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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捕头》玉掌青苗


第 七 回 三狐娇客



  罗四成、常香亭缓步而行,绕案走动,又在第七个木案前停了下来,四道目光盯住在一
个白色的玉镯上,凝视良久。
  常香亭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取过玉镯,合在双掌之中,良久之后,才放回原处。
  “常老,这玉镯可是温玉?”问话的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青丝夹袍,头戴黑色绒
帽。
  “张东主好眼光。”
  常香亭道:“是一件温玉制品!”
  他似是不愿多言,应酬了一句,立刻闭口。
  罗四成嘴巴闭得更紧,而且举步走向另一座木案去,咬紧了牙关不多口。
  程小蝶暗中计数,这两大名家,至少已对五六件玉器,投注了特别关注的眼光。
  走到最后一张木案上,常、罗两位老夫子,又停下了脚步,目光投注到黑如泼墨的三足
蟾蜍上。
  此物之名贵,程小蝶已心有所知,倒有些担心人说出来了。
  因为,程小蝶的心目中,避毒蟾蜍,才是江湖人物心中至宝,泄漏出去,就麻烦大了。
  常香亭、罗四成都未开口,只是多看了一眼,也未伸手触摸一下。
  程小蝶心中明白,两人用了很大的力量,克制住自己。
  同时,程小蝶也发觉了,真正的珍品,不是任何人都有欣赏的能力,数十个应邀而来的
贵宾,也只有常、罗两人,能和言侍郎列入同一级的识玉高手,其余之人,不过是稍入窍
门,在色泽、硬度,光泽上,去评断玉器的商业价值。
  结束了赏玉大会,程小蝶把常香亭、罗四成接入了刑部之中。
  两位老夫子还认为程总捕头请他们酒楼便餐,却不料被接入总捕头的公事房中。
  小文、小雅,早已备好了香茗细点。
  三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陪着两个老头子,就在总捕头的公事房中,喝着茶,聊起天
来。
  程小蝶先给两人见了礼,道:“两位前辈学识丰富,晚进等实在敬服,赏玉大会上,言
语中冒犯罗老前辈,还请多多见谅。”
  这一顶高帽子,顿使得两位老夫子眉开眼笑。
  罗四成抚着胡子,道:“老朽是怕言多有失,误了别人玉胆辨识不易,怕他们一知半
解,听信了江湖术士之言,失财事小,误了性命,那就是大大的憾事了。”
  “说的是啊!小蝶少不更事嘛!”
  “总捕头言重了,老朽当受不起,玉胆的名贵之处,已如所述,确有养颜、拔风的神
效,是合药的主料。”罗四成道。
  常香亭道:“总捕头聪明绝顶,大概已有警觉,很多事,不宜公诸世间,徒惹纷争。”
  “不错,所以小蝶请两位到刑部之中,此地戒备森严,可以畅所欲言……”
  “程总捕头,想知道什么呢?”常香亭道:“老朽等知无不言。”
  “言府中一千多件玉品,有几件可列称极品,多少件列入珍宝,还请两位前辈不吝赐
教,多多指点。”程小蝶道。
  常香亭沉吟了一阵,道:“一千多件,全属玉中极品,言大人是个非常识玉的人,量数
虽非极多,但其质之美,放眼当今之世,只有万宝斋,可与比美了。”
  程小蝶吃了一惊,道:“有那么大的价值吗?”
  “万宝斋执全国珠宝交易的牛耳,规模之大,自非言府中这些收藏可比。”罗四成道:
  “如单以玉器收藏而言,数量当可超越言府,如比较质地之精,恐难逾越言府了。”
  “两位前辈的意思是说言府一千二百三十八件玉器,件件都是上好极品?还有多件是稀
世之宝?”程小蝶道。
  “对!”
  常香亭道:“件件都价值不菲,列入珍宝者,也在三十件以上,加上稀世二字,可遇不
可求者,也有五件之多。”
  “两位前辈可否明示,小蝶这方面可是全然无知啊!”
  “单说玉中三奇,言府中就拥有其二,这方面万宝斋就难比得了。”罗四成道。
  “玉胆垫后,玉中三奇,究竟是指些什么呢?”
