧真子住的地方,中间客厅里木几竹椅,打扫得纤尘不染,一只松
油大烛,高燃在屋角特制的竹架上。慧真子刚让两人落了座,垂帘起处,走进来一个妙
龄道姑,手托茶盘,脸含微笑,先送给玉萧仙子一杯茶后,又依序托茶盘送给了师伯师
父,然后垂手侍立在慧真子的身侧。
玉萧仙子端过茶,看了一眼,顺手放在木几上。一阳子微微一笑,却把手中一杯茶
仰脸喝干,放下茶杯,问道:“芳驾莅临三清宫,可单是为找劣徒杨梦寰吗?”
玉萧仙子陡然取下蒙面黑纱,笑着点头接道:“不错,我夜扰鹤驾,只是找他问几
句话。”
慧真子见她取下蒙面黑纱后,不觉微一怔神,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名满江湖的女魔
头,竟是个千娇百媚的大姑娘。
玄都观主过去虽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但她始终未取下过蒙面黑纱,故而并未见过她
真正面目,此刻骤然一见,也是大出意外。
只听玉萧仙子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后,说道:“我在祁连山时,见他一面,那时他正
卧病在一道荒谷中,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竟冒险到大觉寺,偷了人家一粒雪参果给他
医病……”
说到这里,这位豪情奔放的女魔头,突然流现出了女儿情态,晕生双颊,含羞垂头,
紧接着又一声幽幽长叹。
一阳子。慧真子,双双吃了一惊,相对望了一眼,脸上都微微变色。
玄都观主沉吟一阵,道:“承蒙援手劣徒,贫道十分感激,侍他回山后。我定当带
他当面叩谢……”
玉萧仙子突然抬头,星目中神光电闪,急忙截住了一阳子的话,问道:“怎么?他
还没有回昆仑山来?”
一阳子看她紧张神情,心中愈觉事情严重,侧望师妹一眼,答道:“不错,他还没
有回来……”
玉萧仙子霍地起身,脸上微现怒意。一阳子知她急怒起来,出手就要伤人,一面运
功戒备,一面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突然,玉萧仙子满面忿怒之色,变成了一脸的幽怨愁容,黯然叹了口气,缓缓又坐
了下去,凝睬着一阳子问道:“是他不愿意见我呢?还是他真的没有回来?我又到祁连
山去过了,可是没有找到他……”
一阳子见她神情忽变凄惋,倒是大出意外,因为玉萧仙子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手辣
心狠。怔了一下神,正色答道:“杨梦寰是我的门下,如果他真犯了什么大错,别说你
不肯放过他,就是昆仑派的门规,也不会纵容他逍遥法外。”
玉萧仙子不停地摇着头,接道:“他没有犯什么错,你不能胡想乱猜。”
烛光下,只见两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粉腮滚下。
慧真子看她神情,心中已了然不少,微微一笑,接道:“我大师兄素来不打诳语,
杨梦寰确实没有回到三清宫来,你如不信,尽管搜查就是。”
玉萧仙子凄惋一笑,慢慢站起身子,道:“不管他去何处,我总是要找到他的。他
活着我要见他,死了我也要看看他的尸骨。”
说着话,向门外走去。
慧真子抢上几步,到了玉萧仙子身后,说道:“难得芳驾光临,小住几天再走如
何?”
玉箫仙子扭过头,黯然一笑,答道:“你们这里,我以后会常来的。”
说罢,纵身一跃,已到了两丈以外,接着又一个纵身,消失不见。
慧真子叹息一声,返身入室,望着一阳子十分凝重的脸色,道:“唉!你收这个徒
弟,害人不浅,以后,他不知道还要给你招惹出多少烦恼?”
一阳子苦笑一下,答道:“我总相信寰儿不是坏人,心地忠厚,才德兼备……”
慧真子哼了一声,道:“我也没有说他坏呀!就是因为他太好了,所以才给你招惹
烦恼,将来他要有一点对不住琳儿的地方,我就找你算帐。”
一阳子摇摇头,叹了口气,站起身子,道:“夜深了,你也该休息了,有事我们明
天再谈吧!”
慧真子抢到门口,望望天色,笑道:“天还不到三更,经玉萧仙子一搅,我的心也
被搅乱了,不但睡意全消,而且也难安心用功,咱们下盘棋,你再走好吗?”
