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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燕惊龙》


第二十二回 爱恨之间



  杨梦寰回到后舱,闭上眼睛静静地坐下,但心情却无法平静。他担心那位初涉江湖
的少女会被人诱入歧途;更担心那一部千古奇书《归元秘笈》落入绿林盗匪手中,那后
果实在可怕!说不定会造成一场武林浩劫。他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后悔为什么不答应
和他们一起到括苍山去!借机一尽人力,也许能使少女不致被江湖宵小诱入歧路,最低
限度也可劝她好好保管《归元秘笈》,不使落入黑道人物手中。但转念又想到师父的安
危,一时间难定主意,不禁心乱如麻。
  顺水行舟,船快如箭,夭到申未时光,已到了嘉定码头。
  杨梦寰招呼船家停下,跳上一只舢板,回头拱手道谢。但闻舟中铮铮两声弦响,双
桅帆船立时又顺流奔去。
  他呆呆地站在舢板上,望着急驰而去的帆船,希望能再看那身披蓝纱的少女一面,
但他失望了。不但那位少女未再露面,就是四个白衣小婢,也没有一个出舱。
  舢板靠岸,杨梦寰乘舟登陆。回忆日来所遇,恍如经历了一场梦境。那少女似一颗
闪烁在云雾中的星星,光辉耀目,却又是若有若无。
  他无法记得那少女的形貌,但却感到她无一处不美到极点。他呆立江畔不知道过了
有多长时间,心中泛荡起一种从所未有过的感觉,这感觉使他惶惑不安……
  突然间,一声佛号从他身后传来,惊醒了如醉如痴的梦寰。抬头望去,只见渔火点
点,夜幕已垂,惟然一阵自责:杨梦寰啊,杨婪寰!琳师妹对你深情如海,你岂能别有
所念……
  他一清醒,立时又想起师父的安危,转身见数丈外夜色中站着个身躯修伟的和尚,
身披袈裟,手托铜钵,缓步向他走来。
  那和尚落地脚步异常沉重,但举步却又轻逸飘忽。一望之下就知有精深的功力。他
快走近梦寰身侧时,高大的身躯突然向前一倾,步履踉跄直对梦寰撞去。
  杨梦寰急忙侧身向右一闪避开,哪知和尚一声大笑,手中铜钵一抡,呼的一声,竟
向梦寰投去。
  那铜钵足足有一个五升斗大小,卷着一阵劲风而来,声势甚是惊人。
  杨梦寰心中已明白和尚是有意寻衅而来,人家既然找上了头,纵是想让也逃避不了。
于是功行右臂,力贯双掌,硬接飞来铜钵。
  哪知和尚随手投来一钵;力道竟是大得出奇,杨梦寰接住铜钵,人却被震退了数步。
  那和尚见梦寰能把这百斤以上的铜钵接住,亦不禁微微一怔。正待欺身夺钵,忽听
梦寰大声喝道:“大师父,接住你的钵子。”势随声发,双臂一振,铜钵反向那和尚飞
去。
  这一掷,尽了他生平之力。铜钵出手,突觉胸腰交接处一阵急痛,眼睛一花,张口
喷出一口鲜血来。原来他在船上受的内伤尚未全好,这一用力过度,伤势突然加重。
  那和尚双手一伸把铜钵接到手中,看梦寰被震得喷出鲜血,知他已受内伤,哈哈一
笑道:“小施主好大火气,这百斤以上的铜钵,是好接的吗?”
  杨梦寰人虽和蔼,但骨子里异常高做,听那和尚一激,不禁心头火起,顾不得内伤
严重,一提丹田真气,冷笑一声,道:“在下和大师你素不相识,自是毫无恩怨可言,
出家人讲求与人方便,你却无事生非,仗着几斤蛮力欺人……”
  那和尚不待梦寰说完,仰脸一阵大笑道:“这不过略施薄技,如果你不能迷途知返,
只怕连命也难保得!”说罢提着铜钵歪歪斜斜踉跄而去。
  杨梦寰被他几句没头没脑的话说得愕然一愣。细看那和尚的身法,表面上似是吃醉
酒一般,东倒西晃站立不稳,实则出脚移步都有一定部位,分明是种极高工夫,只是自
己认不出是什么身法罢了。待他想喝问时,和尚已隐没于夜色之中。这当儿,他忽觉胸
腹交接处一阵绞疼,不禁伸手捧腹蹲在地上。
  突然,他手指触到怀中两粒丹丸,随手取出一粒服下。
  丹丸人口,顿觉一股清香直达丹田,伤疼立刻减去不少。片刻之后,伤疼全止,他
想不到那身披蓝纱的少女所给丹丸竟有如此神效,顺手又摸出另一粒丹丸,正想服下,
心中倏地一动,暗道:这丹丸如此灵效,留在日后也许还有大用。
  他找了一处僻静所在,盘膝坐下,依那舟上少女口授疗伤之法调息一阵,然后找了
一处饭馆,饱餐一顿,又购些干粮带上,趁夜色向峨嵋山赶去。
  他心中挂虑着师父的安危,施展出轻功向前狂奔。天色约莫初更时分,已到了入山
的报国寺。
  他略一休息,又继续向前赶路。到三更左右,他已经走了百里以上的山路。抬头看
去,夜色中隐隐屹立着一座高峰。
  他停下身子,辨认四周景物,知道当前这座高峰就是万佛顶了,峰后那一座规模宏
大的寺院,就是峨嵋派主院万佛寺。放眼望去,万佛寺一片沉寂,重重殿院,星光下隐
隐可见。
  他正要举步下峰,脑际突然闪起一个念头,忖道:师父是否到了这里还难断言,我
如暗入寺中窥探又有违武林规矩。倒不如堂堂正正地叩门拜山,当面访问师父下落,料
想以峨嵋派在武林中的声誉地位,当不致隐瞒不言。
  他打定主意,也不再隐蔽身形,正想举步下峰,突闻不远处暗影中一个冷冷的声音
道:“好大胆的娃儿,你真的不要命了?”