  程小蝶心中有些惶惑了,除了玉胆和避毒蟾蜍之处,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稀世珍宝了。
  “一奇青苗玉,二奇寒、温、星,三奇玉之胆。”
  常香亭道:“有只玉镯是温玉,虽非温玉上品,但已成了气候,佩在身上,可保一个人
雪寒不侵。”
  “那是说,带上那副玉镯……”
  常香亭打断了程小蝶的话,道:“不是一副,是一只,一只成了气候的温玉镯,就可以
在冰天雪地中,保护一个人不受冻伤之苦。”
  “用不着重裘护身,也能抗寒吗?”程小蝶打破沙锅问到底。
  “只要保护着衣服,别让雪水浸湿,一件夹袍、棉袄,穿行于冰天风雪中,人绝不会受
到冻伤。”罗四成道。
  “夜眠雪中亦无妨,温玉护人不化雪,这是天地灵气孕化而成的珍品,功效之奇,匪夷
所思了。”常香亭道。
  程小蝶叹口气,道:“好宝贝,寒玉呢?”
  “言侍中也有两件,一件是黑色玉,雕成了三脚蟾蜍,那是寒玉中的极品,可以避百
毒,也可解百毒,另一块雕成了笔架,色呈淡青,一点也不起眼,但它可能去污移墨,也是
珍品。”常香亭道。
  “同样是寒玉,为什么效用不同呢?”程小蝶道。
  “问得好。”罗四成笑道:“所谓寒玉,入手都有一种冰凉之感,寒气愈重,质地愈
好,三伏天气,把它置入书室卧房,能使室中暑气全消,蚊蝇走避,这是寒玉的共同之处,
避毒、移墨,就要看它的成形质地,各具奇妙了。”
  程小蝶心中明白,这是一门大学问,绝非短短几日苦学,能深入了解,知道一个大概,
已算不错了。
  她点点头,道:“寒、温二玉,已明大概,但星玉呢?是什么?连这个名字,也没听过
呀!”
  “姑娘听过夜明珠吧?”常香亭道。
  “万年地热,火炼之精,再经大地变动千万年压挤,得以成形,严格说起来,它不能算
玉,老朽说不出它是什么质地。
  但却和玉混生一处,一点点微弱之光,就能引起它强烈的反射,有如明亮之星,一室光
亮闪烁,星玉之亮,实不让夜明珠专美在前。”
  “从未所见,从未听闻。”
  程小蝶叹口气,道:“言府的收藏,也有星玉吗?”
  “有!它形如鸽蛋,色泽浓黑……”
  “常前辈,小蝶曾在言府存放玉器的仓库中,停留甚久,是在深夜之间,却未看得到任
何一点宝光啊!”
  “言侍郎作了手脚。”
  常香亭道:“他用棉皮,层层包住星玉,再涂上好墨,至少有五层之多,这宝光就全被
墨色掩遮了。”
  “原来如此,星玉本色,也是黑的吗?”程小蝶道。
  “不是。”
  常香亭道:“色纯雪白,莹晶透明。”
  “不过,如是星玉极品,它就白中透红了。”罗四成道。
  程小蝶站起身子,恭恭敬敬对常、罗两位老夫子行了一礼,道:“两位前辈的一番点
拨,胜过晚辈三年苦读,大大地受益了。”
  小文、小雅有样学样,轻提罗裙深弯腰,就是没有跪下去。
  她们同声说道:“一席教言,使晚进得知天地间不少奥秘,全都是未曾听闻过的大学
问,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三个姑娘一做作,常、罗两位老夫子,被恭维得心花怒了,也站起身子,还了一礼。
  罗四成笑呵呵地道:“言重、言重,日后如有需老朽效劳之处,老朽是随传随到。”
  “玉中三奇,今睹其二,温玉一件,寒玉两品,星玉一尊,玉胆两颗,言府收藏的珍
贵,万宝斋恐难比得。”
  常香亭微微一笑,道:“如再加上一块青苗玉,那就三奇并收,言侍郎可算得天下第一
的藏王高人了。”
  这番话言外有意,使听的人意会!程小蝶心中明白,却不能深入,笑一笑,道:“两位
前辈,小蝶已命人备了午饭,就在这里将就一顿吧!”
  两个老夫子也不推辞,饭后告辞时,常香亭果然找一个避过罗四成的机会,低声道:
“程总捕头,找到了那块青苗玉了吗?”
