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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星追魂》
第十七章 威风八出
李剑铭在与点苍掌门谢宏志比剑之际,突地听到一声狂妄得意的大笑,接着公孙慧琴一
声惊叫里,刘忆红闷哼一声已仆倒地上。
李剑铭心里一惊,连忙长剑一收,封住胸前,双目视线立时转向公孙慧琴立足之处。
他一瞥之下,脸色倏然大变,惊叫声道:“铁甲怪,银甲魔!”
那知他惊叫未了,突地眼前白虹暴涨,冷森森的剑气,直扑入鼻,轻啸之声,急锐无比
的射将过来。
他再也不能思索任何问题了,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长剑一引变招“星幕密密”,一道
银色光幕斗然布出,护在他的身外。
但听“嗤嗤”两声里,谢宏志剑刃跳高了两寸,一个身子向前欺进子一步,他那剑上发
出的剑气,击在对方剑幕之上,把李剑铭打得退后一步。
李剑铭在倏见公孙慧琴遇险之际,心神一散,全身的内力未能凝聚起来,故而“星幕密
密”这招,未及使得完满,即碰上了对方的“后羿弯弓”。
一时之间,手腕一颤,对方那凶狠的一击已经击在他的剑幕之上,顿时使他忍受不住,
而退后了一步。
谢宏志一招得手,心无旁惊,手腕一翻之际,长剑一斜,挽出一个剑花,白虹一顿之下,
斗然真切而下。
他眉端一开,双目精光暴射,得意地大喝道:“烈日炎炎,授首剑前——”
李剑铭真气未纯而致被对方迫退一步,他心里怒火立时炽起,闷哼一声,硬生生将对方
气劲化开,立定了身子。
他长剑一转,正要化招为大六式中最厉害的“落星缤纷”之际,那知一个白色光圈闪烁
之下,对方剑尖已经奇妙无比的封住了他的右臂。
他再也想不到点苍会有如此奇诡的剑招,心里竟然一颤,脚下移转之际,“天星步法”
正要踏出——
倏地一阵低沉的喝声,好似要划破他的耳鼓似的,自他耳边响起,他那尚未后撤的右腿
立时收了回来。
敢情他已觉得他身体四周,已有十二枝尖锐的剑刃等着他,剑气炎炎,竟而隐然有燃烧
的感觉在他心里产生。
他急促地喘了口气,不及多想,体内真气一分,左手反掌一拍施出半招“赶狗入洞”,
掌劲向外飞旋,他一个身子在急骤的转动里,跃身直上。
但见一个银色光幕,毕直的升高,直至四丈之上,方始一顿。
他脚下一蹬,斜斜向外跨出二丈,轻飘飘的落在适才公孙慧琴存身之处。
这些事情都是一刹那发生的,李剑铭身子方一落地,长剑一领,急啸声由,银虹飞腾,
直取那挟住公孙慧琴的铁甲怪。
他手中长剑方出,即见人影乍闪,金光烁烁里,一声粗扩的喝叫,夹在轰隆的汹涌气劲
里传来。
那劈来的掌力,有若排山倒海似的重重的撞向他身上,沉猛之至。
李剑铭剑势既出,也不再收回,但见他低喝一声,左掌翻处,也是劈出一道掌风,迎上
前去,右剑斜翻,星芒数点,已经罩上铁甲怪胸前三大要穴。
但听“嘭”地一声闷响,他身子摇幌了一下,右手长剑已经探至铁甲怪胸上,但听“嗤”
地一响极为难听的声音发出后,铁甲怪那护身铁甲已被切削开来,鲜血顿时迸出甲外,顺着
他的断刃漏下。
铁甲怪原先仗持着自己身着之铁甲为千年寒铁所铸,不惧任何兵刃,故而对方剑势迅捷
无比的电射来之际,他未及闪躲之下,乃递出左手挥出一招“蜉蝣沉浮”,劈向李剑铭右臂。
那知他招式方一递出,尚未使得完全,便觉胸前一阵刺痛,护身铁甲已被切开。
他痛苦的狂叫一声,左臂横抡,那装置在腕上的铁钩指向对方“徧历穴”上,脚下轻移,
已向后缩开半步。
李剑铭长剑方待向前一探,眼看铁甲怪即将授首剑下,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背后掌风一
响,一道浑厚无比的掌劲压将下来,而铁甲怪的左手铁钩也已探至自己手上——
他冷笑一声,手腕乍翻之际,银虹一闪已将铁甲怪约左手铁钩削下,但听呛地一声里,
他的背心也结实的受了银甲魔袭来的一掌。
他身子幌动了一下,右手长剑平挥而出,“飞星暗渡”,银光飞闪下,凌厉无比的划向
铁甲怪面门。
铁甲怪惨叫一声,须发竖立,双目尽赤,右臂一抡,已将公孙慧琴的身子挡住自己身前,
迎向那袭来的耀眼剑虹。
李剑铭长剑正要得手之际,突地眼见对方竟以公孙慧琴作为护身符,扫向自己剑口。
顿时他心里大惊,沉身坐马,那飞射而出的一招“飞星暗渡”收将回来,横胸斜置,脚
下移动间,已退开五尺之外,站在那扑倒在地的刘忆红身边。
铁甲怪左手挡住胸前,狼狈非常的喘着气,他心里惊骇万分,想不到落星追魂一别数月,
功力更是增进许多,仅仅两个剑式便已将自己铁甲划破,而那份轻功更是神奇无比,迅捷有
若闪电,为平生所罕见……
他双目赤红的望着李剑铭,心中念头翻滚不已,倏地一声狂野的惨噑自他身侧传来,他
听到二哥银甲魔恐怖的吼道:“有毒!啊!毒……”
他一听之下大惊失色,连忙侧目一看,顿时他为这情景震慑住了。
敢情银甲魔适才一招刚好拍中了李剑铭后背背心,他手掌一触之下,一阵剌痛,顿时想
到李剑铭身上穿有铜甲护身。
故而一触之下,立时自卸掌劲,收招护身,左掌一翻待要交击攻敌。
那知他真气方一提起,突地一阵酸麻之痛,自他手掌向上蔓延,那李剑铭背心护身铜甲
上的“蝎影螫毒”立时循着他的血液,很快地朝心脏流去。
他拿起右掌一看,只见上面有几个小孔,从里面流出紫黑色的血液,一股黑气迅速的向
小臂升上,半截右臂立时变为墨黑,睡大得像冬瓜似的……
他忍不住惨噑一声,恐怖地喊了出来,豆大的汗珠,自他额头涌现,流下他的下颔,漏
落地上。
他牙关咬紧,左手微颤,体内真气全盘运起,阻止右臂血流上升,但是一种刺入骨髓的
痛楚,使得他不由得呻吟出来。
他左手神进怀里,正想掏出师门护心神丹之际,一道白色剑芒,经天而起,急如电掣的
向他身上罩来。
此刻毒性已经上廷至大臂,而他骤遭此惨痛,心志未及平时,一时之间再也来不及闪开
了。
但见白虹闪处,血光崩现,银甲魔一条右臂齐肩断下,痛得他惨叫一声,全身一阵颤动,
脚下一软,已经跌倒地上。
光影敛处,谢宏志手特长剑,双眉斜轩的望着银甲魔一眼,他说道:“这‘蝎影螯毒’
天下无药可救,你还不快斩断手臂,难道你真不要性命了?”他冷哼一声,脸罩寒霜的喝道:
“姓李的,想不到你竟也是个弄毒的名家,哈哈!我谢宏志可碰到了真正的天下之雄了!”他
话里满是讽刺之意,语气阴森之至。
李剑铭见到公孙慧琴闭住双目,气息急骤的被铁甲怪挟持在臂中,她的咽部正好被那尖
锐的铁钩碰住,跟看只要铁甲怪一动,她就得立时死去。
因而他心里异常惊骇,投鼠忌器,根本不敢动一动,生恐铁甲怪手腕一沉,而致於使得
他遗恨万年。
然而想不到他正在心忧非常之际,谢宏志竟又讽刺他用毒,顿时怒火上扬,杀气遍罩眉
心,他惨厉地一笑,冷峭地道:“哈哈!好说!我姓李的也正要想知道你倒底凭仗着什么?”