  人随声现,但闻一阵飒飒风声起,面前陡然现出来一个身躯高大的僧人,身披袈裟,
手托铜钵,正是在泯江岸畔遇上的那个大和尚。
  杨梦寰此刻已知大和尚是峨嵋中人物,适才江边寻衅旨在示警,当下一躬身长揖笑
道:“晚辈是昆仑派门下……”
  那和尚哼了一声道:“我早知道你是昆仑派门下了。”
  杨梦寰淡淡一笑,又道:“老前辈可是峨嵋派吗?”
  那和尚看梦寰明知非自己敌手,但仍十分沉着,毫无一点惊恐之色,心中暗暗佩服
他的胆气,两臂一振铜钵突然向空中投去,直飞高了三四丈,才力尽下落。
  这铜钵重达百斤以上,下落之势迅猛无伦,但那和尚却浑如无事一般,冷冷答道:
“不错,我在泯江岸畔已略施薄技……”
  话至此处,两臂一伸,轻轻松松把急落下的铜钵接住,又道:“我劝你迷途知返,
想不到你仍敢来此!”
  杨梦寰见他投接铜钵的神力不禁暗暗惊心,但外面仍然不动声色,笑道:“大师父
既是峨嵋派中人,那是最好不过,晚辈这次重拜万佛寺……”
  那和尚哼了一声,道:“上次我掌门师弟看在武林同道份上任你逃走未追,你认为
我们不知道吗?这次你敢重来,可是自寻死路?”
  梦寰听他口气,心道,此人原来是超凡大师的师兄,无怪功力惊人。当下微微一笑,
道:“晚辈这次重来万佛寺,只是想打听一件事情。”
  和尚怒道:“什么事情,找上了我们万佛寺?”
  梦寰仍是心平气和地笑道:“昆仑派一阳子老前辈,可曾驾临贵寺吗?”
  那和尚面色突然缓和,笑道:“你是一阳子的什么人?”
  梦寰道:“一阳子是晚辈恩师”。
  和尚道:“老衲和你师父有过数面之缘,他还住在玄都观吗?”
  梦寰道:“家师已转回昆仑山金顶峰三清宫了。”
  那和尚笑道:“你回去看见你师父时,就说昔年老友铜钵和尚问他好,快些下山去
吧。”
  梦寰道:“家师得晚辈遭擒消息赶来万佛寺,因此晚辈才去而复返。”
  和尚笑道:“你来了有什么用?峨嵋派和你们昆仑派素无交往,就是老袖也只和令
师个人有点交情,如果你是玉灵子门下,今晚上你就得试我三招铜钵!”
  杨梦寰道:“武林中最重师道,晚辈纵然溅血万佛寺也要探出师父下落!”
  和尚一皱两条长眉,沉吟一阵答道:“你上次闯闹万佛寺,适逢老袖行脚未归,回
来后才听掌门师弟谈起,需知擅闯别派重地,是武林大忌之一。”
  杨梦寰道:“晚辈想投柬拜山……”
  一语未完,骤闻一声娇笑,道:“万佛寺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禁地,要进去就进去,
说不好搅它个天翻地覆,用不着和他们客气。你投柬拜山,他们反笑你胆小怕事。再说
万佛寺超凡和尚自视极高,人家堂堂一派武林宗师也不会轻轻易易地接见你!”
  声音脆甜极尽娇柔,杨梦寰听得一怔,还未来得及答话,那身躯修伟的铜钵和尚,
已抢先喝道:“玉萧仙子!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玉萧仙子格格一阵娇笑:“大师父,咱们四五年没见面了!你身体好吧?小妹这次
来你们万佛寺,只是想许个心愿。”说着话人已到了梦寰身侧,右手倒提玉萧,左手理
着头上秀发,浅笑盈盈,斜睇着梦寰。
  铜钵和尚冷哼一声,道:“只怕你来得去不得!”
  玉萧仙子又一声娇笑,道:“大师父,太客气了,小妹赶来许愿,许完心愿就
走……”
  铜钵和尚陡然一扬长眉,怒声接道:“别人怕你玉萧仙子,需知老袖不怕。”说着
话,欺身而进,抡动手中百斤铜钵,呼地劈了出去。
  玉萧仙子侧身一让,玉萧伸缩间攻出三招,笑道:“怎么?你当真要和小妹比划?”
  杨梦寰反手拔出背上长剑,振腕两剑,攻向玉萧仙子。
  玉萧仙子纵身一让,避开两剑,脸上笑容突收,柳眉一扬,问道:“你要干什么?
发疯了?”
  杨梦寰横剑答道:“我在和老禅师讲话,谁要你来管闲事?”
  铜钵和尚心头微微一震,暗道:这女魔头一向心狠手辣,她要出手还攻,随手就可
伤他。不自觉叫道:“你打不过她,快些给我闪开!”这本是一转念间的变化,连他自
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有此举动?话出口,人已跃挡在梦寰前面。
  哪知玉萧仙子淡淡一笑,道:“你急什么?等你和他讲完了话,咱们再打不迟。”
  铜钵和尚听得一怔,愣在当地,转头望着梦寰。
  杨梦寰还剑入鞘,对那手提铜钵的和尚深深一揖,道:“请问老禅师,家师近日中
可来过万佛寺吗?”
  铜钵和尚摇摇头,笑道:“这个老袖倒未闻得。”
  杨梦寰陡然想起,师父是和玉萧仙子离开昆仑山的,要想知道师父下落,只需一问
玉萧仙子。他暗暗骂了自己两声糊涂,转身对玉萧仙子道:“我师父到哪里去了?”
