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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形剑》
第 七 回 枣林剑影
杜天龙暗暗调匀呼吸,道:“万年虎,我们还能支撑多久?”
万年虎道:“老夫用的药量不重,如若诸位不妄动无名之火,大约还可能支撑片刻。”
杜天龙道:“那就够了,能有片刻,给在下一个质疑的机会,杜某人死而无憾……”
语声一顿,道:“杜某人和阁下,是有杀父之仇呢?还是有夺妻之恨?”
万年虎笑道:“杜总镖头言重了。”
杜天龙道:“咱们既无深仇大恨,阁下何以不惜重金、明珠宝玉,雇请凶手,取我之
命?”
万年虎冷冷说道:“明珠宝玉,很快就物归原主,连那苗奇身上的银票,我们也会全额
收回,给他们收存几天,有何不可?”
杜天龙目光转动,只见黄蜂女和苗奇,有如睡熟一般,未能听到万年虎的这番言语。
暗暗叹息一声,杜天龙缓缓说道:“阁下身手不弱,暗中谋害杜某人并非难事,何以不
自己下手呢?”
万年虎道:“杜总镖头,你可能还有一丝生机,但如你知道的太多了,那就连一线生
机,也将失去。”
杜天龙道:“在下宁愿死得明明白白,也不愿活得糊湖涂涂。”
万年虎冷冷笑一声道:“杜天龙,老夫唯一的失算,是低估了你,包括你的武功和才
智,才使一件原本十分简单的事,变得十分复杂,但却未想到,你们会自投罗网,送上门
来,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阴了。”
这时,杜天龙已感觉到眼皮沉重,晕晕欲睡,但他极力想多保持着一刻清醒,咬破舌
尖,道:“阁下,为什么要千方百计杀我……”
万年虎道:“因为你……”
迷魂香的药性发作了,虽然杜天龙咬破舌尖,也无法支撑下去。
双目一闭,晕了过去。
他只听到因为两个字,以后的话他已经无法听得。
雷庆,王人杰,也都晕了过去。
五个人,五种不同的姿势,横躺在大厅之中。
万年虎举手互击三掌,六个劲服,佩刀的大汉,由内室中行了出来。
六个人齐齐对万年虎施了一礼,恭立在一侧。
万年虎瞧瞧躺在地上的杜天龙等一眼,道:“把杜天龙送入地下密室,另四人抬入后
院,架火给我烧了,要他们死得不留下一点痕迹。”
这当儿,那红衣丽人,缓步由室中行了出来,接道:“黄蜂娘子,比她女儿难缠十倍,
你不怕如此一个强敌吗?”
万年虎道:“咱们手脚干净一些,不留痕迹,就算黄蜂娘子找上门来,咱们硬不认帐,
何况,这座宅院……”
突然一挥手,叱令六个佩刀大汉,带着五人退下。
六人去远之后,万年虎才低声对红衣丽人说道:“参与今日之事的人,一个也不能留
下……”
红衣女微微一笑,接道:“杀人灭口,连咱们安排在这宅院中的十个人,也一起杀
了。”
万年虎道:“安排在这宅院中的人,已然知道了不少机密。”
语声一顿,接道:“记着,办完了事,咱们在刘知府的家里会面。”
辣手仙子微微一笑,道:“小妹记下了。”
万年虎声音又突然冷漠,道:“记着,不可留下一个活口。”
说完话,举步向外行去。
直到一步跨出宅院的大门,万年虎才取下脸上的虎形面具,疾快的转入—个僻巷之中,
快步而去。
目睹万年虎离开宅院,红衣仙子突然举手转身向内厅行去。
正待揭帘步入内室,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去,道:“站住。”
声音很低沉,但辣手仙子的心头,却起了一阵巨大的震荡。
回头一望,脸上展开一抹笑容,道:“是万兄,把小妹吓了……”
话未说完,脸上的笑容,象是突然遇到酷寒的冷风,立刻冻结了起来。
她久走江湖,阅历丰富,立刻发觉了来人不是万年虎。
虽然,来人也戴了一个虎形面具,但身着青衣,和万年虎服色,身材,都不相同。
镇定了一下心神,辣手仙子冷冷说道:“你不是万年虎?”
青衣人道:“我不是。”
辣手仙子道:“你是什么人?”
青衣人道:“我叫屑虎客。”
辣手仙子道:“屑虎客……”
突然发觉语中有病,立刻住口不言。
青衣人缓缓向前行去,一面冷森地说道:“我不喜欢杀害女人,希望你识时务些,别激
怒我……”
辣手仙子已经完全镇静下来,格格一笑,道:“朋友,取下你的面具,让小妹见识一下
你的庐山真面目,说不定,咱们还是故旧相识。”
青衣人道:“在下不喜和你这样的女人说笑,你最好放尊重些。”
辣手仙子格格一笑,道:“朋友,说话不能客气些吗?”
突然一扬双手,一篷银芒,疾射而出。
但青衣人似是早已有备,左手突然一挥,辣手仙子打出的一篷银芒,突然无影无踪的消
失不见。
辣手仙子脸色一变,呆在当地。
青衣人冷笑一声,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辣手仙子暗暗吸一口气,突然转身向前奔去。
刚刚举起脚步,突然右腿一软,不自主地跌掉在地上。
青衣人右脚一抬,踏住辣手仙子的右臂,道:“姑娘想死呢还是要活?”
辣手仙子的心头震骇已极,她走了大半辈子的江湖,从来没有遇上过武功如此高强的
人。
因为,那青衫人一直是赤手空拳,未带兵刃,既不知他用什么方法收去自己的毒针,又
不知他如何击中自己右腿,已然麻木难抬,不听使唤。
定定神,辣手仙子叹口气,道:“怎样才活?怎样能活?”
青衣人道:“照我的话做,在下就放你一条生路。”
辣手仙子眼珠儿转动了一下,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贱妾是人,阁下吩咐吧!”
青衣人道:“对你而言,那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略一沉吟,接道:“在这巨宅之中,你们有多少人手?擒住了几人?”
