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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锁江湖》
第 一 回 遗尸迷案
伍家堡宽敞的大厅上坐了不少的人,老堡主伍天义端坐在大厅正中的虎皮交椅上,脸上
是一片悲戚和忿怒混合的神色。
右面两张太师椅上,坐着伍家堡的两位少堡主伍刚、伍强,左面的大师椅上坐的是伍天
义两位金兰兄弟,追魂秀才井望天和无情金镖楚定一。
这四人的脸色也很沉重,似乎是名满中州的伍家堡,正遇上了一件又麻烦、又痛心的大
事。伍天又身材修伟,留着花白长髯,紫睑、浓眉、虎目、海口,具有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气
度,使人望而畏。
井望夫身材瘦小,留着稀疏的山羊胡子,但一对鹰眼,开合间神光通人,一袭灰绸子长
衫,一望即知是属于那种足智多谋的人物。无情金镖楚定一,却是个白净秀气的人,三十二
三岁的年纪,给人一股稳健自信的感受。
伍刚、伍强,都是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继承了父亲的体型,属于健壮、剽悍,充满着
活力人。
只听伍天义长叹一声,道:“老二你看这丢人不丢人,被人家弄瞎了眼睛,还要把人送
回来,这不是诚心砸咱们的面子吗?
井望天手拈山羊胡子,沉吟片刻道:“大哥,等英侄回来问明祥请,再作道理。英侄的
武功,已得大哥真传,被人弄瞎了两只眼睛,事非寻常,如是有人诚心要砸中州三杰的面
子。咱们兄弟也不是省油灯,就是拼了命,也得找回失去的面子,不过,咱们还没摸到事情
的根源,等先弄清楚。咱们再定对策。”
伍天义道:“虎父犬子。我没想英儿会这样没有骨气,既然被人弄瞎了两只眼睛。还有
什么颜面回来见我?
井望天道:大哥,小弟觉着这正是英儿的聪明之处。他能在瞎了双眼之后,还偷生苟活
于世,无非是想把内情告诉大哥。
伍天义叹息一声,未再多言。
这时,一个劲装佩刀的堡丁,匆匆奔入大厅,道:“禀堡主,大少堡主已到堡门外面,
李总管特命小的飞禀堡主裁夺。”
伍天义道:“给我带入厅中”
那堡丁应了一声,转身欲去,井望天道:“慢着。”
堡丁停下脚步,道:“二爷吩咐。”
井望天道:“大少堡主怎么回来的?,
堡丁道:“一副滑竿抬回来的。”
井望天道:“抬滑竿的是什么人物?”
堡丁道:“两个中年大汉。
井望天道:“好!带他们一齐进来。”
堡丁应了一声,飞步而去。
井望天目睹堡丁去远,才轻轻咳了一声,对伍天义道:“大哥,他们进入厅中时,还望
忍耐一二。”
伍天义道:“我怕忍不下去。”
井望天道:“大哥,小不忍则乱大谋,何况只有两个抬滑竿的送人回来,不像有意示
威。”伍天义道:“好吧!老二,这件事由你处置。”
井望天道:小弟遵命。”
片刻,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汉子,带着滑竿行入厅中。伍天义目光冷芒如电,凝住在滑
竿之上。
但他却强忍着胸中的怒火,没有发作。
井望天站起身对两个抬滑竿的大汉一拱手,道:“两位辛苦了,请在厅中稍坐片刻,伍
堡主要摆酒替两位洗尘。”
两个黑衣大汉放下滑竿,动作熟练轻巧,不闻一点声息。
然后轻轻抬下滑竿座儿上的一个青衣少年、放在地上,一欠身上,道:“多谢大爷美
意,咱们兄弟是受人之雇,已经收了费用,酒饭不敢叨扰,就此别过。”
说走就走,转身向外行去。
井望天轻轻咳了一声,道:“两位留步,请稍息片刻,在下还有事向两位讨教。李总
管,请招呼两位贵宾。”
话虽说得婉转,但已有强行留客的意味。
那带领滑竿八厅的李总管应了一声,低声道:“二爷已经吩咐,两位请勉为其难吧!”
一面说话,一面招呼厅中执事堡丁,搬来了两张木椅,请两人坐下,自己却站在两人身
侧,明是相陪,暗是监视。
两个黑衣大汉虽然是作的粗活,但心眼挺细,也瞧出主人强行留客之意,只好在木椅上
坐下。
伍天义打量了仰卧在地上的青衣少年一眼,正是长子伍英,面色惨白。被人从滑竿上移
至地上,动也没有动过一下,心中只是疼措,又是恼火,一掌拍在木桌上,道:“伍英,你
死了没有?”
只听一个很微弱的声音答道:“孩儿还没有死,不过,也只有一口气了,我挺着这口
气,就是希望能见到爹爹一面。但可惜孩儿已双目尽盲,无法看爹爹的慈颜了!”
几句话如刀刺心,伍天义脸色一变,又想发作。
井望天知道:“大哥,请稍息雷霆,由小弟问英侄几句。”
伍天义长长吁一口气,欲言又止。
井望天目光转注在伍英身上,道:“贤侄,你伤很重,不宜多言,为叔只问你几句话,你慢
慢回答,不要太急。”
伍英道:“二叔,你想问什么,尽量的问吧!我不会动,无法给爹和二叔行礼。”
井望天低声道:“贤侄双目怎会失明?”
伍英道:“被人用药物点瞎。”
井望天道:“什么人?”
伍英道:“小侄不知姓名,只知她们都是女子。”
井望天道:“在什么地方?”
