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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飚》


第二十六回 各怀鬼胎 挫服老魔



  谷寒香与曼陀老尼拼斗正酣,忽听钟一豪扬声道:“老尼姑心怀鬼胎,夫人若是不耐烦
琐,不如下令我等,来个快刀斩乱麻吧。” 
  谷寒香绝顶聪明,临敌经验虽然不够,却也看得出老尼姑腹内藏有机谋,不下杀手则已,
一旦下手定是石破天惊,孤注一掷。因而也凝神宁志,攻则急,守则严,既不贪功躁进,也
不理会钟一豪的主意。 
  酣斗中,谷寒香突地剑势一紧,向曼陀老尼连攻八剑,接着宝剑一震,撒出万点银星,
朝老尼当胸刺去。 
  曼陀老尼暗暗心喜,知道谷寒香久战无功,业已感到不耐,于是长剑微翘,反削敌腕,
一面吸气飘身,向后闪退数尺。 
  谷寒香阴沉沉一笑,如影随形,欺身直上,挥手又是一剑。 
  曼陀老尼见她一剑狠似一剑,剑上迸发的罡力,愈来愈见强猛,凛然之下,除她的心意,
也更为坚决。 
  正当谷寒香步步进逼,曼陀老尼埋弓捕兽,节节后退之际,东南方荒野之上,倏地现出
了天觉和尚的身影,他先时越冈而去,不知怎的,竟由东南方回来。 
  眨眼之下,天觉大师到了场边,他手中多了一根锡杖,腰下那个布袋,却已不知去向。
  麦小明见老和尚拢来,正欲开口喝问,钟一毫见场中恶战已入紧要阶段,为防谷寒香分
了心神,因而使了一个眼色,暗暗将他止住,天觉大师与瞿道陵等似不相识,彼此望了一眼,
重又注视场中。 
  蓦地,谷寒香冷哼一声,莲足一挫,绕着曼陀老尼飞快地旋转起来,同时剑招一变,左
挑右戳,朝曼陀连刺数十剑,迫得老尼旋身游走,封闭不迭。 
  “迷踪谷”群豪见谷寒香展开了“摘星步”法,知道胜负之分,转眼便见分晓,不觉同
时抽出了兵刃,那张敬安更是手握金环,越众走了出来。 
  曼陀老尼严守门户,瞥眼之下,见“迷踪谷”群豪跃然欲动,大有一拥而前之势,顿时
轻喝一声,长剑急疾,陡然一剑刺去。 
  谷寒香一看来剑奇怪,回剑封架不及,逼得双足用力,斜斜退出数尺。 
  霎时间,攻守易势,曼陀老尼长剑电闪,一连刺出七剑,将谷寒香逼得穿花蝴蝶一般,
在剑光丛中,飘来闪去。 
  瞿道陵师兄弟,及昆仑峨眉两派的门下,齐皆手横兵刃,看住“迷踪谷”群豪,虎视眈
眈,紧张无比,显然只要对方一动,彼等亦即挥戈向前。 
  谷寒香冷笑一声,宝剑忽展绝学,震起斗大的剑花,霍地一剑推去。 
  这一剑非但拆解敌招,而且罩定了曼陀老尼胸上八大死穴,只要她触在剑尖,非横死不
可。曼陀老尼惊怒交加,猛撤长剑,飘身朝后疾退。 
  但听“呛”的一声脆响,双剑交击,老尼精钢长剑的剑尖,顿时被削断寸余长一截。 
  忽听天觉大师纵声道:“谷寒香,你若当着老衲面前逞凶,老衲立即扭头一走,令你遗
恨终身,后悔莫及。” 
  谷寒香方自趁势进逼,一轮疾攻,逼得曼陀老尼节节后退,闻言之下,忍不住怦然心动,
收剑停身,冷笑道:“如果谷寒香落败,大概你是心安理得了。” 
  天觉大师一笑,寿眉一扬,抬眼向她望去。 
  四目交投,天觉大师突地双眼一合,匆匆将头俯下,举掌一礼道:“老衲乃是苦行之人,
对女檀越绝无恶意。” 
  原来谷寒香天生绝色,内功精进之后,更显得容光焕发,美艳夺人,天觉大师虽然久在
佛门,心如明镜,也不敢对她逼视。 
  谷寒香似有所觉,不禁暗忖道:“大哥携走我的心,却不带走我的容貌,难道他是特为
此留下,备我报仇雪恨之用的吗?” 
  她心内忽发奇想,顿时展颜一笑,款步向天觉大师走去,一面淡淡地道:“你既不怀恶
意,何以趁我正要得手之际,讲出后悔莫及的话。” 
  只听曼陀老尼忽然道:“倚仗宝刃的威力,有什么自鸣得意的?” 
  谷寒香面庞一转,哂然道:“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回头我徒手与你走上几招,总叫你
输得心服口服,从此不敢多管闲事。” 
  天觉大师忽然由怀中摸出那个布包,俯首低眉道:“谷檀越,老衲尚还有事,你若信得
过老衲的天明师兄,也该信得过老衲。” 
  谷寒香暗暗忖道:“那么半截小刀,也不知是什么宝贝,以这天觉在少林寺中的地位来
说,自不会有欺人之举。” 
  思忖中,不由狡黠的一笑,道:“大师誉满江湖,公认是少林三大高僧之一,怎么见了
那无名老叟,立时就望影而逃,难道是有什么把柄,握在那老叟手中吗?” 
  天觉大师低宣一声佛号,道:“老衲生平,从未做过半点亏心的事,岂有把柄握在旁人
手上,不过……” 
  谷寒香道:“不过什么,有道高僧,也有难言之隐吗?” 
  天觉大师道:“阿弥陀佛,女檀越言重了。” 
  谷寒香微微一哂,道:“大师言不尽意,难怪谷寒香起疑。” 
  天觉大师沉吟半晌,突然叹息一声,道:“不瞒谷檀越讲,那位施主谋夺老衲的宝物追
在老衲身后,足有十年之久,老衲打他不过,自然只好见面远避了。” 
  谷寒香暗想道:“那老怪谋夺自己的‘问心子’,何尝不是阴魂不散。” 
  想着微微一笑,道:“他要夺大师的宝贝?莫非就是……” 
  天觉大师不待她将话讲完,立即岔口道:“正是!正是!老衲左思右想,与其落到他的
手内,还是用来与谷檀越换人的好。” 
  谷寒香眼珠一转,笑声道;“看在我师父份上,就与老禅师做这一笔交易吧。”转面朝
多爪龙李杰道:“老四,将那范玉昆放掉。” 
  多爪龙李杰应诺一声,奔入车内,将范玉昆抱了出来。一言不发,将人递了过去,谷寒
香则玉手一伸,索取老和尚手中的布包。 
  天觉大师将布包交到谷寒香手内,肃然道:“女檀越既然放人,自当解开他的‘厥阴心
脉’,否则百日之后,他仍然不免一死,岂非失了老衲以宝换人的原意?” 
  谷寒香嘿嘿一笑,道:“我放人只放一次,下次再到我的手内,倒看老禅师以何物相
换。”接着转向麦小明道:“将他的心脉解了。” 
  麦小明闻言一愣,呆了一呆,突地两手一摊,道:“我功力不够,点是可以,要我去解,
只怕要将人弄死。” 
  那范玉昆左手以布裹着,手掌是光秃秃的,神情萎顿,满脸病容,双目虽然睁着,四肢
却软绵绵的仿佛有肉无骨一般。 
  曼陀老尼目毗欲裂,切齿道:“谷寒香,你豺狼成心,蛇蝎为性,老尼若不除你……”
  话未讲完,“迷踪谷”群豪已自纷纷怒喝,时寅身形一晃,首先扑了过去。 
  谷寒香冷声道:“时兄回来,老尼姑大言不惭,你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她微微一顿,
旋即命多瓜龙李杰与天觉大师二人,各自扶住范玉昆的一条膀臂,让他站在地上,然后款步
上前,玉手连挥,在他后心附近连击八掌。 
  她每击一掌,范玉昆的身子就颤抖一阵,八掌击完,范玉昆吐了一口浊气,双目一合,
疲惫不堪的将头俯了下去。 
  这种阴手绝脉之法,昆仑峨眉两派的人,俱是初次见到,众人除了对她手段之狠辣暗暗
心凛外,对她掌上功夫较剑法造诣远为高深的事,也都大感意外。 
  天觉大师双手一抄,将范玉昆抱了起来,朝谷寒香手中的布包瞥了一眼,道:“此物非
同小可,女檀越善自珍藏,最好不要落入旁人的眼内。” 
  谷寒香淡淡一笑,一看身外之人,齐都目光灼灼,盯在自己手上,似乎都希望自己打开
布包,让大家瞧一瞧究竟。 
  适在此时,范玉昆忽然双目一睁,有气无力地道:“谷……盟主……” 
  谷寒香面色一沉,冷然道:“你吞吞吐吐,要讲什么?” 
  范玉昆面带苦笑,深深望她一眼,道:“有个发挽道髻,身披黑袍的老者,潜入了谷盟
主的……” 
  话犹未了,谷寒香那辆马车的车帘倏地飞起,阴手一魔快如飘风,由车内飞身而出,落
地之时,已在数丈开外。 
  钟一豪挨了他的一掌,差点送了性命,睹状之下,拔足就追,一面大喝道:“阴手一魔,
有种的站住!” 