辣手仙子道:“留在此宅的,连小妹共十一人,生擒了杜天龙等五人。”
青衣人道:“你把他们十个人,全部招来大殿,把生擒的五个人,也带来此地。”
辣手仙子点点头,正待招呼属下,青衣人又抢先接道:“慢着。”
辣手仙子怔了一怔,道:“阁下还有什么吩咐?”
青衣人道:“你们如何擒到杜天龙等五个人?”
辣手仙子道:“施用迷魂香。”
青衣人冷哼一声,道:“很卑下的手段……”
语声一顿,接道:“招呼你十个属下到此,要他们把生擒到的五个人也带入厅中,然
后,你杀掉十个属下,用解药救醒五人,你就可以走了。”
辣手仙子怔了一怔,道:“要我杀死他们?”
青衣人道:“你号称辣手仙子,杀人无数,双手血腥,岂又在乎多杀几个人了?”
辣手仙子道:“贱妾杀了他们,本也不算什么,不过,万年虎知道了,决不会放过
我。”
青衣人道:“我只能答应你不揭穿这件事,如何应付万年虎,那是你的事,你不照我的
话,我不过自己多费一点手脚,大概你已明白,我收拾你们十个人,不过举手之劳,但你就
惨了……”
辣手仙子接道:“你不过杀了我吧?”
青衣人道:“你错了,我不会杀你,我要点了你五阴绝脉,让你求死不能,求生不得,
然后你知道,万年虎他自己会慢慢地收拾你。”
辣手仙子双目流露惊惧之色,道:“你是绿竹堡的欧阳堡主吧?”
青衣人道:“你不用问我是谁?知道对方没有好处!快快决定,是否答应和我合作?”
辣手仙子道:“除了欧阳老堡主之外,贱妾想不出武林中还有什么人能有你这等身手人
物?又如此关心杜天龙,贱妾死在你欧阳老堡主的手中,也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贱妾答应
了。”
青衣人右脚一抬,道:“你起来吧!救醒了杜天龙等,我自会点你穴道。”
身子一闪,隐入内室。
对那青衣人,辣手仙子已经有了极度的畏惧,何况右腿麻木,还难行动,如生妄念,决
难逃过那青衣人的毒手。
挺身站起,高声说道:“来人啊!”
片刻之后,一个佩刀大汉,急步行入厅中,一欠身,道:“仙子有事?”
辣手仙子道:“他们五个人呢?”
佩刀大汉道:“正在准备桐油木柴,再有片刻,就可以动手烧了!”
辣手仙子:“万爷刚刚着人传令到此,要把他们移到别处,快去告诉他们,全部送到大
厅中来。”
佩刀大汉怔了一怔,道:“仙子……”
辣手仙子接道:“这是万爷的意思,我也作不了主,还不快去通知他们。”
佩刀大汉应了一声,欠身而退。
片刻之后,六个佩刀的大汉,又把杜天龙,黄蜂女等五人,全部带入大厅。
辣手仙子目光转动,扫掠了六个佩刀大汉一眼,道:“这里有几个人?”
左侧佩刀人一欠身,道:“十名骁刀手。”
辣手仙子道:“你是领班?”
左首大汉道:“是的!小的汤志。”
辣手仙子嗯了一声道:“去把四个人找来,咱们改变了计划,立刻离此!”
汤志道:“大白天,背着五个人,如何行动?”
辣手仙子道:“这不用你费心,万爷通知,已备好车子,立刻来接人?”
汤志应了一声,迈出两步,找来了另四个佩刀大汉。
辣手仙子淡淡一笑,道:“都到齐了吗?”
汤志道:“都到齐了。”
辣手仙子道:“很好,很好……”
突然双手齐扬,两蓬银针疾飞而出。
但闻一阵惨叫之声,传了过来,六个人身中要害,倒地死去,三个人挣扎了一阵,也绝
了气。
只有汤志及时拉过来一个同伴,挡在身前,腿中两枚毒针。
但辣手仙子针上的奇毒,中入后立刻发作,汤志觉着一阵麻木,已自知逃走无望,圆睁
双眼道:“辣手仙子,你是什么意思?”
辣手仙子嫣然一笑道:“你不能怪我,万爷交待,说你们办这件事后,知道的机密太
多,要我用毒针把你们全都杀了。”
辣手仙子回头望去,只见那青衣人,不知何时已从室中行了出来,站在自己身后。
他来来去去,有如幽灵魅影一般,自己竟然全无所觉。
一念及此,辣手仙子顿觉背脊上泛起了一股寒意,轻轻叹一口气,道:“你都看到了,
我已经照你的吩咐办了。”
青衣人道:“给他们服下解药,你就可以走了。”
辣手仙子道:“我的腿……”
青衣人接道:“给他们服下解药,再解你穴道不迟。”
辣手仙子不敢再多辩,缓步行到几人身侧,取出一个玉瓶,倒出几粒红色药丸,在每人
口中放了一粒。
对症之药,奇效立生,片刻之后,已听长长的吁气之声,五人先后醒转过来。
辣手仙子还未来得及开口,忽觉一股暗劲撞在腿上,麻木的右腿,立刻复常。
回顾了青衣人一眼,辣手仙子不敢多作片刻停留,一转身跃出大厅,飞奔而去。
杜天龙等五人先后清醒过来,那青衣人早已离去,只余下满厅的尸体。
蛇怪苗奇一皱眉头,道:“小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黄蜂女道:“我怎么知道……”
目光转到杜天龙的脸上,道:“杜爷,是谁救了咱们?”
杜天龙心里有数,除了凌度月外,谁也没有这份能力。
但他没有说出来,笑一笑,道:“有人救了咱们就是,别管他是谁了?”
苗奇道:“杜兄,救命之恩,还用得着卖关子吗?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说出来,我苗某人
在江湖上,虽然两手血腥,不是什么好人,但对恩怨二字,却是向极分明?”