一阳子自回到金顶峰后,为怕引起玉灵子的不快,就尽量避免和慧真子接近。现在
慧真子留他下棋,心中极是为难,既不好答应,也不好拒绝。正在沉吟难决当儿,突闻
一阵袅袅萧音传来,声虽不大,但却婉转动人,如泣如诉,干回百折。
慧真子听那萧声,越来越觉凄婉,直如婆妇夜泣,肠断深闺,杜鹃啼血,魂销三峡,
慧真子不知不觉间已受那萧声感染,两行泪珠,夺眶而出,转脸看待守身侧的弟子童淑
贞时,早已哭得和泪人一般。
只有玄都观主没流出泪来,但他脸上神情,亦满是黯然感伤。看样子只要他再听上
一阵,势必受萧声感染不可。
所幸那萧声逐渐远去,慢慢消失耳际。
慧真子叹了口气,道:“江湖传言,玉萧仙子一只玉萧吹得出神入化,今宵一闻,
果然不假,我也沉醉在她那婉转萧音中了。”
一阳子脸色凝重,望了慧真子一眼,道:“你如细辨她那萧声,就觉她并非吹奏什
么调子,而是把一腔幽怨,借玉萧音律发泄出来,妙音自成,心声合一,自然能感人肺
腑,看来她和寰儿之间,确使人有些怀疑费解了。”
慧真子怔一怔,星目中神光电闪,逼视住一阳子脸上,问道:“你总是说寰儿心地
纯厚,看来全是欺人之谈。朱若兰人比皓月,玉萧仙子名满江湖,这两人都非平常之人,
难道人家都自甘下贱,效春蚕作茧自缚不成?沈霞琳是你荐入了我的门下,我不愿看到
她抱恨一生。近数月来,她那纯洁无邪的心灵之中,已填满了怀念。忧郁,人渐消瘦,
性情大变,一个善良天真的孩子,渐渐地沉默寡欢,不言不笑,她没有跟我说过,但我
做师父的却不能不管,据我观所得,她纯是为了思念你那宝贝徒弟所致
慧真子越说越气,到最后几句话,更是声色俱厉,偏巧童淑贞又接着师父的话把儿,
说道:“师父,琳师妹对我说过,她很想念寰哥哥,她说黛姊姊的大白鹤飞的很快,寰
哥哥要回来早就该回来了,不回来一定是不喜欢她了。”
这几句话,无疑是火上加油,只引得慧真子怒火干丈,脸若冰霜,全身微微颤抖,
突然她一咬牙,凝注一阳子问道:“要是你那宝贝徒弟,见异思迁,目无尊长,惹下情
孽,害了我的弟子,你要怎样办他?”
一阳子苦笑道:“我教育了他十二年,据我十二年观察所得,寰儿决不是负情无义
之徒,这中间也许有很多曲折,等他回山后,我一定追问清楚。如他果有背师欺祖之事,
犯了我们派中戒律,我当然不会饶他。”
慧真子听他仍替梦寰辨护,怒火更是难耐,厉声喝道:“你认为他还会回来吗?琳
儿对她师姊说得不错,要回来他早该回来
一阳子默算时间路程,就是杨梦寰不借朱若兰灵鹤,凭他脚程也该回到昆仑山三清
宫了,半年多时间,仍不见他口来,中间确实有很多可疑,不觉呆了一呆,答不上话。
慧真子冷笑一声,道:“如果你不舍得以派规处置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弟子,我自会
禀请掌门师兄传下令谕,以派规治他
话到这儿,陡然想起了朱若兰替自己疗治蛇毒之恩,突然收住了口,缓步向内室走
去。
一阳子望着慧真子的背影,摇摇头,轻轻叹息一声,缓步出房,刚才那献茶道姑,
抢几步跪送门边,说道:“弟子童淑贞恭送师伯。”
一阳子回头挥挥手,道:“你师父今夜心情不好,你要好好地侍候她。”
童淑贞答道:“弟子敬领师伯训谕。刚才一时失言,致害师伯和师父生气,弟子惭
愧死了。”
一阳子笑道:“我不怪你,你起来吧。”
说完,绕着假山曲径,慢步而去。
再说金环二郎,尾随玉萧仙子等,到了慧真子的住处,隐身在暗中偷看,把室中经
过情形,大致都看在眼内。他跋涉万里到金顶峰来,主要的是为了寻霞琳,其次是想暗
算昆仑三子,以雪祁连山中之恨。他只知玉萧仙子来找梦寰,为什么事找梦寰他没听清
楚,因为距慧真子等几人谈话处甚远,对几人谈话内容,只断断续续听得一部分。
玉萧仙子走后不久,随即听得她那凄惋欲绝的萧声,这萧声又惊动很多昆仑门下弟
子,仗剑在房上巡视。后来,几个巡视的昆仑门下弟子,都为那萧声感染,静静地站在
那里听了起来。
陶玉不知不觉间,也为那萧声所感,直待萧音逐渐远去消失,他才清醒过来。接着
又见一阳子和慧真子争辩起来,慧真子负气进了内室,一阳子也离开了慧真子的房间。
陶玉看天色,已是三更过后,但始终未见霞琳露面。放眼望去,到处是房舍耸立,
如果盲目搜寻,势必要惊动昆仑派门下弟子,一露行踪,事情就更难办,不如暂时退出
三清宫,在金顶峰附近藏起,慢慢地待机会下手。
他思忖一阵,定了主意,立时悄然退出了三清宫。
陶玉在金顶峰附近一连守侯了十几天,三度冒险入观,但始终没有遇得霞琳。
因为他行动谨慎异常,潜伏金顶峰附近十几天,竟未被发现行踪。
不过,这十几天来,他生活也确够艰苦,随身携带的干粮,早已食用完毕,再加上
数日不停的大风雪;鸟兽绝迹,就是想打点飞禽走兽充饥,也难如愿,他又不能明目张
胆地满山去打,只有采些松子,水果之类充饥。
到了第十三天上,金环二郎已自觉难撑持下去,决定入夜后,暂时离开金顶峰,出
山去休息几天再来。
这座金顶峰,也就不过有百亩大小,三清宫就占去了大半地方,所幸山峰四周,满
生着千年古松和嶙峋的怪石,陶玉十几天来,不是藏身在古松枝叶密茂之处,就是躲在
鳞峋怪石之间,再加上一连七八天不停的大风雪,其苦可知。但这八九天风雪之困,却
使他武功精进很多,又把那“拂穴错骨法”中十二式奇奥变化,思索通达。
就在陶玉打算离开金顶峰的夜里,一连七八天不停的大风雪,突然云散雪止,重叠
山峰,捧托出一轮明月,雪光星华交映成一片银色世界。
陶玉跃攀上了一株巨松,极尽目力,搜寻下山之路,他不愿在金顶峰上留下一点痕
迹。
因为那痕迹要被昆仑派的人发现了,必然要提高警觉,加强戒备,那对他再来金顶
峰的妨害太大了。
突然问,由三清宫中跃出来两条人影,联袂飞奔而来,陶玉看两人身法虽快,但并
不比自己高明,已知非昆仑三子,心中暗自笑道:我正愁着这厚积雪,下山时必将在峰
山留下脚印痕迹,有他们两个替人开路,踏着他们留下脚印而进,倒是不错。
心念转动之间,两人已到了他藏身的巨松下面停住。陶玉细看两人,都穿道装,背
插长剑,只听右面一个年纪小一点的笑道:“四师兄,三师叔新收一个俗家弟子,你见
过没有?”