  玉萧仙子刚才被他攻了两剑,心中十分难过,冷冷答道:“我不知道。”
  杨梦寰听得一怔,想起适才对她莽撞无礼的举动,心中甚觉谦然,又问道:“你不
是和我师父一起离开昆仑山的吗?”
  玉萧仙子道:“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要到哪里去,又不会对我说,我怎么知道?”
  杨梦寰怒道:“你怎么出口伤人?”
  玉萧仙子冷笑一声,道:“我伤了他,又怎么样?”
  杨梦寰气得剑眉怒立,但明知打不过她,心中又急于知道师父的下落,气急交加反
而说不出话来。
  玉萧仙子星目流转,看杨梦寰那副又急又气的神情,忍不住噗哧一笑。
  杨梦寰道:“你不讲就不讲,有什么好笑的?”
  玉萧仙子莲步缓移走到他身侧,低声笑道:“看看你那副模样,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呢?”
  杨梦寰心中正火,随手一掌横击过去,怒道:“谁要你管!”
  玉萧仙子玉腕一翻轻轻把梦寰右腕扣住,娇笑盈盈他说道:“你要一掌把我打死了,
今晚上你就没法离开万佛顶了。”
  杨梦寰看她笑的媚态横生,右腕又被她滑腻的玉掌握着,气急之外又感到一阵羞怒,
功行右臂一用力,挣脱玉萧仙子的手,厉声喝道:“你怎么这等放肆?我恨起来……”
  玉萧仙子笑道:“你恨起来也不能把我吃掉。”
  一言甫举,突闻两声长啸划空,紧接着人影闪动,瞬息间峰顶上涌出四个和尚。
  这四人一现身,立时分围在梦寰和玉萧仙子四周。
  玉萧仙子格格娇笑道:“小兄弟,怎么样,刚才你一掌要是真的把我打死了,现在
只余下你一个人,孤身陷围,那可是危险极啦!”
  杨梦寰碰上了这样一个放荡不羁的玉萧仙子,还真是没有办法。心想再冲她几句,
但见四面强敌环伺,一个个面现怒色,心念一转。暗道:当前形势剑拔弩张,一言不合
就要动手,这玉萧仙子人虽放荡讨厌,但武功却是极高,有她相助或可冲出围困。
  心念一转,把口边的话重又咽了回去,淡淡一笑,目注铜钵和尚道:“老前辈既是
家师旧友,晚辈自是不敢放肆,但望老前辈能看在家师份上,提携晚辈去拜见贵派掌门
人,以便叩询晚辈恩师下落。
  铜钵和尚皱皱长眉,转脸望着身侧一个和尚问道:“昆仑派一阳子道长,近日中来
过我们万佛寺没有?”
  那和尚本来双手横握着一支铁禅杖,听得铜钵和尚问话,杖交右手,左掌当胸,躬
身答道:“弟子未闻此事,但这黑衣提剑少年,却是数日前由我们寺中逃走的狂徒,二
师兄为此事还受了师尊一顿责斥。想不到他竟敢重来,这次万万不能再放走他。”
  铜钵和尚脸色十分严肃地望了梦寰一眼,说道:“看在你师父面上,我作主再饶你
一次,快些下山去吧!”
  杨梦寰心中惦念师父,哪里肯就此下山。转脸看玉萧仙子时,只见她左手理着秀发
满脸笑意,右手倒提玉萧一语不发。”
  心想问她,又怕被她顶撞,略一思忖,又对那铜钵和尚施了一礼,笑道:“晚辈得
人相告家师确实到了此地,老前辈既是家师老友,万望能给晚辈询出家师下落。”
  铜钵和尚脸上微现为难之色,冷冷答道:“你先下山去!容老衲回寺后,问问掌门
人,如果令师确在万佛寺,老袖自当奉劝掌门人放他西返就是。”
  杨梦寰急道:“老前辈既念和家师相交之情,还望能带晚辈一见贵掌门人!……”
  他话还未完,突闻一声厉喝,接道,“就凭你那三拳两脚,也配拜谒我们掌门师
尊?”
  杨梦寰转脸向发话之人望去,正是适才回答铜钵和尚问话的僧人。不禁心头火起,
正待发作,玉萧仙子已抢先笑道:“好凶的和尚,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僧人是峨嵋派掌门人超凡门下第三个弟子,法名心雷,因受超凡宠爱,武功成就
又凌同门之上,平时自视极高。上次杨梦寰为救李瑶红,擅闯万佛寺,恰巧心雷有事外
出,回来后听说二位师兄和一个师弟一齐出手都没把梦寰拦住,心中非常气愤,只因铜
钵和尚在侧,不便发作,勉强按奈住心头怒火。听到梦寰要铜钵和尚带他去见掌门人时,
再也忍耐不住,厉喝一声,打断了梦寰的话,他是想激怒梦寰和他动手,那知玉萧仙子
却抢先接了一句。
  心雷不认识玉萧仙子,听完话,心头大怒,一纵身直扑过来,铁禅横抡一招“金刚
舒臂”,猛扫过去,口里还大声喝道:“咱们试试看,是哪一个活得不耐烦了?”
  玉萧仙子娇笑一声,轻飘飘闪到梦寰身侧,问道:“你说要不要他的命?”
  杨梦寰知她一出手,毒辣无比,来不及思索,答道:“不能伤他。”
  玉萧仙子霍然一个转身,欺到心雷身侧,说道:“那就让他吃点小苦头,尝尝味
道!”