黄蜂女道:“不会是我娘,也不会是你们老大,不是杜总镖头本人,就是他的朋友,你
把这份恩情,记在杜总镖头的身上,那就不会错了。”
她心中对那夜厅中之事,记忆深刻,觉得杜天龙的武功,已到无所不能的境界,因此,
心中坚信必是杜天龙内功精深,先行醒来,救了几人。
苗奇没有讲话,但神情之间,却是已默认了黄蜂女的话。
杜天龙轻轻咳了一声,道:“苗兄,黄姑娘,咱们早些离开吧……”
突觉后院浓烟阵阵,涌入厅中,原来,这座巨宅已开始燃烧起来。
五人急急奔出宅院,转过两条街巷,回头望去,只见那巨宅火苗高涨,已烈焰腾空,整
幅巨宅,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望着大火,杜天龙长长吁一口气,道:“雷兄,苗兄,咱们回客栈呢?还是……”
苗奇接道:“杜兄,咱们死里逃生,应该去好好地吃它一顿才是。”
王人杰道:“咱们本已定好酒席……”
几人谈话之间,已转过一个街口。
只见一个帽沿压眉的大汉,匆匆从几人身侧走过。
有过了那巨宅中一场生死历练,几人都提高了警觉。
但那人并无什么异常的行动,只是经过杜天龙的身侧时有意地一拍手。
只是匆匆地一瞥,杜天龙已瞧出了那人的身份,不禁微微一怔。
他虽然极快地恢复了镇静,但已被一直暗中留心他的黄蜂女瞧出了破绽。
她心中,一直把杜天龙视作天人,敬畏有加,所以,一直暗中留心着杜天龙的一举一
动。
加快了脚步,黄蜂女疾快的追到杜天龙的身后,低声道:“杜兄,那人是谁?”
杜天龙微微一笑,道:“姑娘好亮的招子。”
黄蜂女有些得意地笑道:“杜兄虽然深藏不露,但却无法瞒过小妹。”
她一向称呼杜总镖头,忽然改称杜兄,可见口气中大为亲切。
回头一顾,只见黄蜂女目光流露出无限的爱慕,无限温柔,不禁心头一震。
他饱经事故,瞧出那是一个少女,流现出内心中深挚情意的目光,是敬重,也是一种爱
慕。
淡漠地笑一笑,杜天龙低声说道:“那是绿竹堡的人。”
这时,四面八方蜂涌而来的救火之人,赶奔向那座焚烧的巨宅而去。
杜天龙闪到一个巷子之中,低声说道:“雷兄,苗兄,黄姑娘,咱们只怕不能去吃那定
好的酒席了。”
雷庆道:“有了什么变化?”
杜天龙低声道:“适才,兄弟接到绿竹堡的秘密暗号,要兄弟前往一会。”
雷庆道:“哦,来的是什么人?”
杜天龙道:“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不是家岳。”
雷庆道:“可是,咱们不方便去吗?”
黄蜂女道:“我们几人,出生入死,难道绿竹堡中人,还不相信我们,不准我们同往
吗……”
黯然一叹,接道:“何况,我毒伤就要发作,还有几天好活而已……”
杜天龙接道:“绿竹堡中人,只是要我赶往会晤,并未说明不准诸位同往。”
雷庆道:“如若没有什么不便,咱们此刻,倒是不宜分散。”
杜天龙道:“诸位既愿同行,咱们就一起去吧!”
这时,救火之人,越集越多,锣声震耳,杜天龙却带着几人,穿过了两个小巷,到一座
宅院的后门前面。
这本是一条冷僻的小巷子,距离那起火的巨宅,也不太远。
本是紧闭的一扇木门,在几人到达门前时,突然木门大开。
一个低微的声音传来了出来,道:“请进。”
杜天龙当先而入,群豪鱼贯入门。
走在最后的雷庆刚刚跨入门内,木门立刻关闭。
转头看去,只见木门后面,站着一个二十左右年轻汉子,一件青绸子长衫,卷起袖管,
完全是生意人的打扮。
青衫人对杜天龙一欠身,道:“见过姑爷。”
杜天龙一拱手,道:“不用多礼了,你是……”
青衫人道:“我是二少爷的长随,小顺子。”
杜天龙道:“成方来了?”
小顺子道:“是的,二少爷昨天中午就赶到了开封,昨天找了姑爷,没有找到,现在厅
中候驾,我替诸位带路。”
这座后院不太大,种有几株花和几棵向日葵。
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快步由房中迎了出来,道:“大姐夫吗!小弟欧阳成方。”
杜天龙一把握住欧阳成方的右手,道:“劳动兄弟……”
欧阳成方笑接道:“大姐限小弟昨天太阳出山前赶到,我已经晚了半天,大姐脾气不
好,日后,还得姐夫美言一二才成。”
杜天龙道:“兄弟,我惭愧,岳父大人好吧!”
欧阳成方一面让客入厅,一面笑道:“家父本要亲自兼程赶来,但他左腿上的小毛病还
未完好,大哥和我说好说歹,他才答应和大姐乘车同行。”
这时,已然行入厅中,欧阳成方,让客落座,立时有两个小童,奉上香茶。
杜天龙替雷庆一一引见,欧阳成方很和气,并没有武林世家出身的那份高傲。
欧阳成方微微一笑,道:“大姐夫,其实,小弟我十分感激你,大哥口中虽然没有说,
但他心中的想法,大概也和我差不多吧?”
杜天龙道:“感激我?兄弟,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欧阳成方笑道:“近几年来,老爷子的管制越来越严厉了,连大哥都不许离开堡中一
步,他说欧阳世家既然退隐武林了,就不许沾染江湖是非,要不是大姐夫你出了事,只怕我
和大哥,要一辈子关在绿竹堡了。”
雷庆微微一笑,道:“欧阳世家的声誉,正如日中天,老爷子的声望,也愈见隆重,不
知何故,要退隐不出。”
欧阳成方叹口气,道:“这件事详细内情,大约只有他老人家心中明白,我和大哥都不
了解……”
语声一顿,接道:“咱们只愿谈题外文章,倒是忘记正事了,小弟晚天赶到,立刻下令
绿竹堡在开封的三处生意,全体动员,追查大姐夫的下落,不想忙了半天,没有一点头绪,
竟然找不到诸位落脚之处,正急得难和大姐交代,那知起了那一场怪火,小弟本已赶到现
场,但又觉着不硬和诸位招呼,才遣人把诸位引来此地……”
杜天龙接道:“怎么?你已经去过现场了,怎么我没有发觉。”
欧阳成方笑道:“小弟改了形貌,家父觉着此行不要张扬,嘱令小弟隐密行事,我到此
地的事,开封府道上朋友,大概还没有人知道。”
有着黄蜂女和苗奇在场,杜天龙很多话不便出口,虽然,他很想把详情告诉欧阳成方,
但也只好勉强忍下。
倒是欧阳成方言来没有什么顾忌。
只觉他神情突严肃,缓缓接道:“大姐夫,小弟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过,阅历不多。不
过,昨天下午我在街上走动半天,发觉了开封府中有很多奇异地方。”
雷庆道:“少堡主发现了什么不对?”