右面一个年龄较大的摇摇头答道:“都说三师叔新收的弟子娇艳如仙,可惜我没有
见过。”
那年轻的叹口气,接道:“三师叔新收弟子,我倒见了两次,果然是秀美绝伦,过
去我们一般师兄弟和师姊妹间,女的以童师姊武功最好,人也最美;男的以大师兄人最
英俊,武功成就最高,两人也最受师父和三师叔器重,继承师父和三师叔衣钵的,也非
他们两人莫属,但自三师叔又收了那位新师妹,和大师伯回到三清宫后,这种情势,好
像有些转变了。第一是一师叔对新收弟子宠爱日深,童师姊还能否承继三师叔的衣钵,
已成了难定之局,这件事究竟如何?只不过是童师姊个人的事情,最重要的还是大师兄
的首座弟子名位,也发生了问题。”
那年长的似是受了很大的震动一般,急声问道:“怎么?大师兄的首座弟子的名位,
也有了变更吗?”。
那年轻的点点头,接道:“一个月前,师父、师伯和三师叔,在丹室中议事,正好
轮到我守值,因而听得了三位师长一点谈话内容。当时听到,还不尽了然,但事后一经
推想,我就完全明白了。”
左面道人听得甚是入神,连声催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快点说给我听。”
那年轻的道人又长叹一口气,道:“四师兄,你大概知道,我们昆仑派这一代掌门
人,是应该大师伯出掌,但大师伯性若闲云野鹤,不愿接掌门户,所以在师祖归真后,
大师伯也留书出走,书到了三清宫来,而且门下也收了弟子,下一代接掌门户的弟子,
就有了问题。师父既是掌门,大师兄自应被列为昆仑派首座弟子;再说大师兄,才智、
魄力,在我们九个师兄弟中,也没人能与比拟,名列昆仑派首座弟子,实在是当之无
愧。”
那年长的道人点点头,道:“大师兄才气纵横,天赋异禀,大师伯门下就是收有弟
子,料也无法和大师兄一争长短……”
话未说完,那年轻的道人,突然冷笑一声,接道:“这件事大师伯已是早有预谋,
他已把那追魂十二剑私授了门下弟子。我听大师兄谈过,追魂十二剑才真正是我们昆仑
派绝学,大师兄追随师父,已有十六寒暑,可以说尽得了师父真传,但他也未学得那追
魂十二剑招。据说,师伯、师父,相约有言,非经三人同意,都不能把追魂十三剑传授
门下,可是大师伯独违约言,把追魂十二剑私传了门下弟子。但最大的麻烦,还是三师
叔的一力推荐,她说大师伯门下弟子,天生奇骨,才足重任,他将来必能把昆仑派发扬
光大。以后的事怎样决定,我没有再听下去,大师兄那首座弟子名位能否保住,实在难
以预料了?”
那年长的纵目四顾一阵,问道:“你听的这些话,可对大师兄说过吗?”
年轻的道人点头答道:“说过了。”
年长的道人,又急声追问道:“大师兄怎么说呢?”
那年轻的道人摇摇头叹道:“大师兄对此事好像漠不关心,只淡淡一笑,什么表示
也没有。”
年长的道人,突然一把拉住他,低声道:“九弟,这些事,你以后千万别对人谈,
要知道私传师长们谈话内容,是违背门规……”
话到这儿,三清宫中突然又飞出来一条人影;疾如流星,眨眼间,已到了两人丈余
远处。
年轻的道人,由暗影中一跃而出,问道:“什么人,深更半夜,还要出去?”
来人停往步笑道:“是我,到后山去看沈师妹。”
年轻的道人看清楚了来人后,笑道:“原来是童师姊,恕小弟开罪了。沈师妹可是
三师叔新收的那位弟子吗?”