  但听谷寒香道:“穷寇勿追,容他去吧。” 
  阴手一魔似知众寡不敌,默然不响,飞身往冈上奔去,转眼之下,隐入了一排树木之后。
  忽听曼陀老尼冷声道:“范公子,你以德报怨,贫尼着实佩服得很。” 
  谷寒香猛一转面,眉端聚煞,嘴角含恨,慢步朝老尼走了过去。 
  曼陀老尼见她满脸泛露杀机,举步落足,着地有声,知她已在暗暗凝聚功力,急忙横剑
待敌。 
  张敬安似是突然之间,将曼陀老尼恨入了骨髓,只见他双眼发赤,喉中嗬嗬作响,亦向
老尼身前走去。 
  天觉大师见双方剑拔弩张,大有火并一场之意,情急之下,晃身拦在谷寒香身前,道:
“女檀越身怀异宝……” 
  谷寒香冷笑一声,将那布包扔了过去,道:“谷寒香不欠人情,不忘仇恨,我是睚眦必
报,下次相逢,你们各自打点就是。” 
  曼陀老尼是姜桂之性,明知火并起来,自己一方难免惨败,无奈怒不可抑,手指谷寒香
厉声道:“贱婢……” 
  两个字才一出口,谷寒香已是勃然大怒,玉臂一扬,向张敬安猛地一挥。 
  张敬安识得这个手势,只见他低啸一声,金环一挥,直对曼陀老尼扑去。 
  曼陀老尼长剑一抡,与张敬安对拆一招,口中怒声道:“谷寒香贱婢,你……” 
  谷寒香突然狞声一笑,道:“霍兄上!” 
  罗浮一生微微一怔,青龙夺“乌云蔽日”,飞身朝曼陀老尼袭去。 
  瞿道陵亢声道:“谷主,以多胜少,江湖规矩何在?” 
  谷寒香冷冷地道:“尊驾上去,岂不就二对二了?” 
  语声中,一阵阵金铁互击之声,相继响起。 
  只见张敬安的金环与曼陀老尼的长剑撞在一起,震得各自退了一步。 
  霍元伽趁机欺近,青龙夺“横扫千军”,猛朝曼陀老尼拦腰砸去。 
  曼陀老尼闪避不及,只得力贯剑身,震腕一剑迎去。 
  二人功力相当,然而剑轻夺重,剑夺一触之下,曼陀老尼只得借着反震之力,撤剑飘身
后退。 
  张敬安出手如电,金环与“血手印”同时袭到,封闭了老尼的退路,霍元伽老奸巨猾,
打这种有胜无败的仗,最合他的心意,看他青龙夺隐挟雷霆万钧之势,大有与张敬安争功之
意。 
  三五招之下,曼陀老尼已被迫处于下风,一夺一环,此起彼落,打得曼陀老尼紧守门户,
再无还击的余地。 
  瞿道陵暗暗心焦,眼看峨眉派的弟子有一拥而前之意,只得一顾展云翼道:“师弟上去,
助曼陀大师一臂之力。” 
  展云翼亦知混战起来,局面定然极惨,当下宝剑一挥,纵身跃了过去。 
  忽听谷寒香阴沉沉地道:“小明上!” 
  麦小明就等她的令下,这时一跃而出,截住展云翼就打,展云翼连闪数次,终是无法将
他摆脱,只得展开昆仑剑法,竭力与他拼斗。 
  瞿道陵暗暗一瞥谷寒香的脸色,见她眉笼煞气,眼露杀机,阴森森地望着曼陀与霍张等
人,瞧她那种神色,显然立意要谋曼陀老尼的性命。 
  蓦地,金环与长剑一撞,二人身形一滞,霍元伽蹈隙而入,青龙夺迅雷惊霆一般,猛地
向曼陀老尼砸下。 
  霍张二人,皆是黑道中一时之选,曼陀老尼以一敌二,实难支持。 
  只听“呼”的一声,青龙夺擦肩而下,将曼陀老尼的左肩连衣带肉,刮下了一片。 
  瞿道陵再难坐视,亮银方便铲一抡,欺身向霍无伽背后袭去。 
  谷寒香嘿嘿一笑,厉声喝道:“时兄上!” 
  时寅一言不发,腾身上步,挥掌便向瞿道陵后心击去。 
  “黑煞掌”名动江湖,时寅的一身武功,较之谷寒香亦不稍让,否则的话,武当、昆仑、
峨眉几派,怎会为了兜捕他一个人,如此的劳师动众。 
  瞿道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迫得招式一变,拧腰挥铲,转向时寅还击。时寅哪将瞿道
陵放在心上,沉声一哼,伸手便向铲头抓去,右足一扬,猛踢瞿道陵的手腕。 
  转眼间,时寅对瞿道陵,麦小明对展云翼,与曼陀老尼等分作了三起。 
  曼陀老尼本就不支,左肩一伤,顿时险象环生,陷入了生死一发之地,张敬安与霍元伽
却愈战愈狠,一环一夺,连环进攻,招招如骤雨狂风,直袭曼陀老尼的要害。 
  天觉大师越看越急,才将范玉昆放落在地,昆仑峨眉两派的弟子,业已纷纷出手,加入
了三处。 
  谷寒香杀机大起,举手一挥道:“统统上!仇怨既结,勿须再留活口!” 
  天觉大师惊怒交集,喝道:“谷寒香,你敢滥造杀劫!”身形电射,并指点来。 
  谷寒香双眉之间,紫纹倏现,挥手一掌,便向天觉大师袭去,对他所说的话,恍若未闻。
  顷刻间,惨呼之声便起,拘魄索宋天铎举手之间,一刀便将峨眉派的一个弟子砍翻在地。
  钟一豪突然窜到瞿道陵身旁,缅铁软刀劈了过去,一面沉声道:“时兄,这头陀让给小
弟!” 
  时寅会意,大喝道:“好!”身形电射,直向天觉大师纵去。 
  天觉大师右手提杖,左手运指如风,忽击忽戳,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谷寒香制住,
叵奈谷寒香掌法步法两皆神奇,连攻了七八招,依然无法得手。 
  适在此时,时寅凌厉无俦的掌力,已纵身涌到。 
  老和尚暗暗心凛,一招“飞钹撞钟”,杖挟震耳惊风,转向时寅砸去。 
  时寅轻哼一声,身形飒然一转,电掣般的绕着天觉大师盘旋一匝,一掌向他胸口击去。
  同时间,谷寒香纤腰一扭,突地到了天觉身后,玉掌一挥,隔空劈了过去。 
  这一掌虚飘飘的,毫无破空之声,仍是“三元九灵玄功”内的精髓招数。 
  天觉大师一杖击空,眼看时寅转向右侧,立即追踪一杖盘打,杖势未尽,忽又回杖上挑,
反搠时寅丹田,三杖连环,一气呵成,其快无匹,仿佛一招似的。 
  讵料,一阵如山暗劲,已然触上了后心。 
  天觉大师瞿然一惊,暗忖道:“好阴柔的掌力。”伏身一窜,斜斜射出丈余,身未立定,
惨呼之声,重又传入了耳际。 
  倏地,范玉昆跄跄踉踉,奔了数步,拾起一柄长剑,将剑在颈下一横,嘶声喝道:“统
统住手,瞧我的!” 
  敌我两方的人,见他忽然要横剑自刎,不禁大感意外,手中同时一慢。 
  天觉大师横扫一杖,将谷寒香与时寅迫退一步,喝道:“谷寒香!赶快命你手下的人住
手。” 
  谷寒香亦是满腹疑云,飘身后退,扬声道:“一齐与我退下!”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谷寒香自主“迷踪谷”以来,其威严日渐建立,殆已深植
群豪心内,此时一声令下,群豪不约而同的撤招后退,眨眼工夫,俱都环伺在她的身后。 
  只听曼陀老尼讶然道:“范公子,你这是为了什么?” 
  这老尼刚硬异常,此刻血流未住,喘息未定,神情语言之内,依然是满带火气。 
  范玉昆惨然一笑,道:“老师太与瞿展二位前辈爰护晚辈之情,晚辈终生感激不尽。”
  曼陀老尼怒声道:“剑扔下,讲这些废话则甚?” 
  范玉昆微一摇首,坚决地道:“如果为了晚辈一人,令峨眉昆仑两派……” 
  曼陀老尼截口道:“胡说!老尼是锄奸除恶,与你有何干连,昆仑诸道友尽可撤走,峨
眉派的进退,却由老尼做主。” 
  谷寒香听曼陀言语不逊,正欲发话,范玉昆已自凄然道:“老人家有帐,改日与谷盟主
再算,否则晚辈立时自刎在此地。” 
  天觉大师朝地上望了一眼,原来就只一会工夫,已有一人重伤死命,一人满身浴血,被
峨眉派的一个弟子抱在臂中,于是转向曼陀老尼道:“依老衲相劝,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武当白阳道长,尚在谷檀越手内,紫阳真人势必有‘迷踪谷’之行,大师如果有兴,何不届
时与紫阳真人同行,将今日这点过节,一并解决。” 
  曼陀老尼亦知敌人势盛,硬拼下去,峨眉昆仑两派的小辈门人,首先承受不住,忍了又
忍,终于含怒朝谷寒香盯了一眼,转身疾奔而去。 
  瞿道陵朝天觉大师与谷寒香分别一礼,道声“后会”,亦自转身奔去,两派弟子抱起了
伤亡的同门,随后跟了下去,天觉大师待众人去后,低叹一声,将范玉昆往肋下一夹,转奔
东南方而去。 
  眨眼之下,场中只剩“迷踪谷”的九人,谷寒香想想新仇旧怨,不禁冷笑连声,恨恨不
已。 
  忽听麦小明高声道:“两个王八羔子,快点滚出来赶路!”等了半晌,才见两个车夫由
乱草中钻了出来。 
  多爪龙李杰想起阴手一魔潜入车内之事,急忙奔到后面那辆车旁,掀开车帘瞧了一瞧,
看到白阳道长尚在车内,才将心放下。 
  众人在冈前打尖用饭,小憩片刻,然后起身登程,一路无话,第三日午间,始入山区之
内。 
  才近谷口,即见余亦乐率领几个头目,在道旁列队相迎。 
  谷寒香未待马车停妥,飞身下地,沉声问道:“翎儿如何?姜宏、何宗辉、刘震几人何
在?” 