欧阳成方道:“我无法具体的说出来,似乎是有一股很庞大的人在开封府中活动……”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小顺子,请陈大先生一趟。”
未待小顺子相请,一个五十五六的老者,已然步入客厅,一欠身,道:“二少堡主,老
朽早在候命了。”
他对欧阳成方极尽恭敬,但欧阳成方对这位陈大先生也极尊重,一欠身道:“陈老,你
请坐。”
望望杜天龙,道:“这就是绿竹堡的姑爷……”
陈大先生一个长揖,道:“老朽陈奇,见过姑爷。”
目睹欧阳成方对这位陈大先生的敬重,杜天龙哪敢怠慢,急急欠身一礼,道:“杜天
龙,见过陈老。”
欧阳成方道:“陈老耆年,追随家父,家父退出江湖之后,陈老就负责照顾绿竹堡在开
封一带的小生意。”
陈奇道:“老东主不忘旧,赏给老朽一口饭吃。”
欧阳成方道:“陈老,你不用大谦辞了,听大哥说,你二十四只飞弩,在江湖上的威
名,不输家父……”
陈奇急急说道:“二少爷,言重了,言重了,老奴这点技业,难及老东主百分之一
二。”
雷庆突然接口说道:“陈老,昔年江湖上,人称追魂箭的陈大哥,是你陈兄吧!”
陈奇笑一笑,道:“在二少爷和姑爷面前,老朽不敢否认,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的事
了,自从老堡主决心退出江湖,追魂箭陈大可,也同时消失江湖了,老朽叫陈奇,开封府大
祥记绸缎庄的掌柜。”
欧阳成方笑一笑,道:“陈老,这一次大姐夫遭了麻烦,我听姐姐说,麻烦还很大,这
一次追魂箭只怕要重迫江湖了。”
陈奇道:“老朽老了,这一代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再说,老朽还要等老堡主之命到
来,才能决定。”
欧阳成方话题一转,道:“陈老,你把开封府中的事,告诉姐夫一下,我说不清楚。”
陈奇微一欠身,道:“老朽遵命……”
抬头望了杜天龙,接道:“姑爷,听说你保了一趟人头镖西下长安……”
杜天龙道:“是的,陈老,我保了山西长福银号柳家三夫人的母女。”
陈奇道:“这趟生意,可是驾驶四骏车的闪电神驭平步青推荐给你的。”
杜天龙道:“不错啊!陈老,你都知道了。”
陈奇微微一笑,道:“老朽在开封住了这么多年,地方上事,自然是清楚一些。”
雷庆心中一动,暗暗忖道:“绿竹堡,欧阳老堡主虽然是退隐了,但他仍然是耳目遍
布,江湖任何事,都无法瞒得过他。”
但闻陈奇说道:“这趟镖可是不太顺利?”
杜天龙叹口气,道:“陈老之言,有如目睹。”
当下把保镖西行的经过之情,很仔细地说了一遍。
陈奇点点头,目光一掠苗奇和黄蜂女,道:“两位受雇,是否还记得那雇请两位之人的
模样?”
黄蜂女道:“我如能见他,就能认出来……”
陈奇接道:“只怕,两位永远无法见到雇请两位的人了。”
欧阳成方道:“为什么?只要他们还活着,总可以找出来。”
陈奇道:“二少东,他们似乎是很善长杀人灭口。”
黄蜂女道:“现在,是否找到那雇请我们东来的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有一个叫万
年虎的人,只要找出他来,咱们心中所有的困惑,都可迎刃而解了。”
陈奇道:“万年虎可是一个人吗?”
黄蜂女道:“是一个人,一个戴着虎形面具的人……”
望了杜天龙一眼,接道:“杜总镖头,武功高强,深藏不露,小女子承他两度救命之恩
了。”
姐夫有多大本领,欧阳成方心里有数,一听黄蜂女这么满口称赞,不禁动了好奇之心,
暗道:“和他已数年未见,难道不成他又练成了什么绝技。”心中念转,口中说道:“黄姑
娘,杜总镖头如何相救一事?可否说给我们听?”
杜天龙心中大急,但又无法阻止。
黄蜂女微微一笑:“第一次,他救我是在中牟县境……”
把万年虎诱骗自己,夜入一座空厅经过,杜天龙劈黄蜂的事,述说一番。
杜天龙暗叫了两声惭愧,但却不能出言否认,只好硬着头皮认了下来。
蛇怪苗奇却听得心中恍然大悟,忖道:“我说这小丫头,近日之中,似是对那杜天龙百
般敬重,原来她受过了杜天龙救命之恩。”
但闻黄蜂女接道:“至于第二次,我们一行五人中,四人都受了他救命之恩,要不然我
们早已被活活烧死在巨宅中了。”
欧阳成方道:“姑娘,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黄蜂女道:“我们五人中,有一位的追踪奇术,自称天下第一……”
蛇怪苗奇接道:“小丫头,老夫又没有追错。”
黄蜂女道:“不错呀!你是没有追错,就是差一点,把我们带入枉死城中了。”
蛇怪苗奇冷哼一声,未再接口。
黄蜂女把追入巨宅,中毒晕倒的经过说了出来,叹口气接道:“如非杜总镖头及时醒了
过来救醒了我们,只怕我们几人,都埋骨在那巨宅院中了。”
陈奇道:“唉!那是一座现任御史的住宅,竟然被他弄到手,当作了杀人屠场,这批人
果然是手眼通天。”
欧阳成方也是暗暗称奇,忖道:“这丫头的话,句句实实,大约是不会错了。如若不是
姐夫救他们,那又是什么人呢?”