伍英道:“绝情谷中。”
伍英道:“小侄并非有意。只是信步误入谷中。”
井望天道:“绝情谷伤人眼,你怎会身受如此内伤?”
伍英道:“小侄被点瞎后送出谷外,另为别人所伤
井望天道:“那又是什么人?”
伍英道:“天驼叟。”
井望天道:“那老魔头亲自出手的吗?”
伍英道:“似乎是他的徒弟。”
伍天义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接道:“你的眼睛瞎了,手也断了吗?”
伍英道:“孩儿不敢辱了爹爹的颜面,双目虽盲,仍和他动上了手……
井望天接道:他们为什么要伤你?
伍英道:“因为小侄……
语至此处,全身突然抽动,耳鼻口间一齐涌出了鲜血。
井望天心头一震,伏下身去,左手抓起伍英的身子,右掌立刻按在伍英的背心之上,把
内力输入了伍英内腑。
但是,太晚了,伍英已消耗去了他一口护住心脉的元气。
井望天收回按在伍英背后的右手,说道:“很惭愧,我不该问很多话,若他进入堡后,
立刻施救,也许还有希望救活他。”
伍天义道:“二弟,你不用抱疚,他早就活不成了,天驼叟练的是摧心掌,他能撑到回
来,见我们一面,已经是够硬朗了。”
井望天道:“奇怪的是天驼叟为什么要杀英侄?咱们和他没有过节。”
一直没有开口的楚定一,突然低声对井望天道:“二哥,先问过二个脚夫,英儿的事,
咱们慢慢地再商量。
井望天点点头,回顾了神情激动的伍刚、伍强一眼,道:“两位贤侄,把英侄抬入他的
卧房,好好守护,不许任何人擅人,不可妄动他身上遗物。”
伍刚、伍强心中充满着悲痛,但在长辈之前,不敢哭出声来,只好强自忍下,抬起伍英
尸体而去。
井望天目光转注两个脚夫的身上,道:“两位来自何处?受何人所雇?”
两个脚夫对望一眼,由左边一人。欠身应道:“小的们来自
黄山栖鹤潭,受一位驼背老人所雇。”
井望天道:“是天驼叟雇你们来的?”
脚夫道:“他是不是天驼叟,咱们不知道,不过,他给了咱们五十两银子,告诉我们兄
弟,这位受伤的大爷,是伍家堡的大少堡主,叫咱们送他到此,并且嘱咐小的们,不可再收
受贵堡的任何报酬。”
井望天道:“黄山栖鹤潭距此多少路程,你们走了多久?”
脚夫道:“不足三百里,小的们走了两日半夜,一则大少堡主体重不大,二则小的们贪
图重酬,一路紧走快赶,侥幸把大少堡主交给贵堡了。”
井望天道:“你的意思是……”
脚失道:“小的之意是说,他还没有断气之前,咱们把人送到,脱了干系,如果未到贵
堡之前,就断了气,小的抬个死人回来,只怕很难向诸位大爷们交代了。”
井望天叹一口气,道:“两位,现在也一样很难交代,只怕要委屈两位在伍家堡中住几
天了。”
两个脚夫吃了一惊,但仍有左面一人答话,道:“大爷为什么要留下咱们?”
井望天冷淡一笑.节:“言重,言重,不早留下两位,而是咱们雇用两位。
脚夫道:“大爷要到哪里去?
井望天道:“黄山栖鹤潭”
脚夫道:“大爷准备几时动身?”
井望天道:“两位一路辛苦,先在伍家堡休息两天,第三天一早上路……
语声一顿,接道:“李总管,好好地款待两位,每位赏银十两,请两位贵宾下去吧!”
李总管一躬身,回头对两个脚夫道:“两位请吧?”
两个脚夫无呼奈何的谢了一声,跟着李总管离开大厅。
楚定一突然说道:“二哥觉着这两个脚夫很可疑吗”
井望天道:“事情还未弄清楚以前,咱们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回顾了伍天义一眼,接道:“大哥,小弟没有见过那位送信的人,是什么样子?”
伍天义道:“三十上下的年纪,身体很健壮。
井望天道:“大哥没有问他的他姓名?
伍天义摇摇道:“没有。
井望天道:“那人可有什么特证?”
伍天义道:“一个很普通的人,说不出什么特异的地方。
井望天道:“如是咱们再见到他,大哥能够认出地吗?”
伍天义点点头,道:能!
井望天道:“好!这样行了,咱们到英侄的卧室去瞧瞧吧!”
伍家堡的内厅。也是伍家堡中议事密室。
已是深夜时分,厅中高燃着八盏垂苏宫灯,照耀由如白昼,木桌上,铺着雪白的被单,
上面放置着伍英的尸体。
厅中除了伍天义、井望天、楚定一之外,还有一位白衣白裙的美丽少女。
她坐在木桌旁侧一座木椅上面,半侧着脸儿,凝注着木桌上的尸体,秀丽的脸上,充满
着哀伤,悲戚。
井望天已经三度察看过仰置在木桌上的尸体。
此刻,他正作第四次的查验,一次比一次更仔细。
伍天义神情肃然,虽在极度的哀伤中,但却不失威仪,望望井望天愁锁眉宇,道:“老
二,不用再查验了,他是先被人点瞎双目,再被天驼叟用内家重手法,震伤内腑而死。”
井望天停下了在尸体上移动的双手,但两道眉毛,却皱得更紧了一些,缓缓说道:“大
哥,天驼叟为什么要杀英侄?”
伍天义道:“嗯!天驼叟和咱们无仇无怨,为什么对英儿下如此重手?”