  余亦乐躬身行礼,道:“少谷主无恙,刘震领了属下之命,守伺在酆秋身旁。”说着目
光一抬,朝张敬安与时寅扫了一眼。 
  谷寒香一指时寅,道:“这位是黑魔时前辈之后,两位多亲近。” 
  余亦乐抱拳道:“兄弟余亦乐,久仰时兄大名。” 
  时寅还了一礼,却不讲话,余亦乐久走江湖,阅人无数,虽感他骄气凌人,心头倒也不
能为怪,转眼一瞥张敬安说道:“此人神情有异,可是服了夫人的药物?” 
  谷寒香微微点头,道:“此处没有外人,你有话但讲无妨。” 
  余亦乐顿了一顿,道:“姜何二位,与苗万两位姑娘,俱已随护少谷主他去……” 
  谷寒香道:“好!此事处置甚当,不必细说。” 
  余亦乐躬身道:“属下无能,交出了夫人的‘威风金符’,请夫人治罪。” 
  谷寒香将手一摆,道:“酆秋难敌,两害相权取其轻,能将他稳住,先生功劳不小。”
说罢之后,接过一骑健马,当先朝谷内驰去。 
  入了大寨之后,余亦乐上前道:“酆秋住在左寨,这张敬安如何处置?” 
  谷寒香沉吟半晌,道:“先生即时去见酆秋,说我业已回谷,掌灯时与他在大寨议事,
并说张敬安在我身畔听令,晚间再与他见面。” 
  余亦乐低诺一声,转身往左寨奔去。 
  谷寒香突然面色一沉,朝着一叟二奇与钟一豪四人道:“四位各自回寨,好好地调息养
神,以备晚间应变。” 
  一叟二奇与钟一豪施一礼,各自转身离去。 
  谷寒香待四人走后,对多爪龙李杰道:“老四辛苦一点,守在左寨附近,如果发觉有人
暗中与酆秋接触,晚间再告诉我。” 
  多爪龙李杰道:“兄弟理会得,嫂夫人不必操心。”说罢转身奔去。 
  麦小明大奇,道:“师嫂,这是干吗?” 
  谷寒香面露诡笑,道:“你此时应该想想,你倒底是何人的弟子!” 
  麦小明当真想了一想,道:“我的武功得自‘万花宫’,照说应该是佟公常的弟子。”
  谷寒香淡淡一笑,道:“如果我要杀酆秋呢?” 
  麦小明目瞪口呆,半晌之后,问道:“为什么?酆秋又未惹着师嫂?”谷寒香道:“蠢
才,你师兄岂非被酆秋所害?再说他来到此地,明有鸠占鹊巢之意,怎么说是未惹着我?”
  麦小明呆了一呆,忽然笑道:“随你吧,你要杀谁就杀谁,只要不杀我就成。” 
  谷寒香莞尔一笑,转身往后寨走去,道:“你们三人,暂时随在我的身旁。” 
  时寅站着不走,道:“夫人……” 
  谷寒香转身道:“你是否觉得我这人阴辣险狠,难以共事?” 
  时寅点了点头,表示承认确有这等感觉。 
  忽然,他又将头一摇,道:“孤零女子,侧身绿林,又有血海冤仇待报,阴辣险狠,也
是不得已的事。” 
  谷寒香看他讲话之时,神情漠然,毫无同情之意,知道愈是这样,其言语愈为真实,一
笑道:“你叫住我,有什么话讲?” 
  时寅看她一眼,淡淡地道:“夫人麾下鱼龙混杂,时某是甘心效命,可不愿明珠暗投,
被视作厮仆之流。” 
  谷寒香突然冷笑一声,道:“我倒无意将你看作厮仆,不过你若夜郎自大,也休想取得
我的解药。” 
  时寅双目一睁,静静地望她半晌,陡地干笑一声,道:“时寅虽然不容于世,却非贪生
惜命的小人,如果夫人所赠的那粒药丸真是阴毒之物,时寅纵然万死,也不会向夫人低头。”
  谷寒香冷笑一声,转身而去。麦小明见谷寒香回寨,笑嘻嘻的跟着就走,张敬安更是亦
步亦趋。 
  时寅见三人俱都离去,犹豫半晌,终于大步追了上去。 
  回至后寨,谷寒香命使女安顿三人,在寨门附近的一座屋住下,道:“有劳时兄,如果
酆秋迫不及待,闯来见我,你就将他截住。” 
  时寅双眉一扬,道:“原来是为这个,夫人放心,姓酆的纵有三头六臂,谅他也难越雷
池一步。” 
  谷寒香微微一哂,转身自回居处。 
  她回房之后,任何事情不做,先躲入密室,盘膝打坐,闭目练功,直练到天将向晚,始
才走出密室,梳洗更衣。 
  今日晚间,她似是刻意修饰自己,描眉抹粉,选衣选裙,还拣了一串明珠,挂在颈下,
这是从来未有的事,直将两个贴身侍婢,也弄得惊疑不已。 
  打扮就绪,她重又走入密室,出来之时,掌中托着两包药粉,她将纸包打开,原来一包
药粉是黑色,一包则是白色。 
  只见她先将那包黑色的药粉服下,然后将白色的重新包好,交与身畔的婢女,道:“待
得酒酣耳热之际,我命你们上酒,你们便将这药粉下于我的酒壶之内,记着千万不能露出马
脚,酒也只能让我一人饮用。” 
  她这两个贴身侍婢,一个名叫菁姑,一个名叫苑姑,俱是“万花宫”的旧人。 
  谷寒香领着二人向外走去,时寅与麦小明、张敬安三人,早在寨门下相候。 
  大寨之内,灯火辉煌,酒席筵上,已有多人在座,有的闭目枯坐,有的在低语交谈,原
来余亦乐得了谷寒香之命,将酒筵作家宴布置,一张圆桌,置于大厅中央,谷中群豪,都与
酆秋共坐一桌。 
  此时一叟二奇,多爪龙李杰,喷火龙刘震,钟一豪,余亦乐全都坐在席前,最奇怪的是
既为长辈,又为贵宾的酆秋,竟也坐入了席中。 
  谷寒香环佩叮咚,姗姗而来,才至厅门之外,大厅中已响起酆秋震耳欲聋的笑声。 
  但听他笑声一歇,道:“客等主人,香儿你好大的架子!”说罢之后,又是一串哈哈。
  谷寒香细辨笑声,心中暗暗忖道:“缓吐深纳,声震屋瓦,这酆秋内功之深,似不在那
无名叟之下,只不知他的武学造诣,究竟到了何等境界。”转念中,莲步款款,进入大厅之
内,秀目凝光,朝笑声来处望去。 
  只见上首席上,高坐一人,道装白髯,面如满月,脸色白中透红,有如童颜。 
  几人才入厅内,正在端坐的酆秋,忽然站了起来,目注张敬安大声喝道:“敬安!你怎
么了?” 
  群豪见他声色俱厉,都恐事情要糟,不觉纷纷离座而去,往谷寒香两侧移动。 
  谷寒香却是漫不经意,回顾身后的张敬安一眼,见他神情木然,仿佛与酆秋素不相识,
不觉嫣然一笑,向酆秋道:“他言语鲁莽,冲撞了我,是我将夺来阴手一魔的‘向心露’,
顺手让他服了一点。” 
  酆秋双眉怒剔,两眼暴射神光,盯注谷寒香一瞬不瞬,瞧他须发皆颤,似是愤怒至极。
谷寒香突然展颜一笑,转朝余亦乐道:“先生代我陪客,若无重要事故,今日不可再打扰
我。”说罢纤腰一扭,转身向厅外走去。 
  酆秋怒发如狂,手按桌面,即待飞身扑出,突地心意一变,压抑嗓音,道:“丫头,你
站住。” 
  谷寒香转身道:“怎么,老前辈可是要露一手功夫,给谷寒香瞧瞧?” 
  酆秋哑然失笑,道:“我一看这谷中的情形,就知你强梁霸道,与柏龄大不相同,岂料
你非但强顶,而且横得六亲不认!” 
  谷寒香冷笑一声,道:“老前辈可是在教训我?” 
  酆秋目光灼灼,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忽然面色一弛,手拍身畔的座椅,道:“你坐下,
愚叔千里远来,尚有重要的事情与你商量。” 
  谷寒香淡淡一笑,款步上前,欠身一礼,默然入席。她本是天生绝色,宜嗔宜喜,一颦
一笑,俱足以颠倒众生,今晚一反常态,非但盛装入席,而且收起了惯常的冷漠神情,轻颦
浅笑,妩媚横生,群豪虽与她相处甚久,此时也如对醇酒,不饮自醉。 
  酆秋目中奇光流转,眼望着谷寒香入席坐定,呵呵一笑,转朝麦小明道:“明儿,你见
了为师怎不行礼,莫非也是你师嫂教的?” 