  右手玉萧瞬间攻出三萧,挡住两侧攻来的两僧,左手飞絮随风,一掌拍在心雷右后
肩上。
  她不但动作快得出奇,而且掌势飘忽难测,明明是攻向心雷前胸,那知他举杖一封
时,玉萧仙子掌势忽地一圈,拍向右后肩风府穴处。
  这一招奇幻至极,心雷再想闪避,哪里还来得及?但觉右肩一麻,铁禅杖当郎落地。
  铜钵和尚吃一惊,纵身一跃而上,抡动铜钵。
  一招“开山导流”,迎头劈下。
  这铜钵重达百斤以上,劈下力道,何止千斤。玉萧仙子内功虽然精深,也不敢硬接
他这铜钵猛劈,娇躯侧转,玉萧斜出,避开铜钵,指攻和尚“玄机穴”。
  铜钵和尚知他萧招如电,那敢怠慢,悠然收钵,退开三尺。
  玉萧仙子娇笑一声,道:“大师父,不要走嘛,多陪小妹耍会儿!”嘴中言笑,手
中却快似电奔,振腕追袭,连攻三萧。
  铜钵和尚大喝一声,铜钵抡起一片绕身光幕,但闻铿锵三响,封开三萧快攻,紧接
着抡钵反击,别看和尚身躯高大,铜钵笨重,但身法展开,却是快速如风,但见一片钵
光萧影中,不时传出几阵铿锵之声,五六合后,已是难分敌我。
  玉萧仙子和铜钵和尚展开了一场抢制先机的拼斗,同时围守在四周的几个僧人,也
挥动手中禅杖,攻向杨梦寰。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杨梦寰不得不拔剑迎敌。
  这四个和尚,都是峨嵋派中掌门人超凡大师门下的弟子,号称万佛寺四大护法,武
功造诣甚深,幸好四人武功最好的心雷,被玉萧仙子拍伤了右后肩的“风府穴”,无法
动手,杨梦寰才算勉强挡住三人围攻。
  双方又激斗了十余合,暮闻一声佛号传来,声若洪钟。在一片兵刃交响中,字字入
耳。
  围攻梦寰三僧,首先跃退,那铜体和尚挡玉萧仙子两次急攻后,也借机跃出圈子。
  杨梦寰定神望去,只见丈余外站着一个赤手空拳的和尚,身披大红袈裟,身材修长,
正是峨嵋派掌门人,超凡大师。
  他左侧站着一个身穿月白僧袍,长眉垂目,身材瘦小,双目微闭的老僧,右侧却站
着一个花甲年华,僧袍缓带,白袜布履的中年尼姑。
  这时,被玉萧仙子点中穴道的心雷,已经被来人解开穴道,正在运气活血。
  杨梦寰年来连遇江湖高手,阅历大增,看那老僧和中年尼姑,能和超凡大师并肩而
立,定是峨嵋派中长老,还剑入鞘,躬身一个长揖,笑道:“昆仑派后进晚辈杨梦寰,
给大师见礼。”
  超凡大师淡淡一笑,望了梦寰一眼,眼光又移到玉萧仙子脸上,冷冷说道:“失迎,
失迎,想不到名满江湖的玉萧仙子,竟肯移驾寒山。”
  玉萧仙子格格一阵娇笑,道:“大师父太客气啦,小妹闲来耍耍。”
  超凡目光又转在梦寰脸上,问道:“无怪你敢去而重来,原来有人替你撑腰。”
  杨梦寰急道:“晚辈重来峨嵋山,只是为探听家师下落。”
  站在超凡左侧的那个微闭双目的老僧,蓦然睁开双目,炯炯两道眼神直逼梦寰,间
道:“你师父可是一阳子吗?”
  杨梦寰道:“不错,老禅师可曾见到过家师吗?”
  那老僧低呼一声:“阿弥陀佛!”双目倏然而闭,不再理梦寰问话。
  杨梦寰察颜观色,分明那老僧知道师父行踪,只是不愿说出罢了,心头一急,大声
叫道:“老禅师既知下落,何以不肯说出,难道你……”
  超凡陡然一声大喝,截断了梦寰的话,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这等放肆,江
湖上久传昆仑派门规森严,看来传闻未必可靠,老袖不知昆仑三子,怎么会教出了你这
样毫无规矩的弟子?”
  杨梦寰被超凡大师老气横秋地一顿斥责,一时间倒想不出适当措词回答,不觉呆住
说不出话。
  只听玉萧仙子格格两声娇笑,道:“昆仑三子哪里不好?依我看人家昆仑派比你们
峨嵋派好多了,你不要摆出一派宗师身份,老气横秋地教训别人,你也不想想,你除了
能管住万佛寺几个和尚外,有什么资格去管别人?”
  那左面老僧忽地又睁开一双神光湛湛的眼睛,望了望玉萧仙子,冷冷说道:“这位
女施主,想必是名播遐迩的玉萧仙子吧?”
  玉萧仙子笑道:“好说,好说,大师父怎么称呼?恕小妹眼拙,认不得你大师父。”
  那老僧倏然闭上双目,干咳了两声,道:“阿弥陀佛,老和尚山野中人,这法名早
已忘去,不说也罢!”
  右侧那中年女尼,却已忍耐不住,冷笑一声,道:“江湖上久传玉萧仙子大名,贫
尼钦慕的很!今天正好借机让贫尼开开眼界,会会高人。”
  说完话,一错步,欺身直进,双掌合十,低喧一声佛号。
  玉萧仙子心知当前几人,个个都是劲敌,尤其是那长眉垂目的者和尚,眼睛开合之
间,有如冷电暴射,更是莫测高深,但他一向游戏惯了,虽然大敌当前,仍然言笑不拘,
手理秀发,娇声笑道:“想和小妹比划耍子,也用不着装模作样……”
  声音未落,玉萧已闪电出手,一招“三星逐月”,弹指间,点出三萧。
  这三萧虽是先后出手,但快速得却如一齐袭到。
  那中年女尼来不及拔出背上宝剑迎敌,纵身避让,退后五尺,双掌连环劈出内家真
力,才把玉萧仙子追袭之势挡住。
  超凡大师脸色一沉,怒声喝道:“玉萧仙子,本派和你素无恩怨,你竟敢找上我们
万佛寺惹事生非,今天如要让你活着离山,峨嵋派威名何在?”