井望天道:“大哥,这就是咱们要解的谜,很难为英侄了,他挺着一口气,忍受着伤
害,一路上不敢吃喝,不敢挣动,把最后一口元气护住心脉,就是等着见我们,我好惭愧,
竟然没问他,最重要的事,使他含恨而死,我心中好难过!
伍天义呆了一呆,道:“二弟,你是说,他心中有一桩隐秘想告诉咱们,却没有说出
来?”
井望天点点头,道:“是我问的闲话太多了,大哥,你那两声呼喝,也使他心神震动,
就这样,他没法子说出心中的隐秘。
伍天义道:“他为什么不自己说出来呢?”
井望天道:“大哥,别忘了他已是身受重伤,只凭学武人练成的一口元气撑着,他心智
已不受控制,咱们引不到题上,他想说,却无法控制。大哥,他心中只有那么一个意念,但
却已无法控制自己说出那个意念来,要咱们用话引出,真是难为他了。他已经忍受了几日
夜。”
楚定一道:“二哥,咱们找天驼叟去,问问他为什么出手伤人,伤一个双目已盲的人。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口气,咱们决不能忍下去。
井望天道:“英贤侄的仇要报。但更重要的是,咱们要找出来个中原因,天驼叟虽然有
些怪癖,但他不会无缘无故和咱们结下这个生死对头,他心中该明白,中州三兄弟不会怕
他,但他竟然做了,而且还雇滑竿把人送回来,这不是透着古怪吗?
楚定一道:“二哥说的也是,他们杀了英侄,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把尸体一扔,咱们就
算找到了尸体,也会误会到绝情谷去,不会想到他的身上,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井望天道:“我就是想不通这个道理。”
这时,那白衣少女突然接了口道:“二叔,你三番四次察看大哥的尸体,可曾发现了什
么?
这位姑娘是伍英的妹子,伍天义三儿一女,唯一的掌上明珠。
井望天呆了一呆,道:“贤侄女,你倒提醒我了,我觉着有,你大哥没死以前,已经被
人搜查过他的身体。”
白衣少女道:“二叔,这就有些头绪了,他们要找一件东西,却东西落在大哥手中,他
们重伤了大哥,但仍然没有找到他们想找的物来。”
伍天义道:“那是什么,值得英儿他丢了一条命?”
井望天道:“大哥,不是作兄弟的夸奖英侄,在他们三位兄弟中,以英侄的胸襟最宽
大,武功也最有成就,老三的金缥,他已得了六成火候……”
楚定一接道:“是啊,只要他再下二年苦功,就可以学会我的‘迎门三不过’,和‘梅
花随风飞’。”
井望天目光转到那白衣少女的身上,道:明珠,你在几个兄妹中,才思最敏,你倒说说
着,你大哥竟然得到了什么东西?”
伍明珠沉吟了一阵,道:“大哥得到什么东西,侄女不敢妄言,我想大哥得到的东西,
还没有被他们搜去。”
井望天道:“何以见得呢?”
伍明珠道:““如是他们早已取走了东西,就不会再把大哥的尸体送回伍家堡了!”
伍天义道:“明珠,为父的就想不明白,天驼叟遣人把你大哥的尸体送回来,对他有什
么好处?他又能得到什么?”
伍明珠道:“爹,女儿有些怀疑凶手不是天驻叟,如是女儿没有猜错,这是一石两鸟之
计,但他们没有搜出大哥身上之物,第一计尚未得逞,但嫁祸天驼臾的计划,却成功了一
半。”
井望天道:不错,贤侄女,”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连二叔都迷了心窍,
几乎被他们瞒过去了,贤侄女,看来你比二叔高明多了。”
伍明珠道:“二叔夸奖,珠儿受二叔言语启发,才有此想。”
井望天道:“哦!你二叔说了些什么?”
伍明珠道:“二叔说,天驼臾也明白,中州三杰不怕他,他又何苦明目张胆地和中州三
杰结下似海血仇?所以,珠儿胆大的断言,凶手不是天驼叟。”
井望天道:“有道理。”
伍天义道:“老二,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咱们找到天驼叟问个明白,真不是他,咱们
再找那一石二鸟的嫁祸之人。”
井望天道:“不,大哥,找人报仇,是下一步的事,眼下重要的是先找出英侄的死亡原
因。”
伍天义道:“原因要去查证,难道能在尸体上找出来不成?
井望天道:“我越想越觉着珠儿的话有道理,英儿他得到之物,还没被他们搜走。”
伍天义道:“但你已经察看了几遍,还没有察看清楚吗?”
井望天道:“没有,至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咱们没为看过”
伍天义道:“什么地方?”
伍明珠道:“二叔,你可是想剖开我大哥的尸体吗?”
井望天道:“二叔确有此意。但不知大哥的意下如何?”
伍天义黯然说道:“只要你们觉着有此必要。我也不反对。”
伍明珠却缓缓说道:“二叔,这件事,能不能慎重一些?”
井望天有些意外地说道:“明珠,你反对?”
伍明珠道:珠儿不是反对,只是担心、我们一旦剖开大哥腹胸,必将翻动肝肠离位,如
果找不到什么,只怕二叔你也心中难安。
井望天呆了一呆,道:“这倒也是,不过,二叔为了不让你大哥心血白费,还是觉得剖
开他胸腹瞧瞧的好。”
伍明珠道:“我并非是反对,觉着更有把握些再动手。”
井望天道:“贤侄女的意思是……”
伍明珠道:“我想如果他们真的没有取到大哥得到之物,他们绝不甘心,必会派人来咱
们堡中侦察,那才是真正的凶手。”
井望天点点头道:“哦……还有呢?