  程小蝶摇摇头,道:“晚进看到的青苗玉,只是用笔写出的三个字,连青苗玉的形状,
还是听老前辈说出来的。”
  “那晚上,言未尽兴,青苗玉还有奇处。”常香亭道:“老夫如能够瞧它一眼,当可再
奉告一些青苗玉的秘密。”
  用上心机了,似是千方百计地要一睹青苗玉。
  程小蝶心知这个误会,一时间也难以解释明白,索性大方地笑一笑,道:“一旦我找到
了,晚进就立趋府请教,只是它关系一件命案,珍贵的稀世之宝上,沾了血腥。”
  常香亭居然点点头,道:“千古奇物,有德着,才能拥有,老朽只是想看它一眼罢
了。”
  没有被沾了血腥四个字吓住,大有拼死一见青苗玉,始觉死而无感事的用心。
  “看一看,又能怎样呢?”程小蝶心中暗忖思,却是千思万想难明白。
  送走两个老夫子,郭宝元已在公事房中等候。
  程小蝶有点累的感觉,但不能不打起精神应付,道“郭叔,有事就请说吧!”
  “方圆千里之内的武林人物,都已集聚京城,我已派出了二十四名人手,接引他们。”
郭宝元道。
  “这些人,可都是应邀而来,参加明日英雄大会了?”程小蝶道:“不是受邀而来,我
们就不用接待了。”
  “我查得很仔细,不过,有几位没有接到帖子的人,但确实赴会而来。”郭宝元道。
  程小蝶道:“也就罢了,别让他们明日在会场捣乱就好。”
  “素喜已和五狼人见过了面,他们分手时气氛欢乐,似是已达成协议。”郭宝元道:
  “五狼人要摆脱上一个协议约束,必然要提前完成约定……”
  “那是说,五狼急着大开杀戒,这两天北京城中,天子脚下,又要发生命案了?”程小
蝶道。
  “是!心中明明知道,却又防范不易。”郭宝元道:“五狼人技艺精绝,盯梢很难,就
算盯上了,也有着难以阻止之苦。”
  说的很含蓄,但意思却明白,刑部捕快、班头中,能够阻止五狼人的高手不多,就别说
一举把他们缉捕归案了。
  “参与邀宴的江湖高手,武林名宿,一共有多少人?你如何安排他们的宿食?”程小蝶
问道。
  “待几家镖局高手帮忙,一番精挑细选,我发出七十张请帖,但赶来参加宴会的人,恐
有百人之数。”郭宝元道:
  “有些人是慕名而来,因为总捕头的名气,在江湖越来越大了,很多人思慕一见,烦恼
处也正在此。
  总捕头不能冷落这些人,有几位退隐武林名宿,具有相当的身份地位,必需你亲自主持
接待,但也不能厚此薄彼。
  武林中人爱面子,稍受冷落,易成积忿,一不小心就会结下了莫名其妙的仇恨,总捕头
是要广结善缘,使他们成为维护安宁的助力。”
  这番话言外有意,巧妙地把江湖历练,表达出来。
  程小蝶领受了,笑一笑,道:“既已抛头露面,我会尽力而为,但也不能因此留给五狼
人一个为所欲的空隙。”
  “困难的是我们不知道五恶狼要杀些什么人?”郭宝元道。
  “无法预作布署,也不能调动大批人手,围捕五狼人。”
  “这个万万不可。”程小蝶道:“五只恶狼,只是受雇的杀手,重要的是幕后雇用他们
的人,素喜一招反间计,把五只恶狼收到了石榴裙下,十万两银子,可是惊天动地的大手
笔。
  而素喜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大一笔银子,这说明她的背后还有人,这种事,不能光恁
猜想,必需掌握真凭实据,大批捕快出动,就算抓到了五狼人,很可能使线索中断,再要布
线追查,就困难万分了。”
  “不错。”郭宝元点点头,道:“我们办案的痛苦,就是要找证据,要查得水落石出,
不能用刑求、逼供的手段,这就功半事倍了。”
  程小蝶笑道:“动刑逼供,炼狱如火,三木之下,也不知冤死了多少无辜的善良百姓,
改革刑政,约束刑吏、捕快的收贿乱法,才是我最大的心愿。
  希望天下的刑吏、捕快都成为保卫正义的侠义英雄,我知道这条路崎岖难行,但我要全
心全意的走下去。”
  “我们都尽力而为也!尚书大人、刘侍郎,都决心全力支持你。”郭宝元道:刘侍郎文
长先生,是刑吏高手,个中的弊端,绝难逃过他的法眼,这些时日,正在全心修订律令,希
望能由尚书大人,提请阁议后,由皇上诏今天下,一体遵照。”
  “谢啦!如无郭叔的干练阅历,助小蝶一臂之力,小蝶真不知如何是好了,这才是和万
民悠关的大事,我要全力投注,无怨无悔。”
  “宏愿博大,造福天下,小蝶,你愧杀须眉七尺躯了!”