  麦小明微微一笑,作了个揖,道:“师父,弟子给你见礼。” 
  酆秋拂髯一笑,道:“很好,很好,你也成人了。” 
  说罢坐了下去,眉开眼笑,朝谷寒香道:“香儿快命他们坐下,为叔的枯等数日,心头
早已不耐,你再要违逆师叔,为叔的可要拂袖而去了。” 
  谷寒香暗暗一哼,将手朝群豪一摆,示意众人坐下。 
  群豪入座之后,余亦乐向几名侍酒的小婢做了一个手势,几个小婢立即开始斟酒,那菁
姑和苑姑侍立在谷寒香身后,菁姑端起酒壶,替谷寒香将酒杯斟满,然后将酒壶往怀中一抱,
亦不理会他人。 
  酒席筵上,酆秋高踞上座,谷寒香和余亦乐二人分坐他的左右,麦小明则紧傍在谷寒香
的身畔,群豪皆不知这顿酒的结果如何,因而都显得颇为拘谨。 
  谷寒香端起桌上酒杯,朝酆秋道:“酆师叔先满饮一杯,算是寒香略表一番敬意,以后
的事,咱们走到哪里,说到哪里。” 
  酆秋呵呵大笑一阵,道:“香儿,听你言中之意,似对师叔有所不满,难道就是为了你
敬安师弟的事吗?” 
  说罢举杯就唇,似欲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忽又浩叹一声,道:“自从柏龄那孩子死后,
为师的也曾多方打听你的下落,唉!你一个孤身女子,长此流落江湖,也不是一个了局,待
我替你报完大仇后,再替你找个安身立命之处。”他微一停顿之后,又道:“你放心好了,
除了为叔之外,你也没有什么亲人,为叔的也不会亏待于你。” 
  谷寒香见他举杯就唇之际,舌尖曾在酒内沾了一沾,这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却不将
酒饮下。 
  她本是绝顶聪明之人,瞧他这等举动,知他防着酒中有毒,因而先以舌尖尝试,当下也
不点破,反而向侍酒的众婢将手一挥,道:“统统退下,无事不必过来。” 
  酆秋似是试出酒中无诈,喝过一杯酒后,目注谷寒香道:“你这孩子忒过大胆,阴手一
魔不是等闲之辈,他未惹你,你怎么反去惹他?” 
  谷寒香莞尔一笑,道:“‘迷踪谷’济济多士,也没有一个等闲之辈啊!”说着酒杯向
群豪一举,道:“此次出征与留守之人,惧都功劳不小,谷寒香尽此一杯,聊表对诸位的谢
意。” 
  众豪纷纷举杯称谢,罗浮一曼霍元伽道:“夫人身先士卒,属下等敢不卖命。” 
  谷中群豪,原都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之辈,开始时因有酆秋在座,都感到有点别扭,
几杯落肚之后,眼看谷寒香对酆秋大模大样,酆秋则始终眉飞色舞,笑不离口,一副慈蔼可
亲的样子,于是都逐渐的戒心消退,露出粗豪的本色来。 
  酒至半酣,谷寒香突然面色一冷,朝酆秋道:“师叔传我的‘威风令符’,算是什么意
思?” 
  酆秋见他满面娇嗔,仿佛一言不合,即要翻脸成仇似的,不禁呵呵大笑,双目灼灼,在
她脸上身上,乱转一阵。 
  她本来酒量不大,今晚又故意多饮了几杯,以致玉颊姹红,双眸水汪汪的,衬上肌肤胜
雪,珠光辉映,其美体之处,着实难以言宣。 
  美色当前,加上酒意阑珊,谷中群豪,不觉都开怀畅饮起来,十余道目光,却都在她脸
上打转。 
  谷寒香见酆秋久不答话,冷笑一声,道:“如今为时不晚,师叔最好亲自去将那四面金
符追回,否则的话,我只好自己动身了。” 
  酆秋干笑一声,手拂银髯道:“香儿,听你们这位余先生讲,你志在手刃少林、武当两
派为首一辈的人,此言是否当真?” 
  谷寒香淡然道:“我这次出猎,回程中抓了武当派的一个道人,师叔如果有意,咱们立
时将他开膛剖心,以助酒兴。” 
  酆秋眉端微翘,道:“想不到你这早就下手,你抓来了武当派的何人?” 
  谷寒香娇声一笑,道:“一个名叫白阳的道人,师叔是否见过?” 
  酆秋笑道:“也许上次落雁谷大战时见过,如今记不起了,不过既属四阳之一,武当派
定不干休,看来此事不久就要闹大。” 
  谷寒香暗暗忖道:“这老贼虽然露出一副色不迷人人自迷的模样,但是自己未曾下箸的
菜,他也不伸筷子,看来依然神志清醒,步步为营,丝毫也不大意。” 
  一瞥座中群豪,却是多半已带醉意,芳心之下,不禁焦急愈甚,寻思道:怎生想个激动
人心的法子,然后再乘机下手才对。 
  忽听酆秋敞声一笑,道:“香儿,师叔业已柬邀鬼老水寒,人魔伍独,和毒火成全等人
相助,只待四月初八,天下绿林首脑聚义‘迷踪谷’后……” 
  谷寒香不待他将话讲完,截口道:“师叔怎知天下绿林首脑,都肯来‘迷踪谷’聚义?”
  酆秋凶名震世,数十年来,无人敢在他面前如此的肆无忌惮,这时被谷寒香出言顶撞,
不觉为之一怔。 
  谷寒香突然掩口一笑,道:“武当派要以一颗名为‘问心子’的银珠,与我交换白阳道
人。” 
  她说到此处,故意住口不言,却自妙目含笑,横扫在座之人一眼。 
  霎时间,大半的人耸然动容,只有时寅和张敬安依然原样,麦小明不知“问心子”是何
物,但却想不出什么时侯,武当派人与谷寒香谈过交易,因而一脸迷惑之色。 
  酆秋突然身形微俯,凑近谷寒香面前,沉声道:“香儿快讲,武当派什么人与你开的谈
判,你可曾见过东西?” 
  麦小明讶然道:“师嫂……” 
  谷寒香玉面一沉,道:“你少开口!” 
  麦小明愣了一愣,道:“好罢,不开口就不开口。” 
  酆秋嘿嘿一笑,道:“香儿好厉害,连明儿也怕了你啦。”他口中老气横秋,一双眼睛,
却灼灼如火,总不离开谷寒香身上,毫无长辈的样子。 
  要知谷寒香并非妖冶之流,她乃是天生绝色,姿容盖世,妩媚天成,是以纵然酆秋这等
修为年久,定力深厚之人,也难抗拒她的诱惑。 
  忽听谷寒香娇笑一声,道:“酆师叔,那‘问心子’究竟有何用处?武当派非但要我释
放白阳,并要将前仇一举勾销,想那小小一粒银球,不过雕刻了一条飞龙在上,怎抵得武当
四阳的性命?” 
  酆秋点头笑道:“抵是抵得,只不知东西如今在何人手内?” 
  谷寒香佯嗔道:“师叔这般追问东西的下落,其用意何在?” 
  酆秋干笑一声,道:“为叔的只是意有不信,防你受了别人的蒙骗。” 
  他顿了一顿,环顾群豪一眼,颇为得意地道:“老夫敢夸海口,有关‘问心子’的秘密,
武林中虽是传说纷云,但绝无一人较老夫知道的更为清楚。”他转望余亦乐道:“我瞧你见
识不错,你先将‘问心子’出处来历,说将出来,有不详尽之处,老夫再告诉你们。” 
  余亦乐放下酒杯,朝谷寒香抱拳一礼,道:“属下孤陋寡闻,所知有限,所讲的也是道
听旁说,若有不实之处,夫人万勿见罪。” 
  只听麦小明道:“要讲就讲,哪来的这多累赘。” 
  余亦乐微微一笑,道:“百余年前,武林之中,出现了一个自号三妙书生的人物,此人
出道江湖,不足三年,即已名倾天下,其震撼武林之力,据谓史无前例。” 
  谷寒香道:“他自号三妙,除武功外,尚有什么?” 
  余亦乐道:“他自诩三妙,指儒、释、道而言,至于武功,医术等等,在他的心目之内,
仅是小道而已。” 
  他微微一顿,又道:“这三妙书生游历天下,盛名所在,自有不服的人向他挑衅,据说
他仅凭一双肉掌,打遍天下,所向无敌,此言虽有不实,不过其医道通神,活人无数,却是
有口皆碑,无人置疑的事。” 
  谷寒香道:“如此也难能可贵了,其后呢?” 