伍明珠道:“二叔想到了剖腹;为什么那打伤大哥的人,没有想到呢!这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大哥取得的东西,不能吃下去,所以,他们不去剖腹,第二是,那东西如经吞入腹
中之后,剖腹取出,已经没有用处了,所以,他们不肯剖腹。”
井望天点点头,道:“贤侄女,你想的比二叔更深了一层。”
伍天义道:“珠儿,你说了半天,东西还是落入别人手中,你大哥没有带回来?”
伍明珠道:“爹,东西还在大哥的手中。
井望天道:“贤侄女。我相信东西还在英儿手中,如非他把这件物品吞入了腹中,那就
是藏在别的地方。”
伍明珠道:“藏在别的地方?”
井望天接道:“这件事,咱们都再多想想,不用急在一时。”
伍天义一挥手,道:“明珠,你先回去吧!”
伍明珠对三位长辈各行一礼,转身向外行去。
目睹伍明珠离去之后,并望天低声说道:“大哥,看来,咱们也得准备一下了。”
伍天义道:“如何准备?”
井望天道:“把英儿的尸体,藏在一处秘室之中,停棺不殓,小弟这就去配制一些药,
把英儿的尸体泡制起来,不要腐烂,这就造成了外面一种明暗不明的情势,没有人知道咱们
从英儿身上找到了什么。”
楚定一道:“二哥,咱们要不要保护英儿的尸体”
井望天道:“要!不但要保护英儿的尸体,而且要保护得很严密,不过,在严密中要故
意留下一些空隙。”
楚定一道:“二哥说话总是曲折有致,叫小弟难以了解。”
井望天脸色一整,道:“老三,你的无情金镖,手法高明,能在你镖下逃命的人,确然
不多,不过,你应该学学用脑筋,你相当聪明,只可惜不肯多用心去想事情。”
楚定一脸上一热,道:“小弟遵命。不过。这一次,还望二哥说个清楚。”
井望天望了伍天义一眼,说出了计划。井望天说完,伍天义道:“好!密中留疏,疏而
不漏,很高明的办法,就这样办!
第二天,中午过后,井望天把两个脚夫叫来,各送纹银一百两,道:“两国交战;不斩
来使,不论你们是什么样的用心而来,但你们总算把伍大公子送回了伍家堡,使他们父子兄
妹们,能见一面,现在各赠百两纹银,聊表心意,两位请去吧!”
两个脚夫千恩万谢了一阵,拜辞而去。
伍家堡很广大,井望天和楚定一都各有一座跨院。
井望天一脚踏进跨院的庭门,迎面扑过一阵脂粉香气,伍明珠姗起身,缓步行了过来,
道“给二叔叩头。”
井望天一伸手,道:“快起来,天天见面,怎的还要行如此大礼。”
伍明珠缓缓起身道:“二叔,我想了一夜,总算想出了一点眉目”
井望天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道:“贤侄女请说吧!
伍明珠道:“我看大哥的衣襟内里少了一块。”
井望天沉吟了一阵,道:“对!当时,我也有些怀疑,继而一想,可能是在和人动手
时,被山石勾破了,也未放在心上。”
伍明珠道:二叔,会不会是大哥发觉了自己难达一死之时,撕了襟裹一角,写下他的遗
言,然后,吞入了腹中。”
井望天想了一下,道:“正是如此。”
伍明珠黯然流下泪来,道:“这么说来,还要剖开大哥之腹,才能找出那一片襟裹
了。”
井望天道:“唉!明珠,我也不希望动你大哥的尸体,不过,这是他一番心血,他为此
丢了自己的性命,如果咱们找不出他的遗物,那才会使他觉着很遗憾。”
伍明珠道:“我明白,二叔,事不宜迟,你今夜就动手吧!”
举帕掩面,轻啼而去。
伍天义三儿一女之中,伍英对这位小妹,最为爱护,兄妹之间的感情也最好,所以,对
伍英之死,伍明珠伤心欲绝。
井望天里着伍明珠消失的背影,流露出无限的凄凉,无限的哀伤,也不禁泫然欲泣。
晚霞消退,夜幕低垂,又到了掌灯的时分。
伍家堡上上下下七八十号人,都知道大少堡主被人打伤了送回堡中,救治不及,伤重而
逝。
紧接着井二爷一道令谕,堡中要多加戒备。哀伤中,又增加一份沉重之感。
大少堡主平日待堡中下人堡丁,和气宽厚,对这位精明的少堡主英年早逝一事,人人内
心之中都感觉到极为沉重,也都充满着替他复仇的意念。
没有人谈论井二爷那一道多加戒备的今谕,是否已侦知有人要袭击伍家堡,但人人都保
有了高度警觉,白天还看不出什么,一入夜晚,自动的加上了两班巡更。
就是轮到休息的人,也都是刀不离手,衣不解带和衣而卧。
夜色三更,一片马云,遮去了天上的星月光辉,整个大地间充满了黑暗。
黑暗中,两条流星一般的人影,划破了夜空,来到了伍家屋外。
伍家堡占地数十亩,说大不算大,说小也不算小,但只住了伍天义一家人,这地方也就
因为伍天义建了这一座府第而得名。
伍家堡外,也有几个散住的住户,但和伍家堡有一段距离,最近的也在百丈之外。
小小的城堡,周围有一道护城河。
河水是引来的山溪,伍家堡数里外,就是连绵起伏的山岗。
护城河相当深,清澈异常,可见游鱼。
河水中没有埋伏,一物二用,伍家堡把这座护城河当作了养鱼池塘,供应堡中上百号人
食用,还有余裕。
两个黑衣人停在河对岸一株白杨树下,夜风吹飘下已见黄色的树叶,敢惜这已是深秋时
分。
两个夜行人低声交谈了几句,突然伏地而行,直到护城河边,同时吸气长身,飞跃而
起,夜色中,像两只大鸟一般,带着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飞过三丈五尺的护城河。
很高明的轻功,但还未离到绝顶的境界,两个人斜飞了三丈五尺的护城河,自然不易,