  程小蝶道:“郭叔言重了。”
  目光一掠小文、小雅道:“你们去休息一下,立刻出动,全力监视五狼人和素喜的行
动,刑部捕快中如无适用之人,可以向大通镖局借用,谭文远总镖头这一次涉险受伤,但也
激起他的豪情壮志,愿以全力和我们配合。”
  “姑娘明日会江北英雄,不用我们随侍吗?”小雅道:
  “一个人周旋在上百的江湖人物中,苦啊!他们一个人找你说上三句话,你就要口干舌
燥,就别说找你喝酒了,姑娘!再仔细想想啊!”
  “小雅说的对。”小文道:“五狼人和素喜的事,气候已成,急也不在一两天,由我和
小雅陪你应酬,你会省不少气力。
  再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你艳色动人,贵躯千金,江湖人撒野惯了,有些人借酒后
疯,有些人情难自禁,一旦轻佻冒犯,小姐,你就有苦难言了,有我和小雅在场,可以帮你
挡啊!”
  “对!文来文对,武来武挡。”
  小雅笑道:“包管他们自惭形秽,知难而退。”
  小姑娘说的豪气干云,活泼的小雅,似是越来越有自信心了。
  “话是说得不错,但我不想多伤人命!”程小蝶道:“五狼人要杀的人,也许我们无法
完全阻止,但不能坐视不管,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查出那些被杀的人的背景。
  他们和上林画苑有些什么牵扯?和言侍郎的命案,又有些什么关系?上林画苑中,那个
故弄玄虚,身着金袍,面罩黑纱的人,又是个什么身份?青苗玉是否已落入了他的手中?还
有素喜,策反五狼人,一次就预付了五万两银子……
  这说明有一个实力强大的组合,在幕后支持,一个明显的事实是,素喜代表的那个组
合,和金袍人已经针锋相对,但却只在暗中较劲,是不是他们心中有些顾忌,却不能自己出
面全力施为?”
  “姑娘,这里没有外人,小婢说错了话,你骂我几句就是。”小文道:“素喜很可能是
万宝斋中人,她派在言传郎的身侧,是一着很高明的暗棋,只可惜素喜搞砸了,一块青苗
玉,进了北京城,她竟然让别的人捷足先得,而且,还杀了言侍郎,这是个很大的失误!
  所以,万宝斋不肯派人救她,也不给她新指令,我不能明白的是,这做法,是不是想逼
死她?
  我在牢房中暗里观察,她好像有了万念俱灰的寻死想法,两个刺客,没有刺死她,反而
激起了她的求生意志。
  她能策反五狼人,可见是一位智勇双全的人物,就不知道怎么会造成青苗玉被人拿走的
错误?”
  “失误在爱情上了。”小雅道:“素喜人被言侍郎吃了,心也被征服了,言侍郎渊博的
学问,无所不知的才能,使素喜心醉了。
  所以,她放弃了盗取言侍郎的珍宝玉器,当然,也有私心,她想变成天下第一媚的女
人。
  挫骨易容,改头换面,大概要借重青苗玉,言侍郎得到青苗玉秘密,就这么保留了下
来,没有通知万宝斋的人。”
  “言侍郎智计高绝。”
  郭宝元接了口道:“他让素喜看到了移墨玉,也可能见识过了三足玉蟾蜍,但温、星二
宝和玉胆的神奇,却未让素喜知道。
  那晚上小雅姑娘和她杯酒叙情,她似是已有了寻死的打算,所以透泄出不少的秘密,她
心中虽有些悲忿,却未出卖她的主人,所以,欲言又止,我们也就无法得窥全盘了。”
  “素喜是万宝斋中人,我也同意,但我们还得找出真凭实据。”程小蝶道:“真正神秘
的是那金袍人,我们连上林画苑三位画师,是否和金袍人有关?就无法找出一个线索,只等
他们双方斗出怒火,暴露出身份,可能才会提供一个明朗的身份出来。”
  “总捕头,注意红灯啊!”郭宝元道:
  “我好像听过红灯的传说,似是江湖上一个非常神异的标帜,宝元无法确定是不是和小
雅述说的红灯有关?希望是没有关连。”
  “一般人只用白色灯笼,易于照明。”程小蝶道:”用红灯,大都是喜庆,庙会中施
用,取其吉祥之意,用作照明,就有些诡异邪气了。”
  “但愿无关,但愿无关。”
  郭宝元哈哈一笑,道:“也许是我多虑了,那只红灯啊!出现在江湖上,不过三个月的
工夫,就消失不见,已经二十多年,未再出现过了。”
  “如果和二十多年前,传说的红灯有关呢?”小雅道:“是不是有些麻烦?”