  玉萧仙子仍然是一派轻松神态,笑道:“小妹又不削发出家,你留我在万佛寺干什
么……”
  她话未落音,那中年女尼已拔出背上宝剑,接腕而上,一招“天女挥戈”,剑势若
劈若点,指奔玉萧仙子右肩。
  玉萧仙子横萧封剑,还攻两招,两人立时战在一起。霎时间,萧影纵横,剑气漫天。
她一面挥萧和那中年女尼抢攻,一面偷眼打量四周形势,只见超凡大师和铜钵和尚,二
左一右的分守两侧,只有那个长眉老僧,仍然闭着眼睛,双掌合十,静静地站在原地,
对身侧激烈无沦的打斗,浑如不觉。
  再看杨梦寰也被超凡门下四个弟子包围在中间,双方都已蓄势待发。
  她担心杨梦寰一人难拒四僧合击,想和他联手拒敌,手中玉萧一紧,连连三招绝学,
把那中年女尼逼退了两步,趁势向梦寰跃去。
  那知她刚一跃起,蓦闻一声大喝。
  超凡大师一晃身横拦在面前,双掌平胸推出,一招“排山倒海”,迎头撞过去。
  超凡大师,是峨嵋派一代掌门宗师,功力深厚异常,这两掌又是蓄势而发,力道奇
猛,非同小可,玉萧仙子吃他双掌劈出内家真力。又迫得退了回去。
  那中年女尼趁势一剑,穿云摘星振腕刺去。玉萧仙子反手一萧,弹开长剑,双足一
顿,娇躯凌空而起,玉萧云龙三现,倏忽间点下三萧。
  那中年女尼,被玉萧仙子三萧急攻,迫退了数步,心中暗暗惊奇,忖道:这女魔头
之名果不虚传。
  正待挥剑反击,忽见玉萧仙子两腿一收,悬空一个筋斗,人已翻到数丈外,脚一点
地,二次纵身跃起,玉萧左扫右打,逼开两个围堵梦寰的和尚,冲到梦寰身侧,低声说
道:“他们人多,咱们打不过他们;早点走吧!”
  杨梦寰此刻不知是感激她,还是恨她,摇摇头,道:“你何苦陪我趟这次混水,快
些走吧!”玉萧仙子格格一笑,道:“你要是不肯走,咱们两个今晚上死定了。双双溅
血,并肩陈尸……”她话未说完,那中年女尼已欺身直抢过来,剑光打闪,直奔玉萧仙
子前胸,同时,环守在梦寰身侧的四个和尚,也挥动铁禅杖向梦寰攻去。
  玉萧仙子横萧一挡,架开长剑,回头对梦寰道:“你要是真不肯走,咱们索性就好
好打一场架吧!兄弟,你看姊姊萧招如何?”
  说着笑着,玉萧连环攻出,急如狂风骤雨,快比雷奔电闪,那中年女尼,被她一抡
猛打,竟迫得无力还手。
  但杨梦寰却已被心雷等四僧,逼得险象环生,形势迫得他不得不下毒手,突然一声
断喝,长剑连演三招绝学,逼退四僧,横剑说道:“你们苦苦相逼,可别怪我下辣手伤
人了。”
  心雷冷一声,道:“你有好大本领,尽管用出来就是。”
  杨梦寰闪身一让,避开杖势,反手一剑,平削过去。他用的“五行迷踪步”身法,
心雷如何能识得,只见对方人影一闪,已失去方向,不觉一呆。
  就在他微一惊震之际,突觉寒风掠头而过,哧地他向前一跃丈余远近。
  但仍是迟了一步,后颈间被梦寰剑锋伤了寸许长短一道血口。
  突闻心雷大喝二声,呼地一杖,迎头劈下。
  杨梦寰纵身一避,哪知心雷早已料到这一着,铁禅杖劈到一半,陡然易劈为扫,随
着梦寰身子打出。
  这一招是峨嵋派风雷杖法中一记绝招,招名神龙掉头,妙在制敌机先。杨梦寰脚刚
站地,忽闻金刃劈风之声,袭到身后,不禁吃了一惊,心知难再让避,慌急之下,一个
急转身反向敌人身侧欺去,他应变虽快,但心雷杖势更快,他距心雷还有二尺左右,铁
禅杖已挟风近身。
  他只得运气侧转,用后背硬接扫来的一杖,但觉心神一震,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幸
得他已欺近心雷身边,那铁禅杖又是长兵刃,欺近身后,威势减了很多。
  这一杖虽然不轻,还未把杨梦寰打晕过去。
  他一咬牙,猛提丹田真气,压住胸中翻涌气血,举手一招“穿云摘月”猛向心雷刺
去。
  他在受伤之后,含忿反击,剑势快速至极,心雷略一怔神,长剑已穿胸而过。
  杨梦寰拔剑一声长啸,血雨溅飞中,一脚把心雷尸体踢了七八尺远。
  可是,他自己也有些支持不住了,长啸未止,已连喷出了数口鲜血。身子也摇摇欲
倒。
  这不过刹那间的事情,另外三僧怔一怔,心雷已溅血横尸。
  杨梦寰长剑支地,星目圆睁,望着心雷尸体,口中鲜血不停地喷在地上。
  旁边三僧呆了一呆后,突然欺身而上,三杖并举,向杨梦寰劈去。
  这时,杨梦寰神志已陷入半昏状态,三僧举杖并进,他却浑如不觉。眼看杨梦寰就
要被三僧乱杖劈死,突然一阵衣袂飘风之声破空而下,玉萧仙子惊呼声中,落到梦寰身
侧,左手一伸,把梦寰抱入怀中,右手玉萧横抡,封开三僧禅杖,接着欺身直进,玉萧
斜打金铃,劈碎了一个和尚的脑袋。
  原来她正以摩云十八招,和超凡大师动手,见状立时悬空一个筋斗,飞落到梦寰身
侧,正好赶上三僧举杖,合击梦寰,她随手又攻出两萧,把另外两个和尚逼退,纵身一
跃,抱起梦寰,人已到两丈开外。
  就这一瞬功夫,铜钵和尚及那中年女尼,已横剑举钵,跃挡在左右两面,超凡大师
运劲蓄势,拦住了去路,把她围在中间。
  玉萧仙子一咬牙,举手一招“笑指天南”,向那中年女尼点去,她心知那中年女尼
是三人中最弱的一环,全力抢攻,也许可以冲出三人合围之势。玉萧出手后,人也跟着
欺身而进。
  那中年女尼冷笑一声,举剑架开玉萧,左手一掌拍出,但她不打玉萧仙子,掌势却
向她怀中的梦寰劈去。
  这一下,大出玉萧仙子意外,来不及向后退逼,口中惊叫一声,疾转娇躯,右肩硬
接了那中年女尼一掌。她怕伤了怀中梦寰,只得拼受那中年女尼一击。
  这一掌,只打得玉萧仙子娇躯乱晃,后退五步,右肩骨疼如裂,玉萧也几乎脱手落
地。
  超凡大师冷冷喝道:“玉萧仙子,本派和你素无过节,今晚之事,都是你自己找的,
还不束手就缚,难道你还想冲下山吗?”