  余亦乐道:“其后,这三妙书生突然隐迹起来,但是每隔十年,总要在江湖上露一次面,
直到二三十年前的一次,到了日期,却不见他出现……” 
  谷寒香道:“寿届百龄想必是物化了。” 
  余亦乐道:“当时的武林人士,也是这般推想,只因从来所见,都是他独自一人,未见
他携带过从人或门下,因而,大家就想到了他的遗物之上。” 
  谷寒香笑道:“利之所在,于是天下大乱了。” 
  余亦乐肃容道:“江湖人士,因见三妙书生每次出现,总是先在江浙一带露面,因而推
断他的隐迹之所,必在东南临海一带,于是纷纷出动,一时之间,掀起了一阵寻宝的狂潮。”
  钟一豪见他讲得慢吞吞的,忍耐不住,插口道:“后来有人找到了那粒‘问心子’并且
看到三妙遗言,说是遗珍之处,剖开‘问心子’便知。” 
  谷寒香心头一震,惟恐自己神色中露了破绽,于是拿起手边的酒壶,往杯中斟酒,以为
掩饰。 
  桌面上珍馐杂陈,酒壶罗列,谷寒香与酆秋都是自斟自饮。各自用手边的一把酒壶。 
  这时她壶中之酒已尽,余亦乐方待传命添酒,她已将空壶往身后一伸,漫不经意地道:
“菁儿上酒。”一双晶莹的美眸,兀自凝注在钟一豪面上,倾耳听他的下文。 
  只听钟一豪朗声道:“岂料江湖上又有传说那‘问心子’水火不浸,任何宝刀宝剑,俱
难伤它分毫,如此一来,得着‘问心子’的人,就只有睹物兴叹,徒呼奈何了。” 
  谷寒香暗暗忖道:“哪有任何宝刀宝剑,俱无法损伤的物件,可惜自己未曾早日试试。”
  思忖中,见那菁姑送来一壶美酒,接去了自己手中的空壶,情知她已将药粉下于酒中,
于是自行斟满一杯,一口饮尽,然后再将杯中注满。 
  酆秋一双奇光流转的眼睛,始终未离谷寒香身上,这时捋须一笑,怜爱横溢地道:“香
儿,我瞧你不胜酒力,你别饮过了量,伤了身体。” 
  谷寒香妙目一斜,飘了酆秋一眼,道:“师叔多管闲事,这几年来,我就未曾开怀畅饮
过一次。” 
  她这斜眼一瞟,似嗔似喜,风情万种,媚态横生,非但身边的酆秋神魂一荡,大有飘飘
欲仙之感,其余的人看在眼中,也都不禁为之一呆。 
  钟一豪暗暗忖道:“唉!只要她这样看我一眼,我这一生,也就死而无憾了。” 
  他一往痴情,愈陷愈深,谷寒香却对他越来越不假辞色,积威之下,又不敢稍露不满,
只有黯然神伤,默默忍受。 
  谷寒香见他忽然住口不言,芳心之下,若有所悟。 
  只见她举杯就唇,轻轻一啜,将一杯浓醇的美酒一口饮尽,美目流盼,转朝酆秋望去,
神情之中,好似希望由他接下去讲。 
  酆秋呵呵一笑,见她举壶添酒,顿时将手一伸,由她手中夺过酒壶,自斟自饮,连尽三
杯,始才笑道:“‘问心子’数度易手,最后落于天池老怪庞士冲手内,此事只有老夫与少
数人知晓。” 
  谷寒香见他连饮三杯药酒,芳心之内,不禁喜得怦怦乱跳,面上神色大有按撩不住之势。
  酆秋突然话声一顿,双目精光逼射,紧盯注她的双目,道:“香儿,我知你心中有
鬼……” 
  谷寒香心头猛跳,劈手夺过酒壶,注满一杯,仰头一口而尽,佯怒道:“有鬼就有鬼,
师叔何不拂袖而去?” 
  群豪见他二人话里藏机,全都暗暗生疑,只是各人冷眼旁观,谁也不敢插口动问。 
  忽听酆秋哈哈大笑道:“傻孩子,别说你自己有本领将‘问心子’夺到手中,就是师叔
的东西,身外之物,还不是可以赠送给你,为叔的只是奇怪,‘问心子’明明落在庞老怪手
中,何以又会转入武当派内?” 
  谷寒香一听,原来他的心眼均在三妙遗珍之上,不觉暗暗舒了一口长气,索兴娇躯一扭,
满面薄嗔地道:“师叔虽尽管打听‘问心子’的下落,不说那庞士冲是怎样的一个人物,何
以我一直未曾听人说起。” 
  酆秋拂须一笑,道:“庞老怪隐居天池,因非中土人物,故极少人知。” 
  他似是不愿多提庞士冲的事,说到此处,将酒杯向谷寒香一伸,意欲她为自己斟酒。 
  谷寒香陡地大反常态,媚眼如丝,似笑非笑地瞟了酆秋半晌,始才端起酒壶,在他杯中
注了大半杯酒,一面轻言细语地道:“那天池老怪庞士冲的武功如何?” 
  酆秋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的酒,道:“武功不差,鬼老水寒和人魔伍独两人,就是为
了争夺‘问心子’,折在庞老怪手内,因而一气之下,埋首北极冰天雪地之中,精研寒阴神
功……”说着又将酒杯朝谷寒香伸去。 
  钟一豪忽然离座而起,朝谷寒香略一抱拳,道:“属下有伤在身,难耐久坐,请夫人准
许属下告辞。” 
  谷寒香冷笑一声,将手一摆,道:“你退下。”回眸对酆秋一笑,道:“师叔的武功,
较之庞士冲如何?” 
  酆秋干笑一声,道:“这个么,就很难说了。” 
  他面庞一转,见那钟一豪昂首阔步,快要走近厅门之前,心中暗暗骂道:“不知死活的
小辈,胆敢与老夫争风吃醋起来!” 
  只见他纵声一笑,道:“香儿,你可要看为叔的武功?”话声中,举掌一挥,向钟一豪
身后遥遥击去。 
  余亦乐大声喝道:“钟兄留意身后!” 
  谷寒香坐在酆秋身畔,见他猝然出手,本待出招阻止,皓腕一抬,突然又改变心意,将
手放了下来。 
  钟一豪眼看谷寒香对酆秋神情暖味,两人眉来眼去,尊长不像尊长,晚辈不像晚辈,醋
火中烧之下,早想不顾一切,找点事端,与酆秋拼上一场,这时一听余亦乐出声示警,顿时
猛地转身,一掌挥了出去。 
  但听酆秋冷声一哼,道:“香儿,看着。”掌势一顿,划了半个圆弧,霍地往怀中一带。
  钟一豪见酆秋与自己相隔一丈多远,算他掌力沉雄,如此遥远的距离,必然也是强弩之
末,难以伤着自己,因而旋身一掌,全力反击过去。 
  不料两股掌力甫交,酆秋所发的那股潜力暗劲,陡地随着他手掌一晃之势,一阵回旋,
“呼”的一声,蓦地倒涌回去。 
  钟一豪掌力已竭,倏感立足不稳,身子被一股硕大无朋的吸力,拖得直往酒筵上撞去,
惊怒交加之下,伸手腰际一摸,飞快地抽出了缅铁软刀,同时左掌猛地一划,冀图腾身而起,
越过桌面,直对酆秋扑去。 
  群豪见他亮出兵刃,知道事情就要闹大,不觉大喝一声,纷纷推杯而起,疾快的往一旁
闪去。 
  余亦乐与钟一豪交谊不恶,知他心有积郁,借着五分酒意,妄图一泄为快,但想酆秋何
等武功,钟一豪势难挡他一击,而且谷寒香若不出手解救,此时此地也无旁人会伸出援手,
焦急之下,身形闪电般的一掠,绕过酒桌,猛地伸手向他腕脉上扣去。 
  但听酆秋呵呵长笑,道:“香儿,这一招叫着‘仙索缚龙’。”龙字甫出,人已长身而
起,右臂一探,攫住了钟一豪持刀的右腕,抬手一挥,将他抡了一圈,放在自己与谷寒香两
张座椅之间立定。 
  同时间,余亦乐快若疾箭,霍地倒射丈余,神色之间,隐隐含着怒意。 
  原来酆秋怪他出声示警在前,插手拦阻在后,因而借着提起钟一豪一挥之势,一刀向他
劈面斩去。 
  缅铁软刀虽在钟一豪手内,但这劈面一刀,猛恶无伦,刀光一闪,余亦乐额上已被刀风
割得火辣生痛,若非他应变机警,身法快捷,势非伤在刀下不可。 
  大厅之内,一乱而静,群豪环立四周,一双双锐利如箭的目光,齐皆投注在谷寒香脸上,
有的焦急有的惶惑,也有人幸灾乐祸,暗暗心喜。 
  酆秋右手扣住钟一豪的腕脉,左手端起酒杯,笑道:“香儿,此人桀骜不驯,武功又差,
留下亦无大用,要不我顺手将他毙了?” 
  谷寒香端坐椅上,闻言一笑,心头却闪电般的转念道:“那药力眼看就要发作,如果我
立即动手,只怕他激怒伤人,若待他药性发作之后下手,又恐他有了警兆,见机遁走。” 
  酆秋见她沉吟不语,不觉面露诡笑,语带双关地道:“师叔知道,这小辈随你甚久,你
有点故旧情重,下不了狠心。” 
  谷寒香饱历风霜,岂有不懂他弦外之音的道理,只见她脸上闪过一抹杀机,冷冷地道:
“此人虽然随我甚久,却也说不上故旧之情,不过目前正在用人之际……” 
  酆秋摇头笑道:“这种人派不了大用场,你放心,单我那几个弟子,已足够你使唤了。”
  谷寒香哂然一笑,道:“那要见着了人,才知直假虚实。”她微一停顿,脸上突然露出
一股坚毅之色,沉声道:“师叔先将此人扔到门外去吧。” 
  钟一豪被酆秋扣住腕脉,一身功力,点滴无存,眼睁睁地站在当地,竟丝毫动弹不得。
  他怒火如焚,羞愧欲死,恨不得嚼碎舌尖,一死以求解脱,然而,他心头又发奇想,要
看看斯情斯景之下,谷寒香对他是什么态度,岂料她非但不念故旧之情,而且要酆秋将自己
扔出厅外。 
  常言道,士可杀不可辱,谷寒香一言甫出,余亦乐脸上首先变了颜色,连与钟一豪素有
嫌隙的一叟二奇,也都瞿然一惊,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只听钟一豪放声一笑,道:“谷……” 
  酆秋鼻中一哼,指尖微使真力,钟一豪“嗯”了半声,顿时将未讲的话咽了回去。 
  他指上的力道使得极巧,直到此时,钟一豪掌中的缅铁软刀才脱手坠地,额上也汗出如
浆,簌簌下落。 
  谷寒香心念一转,知道酆秋故意延捱时间,折磨钟一豪和其余的人,一则立威,一则泄
愤,于是冷哼一声,拂袖而起,似欲转身离去。 
  酆秋突然哈哈大笑,道:“香儿坐下。”举手一挥,将钟一豪向厅外扔去。 
  就在他手臂高举,肋下门户大开之际,谷寒香霍地纤腰一拧,一指向他“期门”穴上点
了过去。 
  “嘶”的一声,一股破空锐啸,应指而起,刺耳慑心,仿佛出自一条暴起噬人的毒蛇口
中。 
  酆秋骇然色变,封架闪躲,两皆不及,危急中,猛提一口真气,将“期门”穴横移半寸。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酆秋咬牙一哼,身子弹出丈外,脚步踉跄,连窜五步! 