童淑贞点头笑道:“不错。”
口中答应着活,人已纵跃飞起,向后山奔去。
两个道人也同时联袂跃起,向东巡视而去。
隐身在巨松上的陶玉,不但听得昆仑派中部份隐密,而且还意外地听得了霞琳的消
息。当下精神一振,跃下巨松,尾随着童淑贞追去。
金顶峰后面,是一道五六百丈深的断崖,崖底一片漆黑,景物难辨,如非有童淑贞
引路,陶玉还真不敢冒险下寻断崖。
下了断崖后,即转入一道狭谷,两边峭壁夹持,仰脸一丝天光。这道狭谷,当真是
名符其实,两壁之间,只不过一尺多点,勉强可以容一人通行。
这条狭谷,虽然很窄,但并不很长,大约有一里左右,已到尽处。
尚未出谷口,先闻到一阵扑鼻清香,沁人心肺,顿使人精神一爽。
陶玉担心行踪被人发现,不敢过于逼近童淑贞,隐身在谷口暗处,打量谷外形势。
只见四面高山环抱着一块贫轩,千万株含苞梅树,密布其间,四周高山积雪,中天
一轮皓月,雪光、月华,映照着一片含苞梅树,香风阵阵,景物清绝。
但陶玉却无心鉴赏这幽美如画的风景,略一打量谷外形势,目光又落到童淑贞的身
上,只见她绕着梅林小径,向里面走去。
陶玉纵身一跃,已到林边,借梅林掩护,尾随在童淑贞后两丈左右处前进。
穿过梅林,到一座断崖下面,紧靠着断崖有三间新建的茅舍,竹篱半掩,烛光满窗,
屋中人似乎尚未安歇。
陶玉隐身在一株梅树后面,看着童淑贞穿过竹篱,向那座茅舍中走去。
他心中暗忖道:这地方虽然风景绝美,但如让沈霞琳一人在此,实在是够寂寞了。
一向心狠手辣的陶玉,不知不觉间也陷入了情网,沈姑娘在他心中占的地位,愈来愈重
要了。
且说童淑贞走入竹篱后,连叫了数声沈师妹,不听有人答应,又连呼几声师伯,亦
不闻相应之声,不禁心中发起急来,紧走几步,到了务门外边,伸手一推,房门应手而
开,原来两扇门都是虚掩着的。
童淑贞一跃入室,灯光下只见澄因大师的铁禅,和霞琳的宝剑,都好好地放着未动,
心中松下了一口气,暗道:这半月来风雪未停,难得今夜放晴,又有这样好的月光,也
许他们出去赏月了。
她在茅舍中坐了一会,静想一阵,又觉着事情不对,因天色已快三更了,就是去赏
月,也早该回来了。
心念一动,霍然离座,一个纵身飞出茅舍,刚刚脚落实地,蓦听一声大喝道:“什
么人?三更半夜来此做甚?”
随着那大喝声、竹篱外流矢般射进来一条人影。
童淑贞已听出那是澄因大师声音,急忙向旁边一闪,答道:“师伯不要误会,晚辈
是童淑贞,奉了师父令渝,来接沈师妹回去。”
老和尚来势快,收势亦快,僧袍拂处,急扑的身躯突然收往,长长叹了口气,道:
“你是来接琳儿的吗?”
童淑贞定神看去,月光下,只见噎因慈眉愁锁,满脸忧愁疲倦,不觉大吃一惊,道:
“师伯,你……你老人家怎么啦?沈师妹呢?”
老和尚摇摇头,又一声叹息,道:“你来得正好,待我取点东西,再带你去看琳
儿。”说完,向房中走去。
童淑贞心中虽甚焦急,但她却不好急口追问,只好耐着性子等待。
片刻工夫,澄因吹熄房中烛光,肩横禅杖而出,杖柄还挂着一个小包袱,童淑贞心
头一震,问道:“师伯,你不是带我去看琳师妹吗?怎么连兵刃衣服都带上了呢?”
老和尚苦笑一下,道:“我要到括苍山去一趟。”
童淑贞又是一愣,道:“师伯到括苍山去干什么?”
澄因大师突然一瞪双民仰脸望着天上一轮皓月,大笑一阵,道:“我要去找杨梦寰
回来。”
童淑贞听澄因大师笑声中充满悲忿,登时感到事态不同寻常,略一沉吟,说道:
“师怕先带晚辈去见见沈师妹再说。”
澄因大师黯然笑道:“自然要带你见她后,我才能走。”
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童淑贞默默地跟在澄因身后,心中疑窦重重,一时间极难想出原因何在?
出了竹篱,穿梅林向东而行。老和尚心中发急,越走越快,童淑贞只好施出飞行功
夫,随后紧追。
一阵工夫,到了一座高峰下面,澄因停步回头问童淑贞道:“你能不能从这断崖攀
登上去?”