他此刻有若岳峙渊立似的豪壮异常的望着谢宏志,但他已悄悄的运出“两心神功”,暗
自提起真气,运出“赤霞神掌”觑住铁甲怪,预备一有空隙即出手救人。
铁甲怪那粗犷的模样,此刻因为胸腹伤口的血浪流出,看来更是凶狠,那鲜红的血痕也
染上了公孙慧琴的身上。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跌坐在地,正在敷药韵银甲魔,他脸上闪过一丝难过的神色,而后,
他的视线投射在怀中的公孙慧琴脸上。
他惨忍地冷笑一下后,忍不住的也为她那娇美丽艳的容貌而皱了皱眉,他哑声道:“落
星追魂,你只要敢乱动一下,那么这个妞儿就活不成了——”
他看到了李剑铭半边睑色,已经变为红色,满脸的震怒之容,心中不由得怦怦一跳,右
手铁钩已经扣住公孙慧琴喉上。
他又看到了李剑铭眼中露出的无可奈何的犹疑神色,於是他得意的环视了一下谷内。
此刻谷中的丐帮弟子,全都静谧的不再发出一言,而那在搏斗中的老叫化和一剑震天南
张克英等,也都停手看着这边。
铁甲怪冷哼一声,左腕一抬胸部,一道红色光彩斗然跳出,“呛”地一声,落在地上。
众人只见那平置地上的是一块宽有数寸的铜牌,一条张牙舞爪的红色娱蚣盘距在铜牌之
上,形象甚是骇人。
老叫化还未开口,金玉双环袁信惊呼道:“天娱令!”
铁甲怪嘿嘿数声冷笑,他看见众人脸上的惊惧之容,哼了一声道:“见令有若见人,如
有藐视此令者,即与天娱宫作对,河套煞君必将令之粉身碎骨——”
李剑铭一听,哼了声,缓缓踏前一步,提起右足便待踏上天娱令。
铁甲怪心知只要落星追魂一脚踏下,则任是天娱令为纯铜听铸,也将变成烂铜,故而他
大喝一声道:“你不要她的命了?”
李剑铭身子一颤,犹疑地顿了一顿,便又缓缓的退了一步,他脸孔涨得通红,双眉倒竖,
眼中尽是悲愤之色,然又无可奈何。
铁甲怪见到自己这话果然生效,他说道:“半月之内,家师河套煞君将至江南行宫,你
若能及时赶到,自然会将这个小姐交与给你,否则的话,嘿嘿……”
李剑铭咬了咬牙道:“半月之内,我必定会去,但你且告诉我那江南行宫是在何处?”
他话音一完,银甲魔冷森森的道:“钱塘之滨,西子之旁,你去到便知,现在何需多
问?”
他此刻右臂齐肩而断,血液已经止住,不再流出,但是脸色惨白得可怕,那高大魁梧的
身子,此刻半弯着腰,看来更是庞大。
他怨毒地望了李剑铭一眼,对铁甲怪喝道:“走罢!”话声里,他一瞥卧在地上被点住
穴道的刘亿红,单臂一伸,已挟起刘忆红,一说完,两人便跃身翻出崖外,大步跨走,腾身
离去。
李剑铭愤然的望着地上的天娱令,又看了看惊骇住的老叫化,以及丐帮的长老,他冷哼
一声,制剑一劈,银光闪处,天娱令劈为两片。
他顿了顿足,便待翻身追去,那知他身子刚刚一动,便听谢宏志讥讽地道:“嘿嘿!落
星追魂天下之雄,竟也不能保护自己的爱人,任她被人劫走!”
他说到此地,话声一变,厉声道:“李剑铭你想如此就一走了之?嘿!有这么简单?见过
胜负再走!”
张克英和袁信想不到谢宏志会不顾公孙慧琴的生死,而一直在与落星追魂挑战,故而异
口同声地叫道:“掌门人你……”
谢宏志此刻心里忌妬之念头,使得他理智泯减了,他一听师侄叫他,便知下面要说些什
么话,故而大喝一声,喝住了张克英与袁信的话。
金玉双环袁信脸色一变,望了下张克英,愤然道:“你不去我去。”他顿了顿脚,便一
收双环,头也不回的跃出谷外,飞身追去。
张克英做梦也想不到谢宏志会变成如此没有人性,只顾着和落星追魂此剑,而真的不顾
及公孙慧琴和刘亿红的生死,他嗫蹑地道:“掌门人……”
谢宏志竖眉瞪眼,冷哼了一声,他看到了李剑铭眼中的痛苦,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愉快,
使得他不及深思了。
他长剑一斜,独门绝艺“射日剑法”的起手势使出,眦着牙狠声道:“姓李的,心痛吧!
哈哈……”
“哈哈!谢宏志,你这般狭窄的心胸,还能做一代宗师?你这掌门人白做了,天下都将耻
笑於你,来来来!我老叫化不自量力的倒要看看你姓谢的凭着什么……”飘渺酒丐刚才乍见
天娱令,一时楞在一旁,武林中盛传着的天娱宫的狠辣手段,倒区使得他不敢骤然妄动,而
致使得丐帮遭到危难,此时他眼见谢宏志口出狂言,再也忍耐不住了,遂说出这番话来。
老叫化望了下那在沉思中的李剑铭,耸耸肩,也想不到为什么李剑铭会在此时深思起来。
他一带绿竹杖缓缓的向前跨出两步,摆开架式,“叫化打狗”,凝神望着谢宏志,收起
那副嬉笑的面孔来。
谢宏志两道长眉一皱,也想不到为何李剑铭会在此时沉思起来,他鄙夷的望了老叫化一
下,冷声道:“我找的是落星追魂,你难道真要来送死?”
老叫化仰天大笑道:“我老叫化正是嫌命长呢,我慈悲的谢大掌门,谢公子,求你偿一
剑给我吧!”他那鼠眼眨了几下,满脸哀求之容。倏然裂开了两片厚嘴唇,露出了几颗黄板牙!