  谷寒香高声喝道:“时兄、霍兄、钟兄上,其余的守住厅门!”话声中,娇躯电射,
“三元九灵玄功”凝聚十成功力,猛地一掌击去。 
  酆秋闷声不响,扭头旋身,双足疾蹬,直对厅门窜去,其势之猛,宛如负箭之狼。 
  时寅身手最快,横闪一步,抡掌便击,掌挟腥风,前所未见。 
  只见酆秋拧腰一窜,暴射丈余,足尖点地,转向麦小明与张敬安之间冲去,谷寒香追踪
一掌,未曾将他击着。 
  麦小明本已惊惶失措,一见酆秋向自己身旁射来,不由自主的横跃开去。 
  倏地,张敬安挥手一掌,对着冲近身旁的酆秋击去,掌风盈耳,直叩脑门。 
  酆秋急怒交加,狂吼一声,转向右侧冲去,就这开口一吼,刚刚聚拢的一股真气,重又
四散奔腾开去。 
  转眼间,罗浮一叟挥动青龙夺,与谷寒香同向酆秋身后扑去,时寅在左,张敬安在右,
齐向酆秋身前截来。 
  钟一豪跌落在大厅门旁,也不调息运气,纵身拾起软刀,一抡右臂,挥刀向酆秋便砍。
  忽听谷寒香厉声道:“火速下手,若让酆秋功力还原,‘迷踪谷’死无噍类!” 
  话声中,掌飚澎湃,纵横交织,逼得酆秋如网底之鱼,往复乱窜。 
  蓦地,麦小明扭头向门外奔去,眨眼之下,消失了踪影。 
  忽听余亦乐沉声道:“巴兄,宋兄,请守左边,李兄,刘兄,请守右边。”说罢身形一
晃,跃出了厅门之外。 
  四人回顾身后一眼,原来这会工大,厅外业已布满一队弓箭手,百余张强弓硬弩,齐齐
扣矢待发,指定了大厅的门户,搜魂手巴天义首先纵身一跃,退出厅门外,宋天铎等相继跃
出,各守两侧,让开了弩箭的射程。 
  只听“哗啦”一声,酒桌被谷寒香一掌震碎,杯盘碗盏,撒落一地。 
  酆秋形同冻蝇钻窗,在兵刃掌力之下东逃西窜,片刻工夫,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如牛。
  谷寒香暗暗忖道:“酆秋已被自己一指点上,震散了体内的真气,如果合五人之力,尚
不能将他制住,‘迷踪谷’也只好由此解散了。” 
  她怒气暗生,掌上奇招迭出,回环劈击,朝酆秋连攻五招。 
  一直往后逃窜的酆秋,突然低啸一声,道:“贱婢,你好毒的心肠,好辣的手段!”声
出招出,倏地连连反击。 
  谷寒香眉宇之间,煞气隐隐,一口气连攻八掌,始才冷然说道:“你最好言语谨慎些!
逃得出‘迷踪谷’外,你尽可设法报仇,若是出言不逊,不落我的手中则已,落入了我的手
内,管教你此生此世,生不如死。” 
  酆秋虽然纵横绿林,不可一世,此时此地,处身五大高手环攻之下,眼看徒儿张敬安这
种神志全灭,六亲不辨的情况,也只得隐恨在心,不敢泄诸口舌了。 
  这一场恶斗,惨烈异常,谷寒香惟恐纵虎归山,遗下无穷的后患,钟一豪对适才被酆秋
制住的事,引为生平的奇耻大辱,时寅好强成性,联手攻敌,在他已是万分委屈的事,再若
不胜,他更是忍受不住,张敬安的情绪受谷寒香感染,谷寒香打得拼命,他也随着拼命,霍
元伽虽然贪生惜命,但他知道自己力弱,愈求自保,愈易为敌人所乘,因而五人手下,俱是
狠辣之极。 
  酆秋竭尽平生所学,勉强支持了八九十合,情知再打下去,定然不幸,于是招式一变,
严守门户,急思脱身之策。 
  蓦地!他脑中如遭锥击,痛得他手脚一颤,脱口大叫一声! 
  高手相搏,失误不得毫厘,但见时寅掌如电掣,“砰”的一声,击上了酆秋的左肩! 
  酆秋一声未歇,又是大叫一声,身躯翻腾,直向霍元伽与张敬安之间摔去。 
  罗浮一叟最会拣便宜,青龙夺如惊霆迅雷,猛地拦腰砸下。 
  酆秋端的厉害,身形凌空一滚,霍地射出了青龙夺下,眼看张敬安一招“鬼王扇扇”,
酆秋教得尤为详尽,此时眼看他用来袭击自己,不禁怒火狂炽,目眦俱裂。 
  只听酆秋怒吼一声,反手一捞,抓住了张敬安的右腕,谷寒香与时寅扑到,双掌同时击
去。钟一豪突地大喝一声,缅铁软刀“探海屠龙”洒出重重寒光,直向酆秋左肋砍到。 
  酆秋左肩挨了时寅一掌,手臂下垂,形同废物,危急之下,脱口一声厉啸,右手一带,
将张敬安当作盾牌,直向钟一豪的软刀撞去,就势一掌,猛劈右侧的霍元伽,人也激射而起,
朝厅门外窜去。 
  钟一豪一招“探海屠龙”竭尽了全力,估料酆秋决逃不出刀下,岂料他竟将张敬安塞来,
钟一豪衔恨出手,招式用老,虽然有意撤刀,也感到力不从心,为时不及。 
  眼看张敬安性命难保,谷寒香陡地双手一分,一掌拂在钟一豪的刀背之上,一掌将张敬
安震开数尺。 
  同时间,时寅手起一掌,正正击在酆秋的后心之上,将他打出丈外,掼落地面。 
  但那酆秋一仆而起,凄厉长啸,直向厅门外冲去。 
  群豪俱是目光如炬之人,眼见他连中两记黑煞掌后,依然有能力突围,各人心中无不骇
然。 
  忽听门外梆子一响,劲矢破空之声,传于耳际。 
  “啪!”的一声,酆秋掼落门前,连滚带爬,躲入了厅内,一阵密如骤雨的流矢,随在
他的身后射入。 
  谷寒香暗暗忖道:“那药力早该发作,怎的这厮兀自不倒,难道时日过久,药性失效不
成。” 
  原来那一黑一白两包药粉,乃是独眼怪人佟公常所炼,黑色的是解药,白色的下于酒内,
无色无味服上少许,半个时辰之后,必然醉倒。 
  思忖中,忽见酆秋沉声咆哮,涌身扑了过来,双眼血红,势如疯虎。 
  张敬安见不得人袭击谷寒香,一见之下,必然热血沸腾,按捺不住,这时横身一跃,挥
掌便向酆秋拦击。 
  时寅见酆秋连中自己两掌,非但不倒,亦无毒发之象,不禁激发了乖戾之性,欺身直上,
拼力一掌挥去。 
  酆秋身子一侧,避过张敬安一击,举手一挥,硬接时寅一掌。 
  只听“砰”的一声,时寅双腿移动,连退四步。 
  酆秋身子一阵摇晃,似欲倒下,忽觉钟一豪与霍元伽一刀一夺,齐自身后袭至。 
  他猛一拧身,右掌一扬,即待向二人劈去,忽感脑中一阵剧痛,双眼倏地一黑,扬起的
右掌猛地一颤。 
  钟一豪与霍元伽齐声一喝,刀光霍霍,夺挟惊风,同时加疾击去。 
  谷寒香实有生擒酆秋之意,见状之下,欲待出声阻止,又恐酆秋垂死挣扎,反而伤人。
  忽见酆秋大叫一声,一个筋斗,翻出了八尺之外,右手抱头,在地上倒立乱转。 
  谷寒香厉喝道:“擒活的!”欺身上步,骈指点去。 
  酆秋脑中如遭斧劈,痛得他立身不住,讵料谷寒香一指点来,依然被他就地一滚,躲了
开去。 
  转瞬之间,漫天指风,由四面八方袭到,纵横交错,全都指向酆秋身上,钟一豪与霍元
伽也都扔了兵刃,随同众人动手。 
  这是一场怵目惊心,惨不忍睹的搏斗,五大高手,围着满地乱滚的酆秋,此进彼退,猛
袭不止。 
  须知酆秋武功非凡,这时神志渐失,垂死挣扎,发挥了全部潜在的功力,谁若被他的手
足碰上,势必非死即伤。 
  霍地,酆秋又是一声大叫,谷寒香快如电光石火,应声一指点到。 
  这一指又快又准,群豪俱未看清,谷寒香乍进即退,沉声喝道:“住手!” 