童淑贞仰脸望去,只见当前山峰,是环抱四周峰中最高一座,峭壁陡立,满积冰雪,
所幸峭壁上面有很多枯松岩石,可以接脚,估计借那矮松突石之助,还可以勉强攀登,
点点头道:“晚辈大概能够上得。”
澄因心中惦霞琳,也不再多问,纵身一跃,当先向上攀去。
这一阵攀登峭壁,耗尽了童淑贞全身气力,到达峰顶,已累得她全身是汗,娇喘不
息。
她缓了两口气,再看澄因时,老和尚已奔到峰中一块数丈高的大石下面。
童淑贞猛提一口真气,连着几个纵跃,也到了那大石上面。这座山峰虽是附近群山
中最高的一峰,但峰顶却是不大,而且到处是积雪坚冰,直似玻璃造成一般,放眼一色
银白,月光下晶莹透明。
只见峰中那座独立的山石,没有被冰雪掩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全身白衣的少女,
面东仁立石上,刺骨山风,吹得她衣袂和长发飘飞。
童淑贞心头二酸,尖叫一声:“沈师妹!”一纵跃上巨石。
那巨石上站着的白衣少女,正是沈霞琳,她似乎已失去了知觉,僵直地站在那儿一
动不动,对童淑贞那声充满着惊恐的尖叫,浑如不觉,连头也未转一下。
童淑贞慢慢地站在她面前,月光照射下,看她流在腮间的泪水,已冻结成了两道冰
痕,白色的衣裙上,大都也凝有冰屑。
她仍是那样呆呆地站着,像一座用美玉雕刻成的观音神像,是那样圣洁、庄严。
童淑贞缓缓的伸出右手,轻轻的握着她的一只玉腕,只觉如握到了一块寒铁般。
转脸见澄因肩横禅杖,满脸伤痛地站在一侧,这位皈依三宝的佛门弟子,眼眶中也
含着一片晶莹的泪水。
只听老和尚黯然一声长叹,道:“她站在这峰顶大石上,到现在已经是两天一夜多
了,没有哭,也没有言语,就这样站着,挺受着风吹雪打,我陪她站了两天一夜,替她
拂拭着身上的积雪,两天一夜中,我进用了两次食物,但仍是难以熬受这峰顶酷寒,她
却滴水未进,真不知道这是种什么力量支撑着她……”
老和尚话到这儿,双目一闭,滚下来两行泪水。
童淑贞鸣咽着,问道:“她既然滴水未进,如何能支撑住。师伯、你总得想办法救
救她呀。”
说着话,两臂一伸,向霞琳合抱过去。
澄因大师左臂一横,拦住童淑贞,道:“现在她人已经快冻僵了,你这一抱之办;
恐怕会伤了她,要知一个内功有基础的入,一遇外力侵袭,其本身自然能产生一种抗拒
之力,抵御侵袭,现在她全身血气都已凝结抗拒寒冷,不过,以她功力而论,决难熬受
这样长的时间……”
童淑贞截住了澄因的话,反问道:“你老人家既然知道她难以抗拒峰上酷寒,为什
么不早把她扶下峰去呢?”
澄因又叹息一声,答道:“这半月来,她已相思成痴,每天问我,寰哥哥为什么还
不回来从晨至暮,何止千遍。最初几日我还可以哄骗几句,慰她愁怀。但时间一久,她
知我是在骗她,再也不肯相信我的话了,每天倚门而坐,只望着那满天风雪发呆,再也
不问我什么了。”
童淑贞自和霞琳相见之时,对她甚是怜爱、现下见她这等神情,心中极是痛惜。听
完老和尚几句话,不及思索,就脱口责道:“那你为什么不把她强留在茅舍中,却放她
跑到这峰顶之上受寒风侵袭之苦?”
澄因摇摇头,道:“她如果每天痛痛快快哭一场,把那一腔幽伤情怀发泄出来,我
也不会随她心念所欲放她出来,但她终日里倚门独坐,不言不笑,我虽想尽办法逗她说
话,她只是一声不响,直坐了两天两夜,在我苦苦劝慰之下也只吃了一点水果而已。”
童淑贞无限感伤,摇着头,叹道:。“这么说,她已经四五天未吃东西了?”
登因老泪纵横地答道:“唉,这孩子要再饿下去,恐怕难以再支撑得住了。她怀思
成痴,悲伤中元,再加上饥寒交加,以她那点内功基础而论,很难再熬受三天。”
童淑贞幽幽追问道:“那她又怎么会走到这峰顶来呢?这等严寒之处,冷风如针授
骨,别说琳师妹数日未进过食物的娇弱之躯,就是师伯恐怕亦难熬受上三日五夜。”
澄因突然放声一阵呵呵大笑,发自丹田,声划夜空。童淑贞听那笑声,极是特异,
激昂。悲忿,直若伤禽长唤。
老和尚停住笑声后,顶门上的汗水和眼中热泪,混如雨落,半晌工夫,他才长长吁
一口气,答道:“前天寅时光景,不知怎的,她会突生奇想,告诉我说,寰哥哥快要回
来了,她要到最高的一座山顶上去看他。我初闻之下,心中甚觉奇怪,难道精诚所感,
果能灵犀相通吗?后来我细鉴她脸色神情,果是若喜若愁,但瞬息间又是一脸茫然,忽
而轻轻叹息,忽而又作微笑。经我一番思虑后,知她是半年来日夜相思,愁怀难解,陷
入了一种幻觉之中。我虽明白了她是受幻觉所至,但却不敢去拦阻揭破,只怕一旦揭破,
支撑她的精神潜力陡然消失,一病倒疗治不易;只好随她心念,来到这座峰顶上,今夜
雪停云开,我才能趁机会暂离峰顶。”
童淑贞咬牙切齿,恨声说道:“可恨杨梦寰负心忘情,害得琳师妹这等模样,我一
定要恳求师父,请命掌门师伯,传下令谕,按派规治他一个死罪。”
澄因大师突然慈眉轩动,双目圆睁,面现杀机,冷笑一声道:“不用你禀请师父,
老衲也饶不了他。此次东行,如寻得杨梦寰,必要他溅血杖下……”
澄因话未说完,突闻身后一个熟习宏亮的声音接道:“寰儿要当真背弃了师门训诫,
不用你动手,我也放不过他,不管他走避到什么地方,踏遍了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追
杀剑下。”
澄因转头望去,不知何时,一阳子已到了他们身后两丈左右。月光下,一阳子已飘
身跃到了霞琳身侧,细看沈姑娘僵立模样,也不觉一阵感伤,长长叹息一声,道:“这
孩子恐怕已受伤不轻,咱们得先救了她再说。”
说完,右掌疾向霞琳背后“命门穴”上拍去。
澄因大师陡然一欺步,左掌一招“回风弱柳”,把一阳子右手逼开,冷冷说道:
“你既知她受伤不轻,怎么能轻率出手,你这一掌可以救她,但也可以致她于死地,要
是毫无危险,我早就出手救她了,还用等到你来不成?”