  “那就麻烦大了。”郭宝元皱起眉头,沉思了一阵,道:“有一个传说,红灯出现,恩
仇两淡,有恩的暂不报恩,有仇的也暂不报仇了。”
  “怕麻烦呐!”
  郭宝元道:“大家都躲起来了,恩恩仇仇都抛掷一边了。”
  “也是一种警号。”
  程小蝶道:“告诉江湖中人,不要插手这件事情。”
  “对!”
  郭宝元道:“人都要躲起来,还管的什么闲事?”
  “公门中人呢?红灯警讯,只限对江湖人物,难道官府中人,也要受这个灯号束缚
吗?”程小蝶道。
  “这个,宝元就不太清楚,也正因我身在公门,对这个传说,听闻的不多。”
  “不能马虎。”
  程小蝶道:“一定要打听清楚,红灯传说,充满着邪气,岂可大而化之!”
  郭宝元点点头。
  小雅也未再问,问不出所以然哪!只是二十多年前一个传说,年代久远了。
  程小蝶叹口气,道:“有点累了,小文、小雅记着,天亮就出动,追查素喜和五狼人的
行踪,严密监视,被杀的如果是善良人家,或是官府中人,要不计一切的阻止他们,纵然影
响到破案计划,亦是在所不惜。”
  “是!”
  小雅躬身领命道:“小婢负责监视五狼人,副总捕头,陈同、张重可否暂请拨归小婢指
挥?”
  “早已拨作小雅姑娘的辖属了,直到破了这宗案子,再决定他们职位。”郭宝元道。
  “多谢了,副总捕头,小雅明天一早就带他们走了。”转身退了出去,她勇敢果决,事
情决定了,就争取休息的时间。
  “姑娘。”小文道:“如果找到机会,我想和素喜混在一起,但这一去,就不知道要多
少时间了?”
  “这!太危险了吧!”程小蝶吓了一跳,道:“小文,三思而行啊!”
  “我想过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小文道:“素喜精明,但不算奸诈,她欠我一份情,只求总捕头允准,如何取得她的信
任,小婢就见机行事了。”
  “小文姑娘,我担心哪!”郭宝元道:“江湖中人,有谁不知你和小雅是总捕头的心
腹,身边的得力助手,素喜怎肯相信你?”
  “是很困难,我也不妄想取得她的信任。”小文道:“只要和她取得暂时的利害一致,
走在一起,就行了,我只要证实她是万宝斋的人,是分是合,就无关紧要了。”
  “小文,你小心啊!我不要你受到伤害,情势不对,立刻逃走,求证为次,首要你平安
归来。”程小蝶语声忧伤,流露出无限关怀。
  “为了不伤姑娘的心,小文会珍惜这条性命,就此拜别了。”深深一礼,退了下去。
  “胆大呀!胆大。”郭宝元叹口气道:“男子汉中,只怕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勇士,她
们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啊!人如花娇,豪气干云,真是两个可敬可爱的女勇士。”
  “她们在艰苦、邪恶的环境中长大。”程小蝶道。
  “她们用尽心机,谋求生存,勇气是比别人大了一些,智计也超越了常人一些,我信任
她们,也挂虑她们,她们和我情同姐妹,人已有情,连调兵遣将,也有些碍手碍脚了。”
  郭宝元苦笑一下,道:“刑部的捕头场面,就靠她们两位姑娘撑着,希望能早些罗致一
批高手进来,帮她们一把,小文、小雅姑娘实在也太累了。”
  “她们奋发精进,武功日新,大有超越过我的气势,如能在刑部中选出一些辅佐她们的
人,小文、小雅确有担当大任之才。”程小蝶道:“我加在她们身上的工作太重了,想一
想,我就心疼,可是怎么办呢?找不到适当的人,代她们哪!”