心中念转,脱口一言,道:“黄姑娘,你怎能确定不是别人救了你们,而是在下的姐夫
呢?”
黄蜂女眼珠儿转了一转,道:“那么是你二少东救我们了?”
欧阳成方摇摇头,道:“不是,不是,在下刚刚和诸位见面?”
黄蜂女目光由雷庆、王人杰、苗奇三人的脸上,缓缓掠过,道:“可是你们三位中的一
位教了我们吗?”
三个人齐齐摇头。
黄蜂女微微一笑,道:“不是他们三人,也不是我,不是杜总镖头又是什么人呢?”
欧阳成方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目光一掠陈奇,接道:“陈老,此刻咱们应该如何呢?”
陈奇道:“二少东,你带他们来此之时,是否被人看到?”
欧阳成方道:“当时未被人瞧着,但是否被人隐在暗中瞧到了,那就很难说了?”
陈奇道:“这些年来,咱们绿竹堡已退出江湖生涯,虽然还有几处地方开有生意,但这
些耳目,只是把当地江湖上重大的事情收集一些,并未准备和人争斗什么?对开封府中的情
形,我们收集得不太多,但也不太少,但却是过去的事为多,对专和姑爷作对的这股力量,
还没有摸清底细。”
欧阳成方道:“那怎么办呢?”
陈奇道:“二少东,现在只有暂时忍耐一二,我已派了两个精明的人物,到火场查看去
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在没有摸清敌人之前,诸位都要先忍耐一下。”
杜天龙被那黄蜂女恭维了一顿,心中那一份难过,简直是不能提了,他心中很想避开了
黄蜂女和苗奇,仔细地说明内情。
但却又想不出适当的法子。
听完陈奇之言,心中一动,接道:“陈老,我看这里不能停得太久……”
陈奇接道:“姑爷有什么高见?”
杜天龙道:“我们行踪早已暴露,开封府中,他们好像有着很庞大的实力,如是我们在
此停留,只怕很快会被他们发觉了……”
欧阳成方接道:“那是最好不过了,咱们正想找他们,找不着有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岂
不是大大地省了不少事?”
杜天龙道:“一则这是岳父埋在开封的耳目暗桩不宜暴露,二则是我们现在最吃亏的一
件事,就是敌暗我明,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处处替咱们摆好了圈套,叫
咱们上当。”
陈奇点点头,道:“姑爷说的不错。”
欧阳成方道:“话是不错,但如不诱他们上当,咱们又如何找到他们呢?”
杜天龙道:“第一件重要的事,咱们化明为暗……”
欧阳成方道:“躲起来?”
杜天龙道:“我们躲也躲不起来,但咱们来一个连环计。”
欧阳成方道:“姐夫,你就一口气说下去,把话说完就得了。”
陈奇道:“二少东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识他的人不多,行动也很方便,只是经验差了
点。”
杜天龙正容道:“对方太狡猾,不可稍有轻敌之心。”
陈奇道:“这么办吧!我陪二少东走一趟……”
杜天龙接道:“那好极了,我想,他们这把火,不能把我们烧死,必然还有下一步的行
动,只要我们已入大街,必然有人盯梢。”
欧阳成方道:“原来江湖中事,还有这多名堂,倒是好玩得很?”
陈奇道:“二少东,姑爷说得不错,合他们五人之力,竟然还未能找出对方一点蛛丝马
连,我虽然收集了不少的消息,但都已是过去的事了,但一直无法找出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
组合,首脑人物是谁,显然他们的组合虽然庞大,但却严密无比。”
雷庆道:“陈兄说的是。”
目光一掠苗奇,接道:“苗兄,你是否凭仗一种特殊的气息,追查敌踪。”
苗奇点点头,道:“不错。”
雷庆微微一笑,道:“等一会苗兄如若发觉了可疑之人,不妨如法施为,最多在几人身
上动手脚,咱们瞧瞧看他究竟藏在何处?”
杜天龙道:“双管齐下,也许能够找出他们在开封府中真正的立窖所在。”
陈奇道:“老朽在开封地上住的太久了,我还得易容一下。”
雷庆道:“陈兄顾虑甚是,小心没大错。”
陈奇道:“我已要他们准备好了酒肴,诸位吃过再行动吧!”
黄蜂女突然叹口气,道:“希望能在三五日内,找到万年虎,再晚了恐怕来不及报仇
了。”
欧阳成方道:“为什么?”
黄蜂女道:“我中了万年虎的暗算,服下了一种毒药,药性七日之内发作。”
欧阳成方道:“家父医道不错,等他到此之后,小弟引介,让他替姑娘瞧瞧看。”
黄蜂女道:“那就多谢欧阳兄了。”
欧阳成方微微一笑,道:“不用谢,医好了姑娘之后,姑娘再谢不迟。”
陈奇道:“诸位,咱们用酒饭去罢!”
这是一顿很丰盛的酒饭,几人腹中都已有些饥饿,放怀大吃一顿。
酒足饭饱,陈奇也改扮完毕。
他装成了一个老苍头,高明的易容术,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雷庆一捋颈下长辑,道:“苗兄,黄姑娘,咱们也得改变一个走法……”
苗奇一怔,道:“走路还能改变吗?”
雷庆道:“我的意思,咱们五人布成一个梅花形的图案。彼此之间,相互照应,相互援
手,再有欧阳少堡主和陈兄远远监视,既可防敌暗算,也便于发现敌踪。”
苗奇道:“不错啊!雷老儿,看来你很高明啊!”