一阳子自和澄因大师相识之后,彼此互尊互敬,从未见过老和尚用这等冷竣的辞色
对他,不觉又微一怔神,退了两步,笑道:“半月来风雪未住,今夜幸得放晴,我特来
邀你踏雪赏月。哪知你篱门紧闭,人早不在,如不是你那声摇山震林的长笑,只恐我还
得一阵好找……”
澄因不容一阳子把话说完,又冷笑一声接道:“我和琳儿已在这峰顶上熬受了数日
夜风雪之苦,疲倦得很,恕已无陪你踏雪赏月的雅兴了。”
一阳子仰脸望月,呵呵一阵大笑,道:“我们数十年交称莫逆,难道你对我为人还
不了解吗?我一生中只收过两个弟子,大弟子已遭我逐出门墙,他哭求丹室三日夜,流
尽血泪我都未允他重返师门,戏言以藏真图折罪恕过,害得他溅血在玄都观前;杨梦寰
如真行出规外;我绝不会放纵他逃出剑下。你们刚才的话,我已听得大半,你如一定要
到括苍山去、我自当奉陪一行,现在我们应该先设法救了琳儿。”
澄因大师只觉得一阵感唱,摇摇头,叹道:“我受琳儿的娘托孤之重,为了她我不
能遁迹深山,斩断尘缘,她如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对得住她死去的娘……”
老和尚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吐露了他胸中部份隐密,一阳子却微笑着,接道:
“沈霞琳已投入昆仑门下,来日风波,我们绝不会置身事外,现下先设法救她要紧。”
澄困心头一凛,转眼望着霞琳,道:“只怕她数日夜内恸外寒,元气已伤耗殆尽,
下手救她,反而会早害了她。”
一阳子这才缓缓伸手,轻轻触在霞琳额角,只觉如触冰雪,当下心头一凉,道:
“你怎么能放任她在这峰顶上呆了数日夜之久,要知这峰顶上的冷风,含有万年积冰的
阴寒,就是功力比她再深厚些,也难抵受得住,现在连我也不敢贸然下手推活她的血道
了。”
澄因沉思一阵,突然对一阳子道:“我们去找你徒弟杨梦寰回来救她。”
一阳子皱皱眉,奇道:“我都没有把握,他如何能救得了呢?”
澄因苦笑道:“那就让他亲手把琳儿治死,总比你我治死她好些。”
一阳子呆了一呆,才想通澄因话中含意,看他心情激动,脸色沉重,一时间想不出
适当的措辞回答,只好长长叹息一声,默然不语。”
蓦然里,一缕凄婉的萧声,遥遥传来,由远而近,越来越响。
童淑贞最先受那萧声感染,热泪盈眶地抬头问道:“大师伯,你听萧声这等凄凉,
可又是那玉萧仙子来了吗?”
一阳子点点头、答道:“这女魔头怎么还未走呢?”