  “刑部中捕快各班,都在加强训练。”郭宝元道:“整体的战力已大有增长,匣弩长箭
的配合,也研究出了一套合用方法,以五狼人试作比例,我相信出动到四班人手,四十八名
捕快,就可对付他们了。
  中有十二个匣弩,八张强弓,应该能把他们困住,至于个人技艺的提升,非短期能有奇
迹,必需要仰仗外聘高手,这次英雄大会之上,总捕头何妨留心一下,看看有没有适当的人
选。”
  程小蝶点点头,道:“明日上午之前,我会赶到原德福大饭门前接待他们。”
  郭宝元欠欠身,道:“我就不再来惊扰了,二十四名年轻精干的捕快,早已派在附近,
以各种不同的身份,出现饭庄内外,他们会注意变化,传通消息,总捕头最好也暗中作些防
护准备,我告退了。”
  两人这一翻谈话,被小文、小雅听到了不少,两个丫头的卧室,就在总捕头公事房后,
夜阑人静,两人虽无偷听之心,但话声自然入耳,听得不是很完整,但程小蝶表达出的关心
情义,已够两个人感动了。
  距离正午饭时分,还有大半个时辰,程小蝶已到了原德福大饭庄的门外,郭宝元更是早
在候驾。
  程小蝶青衣青裙,打扮得非常朴素。她希望以办案的能力,争取到江湖人物的赞赏,不
是以美貌受到注目。
  但轻尘不掩明珠光,素服淡妆,却突出了另一种典雅之美。
  郭宝元暗暗叹息一声,忖道:美女就是美女,怎么妆扮也出色,她想掩遮住艳丽姿色,
以免风姿压群芳,却不料素扮清雅更突出,一枝幽兰送暗香。
  心中念转,人也迎了上来,道:“总捕头,来得早了一些,还未开始上客。”
  程小蝶低声道:“郭叔不是要我表现一些诚意吗?所以我就早来了。”
  郭宝元尴尬一笑,不知如何回答。
  程小蝶接道:“今天客人都是善吃能喝的老饕,所以,酒要佳酿,菜要正宗,让他们也
吃出我们的诚意来。”
  “是!我再去吩咐一声。”
  郭宝元道:“要原德福尽出拿手佳肴,准备好南、北的名酒。”总捕头亲自在饭庄的大
门口接待来宾,并面致劳驾歉意,使得一些心怀不满,勉强受邀而来的人,憋在胸中的一股
怒气,消去了大半。程小蝶暗中计数,来的客人共有八十三位,郭宝元已发出了七十张帖
子,多来了十三个人,但来人都未亮出帖子,是否有收了请帖没有来?无法知晓,所以,十
三名不速之客,是只会多,不会少了。
  程小蝶也暗中留心观察,值得注意的人,共九个,有四名年纪老迈,都在七十以上,银
发白髯。精神矍铄,而且甚受大多数来客的敬重。也都有一位年轻男子随行照顾,大概是郭
宝元口中的四位退隐的武林名宿了。
  另外五个人,一位是身着白绽大褂的中年人,似是丐帮中人,但却看不出丐帮的标帜,
也未听郭宝元提过请有丐帮中人与会,这个中年人就可能是独行江湖的怪侠了。
  三个女子一起来,老的一个大概有四十上下,两个年轻一些,约有二十二三的年纪,有
些像母女,也可能是三个同门姐妹花。
  三个女人都长得不错,老一点的,风韵犹存,突现出一种特异的成熟之美,两个年轻的
风姿绰约,热力四射,散发出一种勾人神魂的娇媚。
  三个人的衣着都很华丽,本是步步生莲,谈笑风生的走过来,引得路人注目,但一见到
迎客门口的程小蝶,忽然变得庄重起来,收敛起娇笑媚态。
  大约是程小蝶的素雅之美,有如临凡仙子的气势,使三人有些自愧形秽,不敢再卖弄风
情。
  另一个是一个剑眉星目,算挺俊拔的年轻人,一袭蓝衫,托衬出一股儒雅飘逸,好一表
出众人才,连程小蝶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蓝衫人似也为程小蝶的美丽,吸引住心神,两道目光一直在程小蝶脸上转动,嘴角微
翘,含着动人的微笑。
  程小蝶心中一跳,急急转向接待另一位来客,但心中却突然感觉到一点不对,可是想不
出哪里不对?
  不是那种怦然心动的一见钟情,也不是为他儒雅飘逸吸引,只是一种不对劲的感觉,却
又无法具体捕捉。
  转头看去,蓝衫人已登上二楼,只瞧见一点背影。
  原德福饭庄在二楼,全都被郭宝元包下来,一则方便谈话,二则担心有混入捣乱的人,
借酒生气,一旦发生了冲突,便于处措,以免伤到完全无幸的人。
  眼看客人入了席,程小蝶闪入了一个大厅旁边的雅室中。
  表面上看不出雅室门口有防守,事实上,四个捕快改扮的店伙计,一直站在雅室门外,
十分严密。
  雅室中早已坐了两个人,也都经过了易容改扮。
  一个白发白髯的布衣老者,道:“不容易啊!江北四老全到了,给足了你的面子,扳倒
汪直,逼散东厂,确实让江湖人另眼相看。”
  “谭兄伤势未愈,就来帮忙,又下了一番易容工夫,小蝶感激得很。”
  原来,这个老人乃是大通镖局总缥头,谭文远所改扮。
  谭文远会在日前陪同程蝶追踪一个神秘人时受伤。
  “今天与会的人,我认识八成以上。”谭文远道。
  “如不改扮得澈底一些,如何能瞒过他们耳目,你的时间不多,长话短说,你想问什
么?”