低声道:“你先吃我一招‘饿狗吃屎’吧!”
话声未了,他弓身一跃,竹杖一抖,诡绝异常的探杖出招,但见绿影数溜,分击而出,
往谢宏士身上打去。
谢宏志朗笑一声,移步侧身,长剑一翻,剑尖剔处,已将对方来势封住,他前踏两步,
左手剑诀扬起,点向老叫化“天池穴”上,手肘曲击,撞向对方臂上“曲池穴”,招式奇绝
异常。
老叫化哇呀呀的怪叫一声,手臂抖处,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头部往胯下倒翻钻出,竹杖
抡摆之间,绿影幢幢将对方攻来之招挡出外门。
他大喝道:“狗急跳墙——”
喝声之中,空中绿影顿敛,急锐的啸声反挑而出,杖尾直击对方“承浆穴”,去势急骤
无比。
谢宏志想不到对方招式如此怪异,故而一连三式俱都落空,不及思忖之间,他身子一沉,
目射精光,大喝道:“恩泽广被——”
剑芒暴涨,虹影碧落,吞吐不定的剑刃幻化成无数柄的剑,层层击至,罩定老叫化。
飘渺酒丐身子方一落地,两眼即失对方所在,冷森森的剑芒,耀眼生花,使他不由得倒
吸一口冷气。
他曲身提起右足,竹杖一交一替之际“赶狗入洞”绝招使出,一层层的气劲向外飞出,
绿杖护住他全身,滴溜溜的像陀螺似的转了几圈。
谢宏志认出老叫化这招正是刚才李剑铭脱身自己剑网的一招,他冷笑一声,手上真力一
加,运足功劲射将出去。
但听怪叫两声,老叫化手上一松,竹杖被剑刃击中,那剑上传来的如山真力使得他握持
不住,竹杖立时脱手飞去,而他也倒跌出六尺之外,仆倒地上。
谢宏志剑势一顿,还未及收招,便听一声长啸,眼前银芒闪烁,无数的剑影交切而下,
凌厉无比的罩住他的身子。
他此时不及出招,惊惧之下,一连退出半丈之外,方始脱开那凌厉的剑网之内。
他一横长剑斜置胸前,心中惊驳方定,张眼一看,见到正是李剑铭断刃出手,他正要说
话之际,突地觉得顶心一凉,一蓬头发飒然落了下来。
李剑铭冷哼一声道:“今日若非看在你对慧琴尚有救助之恩,则我将令你溅血五步之内,
削去你发,以惩你自大之……”
他话还没说完,谢宏志羞得满脸通红,面色瞬即的转变了一下,怒喝一声,飞身跃起,
也不管披头散发,长剑一挥“九曲箭剔”,连人带剑化为一道白虹,电掣云驰似的,闪烁着
耀眼的光华飞射而来。
李剑铭一见对方剑影腾空,也是长啸一声,飞身跃起,银光朵朵,剑影片片,交织了一
大幅剑网,迎上前去,这正是小六式中的“星幕密密”。
电光石火的刹那,数声“噗噗”,两道剑虹交击在空中,双剑一阵跳动,人影分了开来。
李剑铭轻功绝妙,身形即将坠落之际,吸了半口气,体内真气流转,在空中旋转了两匝,
美妙无比的拔高二丈。
他引吭长啸,在空中俯冲而下,星芒倒洒,剑影缤纷往坠落地上的谢宏志击去。
谢宏志在空中之际,长剑与李剑铭接触之下,顿时手腕一沉,真气立时一泄,再也提不
起来了,立时落在地上。
他双足“绷”地一声跌落地上,即见长剑崩裂了数道缺口,惊骇之下,不由得抬头一望,
即见到落星追魂在空中转了两匝。
他震撼异常的惊叫道:“云龙……”
那知他话还未说完,李剑铭已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从空泻下,惊虹千条,急啸声声,气
势雄浑之至。
他牙关一咬,“射日剑法”中的威力极强的二大绝招使出,他大喝道:“斜阳耀耀——”
只见他剑尖连连剌出六招,正反奇绝,虚幻无比的攻将出去,剌耳的剑气有如风雷进发,
舒卷而上。
李剑铭身在当空,蓦然见此威势,心中也不由得一惊,心里电光石火的闪过一个念头。
他剑刃一引,将那招“星幕密密”收了回来,反手一挥,笨拙无比的直冲而下,生像似
要送死似的,而撞上对方所密布的剑圈。
无数的惊叫自丐帮弟子口中传出,敢情他们原先还看不出李剑铭的身形,只能见到一道
银色创芒,飞翱於空际,而这时却见到李剑铭单剑向下,直坠入那一圈白色的剑网里,故而
禁不住大惊呼叫出来。
刹那之间,李剑铭直冲而下,但听“擦擦”二响,那无边漫漫的白色剑网却被击开一个
大洞,李剑铭脚一落地,断剑一翻,剑尖跳起,直指对方胸前“幽门”大穴,而剑圈所罩的,
却是对方“通谷”“商曲”“阴都”三穴,招式奇绝无比。
谢宏志记得很是清晰,当初他自师门学得“射日剑法”之际,逝去的师尊曾告诉过他,
这里面威力最是浩大的一招是“斜阳无光”,而花样最繁的却是这招“斜阳耀耀”。
因为这里面一共六六三十六剑,没有一剑是实招,全是虚招,但是天下之内,都无人识
得其中的奥秘,而致被迷惑住了,以致於受制而终在招式一了之际,反为自己兵刃所伤。
若是敌人能够看出这里面的虚实,则功力必胜过自己,而“射日剑法”也终将无法取胜,
然而这种机会太少了,因为三百年以来,自射日剑法开始创招至今,无人得破。
这时他亲见李剑铭单剑俯冲而下,脸上竟带着微笑,彷佛已知其中奥秘,故而心里大惊,
但是尚未及念头转换之际,手由长剑已被削断一截,整个招式都已被封。
他骇然失色,怒喝一声,反手倒迎手中剑刃,剑板朝外,古朴无比的发出“斜阳无光”
这招。
他脚下移转之下,李剑铭浑身三十六大穴全被招呼上了,招式的是厉害。
李剑铭乍见对方使招,想不到天下会有如此的剑招,盖练剑者一般之剑术,都是剑锋朝
外方能伤敌,但想不到还有用剑刃向内,剑柄克敌者,这岂非是自杀吗?
不过就在他一愕之际,胸前铜甲已为对方剑柄撞上,噗噗两声里,那滑溜奇妙的剑柄,
已往他“眉心穴”点来——
他嘿地一声,再也不加思索,小六式中无敌三招“落落霄汉”发出。
剑势一展,风雷大作,银虹开阖之间,已将谢宏志身形圈住。
“呀!”一声惨厉的叫声里,四截刃在银色剑圈外幌了一幌,便消失影子。
剑芒一缩,李剑铭握剑手中,那枝断剑的尖刃上,粘着四截被削断的残刃,他紧抿着嘴,
皱起眉头望着剑柄的尖端。
而谢宏志却右手扪住左肩,在那上面一道长长的血痕,从那破裂的衣衫上渗出血丝,他
的散乱的发丝,斜垂在他脸庞上,遮去他大半边睑。
但从发丝后射出的愤怒的眼光,却是那样恐怖,令人心悸……
张克英跃上来焦急地喊道:“掌门人……”
谢宏志左手一挥,粗声喝道:“走开!”