雷庆微微一笑,道:“咱们感到敌人的可怕,那是因为敌人一直隐在暗处,一旦人家面
对面地碰上了,彼此放手一搏,咱们未必就一定会输。”
苗奇道:“是啊!咱们处处受制,才闹得碍手碍脚,真的放开手干,胜负还难预料。”
黄蜂女冷笑一声,道:“咱们先听听雷老英雄的安排,你苗老怪到时间听令施术,别忘
在他们身上动手脚。”
苗奇尴尬一笑,未再多言。
雷庆详细地说出了计划,以杜天龙为中心之点,四人分布于四个方位,整个的队形可大
可小,伸缩交换。
五人演习了两次,才鱼贯行出宅院,绕过僻弄,转入大街。
陈奇为人,精明老练,早已派出了几位店伙,分守在弄口要道,查看是否有可疑之人。
这是绿竹堡在开封的中枢要地,十几年来都掩蔽得很好,不能轻易暴露,为人察觉。
直到杜天龙等一行人转入大街,陈奇才发出暗号,召回伙计。
然后才和欧阳成方离开宅院。
他虽然退出了江湖十余年,但武功并未搁下,而且更见精进,丰富的江湖阅历,使他和
杜天龙等保持了适当距离,一面低声对欧阳成方道:“少堡主,敌势很强大,如非姑爷身陷
危境,咱们尽量置身事外。”
欧阳成方虽然年轻好事,但对这位父亲昔年主要臂助人物,不能不表示应有的敬重,点
点头,道:“陈老作主就是。”
且说杜天龙等转入大街不久,立刻发觉追踪的人。那些人,穿着不同行当的衣服,如非
五人早已留心,真是不易发觉。这时,正转过一个街口。雷庆打出暗号,梅花队形突然收
缩,五个人很自然地集合到一处。
雷庆低声道:“诸位发觉了吗?”
但闻杜天龙、黄蜂女等四人齐声应道:“发觉盯梢的人。”
雷庆微微一怔,道:“你们都发觉了?”
四人又齐声应道:“不错啊!”
雷庆心中暗道:“梅花队形,虽然能兼顾三面,但却不可能五个人同时发觉了追踪之
人。”
仔细一问之下,五个人都大大地吃了一惊,敢情发现的追踪之人,竟然是五个身份衣着
不相同的人。
以雷庆阅历之丰,经验之广,也从未遇上这等事情。
黄蜂女心头火起,低声说道:“杜兄,找个能够下手的地方,先把他们处置了。这不象
是盯梢,倒象是打架来的。”
杜天龙也觉着敌人在开封的势力太过庞大,似是各行各业中都有他们的人,除面对面的
动手之外,却无法避开敌人的耳目、监视。
沉吟了一阵,道:“黄姑娘说的也是,这等大群人的盯梢追踪,实已无法摆脱,看来只
有和他们挑明干啦!但城中人多不便动手,咱们往外走!”
这等大规模如同监视人犯一般的盯梢,连雷庆也被激起了怒火,当下一转身,直向城外
行去。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不便施出轻功疾奔,但五人却都尽量地加快了脚步。片刻已行出
城外。回头望去,已不见适才追踪的三人,却有两个骑马的大汉,揽辔疾驰而来。这等诡异
的变化,又出了五人的意料之外,伫立路侧,呆呆出神。两匹马带起了一道滚滚的烟尘,由
两人身侧,疾弛而过。一瞥间,雷庆发觉了两个人身上都带着家伙。一皱眉头,雷庆沉声说
道:“杜兄弟,两个骑马的,有些可疑……”
杜天龙苦笑一下道:“雷兄,小弟走了多年的镖,遇上不少绿林道上的狡猾人物,但象
目下这等诡异多变的形势,小弟还未曾遇上过,老实说,小弟已无法断言,那两人是不是追
踪咱们的人。”
转头看去,两匹马沿路疾奔,愈去愈远,只见烟尘,不见人马。
苗奇道:“雷兄,看样子咱们是无法摆脱对方的耳目了,咱们既然准备挑明了干,索性
再往前面走一段,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等等他们。”
一直很少开口的王人杰道:“这法子不错,他有千条计,咱们有老主意,反正时光还
早,找个地方等他们,坐以待变,似这等阴云不雨的味道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拼一场。”
杜天龙道:“好吧!往前走!”
开封城外,行人已少,几人索性放腿疾奔,片刻间,已行出了七八里路。
雷庆收住脚步,目光一转,道:“咱们不能走得太远了,东面一片杂林,倒是一处很好
动手之处。咱们去那林中等等,如是半个时辰没有动静咱们再回城中客栈。”
杜天龙点点头,沿着小径向林中行去,一面低声说道:“雷兄,成方他们是否也跟了下
来?”
雷庆道:“有追魂箭陈大可和他同行,决不会出错。”
突然轮声辘辘一辆急行的篷车,如飞而来。车辕首是一个花白长髯的老人,长鞭挥动,
打出连珠炮般的响鞭。倏然间,篷车停了下来。就算是世间最笨的人,也觉出这篷车,来的
有些奇怪,有些突然。车帘启动,鱼贯的行下四个黑衣的年轻女子。虽然在明朗的月光之
下,也使人无法肯定地看出四个黑衣少女有多大年龄。她们象二十四五,也像二十七八,总
之不算太老。有一点可以看得很清楚,四个黑衣少女都长得不错,只是皮肤太白了,白得不
见一点血色,白得像雪一般,有些透明。艳阳高照,清明大地,但四个黑衣少女,似乎全身
都散发出森冷的寒气。赶车的老人突然又挥起手中的长鞭。四个黑衣少女突然一挥腰际,抖
出了一柄软剑。那是长过一般兵刃的软剑,足足有四尺以上。
不过二指宽一些,纸样的薄,但在日光下,却芒起冷森的寒光,那是证明了这些软剑十
分锋利。
杜天龙暗吁一口气,唰的一声,拔出了金背大砍刀。
王人杰抖出腰间的十三节亮银鞭,雷庆拔出了过关刀。
黄蜂女也从怀中取出了两把一尺二寸的锋利匕首。
蛇怪苗奇突然冷哼一声,一抖手,一道青芒直飞过去,击向右首居中的一位黑衣少女。
但见她皓腕一振,寒芒飞绕,那飞去的青芒被斩作数段,落了一地,敢情,那是一条青
色的小蛇,好快的剑法,好利的兵刃。
久历江湖的雷庆不自禁倒抽了一口气。他见多识广,一看那黑衣少女举手的剑式,已知
遇上了劲敌。
黄蜂女冷笑一声,道:“苗老怪,你不是有一条不可敌利剑的墨鳞铁甲蛇吗?”