  超凡在说话之时,玉萧仙子却借机运气调息,听完话,淡淡一笑,值:“你们峨嵋
派号称武林中九大主派之一,可是所作所为,哪一件不背弃江湖规矩?”
  超凡怒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有什么地方背弃了武林规矩尸
  玉萧仙子道:“以多打少,以众凌寡,算不算背弃武林规矩?”
  超凡冷笑一声,道:“你私闯我们禁地,先犯了武林大忌,”自然怪不得我们群出
拦击!”
  玉萧仙子经过一阵调息,右肩已好转不少,超凡话刚落口,突然振腕攻去。
  超凡见她来势奇猛,倒也不敢大意,霍然退后两步,双拳先后打出。
  但闻呼呼拳风,排山般直击过来。
  玉萧仙子心知今夜已难冲出重围,心一横,左臂用力,抱紧梦寰。右手玉萧,冒险
还攻。
  这一场搏斗,惨烈至极,玉萧仙子已存了宁为玉碎之心,所以,她连怀中梦寰也不
肯放下。
  双方激斗了三十余合,仍未分出胜败,超凡大师功力深厚,拳风愈打愈猛。玉萧仙
子却以迅灵精奇的萧招,拒挡超凡雄浑的拳势。
  超凡被她急攻三萧逼退数步,已是怒不可遏,看她再次欺身抢攻,更是火上加油,
右拳一招“金刚开山”,迎面劈去。
  那知玉萧仙子已存两败俱伤之心,微一侧身,让开超凡大师拳势,右手玉萧孔雀开
屏,横抡扫去。
  超凡微微一怔,左拳金刚舒臂,紧随右拳打出,右脚斜出半步,身形疾转,让开扫
来萧势。
  玉萧仙子惨然一笑道:“你还躲得了吗?”
  玉萧悠然收回,随即点出。
  但闻怒吼娇呼,同时响起,超凡肩头被玉萧点中,踉跄退出六七步,身子晃了两晃,
几乎栽倒地上。
  玉萧仙子却被超凡左拳击中侧背,直被打得飞起五六尺高,跌摔倒一丈开外。功力
全散,满口喷血。但她在落地的瞬息,仍拼尽最后一口元气,把怀中梦寰抱紧,一个翻
转,仰面摔在地上。
  这不过是刹那问的工夫,铜钵和尚及那中年女尼看出不对,想出手时,已晚了一步。
  两人先奔到超凡身侧,齐声问道:“你伤得怎么样?”
  超凡摇摇头,缓缓闭上眼睛。
  两人见超凡不肯讲话,已知伤得不轻;那中年女尼一皱眉头,纵身一跃,到了玉萧
仙子身旁。
  这时,玉萧仙子已单手撑地,勉强坐了起来。艳若娇花的脸上,已变成了铁青颜色,
秀发散乱,嘴角间泪泪出血,她左手仍紧紧把梦寰抱在怀中,手中玉萧,早已脱落在地
上。
  她低头望着怀中的梦寰,对那中年女尼仗剑走来,浑如不觉,连望也不望那中年女
尼一眼。
  那中年女尼,举起手中宝剑,寒剑抵逼在玉萧仙子胸前,冷冷问道:“玉萧仙子,
你想不到吧!今天会溅血在我们万佛顶上?”
  玉萧仙子对那冷森森的剑锋,似是毫不放在心上,回头望了那中年女尼一眼,淡淡
一笑,又低头望着怀中的梦寰,低声叫道:“弟弟,弟弟,你睁开眼睛看看好吗?我们
就要死了……”一阵血气翻涌,大口鲜血从她樱口涌喷出来。
  那中年女尼微微一怔,单掌立胸,低喧了声佛号,道:“玉萧仙子,我要成全你
了……”她举起了手中宝剑。
  突然,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划破了万佛顶上的寂静,紧接着一个冷冷的声音喝道:
“快些放下你手中宝剑,退后三步。”
  那中年女尼回头望去,只见丈余外站着一个老者,背负青钢日月轮,手控飞拔,蓄
势待发。
  她微微一呆,来人又抢先说道:“你要不要试试我飞钹如何?”