此刻他的脸上肌肉在抽搐着,雪白的牙齿咬得嗞嗞作响,他缓缓的跨前一步——
李剑铭右手一抖,剑刃上粘着的残刃落在地上,他两眼凝视着即有如受伤了的野兽似的
谢宏志,心里也不知道感触到些什么。
但他知道他不单是伤了谢宏志的身体,而且深深的刺伤了对方的心,这种滋味,他以前
是曾经领略过的……
谢宏志彷佛沉重异常的跨前了两步,他喘了口气,双袖一合,倏地大喝一声,推出一股
气功。
李剑铭顿时觉得空气中扬溢出一股炎燥之气,彷佛火团飞近似的,炙人心颤。
他哼了半声,左手扬起,但见他掌心一团红色光印,晶莹流转,红光射出……
他双目大张,左掌缓缓推出,一蓬翻滚的劲气,弥空漫起,舒卷而去——
“蓬”两股刚劲无比的气劲互相击撞着,发出了赛似闷雷的声音,刹时雪水飞溅,冰扬
起…
李剑铭摇幌了一下身子,退后了一步,他半边脸上的红色,变得更加浓了,而手掌微颤
之际,仍然晶莹流转,红光四射。
在翻飞起的碎冰后,谢宏志皱起眉头,脸上一片苍白,双手颤抖的扪住腹部,他急骤的
喘了两口气,忍不住一张开口,吐出一口鲜血。
他嘶哑着声音,说道:“明年深秋,华山论剑时我再领教你的手段。”
李剑铭严肃地点了点头,左边脸色渐转为白,他缓缓放下左掌,将断剑插回剑鞘内,默
然的望着面前的点苍掌门。
谢宏志回头望了下张克英,又看看那四截断刃,默默的走出谷内,他虽是落败,那背影
看来仍是那样坚定,因为他的步子是坚定的……
李剑铭望着他们两人的影子消失在崖壁外,摇了摇头,懊丧似的叹了口气。
他还没有回过身来,只听谷内一片欢呼道:“落星追魂,天下之雄—一”
他那一丝叹息,此刻又被这欢呼将豪气激发,他带着微笑的脸庞,此刻显得更是俊逸。
他对老叫化这:“帮主!你还好吧!”
老叫化摸不摸颔下的糟胡子,掀动一下红鼻子道:“还好!只不过屁股摔成两瓣而已!”
他幌了幌脑袋,高声喊道:“丐帮弟子们,喝酒去,李长老请客——”
“荷”喜极的欢呼声,又重新响起,李剑铭摇了摇头,笑着道:“帮主!你这记竹杠可
敲得我不轻。”
老叫化哈哈道:“我晓得你荷包里有银子,这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正在为昨天的半付烧
饼油条倒胃呢!”
李剑铭皱了皱眉道:“我现在要赶去……”
老叫化一听,嚷道:“啊呀!你又想赖皮了,走!我们吃完一餐酒后,再作打算吧!”
他顿了顿,咽了一口唾沫道:“我立刻令本帮弟子替你查明那江南行宫的虚实,以及位
置……”
李剑铭道:“那么我们十四天后的正午在杭州见面吧!”
老叫化点了点头喜道:“那天正好是年三十晚,看来我又有得吃一餐了。”
李剑铭道:“当然罗!那还少得了你吗?”
说完,他们一同跟着那些向谷外走去的丐帮弟子前进,缓缓走出这谷中……
※ ※ ※
清晨。
大地还在沉睡着,没有醒过来。
枯乾的树枝上,挂着一串串的冰柱,结冰的大地上,又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空气中清凉的气息在缓缓的流动着……
那浓浓的白雾,笼罩着这个寂静的空间,氤氲四布,晨风吹不散,冬阳透不过。
整个的宇宙,彷佛都已变为白雾,茫茫的,蒙蒙的,静静的……
峨嵋山刚刚眯开了限,抬起头起望了望天空厚厚的乌云,他皱上了眉,烦恼地叹了口
气……
第一响钟声,从金顶传出。
“当——”悠长的一响。
“当——”哀伤的一响。
清越的钟声,带着矫健的翅膀,飞出老远……
钟声迥荡在山林间,萦绕在白雾的怀抱里,又飞到那远远的山谷……
雾,厚厚的,没有散去,没有变淡,还是那样茫茫的……
蓦地——
白雾一阵翻滚,被击穿一个大洞,纷纷向四外飞散开去……
雾中,一个人影穿了出来,站在洞里。
他重重的呼了两口气,用袍袖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抬起头来望着那雾里朦胧的黑影,沉重地感慨道:“倒底峨嵋山近了,啊!现在该是
什么时分了呢?我一连赶了五天五晚的路,几乎连日子都忘记了,雪红好像就在今天剃发
吧!……”
他说到这里,恨恨的哼了一声,沉声道:“峨嵋山!你若是如此无情的给予她这种命运,
那我将要用鲜血重洗它,我!李剑铭如此发誓。”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坚决的毅力,他自信自己能够如此的做,但他顿了顿,叹了口气道:
“但愿我不致於那样,因为我手上的血太多了,我不愿再染上更多的血腥……”
他吸了两口气,忖道:“我经过五日五夜的不眠不休,身体虽是还吃得消,但是真气已
消耗太多了,若不再补充的话,等下万一发生拼斗,我怎能够全身而退呢?”
於是他盘膝坐在地上,缓缓的吸着空气,运起功来。
那被他掌力击穿的大洞,此时又渐渐弥合起来,翻翻滚滚的白雾,一会儿便又把他罩在
里面。
大地仍然静寂,偶而一响钟声,远远的自金顶上的庙宇传来……
李剑铭待至体内真气缓缓的流通两周天后,便霍然的站了起来。
他此时已将数日来的疲惫,俱都消失无遗,那数日前大破三大阵的情景,又浑上他的脑
际。
他剑眉一轩,忖道:“倒底师门的无敌三招盖绝天下,我剑招才出,便已将那点苍掌门
的那招威力大得吓人的“斜阳无光”破去,哈哈!落星追魂,天下之雄。
“看那少林的老和尚一副哭丧睑,我就好笑起来,但是……”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但是我虽是天下之雄,却不能保护我所爱的人,真想不列河套煞君的天娱令会有那么大的
威势,使得丐帮帮主都吓得犹疑不决,而致让他安然而去。”
“唉!这只怪那混帐点苍掌门,他一直死缠着我,我若不是使出无敌三招,将他剌伤,
也真脱身不得。”
“但是就那样,慧琴姐被他们掳走了,哼!半月之内,竟敢约了我半月之内至杭州那行
宫里去。我李剑铭此去若不把他那江南行宫化为灰上,枉为清虚门掌门,天下之雄的落星追
魂!”