苗奇道:“不错,那是我压箱底的本领,应该用的时候,我自会用。”
但闻一阵长笑声,由身后传了过来,紧接着传过来一个冷漠的声音,道:“杜天龙,这
片杂林之中,青草铺地,林木环绕,开封府附近黄沙飞尘,难得有这么一处好地方,埋骨于
此,死也无憾。”
回头望去,只见两个黑衣大汉,并肩而立。正是适才骑马越过几人的两个大汉。
雷庆重重地咳了一声,道:“天龙,似乎这也是人家安排的陷阱下。”
杜天龙道:“不错,他们设计了很多对付咱们的办法,哪一个办法合适就用哪一个办
法。”
王人杰道:“大路边有所不便,咱们到杂林中去。”
那赶车的老人突然哈哈一笑,道:“这位老弟说的是生有处死有地,死在林子里也好肥
两颗枣树,多结点枣子。”
黄蜂女冷笑一声,道:“老匹夫,别高兴得太早了,现在还不知道鹿死谁手?”
赶车的老人一伸手指头,冷冷说道:“你叫黄蜂女吧!会放几只大黄蜂,除了放蜂之
外,老夫想不出你还有什么能耐。”
这时,杜天龙等已缓缓向林中退去,四个黑衣仗剑的少女,也缓缓向前逼进。双方保持
两丈左右的距离。杂林外,是一片空旷的草地,足足有半亩地大小。
杜天龙停下脚步,横刀一笑,道:“诸位之中,应该有一个领头的吧!”
赶车老人冷冷说道:“杜天龙,你可是有什么遗言?”
杜天龙淡淡一笑,道:“江湖风头险,这场面杜某人经验的多了,你老兄不用唬我!”
赶车老人冷笑一声,道:“老夫说话算数,你们五个人别想有一个活口。”
雷庆呆呆地望着老人和四个黑衣少女出神,若有所思。
王人杰和苗奇却转身对着两个黑衣大汉,以防偷袭。
杜天龙嗯了一声,道:“阁下真有本领把咱们放倒在这里,那也用不着急在一时,在咱
们动手之前,杜某人想请教两件事?”
赶车老人一皱眉头,道:“对一个将要死亡之人,老夫破例俯容一二问,但你问的简单
一些,老夫的耐性不大。”
黄蜂女对杜天龙的武功,充满着信心,低声说道:“杜兄,这老匹夫凶霸得很,不用和
他罗嗦了?”
杜天龙淡淡一笑,道:“动手搏杀,生死难料,岂能糊糊涂涂地拼命。”
目光转到那老人身上,道:“阁下和杜某人素未晤面,为何要追踪屠杀。”
赶车老人道:“因为老夫收了人家的银子,只好杀你了?”
杜天龙笑一笑,道:“又是受人雇请而来,阁下,这苗兄和黄蜂女也和阁下一样,原本
是受雇而来追杀杜某的人……”
赶车老人接道:“这个老夫知道,他们拿人钱财,不肯卖命,所以他们也得死。”
雷庆突然接道:“阁下,世上的银子很多,咱们也花得起。”
赶车老人冷哼了一声,道:“那是你们的事了,老夫既然收了别人的钱,那就铁案如
山,决不会反悔了。”
雷庆道:“阁下只是要银子,咱们的银子也不扎手啊!”
赶车老人道:“行有行规,国有国法,老夫既然收了人家的,自然不能再收你们的银
子,不过你们倒有一个报仇的办法。”
杜天龙道:“什么办法?”
赶车老人道:“大约你们心中明白,什么人出钱买你们的命了,老夫杀了你们之后,你
们的后人家属,也可以和老夫谈谈生意,如是他们出的银子够多,价钱够大,老夫可以替你
们报仇?”
杜天龙苦笑一下,道:“这么说,你老兄是一个很讲信用的人。”
赶车老人道:“老夫是收钱杀人,一向是金字招牌。”
雷庆哈哈一笑,道:“朋友,你想得很绝啊!杀了我们,再由我们的儿女出钱,雇你报
仇,这笔生意当真的是好赚的很?”
黄蜂女突然微微一笑,道:“老丈,我有一些明珠虽然不敢说价值连城,但也不是三五
万两的银子能够买到,但不知你老丈是否喜欢?如你喜欢,咱们就谈谈条件。”
赶车老人道:“可以,告诉我他是什么人,老夫只要收下珠宝,那人就死定了,杀过你
们之后,老夫就立刻动身,去取那人的性命。”
黄蜂女道:“不行,我得活着看到他死去之后,才能束手就戮。”
赶车老人道:“这生意很难谈了,老夫不能杀了那人之后,再回头杀你们。”
黄蜂女一面从衣袋中取出十余颗明珠,日光下闪动着眩目的光辉,一面缓缓说道:“其
实,你不用跑很远,那人就在面前。”
望了那耀目珠光一眼,赶车老人缓缓说道:“就在眼前,那是什么人?”
黄蜂女一掠四个黑衣少女一眼,道:“她们四位,随便哪位都行,只要你杀了她们之中
的一个,我就立刻奉上明珠。”
赶车老人怔了一怔,道:“你是说她们四个?”
黄蜂女道:“我只要一个,我一个女孩子家死了之后,未免有些孤苦伶仃,但如有了她
们中间的一位能够陪我,阴曹地府之中,也好有个伴儿。”
赶车老人摇摇头,道:“这件事不行,我这四位杀手,花了我不少的心血,死一个可惜
得很。”
黄蜂女目光转动,仍不见欧阳成方和追魂箭陈大可等赶到,只好收起明珠,准备放手一
战,口中却缓缓说道:“看来,咱们这笔生意是无法谈成了。”
赶车老人突然呵呵一笑,道:“黄蜂女,你如不幸死了,留着那些明珠也无用。”
黄蜂女道:“你自承金字招牌,杀人取值,你没有替我杀人,总不好意思取我的明珠
吧?”