  漫天指风,霎时收敛不见,凝目望去,只见酆秋身子一挺,旋即瘫倒在地。 
  大厅之上,寂静如死,人人满头大汗,人人心有余悸,谁也没有心情开口,谁也没有胜
利的感觉。 
  良久之后,始听谷寒香道:“有劳时兄,先将酆秋的掌毒解掉。” 
  时寅一言不发,走到酆秋身畔,塞了两粒黑色的药丸在他口内,然后垂手退开。 
  适在此时,余亦乐,巴天义,宋天铎,以及李杰刘震等,相继走入了厅内。 
  谷寒香缓缓扫视群豪一眼,忽向余亦乐问道:“麦小明呢?” 
  余亦乐躬身道:“瞧他奔去的方向,想是回转本寨去了,夫人是否传他?” 
  谷寒香摇了摇头,道:“先生回头先开导他一番,明日辰正,命他至后寨见我。” 
  顿了一顿,又道:“先生暂时替时兄安排一个居处,明日兴工,再立几座栅寨。” 
  余亦乐躬身一礼,道:“属下遵命。” 
  谷寒香秀目凝光,转向一叟二奇与钟一豪等望了一眼,有意慰勉几句,忽感到疲倦不堪,
似欲病倒,只得将手一摆,道:“诸位连日劳累,今晚早早歇息吧。” 
  经此一战,群豪对她的霹雳手段,认识得更为清楚,一见她有意离去,不觉齐齐躬身行
礼,诚正之色,表露无遗。 
  谷寒香朝那苑姑望了一眼,一指瘫倒地上的酆秋,然后往门外走去,苑姑急忙提起酆秋,
随在她的身后,群豪一直将她送出中寨,始才各自散去。 
  回至后寨,谷寒香转身一望,果然见张敬安蹑手蹑足,尾随在菁苑二婢之后。 
  她暗暗一叹,手指寨门右侧的一座屋子,说道:“你就住在此处,不要老跟着我了。”
  张敬安似懂非懂,愣了半晌,当真立在那里不走。 
  谷寒香转身回到居处,命苑姑将酆秋放到密室之内,说道:“准备一碗酒,一杯凉水,
然后依照酆秋的身材,缝制一袭黑色的宽袍,一个黑色的头罩,手眼露在外面,其余的皆以
袍服裹住。” 
  菁姑和苑姑点头应诺,一人估料酆秋的身材,一人去倒来一碗醇酒和一杯清水,然后双
双退出了室外, 
  谷寒香闭上密室的门户,凝神倾听半晌,确定四外没有动静之后,始才解下衣带,敞开
罗袖,露出了雪白的胸膛。 
  原来她的胸上,贴肉挂着一个小小的丝囊,只见她缓缓地拆开,由其中取出一粒龙眼大
小,银光灿烂的圆球。 
  这圆圆的银球之上,雕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栩栩如生,似欲离球飞起。 
  她喃喃自语道:“‘问心子’……‘问心子’,秘密在球心之内,那是再无疑义的
了……” 
  倏地,两行清泪,顺着她美丽的面颊流了下来。 
  这粒“问心子”,乃是她由胡柏龄的遗体上取到,在她的心目中,这是胡柏龄的遗物,
也是胡柏龄遗留给她唯一的东西,睹物思人,不觉泪下沾襟。 
  她暗暗忖道:“这么一粒银珠,岂有宝刀宝剑无法剖开之理? 
  何况这条飞龙,明明是人工雕刻的……” 
  转念之下,不禁暗将功力凝注指端,以指甲向银球上划去,直至手指生痛,那银球依然
丝毫无损。 
  要知她指上的功力非同小可,较之宝刀宝剑,亦所差无几,这“问心子”纵是纯金所俦,
她的指甲划上,也能刻下一道深痕,但这银球却一丝无损,其坚硬的程度,自非钢铁可比,
更非什么银质可及了。 
  她再无疑义,闪身到兵器架前,抽出一口宝剑,将那“问心子” 
  置于架上,手起剑落,向“问心子”劈下,只听“锵”的一声响,宝剑反而弹起,“问
心子”也跳起一尺来高。 
  她勿须察看,即知“问心子”无恙,宝剑则已伤损。 
  原来这口剑,乃是豫南范家之物,斩金削玉,吹毛立断,范铜山仗以行道,搏了个神剑
之号,身死之后,宝剑传入范玉昆手内,牧虎冈一战,范玉昆和白阳道长同时受伤遭擒,两
人的宝剑,俱被宋天铎拾到手中,后来范玉昆虽然获释,宋天铎既不交出,范玉昆也无颜索
取,因而被带回了“迷踪谷”内。 
  谷寒香秀目一抬,朝白阳那柄宝剑望了一眼,情知多试无益,喟然一叹,将那“问心子”
收入丝囊,整好衣衫,转向卧倒地面,人事不省的酆秋走去。 
  她暗暗忖道:常言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那三妙书生既能制出‘问心子’这种
东西,就一定遗有剖开‘问心子’的物件,何况他在其上刻了一条飞龙,岂非昭告世人,
‘问心子’虽硬,必受一物所克,只是须得双宝合壁,始能取到他的遗珍罢了。 
  突地,她芳心一震,暗暗叫道:“天觉和尚以宝换人,宣称那截牛角小刀无坚不摧,嘿
嘿!这两件东西必有关连,老秃驴必是有心人,知道‘问心子’在我身上!” 
  转念毕,捏开酆秋的牙关,将一包药灌入他的口内,接着掏出那个紧口玉瓶,倾出一粒
“向心露”的药丸,投入酒碗之内。 
  良久之后,酆秋双目一睁,凝望谷寒香一眼,接着双睛转动,瞥视周围的景况。 
  谷寒香见他连受重创之余,双眼开合之间,仍然是精光逼射,熠熠夺人,芳心之内,也
不禁暗暗震动。 
  寂静了片刻,谷寒香突然冷冷地道:“酆秋,你积恶如山,我谷寒香也算得凶残成性,
如今我与你约法三章,你仔细听着。” 
  酆秋双眼一睁,冷峭如刀,默然朝她望来。 
  谷寒香漠然道:“第一,我谷寒香自己不怕死,以己喻人,世间不怕死的谅必不少,因
而我不曾轻于杀你。” 
  酆秋目光一闪,似欲讲话,旋又忍下去。 
  谷寒香道:“你须谨记,不可以言语伤我,否则我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顿了一顿,接道:“其次,你须有问必答,能讲实话,对你只有好处;最后一点,我
大哥因你而死,但非死在你的手内,我不杀你,但须假你之手报仇,何日大功告成,我谷寒
香何日离开人世,到时也还你本来面目。” 
  这一段话,她讲得平静异常,但是言语之间,冷酷严峻,句句如刀似箭,直入酆秋心内。
  酆秋双眉一耸,一瞥她身畔的酒碗,看那碗中的液体浓黑如墨,闭目想了一想,旋即睁
眼问道:“那碗中的药物,是否阴手一魔所炼的‘向心露’?” 
  谷寒香将头一点,淡然道:“那是为你准备的,谅你也猜想得到,其实人生在世,苦多
于乐,能过一段迷失本性,无忧无虑的日子,也未尝不是赏心的乐事。” 
  她伤心人别有怀抱,这种说法,本是由衷之言,酆秋与她非是一人,这种话如何听得入
耳,忍了又忍,终于开口道:“无论如何,老夫终是你的长辈,你用这种手段对付老夫,只
恐柏龄九泉之下不安。” 
  谷寒香阴沉沉一笑,道:“我大哥的心意,你不会较我更为清楚。” 
  她沉思半晌,接道:“你想想看,你怎会落入我的手内?” 
  酆秋双目凝光,在她脸上痴痴地望了片刻,喟然道:“怪老夫贪慕你的美色,失了机心,
以致落入你的圈套。” 
  他浩叹一声,接着道:“你若赐老夫一死,老夫倒是感激不尽。” 
  谷寒香摇了摇头,道:“世人争名逐利,贪色纵欲,惟其本是禽兽,才想成佛仙,或成
圣贤,长幼的话,你再也休提,是生是死,我自有计较。” 
  酆秋怔了一怔,道:“你愤世嫉俗……” 
  谷寒香将手一摆,冷森森地道:“多说无益,谷寒香绝非言语所能打动,我问你,‘问
心子’既落庞士冲手内,其后如何?” 
  酆秋似知求告无益,却也不敢以言语泄愤,沉吟俄顷,道:“庞士冲虽然少在中原走动,
但其武功之高,中土实少其敌,他夺得‘问心子’后,立即遁回长白,既然几个名震当世的
人物,都败在他手内,余者碌碌,自然更不敢找他,何况谁都知道,纵能将‘问心子’夺到
手中,也无法将其剖开,获知其中的隐秘。” 
  他微一停顿,接道:“三妙书生武功医道久享盛誉,何况他寿长百龄,临死还是中年模
样,因而人人都想,他定有拳经剑谱,和什么灵丹妙药之类的东西遗下,人们夺不到‘问心
子’,干脆直接去找他遗留的东西。” 
  谷寒香哂然道:“这也是个办法,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可有谁找到了什么?” 