  这当儿,铜钵和尚忽地一跃,直向那手控飞钹的老者扑去,口中还怒声喝道:“齐
元同,你来我们万佛顶上干什么?”
  齐元同侧身一闪,让开那铜钵和尚一扑,左手呼地一掌,反劈过去,右手铜钹脱手
飞出。
  飞钹出手,飞起五步,闪闪寒光,大如轮月,直对那中年女尼劈去。
  要知齐元同的飞钹,是江湖上著名的暗器,威势非同小可。但闻破空风啸,飞钹已
临头上,那中年女尼,见齐元同飞钹来势奇猛,哪里还敢大意,凝神运功,举剑封钹,
但闻一声铬然,金铁交鸣,星光下飞起来一串火星,那中年女尼只感右臂一震,后退两
步,飞钹也被她举剑一挡之势,失去准头,斜着从身侧飞过。
  飞钹飞出三丈,功力仍甚惊人,击在一块大岩石上,只撞得碎石纷飞。
  就这瞬息之间,齐元同和那铜钵和尚交接二招后,便即跃遇到玉萧仙子身侧。
  超凡大师睁开眼睛,望了百步飞钹一眼,缓步向他走去。
  那中年女尼见超凡直对齐元同逼去,心中暗暗吃惊,知他伤势很重,只怕难挡对方
一击,但又不能出口招呼让他停下,长身一掠,跃到超凡身侧,仗剑相护。
  这时,那身穿月白僧袍,长眉垂目,身材瘦小的老和尚,忽池一睁双目,两道神光
湛湛的眼神,逼视在齐元同身上,高喧一声:“阿弥陀佛,齐施主别来无恙,还识得老
和尚吗?”说着话,也缓步逼来。
  齐元同回看了老和尚一眼,脸上微现惊愕之色,但瞬即恢复镇静,双手一探,背上
青钢日月轮,已握在手中,哈哈一阵大笑,道:“好啊!你们要以多为胜吗?”
  一语甫落,突闻峰下长啸划空,那啸声似起在数十丈以外,但却如电射雷奔而来,
啸声未落,人已到了峰顶。
  超凡转脸望去,只见两条人影并肩驰来,倏忽间,已到身后数尺,身法快速绝伦。
  两人一直逼近到三尺外才一齐停步星光下。打量来者,都是身穿长衣,年纪均在五
旬上下,左面一个身着淡黄长衫,头带儒中,手中摇着一尺八寸长短的一柄折扇,右面
一个却是一袭青衫,背插九环刀,腰挂镖袋。
  齐元同似是对那身着淡黄长衫之人,十分恭敬,手中双轮交叉,躬身一礼。
  那儒中黄衫老者微微一笑,折扇斜垂,左掌立胸还礼笑道:“齐坛主大多礼了!”
  齐元同双轮一收,回顾那身后老僧一眼,冷冷说道:“老禅师好长的命啊!”
  那老和尚呵呵两声干笑,道:“我佛有灵,不肯超渡老僧,你叫我和尚怎么个死法
呢?”那黄衫老者冷笑一声,接道:“佛门既是不肯收留你,说不得我们要做件好事,
助你一臂之力,使你早些投胎了?”
  那老僧面色忽然一变,两目神光,移逼在黄衫老者脸上,哈哈一阵大笑,道:“王
施主不觉得太客气吗?就是贵邦邦主李沧澜,也不敢对老僧这等狂妄!”那黄衫老者冷
笑两声,还未答话,突闻一阵娇喘之声,飘传过来。
  当前几人都是武林中一等的高手,那娇喘声音虽然不大,但几人都已听到。
  星光下,只见一个劲装少女,急奔而来。
  她直奔到黄衫老者身边,才停止脚步,挥着头上汗水,娇喘吁吁,说道:“累死我
啦!累死我啦!”
  余音未落,目光忽地触到了昏迷不醒的梦寰,只见他紧紧的偎在一个黑衣女人的怀
中,动也不动一下。
  那黑衣女人,半仰着娇躯斜卧,嘴角问还不停地流出鲜血,但她神态却很安详,紧
紧地抱着梦寰,看不出一点痛苦神态。
  这急奔而来的劲装少女,正是天龙帮龙头帮主海天一叟李沧润的爱女,无影女李瑶
红。
  原来杨梦寰把她一个人丢在崇宁荒野,决绝而去之后,确实伤透了她一寸芳心,使
她一腔热情爱火,转变成幽幽怨恨。
  她看着杨梦寰头也未回地纵马而去,再也忍不住满腔悲忿,只感千般委曲,一齐涌
上心头,坐在溪边一株大柳树下,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这一哭只哭出她窝藏在胸中的
全部幽情愁苦,当真如杜鹃啼血,哀哀欲绝。
  她愈哭愈觉伤心,一时间竟难收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突闻身侧一个苍沉的声
音喝道:“你这孩子,怎么会一个人坐在这里哭呢?”