他右手紧紧地握了握肋下的长剑剑柄,长啸一声便双袖一展,飞腾而起。
在雾中,他双目如电,闪烁出亮光,一个身子犹如星泻电闪,飞奔而去。
两个起落间,他已开始登上峨嵋山脚。
他双袖向后挥舞间,一个身子急弹而出,飞出七丈之后,仅只脚尖点在树枝顶颠,便又
飞跃而起,速度惊人之至。
就在他已跃到山腰时,突地一阵急骤的钟声,从金顶传来,连续不断的惨叫声,划破了
这宁静的空气,迥荡在山里。
他心里不由一惊,忖道:“啊!峨嵋山若非发生什么事故不成,难道竟有人敢来峨嵋山
捣乱?……”敢情他以为只有他才能独身直上峨嵋,单剑震慑天下,别的人都不敢到峨嵋山
似的。
他长吸口气,体内真气汹涌不已,整个身子更加速的直飞而上。
突地——
一阵惨噑自他头顶传来,呼呼风声一响,一个庞大的人影,急坠而下。
李剑铭已经越过这个山坳,听到这声惨叫,他赶忙一看,见到一个人体,自高高的崖上
急速无比的坠落下来。
他嘿地一声,脑中念头电光石火的一转,他那一个快捷如电的身子,飚然一顿,硬生生
的侧过身来。
他双手往地下飞快的一拍,身子急弹而起,有似脱弦之箭,迎上那坠下的人影跃去。
他嘿地一下,吐气开声,剑眉轩起,右手一拂,一股气劲击了出去,把那坠下的人的泻
下之势缓了一绥。
他右袖一扬,飞卷而上,在空中已将那人托住。
他刚一接住那人,手里一沉,自己立即坠了下去,他低头一看,只见底下是一个深愈千
仞的崖谷,怪石嶙嶙间,有一条细若银带的流水尚在缇缓流动。
他哼了一声,双目俱张,须发倏然立起,全身灰袍隆然鼓起……
他体内真气急速无比的运行一周,脚下达连踹动了几下,左手挥出一个圆满的半弧。
顿时,他的身子朝着右边转了半圈,斜斜的滑上了山脊上。
他站定了之后,呼了口气,头上竖起的黑发,也都立时软了下来,那鼓起的衫袍立时又
平贴在身上。
他低头一看胁下那被自己救起的人,惊呼道:“啊!这不是法颖吗?他怎么这样?……”
敢情他所看到的是一个双目紧闭,脸上乌黑的中年和尚,那正是他数月前上峨嵋时,在
“金刚寺”所碰到的主持法颖。
此时他脸上一片乌黑,嘴角挂着一条长长的血迹,呼吸微弱得很。
李剑铭心里惊忖道:“啊!他这是中了毒后,又受了对方掌力的重击,所以方会如此!”
於是他盘膝坐下,右手贴紧法颖的背心“命门穴”上,体内真气传了过去。
他眉头一皱,叹了口气,忖道:“他心脉已断,全身的经脉也都被毒气所侵,而至腐蚀,
看来已经无可救药了,我现在保存他最后一口气,问问他……”
於是他真气又从掌心传了过去,护住法颖心头的最后一丝生机,他右手飞快的在法颖身
上点了几个穴道,而又在对方顶门轻轻一拍。
法颖“啊”地一声,缓缓的张开了眼睛,他喘了两口气,眼光无神的望了下李剑铭,他
低低的道:“这是那里!我已经死了?……”
李剑铭问道:“你没有死!这是峨嵋山!告诉我是谁伤了你——”
他才说到这里,法颖突地睑上肌肉一阵抽搐,眼光里一片恐惧之色,他颤声道:“落星
追魂 !你是落星追魂!”
李剑铭点点头柔声道:“我是的,但你不必怕,你告诉我是谁伤了你,刘雪红好吗?她
剃渡了没有?”
法颖眼角涌出一滴泪珠,他说道:“五毒门!是五毒门到我们山上来了……”
李剑铭惊诧问道:“是五毒门?”
他话声一落,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自他身后大约五丈之处响起:“嘿嘿!正是五毒门,小子!
你多管闲事,今天没命了。”
李剑铭闻言,嘴里微哂一声,脸上煞气顿时布满,他连头都没回一下,又问道:“法颖
告诉我!雪红怎样了……”
法颖哑声道:“她很好,她在金顶万佛寺里。”
他嘴唇蠕动了一下道:“大侠请看在刘师妹面上,替敝派消弭此一大劫,将五毒门赶走
——”他眼光中充满了祈求之意,泪水盈盈的在眼眶之中,呼吸愈来愈急促了。
李剑铭两眼注视着法颖的眼睛,他从里面看到了一个善良的灵魂,看到了那哀求的意思。
他牙根咬动了一下,抿紧了嘴,蓦地他嘿地一声,身子毫不幌动的,左手向后一挥——。
“啊”一声悠长的惨叫声,自他身后传出,接着一个人体坠地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剑铭冷哼一声,他望若那脸上隐隐含笑的法颖,心中无数个思绪转了几次,他此刻已
可觉察到对方已将不行了。
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好!”
法颖嘴角牵动了一卜,喃喃的念了声:“阿弥陀佛。”
在念佛声中,法颖闭上了眼睛,停止呼吸了。
李剑铭放下法颖的尸体,飞快的站了起来。
他望了望那扑倒在六丈外一个全身墨黑衣衫的尸体,重重的哼了一声。
他右手一幌,一阵龙吟之声里,只见一道银色光芒闪烁而起,星芒无数飞洒而出,他沉
声道:“杀!”
他长啸一声,独门“流星飞逝”的绝顶轻功使出,但见一道银虹,经天而起,裹着一个
淡淡的人影,飞腾直上。
啸声尚还振荡在山间,那道银虹已经穿过浓密的山林,直飞上那道峭直的崖壁上。
远处山颠的钟声已停,吼叫之声,夹杂着痛苦的惨叫声和得意的笑声,自山顶传来。
金顶,又一次破鲜血遍洒……
李剑铭随身跃上崖顶之际,已见到“金刚寺”前的广坪上倒了十多具和尚的尸体,紫黑
色的血液流在地上,看来使人心惊肉跳。
他视线略为扫了两下,便揉身直上,身形摇幌开,已跃上“金刚寺”屋顶,他觑准了那
惨叫传来之处,独门“流星飞逝”轻功展开,轻妙无比的飞腾上那大片的竹林尖顶,踏着竹
叶飞步越走。
仅仅刹那间功夫,他伊已经到了一大片广场之前,他站在竹林边,看到广场上密密集集
的聚合着无数的毒蛇,围成一个大圈子,将十几个和尚围在里面,而地上却躺了数十具尸首。
此时那些和尚似是因毫无防备而被围起来的,手中全都没有丝毫兵器,每个人背靠着背,
围成两层,竖掌凝望着那些吐着血红的信子的毒蛇。
李剑铭一见那些和尚的圈子里,盘坐着一个灰色眉毛,花白胡子,满脸灰色的老和尚,
看来好像是中了毒,此刻正在运功驱毒,正在紧张之际,故而被护持在中间。
他眼神远逾常人,此刻已很清晰的看出那老和尚的面貌了,他咦了一声,忖道:“这不
是那慈悲罗汉静幻大师吗?他最疼爱雪红了,看来他是被毒蛇所伤……”
他正要飞身跃前杀死那些毒蛇,但见那高大的厢内,此刻跃出了三个黑衫的大汉,其中
一个瞪着眼大声道:“静幻秃颅,你还不把五毒令符交出?难道你真个不要命了?”