  程小蝶道:“那个身着丐帮衣服中年人,看不出丐帮标帜,却有一股不怒而威的严肃,
他是谁?”
  “他确不是丐帮中人,是一位名满大江南北的独行侠,铁面神丐关杰。”谭文远道。
  程小蝶吃了一惊,忖道:侠名录上,排名第五的高手。
  但她不敢再卖弄了,点点头,道:“他的武功很高吧?”
  “是。”
  谭文远道:“江湖道上有两句戏言传说,宁被抓入大牢,别被关杰碰到。”
  “可是说他手段毒辣,惩治恶徒时,不留活口?”程小蝶道。
  “对。”谭文远道:“也是推崇他武功高强,碰上的人,很少有逃走的机会,至于他惩
治绿林匪盗的手段,也是无奇不有。
  他心目有一套自订的律法标准,怎么处置,毫不犹豫,杀人偿命,采花去势,偷窃断
手,强盗斩足,至于还需加上些什么惩罚,视现场酌情处理了,绝不会留给你再犯第二次同
样错误的能力。
  所以,绿林中人,闻名丧胆,十年来,已不知被他整治了多少人?行踪所至,宵小敛
迹。”
  “那三位姑娘家呢?”
  程小蝶道:“像母女,也像姐妹,只看那份目中无人的轻狂,应该不是好东西?”
  “天山三妖狐,一向活动在西北道上,此番进入京中来,不可不防。”谭文远道。
  “那位身着蓝衫,英挺儒雅的年轻人,又是何方神圣?”程小蝶道。
  “没有见过。”
  谭文远道:“看他步履从容,目不转顾,心中很肯定不会在这里碰见熟人,我暗中留心
查看果然是没有人和他招呼。
  此番与会之人,可算几乎同尽了江北道上人物,全部认识,故然不易,但一个也不认
识,那就更难了,除非,他未在江北道上走动过,蓝衫人却似非常自信的没有人认识他。”
  “我懂了,多谢谭兄指教,你伤势未愈,请早些回去休息吧!”程小蝶道。
  谭文远点点头,起身而去。
  程小蝶目光转注另一掌柜打扮的中年人身上,道:“张班头,你是刑部中见识广博的
人,今天,可发现有特殊人物与会吗?”
  “有!”
  张百通道:“我发现了两个刑部逃犯,六年前,他们越狱逃走,只道他们逃亡到天涯海
角去了,想不到还在北京,今天稍作易容,混来总捕头的宴会上,可真是胆大包天啊!”
  “你肯定是他们吗?”
  程小蝶道:“六年时光,不少改变,会不会看错了人呢?”
  “不会,百通没有别的特长,就是能过目不忘,记性过人,这两个人的名字,我还记
得,一个叫莫思元,一个叫林志昌,两个人武功不错,当年的赵总捕头出动了刑捕全部精
锐,才把他们射倒生擒。”
  程小蝶点点头,道:“记不记得,他们犯的什么案子?又是如何越狱的?”
  张百通沉吟了一阵,道:“好像是窃盗珠宝……”
  “窃盗珠宝?”
  程小蝶道:“没有记错吧?”
  “不会错,是窃盗一串水晶项链,那不是普通的水晶石,听说是戴在脖子上,寒暑不
侵……”
  “温玉……”
  程小蝶心中震动,口中却尽量轻松,道:“还有什么名贵之处?”
  “不是中国的东西,听说是来自天竺的贡品,三十二颗水晶石,都是方形,每面雕了一
个罗汉像,而且涂了蓝宝、金末,灯光下金蓝闪光,佛像栩栩欲动,据说雕刻那一百二十八
面罗汉像,就整整化费十年工夫,是一件非常名贵的艺品。”
  张百通不但记忆过人,而且腹筒渊博。
  “既是贡品,那是宫中之物了?”