但却无法把身躯贴在对岸的石壁上,
波然轻响,落在了水中,溅起一片水花。紧靠城墙的水并不太深,何况两个人也早已有
了准备。
跌入水中,声音不大。
两个黑衣人立刻贴在城堡的石壁上,动也不动一下。
足足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不见动静,才缓缓站起身子,吸一口气,背脊贴在石壁
上,施展“壁虎功”向上游去。这城堡高约三丈左右,两个黑衣人游升到一丈五尺处,已然
有气难继之感。
只见两人各自一招右手,两把锋利的匕首握在手中。就借那匕首的支撑力量,稳住了身
躯,换一口丹田真气,小息片刻,又继续向上游去。
两人很快游上城墙,那是南、北两座碉楼的中间所在,正是一班巡更刚刚过去不久,两
个人探首内望了一眼,以迅快的身法,翻上城墙,贴地滚动,直向下面滑落。
一滑落的势道很快,距地还有八尺左右时,突然双手一撑石壁、身子飞起,落在丈余外
的实地。
双足着地,立刻伏下了身子。这两人大约是积年老贼,伏在地上,四目流转,打量堡内
的形势。
这是一片空阔的广场,大约是伍家堡中堡丁们习练武功的地方,靠近城墙处,有几排矮
屋之外,空场过去,就是伍家堡的宅院。
整个伍家堡一片静寂,静得听不到一点声息。
城墙上碉楼处灯火通明,两人一组的巡更人,每隔上一刻工夫,由两个碉楼对行一次。
但这座广场中却不见有什么戒备之人。两个黑衣人又低声商量了一阵,未进伍家宅院,
却向靠近城墙处一座矮屋中滚去。
“这两人行动的身法也很怪,贴地翻滚,却又能灵动如鼠,不发一点声音。
滚近矮屋,一个黑衣人突然长身而起,以耳贴墙听了一阵,突然伸手推开木门。这是一
间堆置杂物的地方。
两个黑衣人闪入了内室之后,立刻关上木门。
推门、关门,手法都很巧妙,未发出一点声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两个人的一切举动,都未逃过隐在城墙后暗影中,那监视的双
目。
直待两个黑衣人进入了矮屋之后,草丛中才缓步走出来追魂秀才井望天,尽管他设计精
妙,智商一等,但他脸上却没有那种胜利的欢悦,两个黑衣人的滚动身法,使他想到了江湖
上一个行
动诡异的门派。
那是一个奇怪的门户,一向不在江湖逐鹿争霸,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标识,江湖上只知道
有这么一个门户,却很少有人见过他们的人。
据说他们以偷窃之术自豪,论事计酬,只求实利,不重名望。
但他们的武功,却自成一家,逃遁之术,更是冠绝天下。
这个门户,叫作”地鼠门”。
像地鼠一样的滑溜、鬼祟,但武功的凶厉,却又像毒蛇、野狼一般。
地鼠门除了偷窃术世无伦比之外,他们伏击追踪,亦称独步。
表面上,他们只不过是鸡鸣狗盗之徒,骨子里却是很难对付的一个组合。
他们没有开山立派,没有一定的地方可找,但却又似无所不在。
追魂秀才并望天闯荡江湖二十年来,凭仗手中一把铁骨扇,一尺八寸的两刃刀,和一脑
袋的智谋,未曾遭遇挫折。
一十五年前。邂逅了伍天义和楚定一。三个人论武订交,义结金兰,那时间,楚定一不
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但一身成就,已非凡响,三人联手之后,更是如虎添翼。十几年闯出
了中原三杰
的名头。伍天义成名就早,又有伍家堡这片基业为助,使中原三杰之名,如日中天。但江湖
上代有才人,使得井望天已逐渐生出了退隐之意,伍天义也有同感。只有无情金镖楚定一。
反对退隐,仍然行道江湖,逐鹿武林。但井望天已和伍天义暗作计议,明年,伍天义花甲大
寿之后,定然苦劝楚定一封刀退隐。
想不到。就在决心退隐一年之前,发生了伍英死亡的事。而且,事情牵扯到神秘莫测的
绝情谷中。没有人知道绝情谷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因为,凡是进入绝情谷的人,都被点瞎
了双目。
有不少好奇的武林高手,也曾赶往探索,但每一次去,都弄得双目尽盲而归。
绝情谷传扬江湖,是近四五年的事,却充满着神秘、恐怖。伍英误入绝情谷。被点瞎了
双眼,又被人用重手法重伤内腑,可惜的是自己一时大意,未能问明内情,闲言闲语,耗去
了
他最后一口护命的元气,有负他一番心血,使他含恨而歼。但更意外,事情又牵扯上了高深
莫测的地鼠门。
井望天呆呆地想着,并未立刻行往那两个黑衣人藏身的矮房,反而折转身躯,行入了宅
院中去。召来了总管李正,命令监视那座矮屋,最好弄出警兆,使来人能够知难而退,表面
上虽可追杀,但却不许真的伤人。
井望天不愿结仇太多,不愿招惹像冤魂缠腿一般的“地鼠门”中人。他并没有回到卧
室,却奔向了存放伍英尸体的密室。井望天望着伍英的尸体,心中极端的不安和不忍。他已
含恨九泉,自己这个做叔父的在他死去之后,还要剖解他的尸体。
缓缓拿起放在木案上的短刀,解开了伍英尸体上的衣衫。
密室燃起了四支火烛,照得一片通明,井望天清楚地着到自己握刀的双手不停地发抖,
竟抖得无法下刀。
室门呀然而开,一个缓慢的脚步声行了过来。
这密室的四周,戒备森严,门户也由机关控制,如非熟悉这机关的人,自然是不可能这
样轻轻松松的进来。
事实上,井望天敏锐的听力,已经听出了来者是何许人物,轻轻吁一口气,缓缓说道:
“是明珠玛?”