他狂妄无比的冷笑声道:“你若没有本门独门解药,再也不会好的,掌门人此刻已在金
顶找静虚老秃颅算账,谅他也不敢多吭气,我看你还是说出‘五毒令符’的下落吧!”
这时那左首的一个粗眉大眼的汉子,见到那些和尚没有丝毫反应,不由得大怒起来,他
大喝道:“吠!你们这些秃颅真的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且看我的百蛇大阵!”
他话音一了,撮口一个惚哨,嘴里怪声怪气的叫了两声,但听“嗤嗤”之声大作,蛇群
一阵骚动,千头钻动,争先恐后的伸着舌头向前游去。
大喝声中,那些和尚一齐翻掌劈出,将那些游到近处的毒蛇打翻,手脚翻飞之际,那当
先游至的毒蛇被打死不少,但是蛇阵仍然疯狂的往前钻动……
蓦然——
一声长啸,摇曳得竹林都簌簌作响,在啸声里,银虹一道,经天而起,电掣般的飞出六
丈、落在蛇群之中。
银芒翻滚,舒卷跃腾之中,万点银光洒出,接着就是血液四溅,残骸被抡开丈外,往四
处落去。
这三个大汉乍见如此惊人的威势,吓得楞住了,奸半响回过神来,齐都大喝道:“那个
小子敢……”
他们话音未落,银虹倒泻而来,直把他们吓得双掌一交,赶忙退后一步,凝神拒敌。
岂知那道银虹倏然在他们面前一顿,光影敛处,现在一个英俊的白衣青年来。
李剑铭竖双眉,一脸怒容,问道:“你们是五毒门的?”
三个汉子面面相觑了一下,当中那人应声道:“正是!我们乃五毒门,少侠你是谁?”
李剑铭朗声大笑,突地又一敛笑容,冷峭地道:“我乃落星追魂——”
他此话一出,三个大汉脸色大变,左首一个颤声道:“你……”
李剑铭道:“正是我——”
他冷笑一下又道:“嘿嘿!我来取你们的命——”
他话方说到此处,那三个大汉齐喝一声,扬手挥处,一蓬红色的粉末洒了出来,顿时腥
臭之气布满空中。
这三个大汉赶忙返身就跑,往山上金顶跃去,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那知他们仅仅跑出丈外,便听一声冷笑自耳边响起,急忙之下,三人齐都反手一抛,但
见三条青色小蛇激射而出,朝身后弹去。
他们青蛇方一出手,便听“嗤嗤”两声,眼前已自闪现出一条银虹,落星追魂恍如鬼随
似的站在他们面前。
这三们黑衣大汉倒也有一些功力,此刻都未多加考虑,借着前冲之势,运足全身功力,
往前劈出一招。
李剑铭浅笑一声道:“留你们不得!”
他左袖轻拂之际,宽大的袖袍有若铁板似的拍出,竖立在空中,迎往那攻来的三股掌风。
但听三声闷哼,三条人影倒跌而出,翻出丈方始扑倒在地。
李剑铭望都不望这三具尸体,便仰天一声长啸,飞身拔起五丈,跃上金顶而去,在他身
子跃起之时,他清晰地看到了满地的死蛇,那些都是被他神剑所斩断的。
他知道慈悲罗汉此时已经脱离险境,故而直往金顶“万佛寺”而去,预备解救刘雪红,
以及峨嵋之围。
那消片刻,他已翻至金顶,在他身子犹未落地之际,惨叫之声,又传入耳鼓之中,他深
吸口气,未从道路登上,迳自腾身拔高六丈,朝崖壁上落去。
他大袖一张,已将迎面奔来的一个五毒门徒卷落深谷之下,而身子则斜冲至广场之前,
安然站好。
此时,他视线扫遍场中,也不由得触目心惊,看到了满场游走的各种奇形怪状的毒类,
心里直是发毛。
敢情此刻峨嵋派的精华全都聚集在金顶前,背靠着一座大庙,面对着一大群黑衫的汉子,
双方正在理论之中。
那高大的庙宇,此刻把山门紧紧的关起来,不过看来刚才是有过一场剧烈的战事的,因
为墙角以及板门之上,沾满了血迹,而一具具的尸体,重叠的堆在地上。
那些黑衫汉子,围成一个半圆形的阵式,而在他们背后,则跟着一片花样斑斑的毒蛇,
万头钻动……
“咦!那些不止是毒蛇!好像还有……啊!那么大的娱蚣!还有蜘蛛,蟾蜍……”李剑铭眉
头皱了一下,禁不住头皮发涨,他睁大了眼打量了一下,又自言自语道:“哦!那大概就是
蝎子吧!但他们怎能把这些毒物带上山呢?”
他把身子隐在一片稀疏的松林边,筹思着自己倒底怎样去救出刘雪红,还是先将五毒门
击败再说,还是先向峨嵋派的要人。
他正在忖思时,猛地一声震耳的佛号,自场中传入他的耳中,他悚然一惊,忖道:“这
岂非佛门的狮子吼?是谁有此功力?”
他抬头看去,但见那座“万佛寺”此时山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一行人来,那当先一个长
眉白髯的老和尚,满脸肃穆,双掌合十,踏若稳定的步子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随着几个阔袖芒鞋的老和尚,以及三个中年尼姑,全都双掌合十,垂首走出。
那当先的长眉和尚,走出山门的石阶上,朝墙角叠起的尸体望了一下,双目张开,精光
暴射,长眉皱动一下后,又合起眼帘,低声呼了下佛号。
他走到那些和尚身边,看也没有多看一眼,便在他们的稽首中走到了那群黑衣人前大约
半丈之处站好。
他抬起头来,长眉耸动了一下,张口说道:“阿弥陀佛!那位是五毒掌门?”
那些黑衣人骚动了一下,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问道:“我就是五毒门掌门人,老和尚
你可是静虚大和尚?”
长眉和尚看清了那女人的脸似是做微一惊,他说道:“原来女檀越是五毒掌门,老衲静
虚敢问檀越今日大举犯我峨嵋,有何……”
他话还未说完,那清脆右若银铃的声音响起道:“大和尚你可记得千毒娘子徐贞贞!”
静虚似是大受惊骇,全身颤动了一下,急忙追问道:“你是她的谁?”
一声冷笑响起,那有若银铃的女声又说道:“我是她的女儿徐婉菁……”
静虚面色一变,双目大张,颔下须髯无风自动,他激动地问道:“你……她怎么啦!”