赶车老人道:“你是说,只要她们四人中一人之命。”
黄蜂女听他似有答允之意,倒是吃了一惊,在她本意,只想拖延一些时间,等候援手赶
到,却不料几句话真能使他们自相残杀。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不错,只要她们四位中一位人命就行了。”
赶车老人道:“唉!你那几颗明珠,颗颗大如猫眼,实是动人的很。”
原来,黄蜂女觉着提个箱子,行动不便,把箱中珠宝倒出,放入衣袋之中。
四个仗剑的黑衣少女,都已停了下来,她们似是根本没有听到赶车的老人和那黄蜂女的
交谈,静静地站着,脸色仍然是那样木然,没有一点表情。
黄蜂女又从衣袋中掏出了明珠,一颗闪耀着眩目光辉的明珠。
突然间,赶车老人一挥右手,长鞭闪动,象一条活蛇一般,掠过黄蜂女的头顶,鞭梢缠
在一个仗剑黑衣少女的颈子上。
那黑衣女仍然提着长剑,静静地站着。好象皮鞭不是缠在她的颈子上一样。另外三个黑
衣女也冰冷地站着,没有回顾一下被鞭梢缠住的同伴。
赶车老人冷冷说道:“黄蜂女,把明珠拿过来。”
他出手太快了,一条长过九尺竹杆子,加上鞭梢子一丈八尺的长鞭,在他手中却有着无
比的灵活。
黄蜂女笑一笑,道:“为什么?她还好好地活着啊!”
突然间,雷庆想到来的是何许人物,不禁脸色大变。
杜天龙回顾了雷庆一眼,低声道:“大哥,想出此人是谁吗?”
雷庆道:“索魂手冷八公。”
赶车老人冷冷说道:“对!老夫正是冷八公。”
突然一抖长鞭,一条黑影,腾空而去跌落在杜天龙等身后两丈以外。是四个黑衣女中一
个。只见她直挺挺地躺着,似乎是已经断了气。没有人会想到冷八公会在和强敌对峙时,真
的下手,先摔死自己的人。连黄蜂女也有些意外。
冷八公冷冷地接道:“黄蜂女,可以交出明珠了?”
黄蜂女倒也是言而有信,双手奉上明珠。
冷八公伸手接过,约略瞧了一眼,收入怀中,道:“黄蜂女,老夫最痛恨擅于背叛的
人,你自己动手吧!”
黄蜂女淡淡一笑,道:“你要我自绝。”
冷八公道:“不错,要你自绝,那样你可以落下一个全尸。”
黄蜂女望望三人执剑而立的黑衣女,高声说道:“你们瞧到了同伴的遭遇吗?”
三个黑衣女依然如故,恍如未闻。
黄蜂女暗暗叹息一声,忖道:“不知他用什么方法,竟把这些黑衣女剑手,训练的全没
有一点人味。”
冷八公举手一挥,道:“杀过去!”
一个黑衣女突然飞跃而起,寒芒闪动,连人带剑,扑向黄蜂女。
黄蜂女挥动右手,迷魂带疾飞而出迎向那黑衣女。这黑衣女剑手,虽然表情木然,不带
一点活气,但手中长剑,却是凌厉无匹。但更可怕的是,她们有一股勇往直前的豪气,一面
挥剑攻敌,一面步步逼进。
黄蜂女虽然被迫的步步后退,但她手中的迷魂带,却是变化无穷,并无慌乱之势。
冷八公可能没料到黄蜂女竟有着如此的身手,不禁一皱眉头,一挥手,另一个黑衣女飞
扑而上。
黄蜂女距离雷庆最近,雷庆立即一挥过关刀,迎了上来。
过关刀雷庆,在刀上下了四十年苦功,又有着丰富的对敌经验,一上手,不求有功但求
无过,过关刀封紧了四面门户。
黑衣女剑势如虹,着着进击,但都被雷庆的刀势封住。
冷八公怒声说道:“好啊!老夫是低估了你们。”
又一挥手,另一个黑衣女,疾冲而上,王人杰大喝一声,十三节亮银软鞭,划起一道疾
风,卷了过来。接下第三个黑衣女。
一时间,空阔的荒野中,闪起漫天的刀光剑影。
三个黑衣女剑手,虽然步步进逼,攻势猛烈,但黄蜂女、王人杰,过关刀雷庆,都非弱
手,而且又都打得很稳健,以守为主,一时间倒也无法分出胜败。
冷八公突然口发厉啸,三个黑衣女剑法一变。
但见剑光急闪,有迅雷电掣一般,突然间加强一倍。
这一来,雷庆、王人杰、黄蜂女,立刻间被逼的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杜天龙大喝一声,金背大砍刀,抡起一股强劲的刀风,冲了上去。
一阵金铁大鸣,接下一个黑衣女剑手,刺出的八剑快攻,解救了雷庆之危。
这当儿,那倒摔在地下的黑衣女,却突然挺身而起,举起了手中长剑。
敢情她并没有死。
苗奇一抖腕,一条青蛇儿,脱手而出,飞向那黑衣女。
但闻啪地一声,空中飞过来一条长鞭,鞭梢卷起的青蛇儿,生生卷作两段,洒下一蓬鳞
片血雨。
那挺起的黑衣女,已然疾快欺近身侧,一剑刺向苗奇胸前。
苗奇对那飞来的鞭势,竟有如此威力,大感震骇。
黑衣女手中的长剑,就在他震骇一瞬间,突然而到。
但蛇怪苗奇,究竟是久经大敌的人物,临危不乱,急急一侧身子,让过要害。
但那黑衣女快速的剑招,仍然划破了苗奇前胸的衣服,在苗奇肌肤上划了一道七八寸长
的血口。
鲜血泉涌而出。
苗奇右手一抖,袖口一道黑光,疾冲而出。
黑衣女一剑得手,正待施下毒手,把苗奇斩伤剑下,但苗奇那突射而出的黑芒,迫使黑
衣女不得不先求自保,回剑封架,砰的一声,震开了近身的黑芒。
原来,那黑芒,正是苗奇的铁甲蛇。
苗奇逃过了杀身之厄,立刻向后退了三步。
黑衣女长剑一振,逼了上来。
这时,另外三个黑衣女,突然剑势扩大,故意让出了一个空隙,使苗奇和杜天龙等合于
一处。四个黑衣人分别站在四个方位上,长剑连结成一个圆形的剑网,缓缓向内压迫。
很自然地形成了合围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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