伍明珠停下步,道:“正是珠儿。”
井望天回过身子,骤然说道:“珠儿,你先退下,为叔的就要动刀,解剖他的尸体
了。”
伍明珠泣然说道:“二叔,珠儿想了很久,觉着,还应该尽点心意。”
井望天哦了一声,道:“什么心意?”
伍明珠道:“珠儿希望能再搜查亡兄身上一下,如是确无所获,再由二叔解剖不迟。”
井望天沉吟了一降,道:“好,可要为叔暂离此间?”
伍明珠道:“二叔请离片刻方便,不过。也不用走远。”
井望天离室而去。过了一会,听到室内一声轻呼。
井望天推门而入,只见伍明珠手中掌着一块白绢,在灯下瞧看。
听到推门声,伍明珠缓缓转过身子,道:“二叔,你着看这是什么东西?”
井望天凝目望去,只见白绢一面用血水写着“湖畔”两个字,下面一角写“青松”,中
间却空了一段很长的距离。
任是井望天见多识广,才智过人,也不明白这远远隔离的四个字含意何在,忍不住低声
道:“湖畔、青松、湖畔、青松……”
伍明珠道:“二叔,这上面的字迹,可是用鲜血写成?”
井望天道:“是!不过血已干枯,却瞒不过二叔这对眼睛。”
伍明珠值:“二叔,这是大哥的手笔吗?”
井望天仔细瞧了一阵。道:“是!英儿的字是我教的,这四个字,是在他双目盲去之后
写的,虽然歪斜,却是他用手写的。”
伍明珠道:“大哥受了伤,然后,撕去他夹袍内一片裹,手蘸鲜血,写了这四个字,为
什么不肯写在中间;却写在上下两角,中间空出那样多?”,
井望天道:“一个人,忽然间瞎了双眼,自然有很多不能适应的地方,他无法控制自
己,才写成这样。”
伍明珠道:“他不能控制的只是写的字,但却空了中间这样长。必定是有意留
的。”
井望天沉吟了一阵,道:“贤侄女说的有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那四个字,究竟是
代表了什么。”
伍明珠道:“湖畔、青松。这显然是一个地方。”
井望天道:“不错,只可惜,它太不完整。”
伍明珠哦了一声,突然又撩起伍英尸体上的夹袍,果然在另一角又找到一片绢裹。
上面也是用鲜血写的字,不同的是,字迹完全写在中间,写的是:“南角断崖下”,这
是一句了,但“青松”却是有头无尾。
伍明珠道:“湖畔南角断崖下,青松,青松什么呢?”
井望天道:“这孩子,在盲目重伤之后,还如此的肯用心机,可惜天不假年。”
伍明珠拭一下脸上的泪痕,道:“二叔,下面还该接一些,对吗?”
井望天点点头。
接一些什么字,才是这留言的关键。
伍明珠又撩起了伍英的尸体的夹袍,把两块绢裹合于一处。
井望天道:“英贤侄受伤之后,撕去了袍裹的绢衬,分成三块,写下了他要告诉咱们的
事。把它分藏在三个不同的地方。”
伍明珠道:“第一块,藏在衣领之内,只写上下两角,第二块写中间,藏在夹袍下腿之
中,而且,他藏的很小心,只稍许拆断了几根线,不留心的人很难看出来。”
井望天道:“幸好贤侄女是个很慎密细心的人。”
伍明珠道:“另一块藏在何处呢?”
两个人对伍英的尸体,苦苦思索。
井望天又仔细查看了伍英身上的夹袍,却无法找到另一块绢裹。
伍明珠双目神凝,盯住在伍英的尸体上,哺喃说道:“大哥,你阴灵有知,给妹子一点
护佑,让我找到你那一片藏绢。”
口中祈祷,两道目光慢慢移动,停在伍英的裤管之上。
忽然间,他发现伍英裤管上,有一处微微隆起。立刻动手,撕破了裤管。果然,那里藏
有一片绢里。
上面也有干枯了的血液字迹。写的是:“西侧有清泉”。
伍明珠低声念道:“湖畔南角断崖下,青松西侧有清泉——二叔,这两句话完全了。”
井望天道:“贤侄女,这两句代表什么意思呢?”
伍明珠道:“二叔,这一点,侄女不敢妄言,容侄女推敲之后,再提出一得之愚。”
井望天道:“如单就字意而言,十分清楚,英儿重伤之后,在一处群山环绕的湖畔停
过,南角处有一座断崖,那里有一株青松,青松西侧,有一道由山中流出的清泉。”
伍明珠道:“大哥向具心机,也许他这两句留言中别有解析,容侄女多想想。”
井望天道:“唉!贤侄女,这件事,表面上似是一件普通的江湖冲突,仇杀,事实上只
怕不简单,有着很复杂的内情。”
伍明珠道:“二叔是否发觉了什么?”
井望天道:今夜中,咱们伍家堡中来了夜行人……”
伍明珠怔了一怔,道:“来了什么人?