徐婉菁冷哼一声,平静地道:“她死了——”
李剑铭原先一见这些老和尚走出山门,便已想好对策,决定先帮峨嵋退敌,然后再追问
刘雪红之下落,然不料双方一对上话,竟然有层关系似的。
他满腹疑云的望着那长眉皓髯的静虚大师,想不通为何静虚大师会满脸茫然,脸上肌肉
不住的抽搐着,竟然含着很大的哀愁,彷佛精神受到很大的震撼。
所以他摇了摇头,便又隐身不动。
且说静虚大师脸色变化了一下,立时被克制住了,他问道:“她死前怎么说的?就叫你
这样上峨嵋来?”
清脆的声音,又再度响起道:“她说天下的男人都不可靠,那些负心背义的汉子都是该
杀!他们骗了女人的情感后,就一走了之,再也不问不问……”
她说到这里问道:“大和尚!你说这种男人是不是该杀?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静虚大师似是为这两句话深深的震慑住,他痛苦地呻吟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该杀!
他们是该杀……”
徐婉菁向前走了两步,说道:“我妈临死前叫我来这儿找你要‘五毒令符’!她说当年
是被一个无情汉子偷走的——”
静虚大师点了点头,喃喃道:“是的,他也偷走了她的心……”
他话未说完,徐婉菁惊叫道:“是呀!妈也是这么说的,你……你怎么知道呢?”
静虚大师道:“我认识你妈……”
他一言未了,站在他背后的一个老和尚大声喝道:“师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迷津
已悟、,早证真觉,你还提些什么?”
徐婉菁幽幽的道:“她本说要我杀了你,但是她叹了口气,便又摇了摇头说让你自己去
忏悔……不过她要我问你,我的爸是谁?”
静虚大师默然的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黄色的箭形令符,右手平肘微微一动,即见那块令符
自他手掌跳起,激射而出。
李剑铭此时看得清晰,那个背向自己的黑衣女人,仅只右手一扬,便以一种奇妙无比的
手法,将那根令符接住手中。
他正惊诧那伸出的一只柔荑,是如此的雪白之际,那黑衣女人,竟然侧过头来,望了身
后一眼,眸子闪动了一下,方又回过头去。
他这一见,真个愕住了,敢情那个五毒门的掌门,竟是如此的美艳,如此的年青,而最
使他惊奇的,却是她的容貌像极了一个人……
“咦!她不是那凌波玉女锺菁菁吗?她怎么又是五毒门掌门?难道天下真有如此相像的人
吗 ?”他禁不住惊叫出来了,好似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此时那静虚大师长眉敛下,他赞许似的道:“好功夫,就跟你妈当年一样……”
他说到这里,声音变得严肃起来,问道:“今天你带上这么多人以及这么多毒物来做什
么?我这些门下弟子,可是你杀的?”
徐婉菁轻笑一声道:“你先告诉我,我爸是谁?”
静虚还来不及回答,他身后一个老和尚愤愤地踏前一步,吼道:“你爸已经死掉了,你
来做什……”
徐婉菁娇笑道:“是吗?”
她巧笑轻盈,右手缓缓抬起,掠了下额上垂下的几丝秀发,彷佛有些不相信的意思,但
是李剑铭已清晰地看到了一丝细小的东西,从她指甲里弹出。
他心里正叫不好之际,那个老和尚狂叫一聋,双手掩住脸上,倒在地上一阵翻滚,吐出
一口紫黑色的血液,两脚一伸,立时死去。
顿时峨嵋派的和尚一阵骚动,杂乱起来,有好几个俗家弟子都呛地一声,撤出兵器,冀
图一拚了。
静虚和尚大喝一声说道:“呔!住口,不要蠢动。”
他黯然的看了下那中毒倒地的老和尚,长眉一动,激动地问道:“你为什么要下此毒
手?”
徐婉菁春葱轻舒,掠好了秀发,浅笑道:“谁叫他说我爸死了。”她颊上有着两个酒靥,
是故笑梨涡隐现,迷人之至。
李剑铭看得呆了,他忖道:“这不是跟锺菁菁一样,她也有两个酒涡呀!”他更迷惑了。
且说徐婉菁说完话后,静虚大师平静地道:“你爸是死了——”
他这话恍如闷电似的打击在徐婉菁心里,她脸上的笑靥顿时一敛,凄然欲绝的轻颦蛾眉,
她大声说道:“不!不!他没有死!爸没有死……”
静虚大师大袖轻扬,拂过自己的面上,把那将要漏落的泪水擦干,他吸了口气,平静地
道:;“你爸确是死了。”
徐婉菁长长的睫毛眨动了一下,两行泪珠流了出来,她咽声道:“好!”
她回头一扬手,喝道:“把这些和尚全都杀了。”
她那一直拢住的左手,此时一扬,但听铃声乍响,柔和无比的清音迥荡空中,那些一直
蛰伏在一群黑衣人身后的毒物,此时有如潮涌似的,飞快的向前爬动……
黑衣人一拍掌,刹那之时分了开来,往四处散开,形成一个半圆,紧紧围住了那些峨嵋
派众人。
静虚大师高声喝道:“徐婉菁,你待怎么?”
徐婉菁脸上挂了两行珠泪,风韵楚楚动人,她闻声说道:“我妈说蛾嵋山的和尚都该死,
要我把他们都杀了……”她说到这儿顿了一顿,柔声道:“不过你是例外,我妈说不能杀
你。”
静虚大师面上闪过一丝极难形容的神色,他大喝道:“婉菁,你不要听你妈的话,胡乱
来……”
徐婉菁娇笑一声,凄然道:“我从没见过爸的面,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什么样子,当然只
有听妈的话了……”
她那两条弯弯的柳叶眉扬动一下,红润的小嘴紧抿着,左手摇处铃声急骤的抖动。
立时那些毒物拚命的向前爬动,有两条巨大的腹蛇已游到静虚大师身边,弓身一跃,张
开了毒牙,便朝静虚身上噬去。
静虚大师呼了声佛号,大袖翻飞,已将一条腹蛇头颅打碎,右足斜踢里,另一条将要缠
上腿的大腹蛇已被踢得飞起,同样是头颅破碎,溅起一片血浆。
静虚大师脚底轻移之下,已退至本门弟子面前,他喝道:“今日本门遭受外敌,本派弟
子必须将来敌击退,保我峨嵋威名之不坠!”