  李瑶红心头一惊,止住哭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淡黄长衫,头戴儒中,手握
折扇,年约五旬左右,方脸长眉,文士装扮的人,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李瑶红看清楚了来人是谁之后,只似受尽了委曲的孩子,骤然见了母亲一般,口中
嘤了一声,扑入那黄衫老者的怀中,一面哭,一面说道:“王叔叔,我被人家欺侮死了,
我爹爹把我一个人丢到这么远的地方,也不来找我,让我受尽了别人的气。”
  王寒湘一耸两道长眉,抚着李瑶红头上秀发,说道:“有这等事?告诉我是什么人
欺侮你了,我一定替你出口舒舒服服的气。”
  李瑶红被他一追问,心头登时一震,呆了一呆,答不上话。
  因为眼前这个黄衫老者,是天龙帮五旗坛主中武功最好的一个,在天龙帮中身份。
武功,仅次于李沧澜一人,他名虽掌理黄旗坛,和红,蓝,白。黑四旗坛主地位相若,
其实,他无疑是天龙帮中的二号龙头,红。蓝、白、黑四旗坛主,无不对他恭敬异常。
李沧澜收眼红。蓝、白。黑四旗坛主,都是先以武功把对方制服后,再动以说词,唯独
对这位掌理黄旗坛的王寒湘大不相同,海夭一叟四度造访他隐居的雁荡山,才把这位身
负绝学的奇人说动,帮助他创立天龙帮,要和号称武林九大主脉的门派,一争长短。
  王寒湘不但武功绝世,而且还读了一肚子书,他读的不止是四书五经,而是包括了
儒。释、道等各类各门的学问,他隐居雁荡山三十年,大半时间都在研究五行奇术,八
卦易理。
  海天一叟创立天龙帮,短短二十年中能使势力遍及大江南北,大半是借仗王寒湘筹
划有方。
  李瑶红自小就随父亲身侧,在天龙帮中长大,对这位王叔叔知之甚详,他外貌看上
去虽很文雅,慈和,但骨子里却是冷做至极,他很少亲自出手对敌,但一出手却是毒辣
无比,她心中虽然恨透了杨梦寰,但要她说出杨梦寰那里不好?她却又说不出来
  一则杨梦寰本身实在无可非议之处,再者她又不忍随口捏造谎言相害,她明白,只
要她随便说几句谎话,杨梦寰就难逃王寒湘的掌下。
  她心中打了几百转,仍是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玉寒湘看她沉忖良久,仍是不肯回答受了什么人的欺侮,心中忽生疑虑,脸色一沉,
目光如电,逼视在李瑶红脸上,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有什么难言苦衷吗?”
  李瑶红知他起了误会,心中一急,触动灵机,摇摇头。答道:“我被峨嵋派的和尚
把我抓到他们万佛寺中,关在一座石洞里,饿了好几天没有吃饭!”
  王寒湘脸色渐渐缓和,微微一笑,道:“峨嵋派的和尚把你关在万佛寺中饿了几
天?”
  李瑶红仰脸略一思索,答道:“饿了两天。”
  玉寒湘笑道:“好!那我去把峨嵋派的掌门和尚超凡大师。抓回咱们天龙帮去饿他
二十天。”
  李瑶红娇媚一笑,取出怀中的绢帕,抹去脸上泪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好不
好?”
  她心中忽地想起了杨梦寰已单身涉险到万佛寺,不禁心中大感焦急。
  王寒湘笑道:“万佛寺的和尚,又跑不了,晚去一天也没有关系。”
  可是李瑶红哪里等得及。她想到梦寰可能遇上危险,心中的怨恨早已完全消去,摇
着头,急道:“我心里恨死那些和尚了,咱们还是早些去吧?”
  王寒湘道:“红旗坛的齐坛主,和白旗坛的胜坛主,都和我一起来了川西,我们约
好今晚在花阳相见,咱们得先会到他们才能到万佛寺去。”
  李瑶红一听说,齐元同和胜一清都到这里,心中越发高兴,拉着王寒湘一只手笑道:
“叔叔,那咱们早些到公华阳去吧!”
  王寒湘这人虽然冷傲,但他对李沧澜却十分忠心,敬服,也很喜爱李瑶红,受不住
她一阵磨闹,只好点点头,笑道:“好,咱们就走。”话出口,人已纵跃而起。
  两人在未到申初时光,赶到了华阳。
  天龙帮的势力,早已伸延入川,华阳设有分舵,两人刚进华阳城,迎面来了两个大
汉,天龙帮中本有它规定连络的暗号,一见王寒湘,立时各以帮礼拜见。天龙帮四川十
几处分舵,都是王寒湘亲手建立,是以各分舵舵主大都认识他。
  两人把王寒湘。李瑶红带到一处大客栈内,齐元同。胜一清早已在客栈中相候。
  李瑶红心中惦念梦寰,闹着王寒湘立刻动身,三人被她一阵诉说,吵闹,只得立即
起程,乘华阳分舵快舟,直放嘉定,弃舟登陆,连夜登山。
  几人赶到万佛顶下,已闻得峰上打斗之声,百步飞钹齐元同一马当先,施出全力攀
登上峰顶。
  这当儿,正赶上那中年女尼举剑向玉萧仙子刺去,齐元同飞钹示警,救了玉萧仙子
一条命。
  紧接着王寒湘和胜一清双双跃上峰顶,李瑶红最后上峰,瞥眼见梦寰偎在玉萧仙子
怀里,倒卧在场中,她一怔神,惊叫一声,纵身向场中扑去。
  她目睹梦寰伤卧在玉萧仙子怀中,方寸早已大乱,顾不得被人耻笑,急向梦寰身边
扑去。
  她急痛之间,哪还顾得看清敌我,那纵身一扑之势,正好直对超凡大师,铜钵和尚
距离超凡最近,见李瑶红来势迅猛,误认她扑击超凡,一晃身抡动手中铜钵,直扑过去,
口中还大声说道:“女娃儿胆子不小……”呼地一钵劈去。
  李瑶红心急如焚,去势似箭,哪里还能让开铜钵奇速的来
  眼看铜钵就要击在她的身上,突然一股劲风,自李瑶红身后点出,击中和尚手中铜
钵,那百斤以上铜钵,被来人用析扇一点之势,直荡开去。
  李瑶红似乎已忘记了自身的危险,呼地一声,从超凡大师头上掠过,落到梦寰身边,
两臂一摆把梦寰从玉萧仙子怀中抢了过来。
  她在慌急之下,哪里还顾及到众目睽睽,伸手一摸,只觉他前胸处还微微跳动,立
时运气行功,在梦寰胸前推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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