井望天道:“新近崛起江湖的一个门户,称作‘地鼠门’,是一个很诡异,而又很难缠
的门户,他们自号为鼠辈,大部在夜间活动,擅长暗器,暗算,崛起江湖不久,已经引人侧
目了。”
伍明珠道:“他们一共来了几个人?”
井望天道:“被我发觉的有两个人,目下还在堡中。”
伍明珠道:“二叔准备如何对付他们?”
井望天道:“我不想和他们动手,那会替伍家堡招来很多的灾祸”
伍明珠道:二叔一向豪气干云,对地鼠门似是有些畏惧。
井望天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一般的人施用暗算,都在情非得已时,才偶一为
之,或是性命交关,情急保命,施展出鬼域伎俩;但地鼠门中人瑜,是自承鼠辈,一向不以
正当手杀对人,他们昼伏夜出,沾沾自喜于用诡计算人。”
伍明珠道:“二叔阅历丰富,智计过人,珠儿一向佩服,不过处置进入堡中这两头地
鼠,珠儿倒有一些愚见。”
井望天道:“贤侄女请说。”
伍明珠道:“二叔如真要放他们离去,何不大方一些,留他们吃喝一顿义释而去,他们
虽然不知感恩,也总不能因此结仇。
井望天道:“贤侄女高明。”
伍明珠道:“珠儿抛砖引玉,还要二叔细作策划。”
突然报收集的三块绢裹,就烛火之上烧去。
井望天只看得暗暗点头道:这丫头才慧尤胜英侄许多。心中念转,口中说道:“贤侄
女,英儿留下的隐秘已毁,咱们也不再怕泄漏了,我想尽快办完了英侄的丧事,就到黄山一
行,找到那座湖和那一株青松,但不知贤侄女是否愿同往黄山一行?”
明珠道:“为了大哥的遗密,珠儿自当一行,这是大哥性命保下的隐密,不能查个明白
出来,那就使大哥死不瞑目了。
井望天改变了主意,吩咐堡丁,高挑了四盏气死风灯,团团地把那座矮屋围了起来。
由总管李正的口中,井望天证实了两个夜行人一直未曾离开。
矮室中的人,倒是沉得住气,室外灯火通明,仍然隐伏不动。
井望天手执铁骨折扇,行到矮室门外,重重咳了一声,道
“两位请出来吧!兄弟已恭候多时了。”
木门缓缓打开,两个黑衣人一探头,突然分左右飞跃而出一出室外,忽的就地一滚。右
手执刀护身,缓缓站起身子。
井望天挥挥手,示意李总管和手执兵刃的八个堡丁们退远一些。才拱拱手,道:“兄弟
井望天,请教两位兄台高姓大名!”
两个黑衣人对望了一眼,齐声说道:“咱们没有姓名?”
李正怒声喝道:“大胆匪徒……”
井望天接道:“你们都退下去。”
李正呆了一呆,带着围上来的堡丁,向后退去。
井望天道:“两位虽然不肯通名报姓,但兄弟瞧得出来,两位都是地鼠门中人。”
两个黑衣人看井望天确无恶意,缓缓收了手中短刀。
左面黑衣人抱拳,道:“井兄就是中原三杰中的井二爷?”
井望天道:“不敢,不敢,难得敝兄弟这点微名,连贵门也有耳闻。”
左面黑衣人道:“井二爷大名鼎鼎,江湖上有谁不知,咱们
既然被发觉了行踪,只能怪咱们学艺不精,也无颜留在此地,不知井二爷是否准许咱们
告辞?”
井望天微微一笑道:“如是井某人没有放走两位之意。也不会招呼两位了。
语声一顿,接道:“厅中已备好水洒,请两位赏脸,到厅中稍坐片刻,饮一杯水酒再走
如何?”
两个黑衣人可能是真的饿了,也许是鼠辈们贪吃,又相互对看了一眼,竟然点点头。
井望天带两人进入了大厅。
果然厅中早已摆好一桌酒菜,酒是醉酒,香气扑鼻。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刚由厨下做
好。
厅中没有戒备,只有一个伺酒的童子,站在一旁恭候。
井望天让两人入了席位,自己在主位上坐下。
鼠辈多疑,两个人入了座之后,却不肯动筷。
井望天老江湖,心中明白,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后,又替两个黑衣人斟酒,笑一
笑,道:“兄弟做主人的,先干为敬。”
干了面前一杯酒,又遍尝佳肴。
两个黑衣人眨动了一下眼睛,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井望天暗中留心观查,发觉这些人的举动习惯,都尽量模仿老鼠,看来这地鼠门中的武
功,可能真的和老鼠有关。井望天陪着两人,直待两人吃得七成饱意时,才开始问道:“两
位兄弟在地鼠门中属于哪一级?”
两个鼠辈之间,显然有着阶级的区别,显然事事都商量一下,但却一直由左面一人答
话,道:“银鼠级。
井望天道:“银鼠级中人数不少,两位怎么识别称呼呢?”
左面黑衣人道:“告诉你也不要紧,这不算什么机密,兄弟银鼠十九号,那一位二
十。”
井望天道:“听说贵门中人,都废了名字不用,只把姓氏冠在号数之上?”