  酆秋道:“约莫十余年前,这寻宝之热,已是渐趋消沉,突然江湖之上,又有传言,说
是有人在中孚山内,找到了一柄‘寒犀刀’……” 
  谷寒香秀眉一轩,插口问道:“寒犀刀?名称因何而来?” 
  酆秋道:“人云亦云,不知谁见过这东西,也无人道得出名称的由来,据说此刀长约五
寸,通体为黑,非金非石,任何宝刀宝剑触上就折,因此之故,人们便将‘寒犀刀’与‘问
心子’联想在一起,但是天池老怪已不在长白,那获得‘寒犀刀’的人,也不知落在何处。”
  谷寒香笑道:“这倒是有点意思,得到‘问心子’的人,势必要追寻‘寒犀刀’的下落,
‘寒犀刀’的得主,也就奇货可居了。” 
  酆秋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咧口一笑,道:“你究竟是得到了‘问心子’,还是获得
了‘寒犀刀’?如果两者兼得,就不必为报仇的事发愁,若是仅得其一,可要留心自己的性
命。” 
  谷寒香冷冷一哼,问道:“庞士冲的模样和武功,你是否讲得出来?天池老怪,想必是
他的外号了。” 
  酆秋见她声色突冷,不由自主的心下一寒,道:“天池老怪四字,是恨他的人随口呼唤
的,这人容貌武功,都难找出特征,不过从来不用兵刃,人也正邪难辨,行事难测。” 
  谷寒香暗暗忖道:“如此说来,那无名老叟就是庞士冲了,然而‘问心子’怎会转入大
哥手内?天觉和尚所持的如果是‘寒犀刀’的话,怎么只剩下半截,另外一半又在何人手中
呢?” 
  她疑念重重,但知要想明白其中的真相,非得当面询问两人不可,沉思半刻,端起那碗
“向心露”立身起来,朝酆秋走去。 
  刹那间,酆秋面色如土,嘴角抽搐不已,愤怒,恐惧,怨毒,祈怜,混杂不清,却又极
力压抑,不敢表露出来,致将一张面孔扭曲得难看之极。 
  谷寒香漠然无动,走到他的身前,冷冰冰地道:“你放心,只要谷寒香不遭意外,决不
令你先丧性命,你能一灵不昧,勇往直前,也可早日挽回前愆。”说罢左手倏伸,捏开他的
牙关,右手一倾,将“向心露”灌了下去。 
  这“向心露”端的骇人,酆秋连挨两记“黑煞掌”也能挺住,半碗药酒下肚,眼皮顿时
垂落,转瞬之间,面泛青紫,人事不知。 
  谷寒香让他卧倒地上,玉掌连挥,解下他的各处穴道,犹豫片刻,忽然翻开自己的衣囊,
将手伸了进去。 
  原来独眼怪人佟公常的武功路子,是修炼与药物并进,谷寒香将他刺杀后,把他的两册
秘籍,连同各种已炼成的药物,全部取到了手中,她鉴于佟公常身受之惨,只拣秘籍所载的
正途方式练武,却不服用任何药物。 
  这次离开“万花宫”时,她将可能用到的药物,俱都带了少许,其中有起死回生的灵丹,
也有杀人害命的妙药,她救钟一豪,巴天义和时寅三人,用的乃是不同的药丸,其中效用有
别,外表看来,却是极难找出差异。 
  此时,她伸手囊中摸来摸去,最后取出一个小小的火红葫芦,倾了一粒金黄色的药丸,
塞入了酆秋口内,然后坐上蒲团,闭目练起功来。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酆秋突地闷声一啸,由地上挺身而起,惊惶四顾,似欲夺门逃遁。
  谷寒香已有对付张敬安的经验,这时妙目一睁,大袖一拂,将身旁的一个蒲团斜斜推出
数尺,口中峻声道:“坐下!” 
  酆秋闻得喝声,浑身一震,转眼望住谷寒香,神色之间,张惶失措,茫然若失。 
  谷寒香目光如电,紧盯注他的双眼,僵持了一盏茶的时光,酆秋缭乱的眼神逐渐聚拢,
露出一股柔和依慕的情意,仿佛认出自己是他唯一的亲人似的。 
  又待一刻,谷寒香一指蒲团,道:“坐下。” 
  酆秋愕了一愕,终于依言坐了下来,谷寒香不再理他,双目一垂,重又练起功来,酆秋
望了半晌,也将双目一闭。 
  凌晨之际,谷寒香起身走出密室,酆秋也跟了出去,谷寒香知道,要使他熟悉自己的命
令和心意,必须一点一滴的训练,因而捺着性子,口讲指划,对他慢慢地指使。 
  菁姑与苑姑二人,业已连夜赶工,缝制了一袭黑色锦缎的宽袍,和一个颇为精巧的头罩,
命酆秋更衣倒还容易,命他带上头罩而不取下,那可是费尽了心力,谷寒香亲自为他带上,
使尽威风,才令他不再取下。 
  梳洗用饭之后,谷寒香命人将麦小明传了进来,交了几页剑谱与他,命他暗自勤习,并
叫他将张敬安带在身旁,两人住在一起,一夜工夫,麦小明对于酆秋之事,也不再放在心上,
只是对她将要带着酆秋单独出门的事,有点不大高兴。 
  麦小明走后,谷寒香又将余亦乐传入后寨,问明了苗素兰与翎儿等的去处,吩咐完应办
的事宜,然后命他传命谷中群豪,晌午时集合中寨待宴。 
  麦小明走后,谷寒香登上了一部特为她制备的长行马车,由一个谷中弟子执辔,浑身是
黑,仅露手眼在外的酆秋,高踞在车座之上。 
  群豪直送至谷口,没有人确知她此行的目的,但都隐隐猜到,她这次出门,多半与三妙
书生的遗珍有关。 
  车行轳轳,一路无话,这日黄昏时分,谷寒香入了裕州城内。 
  投店之后,谷寒香吩咐那赶车的道:“你去踩探一下,看看范玉昆家住何处,豫南范铜
山的名气颇大,知道他家的人定然不少,注意不可泄露了行藏,不可引鬼上门。” 
  这赶车的名叫三眼雕章恩,原是钟一豪的旧属,为人精明干练,办事极为得力,余亦乐
特为选拔出来,令他随辕听差。 
  三眼雕章恩领命出门,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转回店内,向谷寒香禀报道:“范家庄在城南
偏西五六里处,小人在庄外守了一会,发觉庄内戒备森严,如临大敌,天黑之后,庄内出来
了两个佩剑的道人,绕城而过,似欲北上。” 
  谷寒香暗暗忖道:“裕州离武当山已近,那青阳回山报信之后,武当派定然有人下来,
计算日程,早该到了此地。” 
  转念之下,朝三眼雕章恩道:“你吃过饭后,再到他们庄外去守望,不可逼得太近,三
更之际,我自会找去。” 
  三眼雕章恩恭喏一声,行礼告退,谷寒香瞥了呆坐门边的酆秋一眼,吹灭油灯静坐用功。
  二更过后,谷寒香起身下床,酆秋似是知道她有事出门,也由椅中站起,谷寒香任他跟
着,径自走到庭院之内,纵身上屋,直往南门奔去。 
  出城之后,向西南奔了五六里路,发觉前面极大一片庄院,眺台高耸,护庄河宽达两丈,
气势雄伟异常。 
  三眼雕章恩忽由路旁一丛矮树后奔了出来,朝谷寒香悄声道:“启禀夫人,刚刚有一人
潜入了庄内,瞧那身法之快,实为小人……” 
  谷寒香暗暗忖道:“此处离护庄河尚有二三十丈距离,什么人恁快的身法,能够一晃而
入!” 
  思忖中,忽见酆秋猛一转面,目射精芒,往裕州方向望去。 
  谷寒香暗想道,莫非是有人来了,将手一挥,当先隐入了一丛灌木之后。 
  三人才将身形隐住,一阵轻微的步履之声,传入了耳际,接着衣襟风响,五条人影先后
驰到了当地。 
  谷寒香秀眉一翘,暗暗忖道:“这两个老魔怎会走在一起!” 
  原来当先驰到之人,是个丑怪无比的老者,此人一张脸一半红,一半白,红的鲜丽夺目,
白的毫无血色,谷寒香目光锐利,虽在黑夜之中,也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此人乃是毒火成全,他天生异相,谷寒香听人讲过,因而入眼便能忆起。 
  随在毒火成全之后的是阴手一魔,他须发散乱,一双袍袖被齐肘撕脱,狼狈之状,令人
发笑,这两人身后,随着三个中年大汉,声法快捷,一望而知,都是一流身手。 
  这五人到后不久,俱都悄然立定,似是等待毒火成全的命下。 
  忽见一个年约五旬,打扮得非僧非道的男子越众向前,朝毒火成全微一拱手道:“晚辈
已将豫南道上的绿林兄弟全部调集到此,只等老前辈下令,即可动手行事。” 
  毒火成全低声一笑,道:“想不到那丫头的字号如此响亮,一块令符,即能号令江北。”
他微微一顿,转眼望着阴手一魔,笑道:“道兄见过那个丫头,兄弟有点不信,她就真如传
言的那般美艳?” 
  阴手一魔冷冷地道:“美艳倒在其次,心狠手辣,却是胜过传言十倍,如果成兄遇上了
她,最好是多加小心,尤其口头上须得谨慎。” 
  毒火成全拂须一笑,道:“道兄真是一遭经蛇咬,十年怕井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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