  程小蝶道:“莫恩元、林志昌,能入宫盗宝,避过厂卫的防守……”
  “项链不在宫中。”
  张百通接道:“皇上非常喜爱家玉郡主。赐给了她,对啦!那时间,家玉郡主的父亲九
王爷,就住在上林画苑。
  项链被偷,虽经追回,但九王爷认为住那里不安全,搬到了现在住处,距离皇宫不远,
全在锦衣卫的巡逻保护之下。”
  程小蝶心中忖道:这些事事物物,似是串联起来,只是还无法找出它串联起来的关键所
在。
  心中盘算,口中说道:“事过六年,家玉郡主也该嫁人了吧?不知嫁给了那一位候门贵
介?”
  张百通微微一笑,道:“六年前,家玉郡主还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才敢把玩宫中
珍宝,不肯放手,虽是皇上钟爱侄女,送给了郡主,但仔细想来,却也是有一点巧取豪夺的
味道,家玉郡主年纪小不懂事嘛!就不会有人想得太多了。”
  “可能被你张班头说对了,这是一次精密的设计。”
  程小蝶道:“利用郡主的年幼,及身受皇上钟爱,取得了佛像项链,皇宫珍宝、奇物虽
多,皇上,又真能知晓多少?轻易地入人谋算之中,把一串稀世奇珍送人了。”
  “百通有这个想法,只是不如总捕头想得这么透澈了。”
  “不是我想透澈,只是不愿说出来。”
  程小蝶微微一笑,道:“做官的人,像我这样想到就说,不管会开罪多少人的傻丫头,
大概不多……”
  “总捕头不是傻,而是有所仗凭,有能力顶得住千斤压力。”
  张百通道:“以你干公主的身份,九王爷也未必能奈何了你,剿灭厂卫威风,连江湖中
人也有些敬慕畏惧了。”
  这顶高帽子扣得恰到好处,程小蝶也忍不住心花怒放。
  她笑一笑,道:“你隐在暗中监视,我要出去应酬一下了,回到刑部,我会约你详
谈。”
  转过身子,步出了雅室。
  客人都已入了坐位,郭宝元亲自指挥,分配席位,虽不是尽如人意,但总算没有引发冲
突。
  江北四老德高望重,被排在第一席上,另一位贵客的铁面神丐关杰。
  不知道是不是张百通暗中通知了郭宝元,竟把莫思元、林志昌两位刑部的越狱逃犯,也
安排在第一席上。
  天水三狐原被拆开排在两个席位上,年纪最大的一个被排在首席上,那是由程小蝶亲身
相陪的一桌。
  两位年轻的,安排第二桌上,是由郭宝元陪客的一席,但天山三狐很绝,她们不争执,
不抗议,只是不去首席坐,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光,全坐在了第二席上。
  郭宝元看到了,但却不便处置,只好装作没有看到。
  程小蝶最注意的人,是那位蓝衫英挺的年轻人,目光四下转,搜索了半天,才觉看他坐
在了边缘处,一座靠窗的位置上。
  他我行我素,不理别人,也没人和他招呼,江北有头有脸的江湖人物,大部在场,竟没
有一个人和他熟识。
  当然,他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神情,也让人心仪风采,想与攀交的人退避三舍,
所以,连他左右的位置都空了起来,没有人坐。
  程小蝶很想走过去打个招呼,但咬咬牙忍住了。
  八十三个客人,分坐十桌,第一、二两席上由程小蝶、郭宝元分别作陪外,每一桌上,
都有一位刑部中的捕快班头陪客,招呼酒菜,别作用心推想,也有监视的意思了。程小蝶高
高举起了酒杯,道:“小蝶年幼,又属女流。掌理刑部总捕头的位置,实在惶恐,还望诸位
前辈名宿,各方豪雄霸主,不吝赐教,多予合作。
  以今日盛况而言,使小蝶大感受宠,一杯水酒,代表了小蝶十二万分感激敬意,诸位先
请喝酒,小蝶全程候教,等待诸位赐示、教言,也有一两件武林中的秘密,向诸位讨教。”
  话说的非常得体,但全程候教这句话,又教郭宝元大为担心起来。
  那是说,只要有人提出问题,程小蝶就不会离开,夜以继日,在所不惜,一定要找出一
个结论再走。
  程小蝶提高了声音,道:“小妹先干为敬。”举杯就唇,一饮而尽。
  “总捕头扳倒权监,击溃厂卫,智谋、武功,令人倾倒,我们千里赶来,只为一睹风
采,总捕头如有待客诚意,就该连干三杯。”
  声音娇脆动人,带着嗲劲媚音,说话竟是雪山三狐中人,看她坐在大狐之下,大概三狐
中的老二了,真是同性相斥,首先发动的,竟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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