银十九道:“井二爷对咱们地鼠中的事,似是知道的不少,不过,还不够清楚,进入地
鼠门的人,姓名都要废去,就以等级为姓,再加上号数,在下是银鼠级,编号十九,那就叫
银十九,他叫银二十,如能升入了金鼠级,在下就姓金了……”
语声一顿,接道:“这些事,在本门中算不得什么隐秘,但也不会随随便便地告诉人,
看在你井二爷对咱们这份礼遇,在下投桃报李,告诉你一些还未传入江湖的隐秘。”
井望天道:“承教,承教……”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进入贵门中,这一生一世,都不能再用姓名了”
银十九道:“那倒不是,那升入长老、护法级的人,就可以恢复姓名,我们有很多戒
规,也有很森严的律令,不过,对升到本门护法、长者的人,就放宽了很多,所以,本门中
的长老、护
法,都享有很舒适、优遇的生活。”说着,神情间有着无限向往。
井望天了解适可而止,他已对地鼠门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再要问下去,那就可能会闹
成不欢而散的局面。所以不再多言。
两头银鼠已经吃得酒足饭饱,才自动站起身子,一抱拳,道:“井二爷,谢谢你这顿酒
菜招待,咱们要告辞了。”
井望天道:“两位还有公事在身,井某人也不多留,走!我送两位出堡。”
这时,天色已亮。
井望天一直把两头银鼠送出了堡门之后,才抱拳作礼,道:“两位好走,恕兄弟不远送
了。”
银鼠停下脚步、突然回过身子。缓缓说进:“井爷,你为什么不问咱们兄弟夜入贵堡,
为何而来?”
井望天拈须微笑,道:“两位银兄,如是可以说,我相信不用兄弟问,两位就说了出
来,如是不能说,兄弟问了也是白问。”
银十九道:“不便说,不便说,但我们大吃大喝了一顿,也不能一点也不透露给井二
爷。我们兄弟此番入贵堡,是想取一件东西回去。”
他把“偷”字说成了“取”字。但取什么,他没有说下去。
井望天只是淡淡一笑,也未多问。
银十九打个酒呃,道:“二爷,你请回吧!咱们走了。”
井望天心中一动。道:“两位银兄,兄弟心中请教一事,只不知是不是该说?”
银十九道:“不要紧,你尽管问;能够回答的,我们会回答你,不能回答的,咱们就不
回答。”
井望天道:“伍家堡不愿和贵门结仇,两位离去之后,不知是否还有贵门中人入侵本
堡?”
银十九怔了一怔,道:“这个?在下可以奉告的是,兄弟只能把二爷的好意思转告,会
不会再派人来,咱们做不了主。”
井望天道:“银兄,在下还想请教一件事。”
银十九道:“好!兄弟能说的,言无不尽。”
井望天道:“伍家堡这么待两位,算不算仁尽义至?”
银十九道:“很好!我们很感激,回去我们会尽力美言,江湖上传说的地鼠门,只是一
般情形,其实,他鼠门也有规戒,如没有几下过人之处,在门户分立的江湖中,冒不出我们
这样一个组合。二爷,兄弟也希望能说动我们金九哥放弃这笔生意。”
井望天道:“如是说不动呢?”
银十九道:“那就不是兄弟能力所及了,不过,你已经尽了心意,兄弟也尽了报答情
意。”
井望天道:“最重要的是,贵门若再有人进入敝堡,我们该如何应付?”
银十九道:“问得好,二爷,兄弟我会把事情详作禀报,而且,具结留言,作为张
本……”
井望天接道:“银兄那对我们伍家堡,有什么好处呢?”
银十九道:“好处大的很,有了兄弟的具结留言,我们这一次出动的鼠队主持金九哥,
也不敢轻易地把它毁去,这件事,早晚要到门主那里,你们伍家堡对敞门有过一次人情,但
这人情无法阻止地鼠门再向贵堡侵犯……”
银二十接过:“价值在地鼠门不会再把贵堡的私仇,也就是说,地鼠门中再向贵堡寻
仇,如遭受了什么损伤,不会再记私仇,也不会再向贵堡报复。”
井望天一抱拳,道:“有银兄这一句,兄弟放心不少……”
语声一顿,接道:“银兄,你虽然不肯以真正姓名相告,但我井其人看得出你银兄是一
位很有义气的朋友。”
银十九道:“二爷夸奖。”
井望天道:“银兄如是日后有机会路过伍家堡,千万给井某人一个把晤的机会。”
银十九道:“一定,一定,到时候,一定再来拜望二爷,咱们告辞了。”
井望天道:“二位好走,恕兄弟不送。”
银十九道:“不敢有劳。”转身大步而去。
望着两头银鼠的背影,井望天嘴角间泛起了一抹微笑。
回到堡中,只见无情金镖楚定一正在厅门中处,见了他一欠身,道:“二哥,早啊!”
井望天道:“你站此好久了?”
楚定一道:“小弟一直在暗中看着你应付两个鼠辈,小弟怕坏了二哥的事,不敢现
身。”
井望天道:“喔!”
楚定一笑一笑道:“二哥,地鼠门中人,在江湖一向不登大雅之堂,咱们中州三杰,还
用不着和地鼠门攀这份交情,二哥怎会那样的好耐心,应付他们?”
井望天道:“三弟,咱们伍家堡正值多事之秋,不能再结下地鼠门这个强敌,他们像缠
身冤魂一样无休无止,能够不惹他们,岂不是更好?”
楚定一道:“二哥,把他们安抚好了吗?”
井望天道:“地鼠门规戒,听口气,他们似乎是受人指使而来,也许,他们早已收了人
家的银子,因此,他们无法罢手。”
楚定一道:“这不是白白喂了他们一顿酒饭吗?”
井望天笑一笑,道:“老三,工夫没有白费的,咱们这样对待一个暗中探堡的敌人,要
说他们心中不感檄,除非他们完全没有了人性……”
楚定一道:“这么说来,下一次,地鼠门中再有人来,咱们就可以放手对付了。”
井望天道:“对,先礼后兵,再来了,就让他们吃点苦头。
楚定一道:“二哥,他们究竟要来取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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