只听那萧声愈来愈觉凄凉哀绝,直如三峡猿啼,绞人夜泣,极度的悲苦之中,又含
着幽幽情愁,听上去,更觉徘恻缠绵,感人肺腑。
一阳子定力虽极深厚;但慢慢的亦为萧声所感,澄因大师更是早为那缠绵萧声所动,
皆因两人昔年都有一段伤情往事,心灵上刻划了甚深创痛,是以两人虽有着数年修为定
力,亦难抗拒那如泣如诉、幽怨凄凉的萧声的魅力。
袅袅清音,愈来愈近,月光下,只见一个长发披肩的黑衣女人,由东面登上峰顶,
手捧玉萧吹奏,慢步踏雪而来。
她似没有看到一阳子等,竟直对几人停身的大突石走来。
一阳子等,都沉醉在那萧声之中,一个黑衣女人登上峰顶,也似浑如不觉一般。
突然,三声钟鸣,夹杂在萧音之中传来,一阳子心头一震,由昏沉中清醒过来,定
神看时,那披发黑衣女人,已到了突石八九尺内,正是十余日前夜探三清宫的玉萧仙子。
这时,她未带蒙面黑纱,散发数尺,垂飘背后,柳眉愁锁,粉颊上满是泪痕。
一阳子转脸望澄因时,只见他热泪盈眶,似尚沉浸在萧声之中,原来澄因已被那缠
绵萧音,勾引起了旧情回忆,数十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展现在脑际,那三声午夜警钟,
竟未把他从沉醉中唤醒过来。
玄都观主目睹此情,心中突然一动,暗自忖道:沈霞琳悲励过深,伤了中元,真气
凝聚不散,再加上这数日夜酷寒侵袭。元气已消耗将尽,全凭着一念痴情,支持着她熬
受下去,如待她生命潜力完全耗去,油尽灯干之时,纵有起死回生灵药,亦难救了她。
现在下手替她推活血道,虽然十分冒险,但还有一线希望,老和尚因对她怜爱过深,不
愿冒大险救她,此举无异饮鸩止渴,现下趁他还被萧声迷醉之时,我何不先替她推活血
道,免得他清醒过来后,又要拦阻,纵能够把他说服,也得大费一番唇舌,多耗时刻,
对霞琳有害无益。
心念一动,右掌猛向霞琳“命门穴”上拍去,紧接着双手并庙:,以最快速的手法,
又推拿了沈姑娘八处大穴,一阳子心知这一举动,冒着极大危险,如果这一下推不活她
凝聚体内真气,或者导致她气血逆行,涌人九处要穴不散,沈霞琳当场就得重伤殒命,
那必然要招惹起澄因大师的千丈怒火,不但数十年交情尽付东流,说不定还得来个当场
翻脸,动手拼命。
所以,一阳子推拿过沈姑娘九处要穴之后,心中十分紧张,脸上也微现汗水,因霞
琳伤得极为严重,他能否解救得了,心中实在毫无把握。
只听沈姑娘长吁了一口气,眼珠儿转动了两下,悠然闭上,樱口张处吐出数口鲜血,
人便向后倒去。
一阳子早已运功相待,两臂一伸,接着霞琳娇躯,盘膝坐下,用推宫过穴手法,推
拿霞琳全身血脉。
但见一阳子双目微闭,两手不停在霞琳身上走动,顶门上热气直冒,汗水如雨。
足足有一刻工夫,才把沈姑娘穴道血脉打通,只见她慢慢睁开眼睛,挺身坐起,目
光流动,四面探望,柳眉紧颦,神情茫然,好像这地方对她十分陌生。
突然,她眼光触到了澄因大师,心神猛然一震,如梦初醒,转脸又见一阳子盘膝坐
在她身侧,登时神志全复,缓举右手,揉揉眼睛,问道:“大师伯,我寰哥哥回来了
吗?”
一阳子心头一松,拂着她秀发、笑道:“他会回来的,你要好好地静养着等他。”
霞琳凄婉一笑,道:“我是一定要等他的,十年百年我都不怕。”
一语甫毕,忽觉一缕幽伤萧音,钻入耳中。
转头望去,只见丈余外月光下,站着一个长发披肩,全身黑衣的女人,手捧一支玉
萧放在唇边吹奏,音调凄凉,断肠消魂,听一阵,不觉入神,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渐渐的,她被那幽幽萧香,勾动了满腔相思愁怀,终于鸣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这一哭,哭出她半年来积存在心中幽伤愁苦,真是哀哀欲绝,魂断肠折。
本来就够悲切感人的萧声,再混入霞琳那婉转悲啼,交织成一片悲绝人寰的乐章,
刹那间,整个山峰上,都为一种悲枪气氛笼罩,愁云四起。
突然间,萧声顿住,一缕余音,袅袅散入高空。一阳子首先清醒过来,霍然起身,
抱起霞琳,只见她脸上纵横交惜的血泪痕迹,都已冻结成冰。
一阳子气聚丹田,陡然一,声大喝,只似沉雷骤发,澄因。童淑贞,都被这一声大
喝惊醒,老和尚伸手摸下脸上泪水结成的冰条,心中暗叫几声惭愧。
玉萧仙手也似乎被一阳子喝声,由那幽怨情愁中惊醒一般,目光缓缓从澄因。童淑
贞等脸上扫过,慢慢走到了玄都观主身边,问道:“杨梦寰回来没有?”
一阳子冷然答道:“没有。”
霞琳突然睁开了眼睛,抬起头,目光盯住玉萧仙子,接道:“你要找我寰哥哥,去
问黛姊姊就知道了。”
玉萧仙子哪里能听得明白,呆一呆,又问道:“你寰哥哥可是叫杨梦寰吗?黛姊姊
又是什么人呢?她住在什么地方?”
霞琳正待挣扎着再答间话,一阳子却陡然转身一跃,到了八九尺外。
玉萧仙子冷笑一声,黑衣飘动,如影随形般追过去,玉萧一横,拦住一阳子去路,
道:“玄都观主,你抱的这位姑娘是谁?为什么不让她把话说清楚就走?”
一阳子长眉一扬,道:“什么人你管不着。”
玉萧仙子脸泛怒容,道:“我不过看在杨梦寰的份上,不愿和你们昆仑三子结怨,
你认为我是怕你不成。”
一阳子只怕她突然出手伤了霞琳,急忙又一转身疾跃,到了童淑贞身边,正待把霞
琳交出,玉萧仙子已随后追到。
童淑贞当先出手,振腕一剑刺去。
玉萧仙子随手一萧,把童淑贞宝剑荡开,紧接着一招“笑指天南”,把童淑贞逼退
三步。
一阳子知玉萧仙子武功奇高。下手毒辣,自己抱着霞琳、万不能和她动手,只得又
向右侧跃去。
玉萧仙子心中本不愿和一阳子动手,只是想听霞琳说出梦寰下落,但见一阳子一味
左跃右避,不肯让霞琳接说下去,不觉动了真火,娇叱一声,一招“龙形一式”,连人
带萧,猛向玄都观主撞去。
这一发之势,快速无伦,一阳子刚刚站好脚,玉萧已挟着劲风点到。
玄都观主匆忙中一个“落马回身”,让开玉萧,飞起右脚,踢向她握萧手腕。
但听玉萧仙子一声冷笑,不避敌势,左掌俟沉,纤纤玉指,反取一阳子右脚“太冲
穴”,左手玉萧“画龙点睛”探臂追袭,疾点“气门穴”。
要知两个武功相若,或者差别有限的人动手,手中有否兵刃,关系极大,何况一阳
子还抱着一个沈霞琳,吃玉萧仙子一招,以攻迎攻的迫打,逼得仰身倒退一丈二三,饶
是如此,右脚面仍是被玉萧仙子手指扫中,只觉一阵热辣辣的生疼。
玉萧仙子正待再施出几招绝学,先把一阳子制服,以便追问梦寰下落,突觉一股疾
猛劲风,由背后袭到。
玉萧仙子久经大敌,听风辨音已知偷袭者功力不弱,倒也不敢轻敌大意,柳腰一挫,
向前跃去,疾比弩箭离弦,让开一招偷袭,玉萧仙子“寒梅吐蕊”,仍然追袭玄都观主。
这袭击玉萧仙子的人,正是澄因大师,适才固听她连声追问梦寰下落,心中又动了
怀疑,想在她和一阳子答问之间,听出个所以然来,因而忘了出手拦击。
那知一阳子始终避不作答,玉萧仙子急怒间连着几招快打,一阳子两手捧着霞琳,
无法抗拒,闹得险象环生。老和尚一看苗头不对,再要不及时出手,纵然伤不了一阳子,
也要伤到他抱着的霞琳,心头一急,来不及再先发话警告,陡然纵身而上,一杖打去。
谁知玉萧仙子,竟不迎敌,疾跃避杖,仍然逼攻一阳子。
澄因心中更急,怒吼一声,猛跃迫袭,铁杖一招“潮泛南海”,直向玉萧仙子攻去。
玄都观主刚才吃了一次小亏,这次不也再冒险还攻,见玉萧仙子来势奇猛,双足用
力一顿,向左侧跃避开一丈多远。
玉萧仙子正待再施追袭,澄因已连人带禅杖一齐攻到。
这一次,老和尚含怒施招,威势非同小可。杖风呼啸,当头罩下。
玉萧仙子生性本极狂做,怎么还能忍得下去,双肩微一晃动,陡然侧让五尺,避开
了澄因一杖劈打,娇躯疾转,玉萧快拟电闪,瞬息间攻出三招,分袭澄因“玄机”、
“将台”、“气门”三大要穴。
老和尚吃了一惊,急退三步,禅杖横抡“力扫五岳”,卷起一阵狂飙拦腰横击。
玉萧仙子一声娇叱,左脚后退一步,仰身吸腹一让,视野杖掠胸扫过,随势又一个
翻转身,踏中宫,欺身直进,右腕疾吐,玉萧电奔,一招“春云乍展”,若打若点直攻
澄因大师“丹田穴”。
老和尚随着扫出杖势一跃,向左边飞出一丈二三尺远,饶是他避让够快,仍被玉萧
仙子扫中僧袍,嗤的一声轻响,吃玉萧带下一片僧衣。
这是老和尚三十年来从未遇到过的羞辱不觉激动真火,慈眉轩动面涌怒容,一声断
喝,施出生平绝学伏龙杖法猛攻过去。
但见杖影如山,狂风卷起,刹那问把玉萧仙子圈入一片杖风之中。
这时,一阳子已把霞琳交给了童淑贞,手横宝剑,一侧观战,看老和尚伏龙杖法威
势奇大,把玉萧仙子罩入了一片杖影中,似是已稳操胜券,心中暗暗赞道:老和尚这伏
龙杖法,果然不在称独步武林绝学,比我们追魂十二剑并不逊色。
他心念初动,骤闻一声清叱,玉萧仙子竞从那排山倒海般扔剑影中,跃了出来,接
着娇躯凌空飞起,玉萧仙子探臂击,身悬半空,突演绝学,玉萧左飞右舞,瞬息间,化
一团白光,当头向澄因罩下。
澄因大师心头一震,禅杖急施一招“彩云聚顶”,舞起一团光幕,护住头顶。
玉萧仙子人若飞燕,呼的一声,从澄因头上掠过,连人带萧,向玄都观主攻去。
一阳子看她凌空出萧;竟能收发运用自如,心中亦甚惊奇,振腕一剑,迎扫过去。
但闻得一声金玉交鸣,玉萧和长剑相接,玉萧仙子就借萧剑一触之力,娇躯突然又
升了一丈多高,在空中一连两个翻身,娇笑声中,玉萧又向澄因大师背后的命门穴,直
攻过去,迅如飘风,轻灵至极。
老和尚一个急纵,向前跃了八尺,反手一杖“巧打金钟”,直点过去。
那知玉萧仙子比他更快,双脚一触实地,人又腾空而起,澄因禅杖点到,她已升高
了一丈五六,仰身一个“巧燕翻云”,又到了一阳子头上,玉萧闪电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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