他说到此地,一个浓眉大眼,威武非常的年青大汉,从寺内飞奔而出,他的胁下挟着一
个身穿灰色布衫的少女,右手持剑,大声说道:“师父!后院已有毒蛇侵入刘师妹想趁纷乱
时逃走,被弟子擒住,待师父发落。”
李剑铭一见那从寺里奔出的大汉正是峨嵋之秀司空百里,而他胁下挟着的少女,也正是
将要剃渡的刘雪红。
他再也遏止不住自己的情绪,长啸一声,银虹经天掠起,吞吐不定的光芒绰着一个淡淡
的身子,直飞出七丈之外,落在静虚大师和徐婉苦面前。
※ ※ ※
李剑铭存心卖弄,要以绝艺来震慑住场中所有的人,故而於出“两心神功”,轮流交替,
没有在中途住脚换气,直飞出七丈开外。
他身子在双方即将接触的刹那,到了双方的上空,但见他美妙如意地旋转了两匝,然后
直泻而下,光华一道,有如夜空流星似的,落在静虚大师面前。
他来势如电,飞身竟达七丈之外,声势惊人之至,是故场中双方都吓得禁不住后倒退一
步。
他那冷气寒森的剑芒,把地上的数条毒蛇吓得往前直窜,然而却有一只掌大的朱色毒蛛,
飞跃而起,带着一条闪亮的蛛丝,往李剑铭身上搭去。
李剑铭轻喝一声,剑芒一动,光华闪处,嗤地一声,那只毒蛛已断成三截,坠落地上,
他在这刹那之间,轻哼一声,剑芒幌动,左袖一扬,有如铁板似的往空中一叠。
光华叙处,地上竟有十几截蛇蝎的尸体,一片腥臊的血气,扬溢开来,有那仍然颤动的
尸骸,在地上蠕动着。
李剑铭左袖一转,巳将上面三粒暗黑色的毒砂抖落地上,他露齿笑道:“想不到你真是
如此凶狠,这下幸好是我,换上别人还有命在?”
徐婉菁心中骇然,她圆瞪双目,紧紧的盯着李剑铭一眼,问道:“你是谁?”
李剑铭哈哈一笑道:“落星追魂——”
他一言方了,顿时引起一片惊叫,落星追魂四字在连续不断的响起,不绝於耳。
徐婉菁柳眉一扬,问道:“你是落星追魂?”
李剑铭没有答她的话,他回首向峨嵋之秀司空百里道:“司空兄别来无恙,可喜可贺
也!”
静虚大师呼了声佛号,单掌打了个问讯道:“阿弥陀佛,大侠今日来此……”他正说到
这里,倏地双眼圆睁,惊诧地张开口来喊道:“大侠留心背后——”
敌情他看到一个黑衣汉子双手一扬,两条长约数寸的白色小蛇,急射而出,往李剑铭背
心咬去,故而惊呼起来。
李剑铭身子没有移动一下,他坦然笑道:“多谢大师好意,不过这区区毒物尚难不倒在
下。”
就在他说话的当时,那两条小蛇已张口咬在他背心之处,五毒门众人都以为这下他将没
命了,岂知那两条白蛇方一咬上,便打了个哆嗦,从他背上滑落地上。
两条白蛇一阵怪叫,滚了两下,便僵直不动,敢情已经死去了。
李剑铭看都没有看,他说道:“今日在下单身上峨嵋,欲问大师一事。”
静虚大师此时心中惊奇莫名,不知道面前这名震天下的落星追魂怎能够令两条毒蛇落地
即死去,难道身怀一种奇功……
他面上毫不表露出惊容来,点头道:“檀越有何要事须老衲……”他两眼大张,喝道:
“你们退回寺里去。”
一个老和尚跃上来道:“掌门师兄,你……”
静虚大袖一挥道:“不须多言,与我到寺里去。”
他头才回了过来,即听“嘭”地一响,徐婉苦涨红了睑倒退出二步差点跌倒地上。
李剑铭哈哈一笑道:“你还得多练几年才可以找我麻烦。”
说到这里,他大喝道:“司空百里,放下她!”
他腾身跃起,自静虚大师身侧一闪而过,飞越三个老和尚头上,直往司空百里头上跃去。
他左手五指箕张,就往刘雪红身上抓去,双足踢处,司空百里脉门穴道全被罩上—,去
势飘忽,凌厉异常。
司空百里一惊,已见李剑铭有若天神似的降下,他嘿地一声,右手长剑奇快的切将出去,
幻化出千条剑影,往李剑铭脚下封去。
李剑铭轻笑一声,手中断剑一带,已穿过对方虚幻的剑影,用剑背搭住了司空百里的长
剑,左手仍然原式不变的抓将出去。
但听得“嚓”一声双剑搭住,李剑铭手腕一沉,已将司空百里逼得身子往下一沉。
他脸上一红,即觉左手脉门一麻,刘雪红已被李剑铭抢去。
李剑铭轻声道:“司空兄功力已有精进,诚可喜也!”
司空百里道:“希望你不要多施杀戮——”
李剑铭轻笑一下,借力右手,飞身升高半丈,他喝道:“再吃我一剑!”
喝声里他身子又猛然坠下,长剑一搭,往下压去。司空百里运足功力,长剑往下迎去。
双剑交击一起,李剑铭长啸一声,回身跃开四丈之外,落在地上,他左手飞快一拍,已
将刘雪红身上穴道解开。
刘雪红两眼一睁,见到是被搂在男人怀中,她轻叱一声,右肘撞出,直取李剑铭胁下要
穴。
李剑铭左手一幌,已将她手肘握住,他轻声道:“雪红,是我,难道你忘了?”
刘雪红神智一清,听到是李剑铭的声音,她喜极道:“啊!剑铭……”她突地惊觉到自
己亲昵的叫着他的名字,於是顿时住口,羞赧地浅笑一下。
李剑铭但觉眼前摇幌,刘雪红甜甜的笑容,直映入他的心底,他立时又记起了在洛阳
“平安老店”里的情景了,她曾温柔的安慰他受创的心灵,给予他少女纯真的爱,无限柔情
的交给他一个玉马。
他温柔的说道:“雪红,你好吧!”
刘雪红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说着,她的眼角流出了两滴晶莹的
泪珠,那是感激的泪,喜悦的泪。
李剑铭拍了下她的肩膀,轻声道:“不要怕,有我保护你的。”
他们忽忽的交谈了数言,那静虚大师飞跃而来,大声问道:“百里!你有没有受伤?”
司空百里双足深陷地上约有五寸,他心中在惊骇着落星追魂的功力,比之上次所见更加
增强,使得他全力的一击,也抵挡不了,而致被钉入地里达五寸之深。
他运气提足,站了出来,低头一看那深深的足印,更是惊骇,他对着师父摇了摇头,表
示没有受伤。
静虚大师跃了过来,他脸上惊容可见,而在惊诧之中,更是含有忧意,眼看两股强敌同
时来临本山。
虽则五毒门方面可以化解得开,但是他能真把自己的以往身份说了出来吗?而落星追魂
杀人不眨眼的凶名,又在江湖上传闻不息,自己眼见他功夫高强,自己也不能取胜,为了本
山的生命,要他怎样才好呢?
他这时不禁懊悔自己当初破了童身,而不能练成那无敌的玄门罡气功夫,但是又一回想,
他记起了往日那旖旎的风光,他那所爱的人的无限柔情,她的笑靥……
於是他那有如死水的道心,开始荡动了,他深吸了口气,平抑住自己的情绪,脑中闪过
了无数的念头。
他看到了刘雪红依偎在李剑铭怀里,但是却无丝毫办法,他说道:“雪红,你过来!”
李剑铭双目一张,精光暴射,他喝问道:“我落星追魂向来行事全凭一己好恶,现在我
爱上此女,而你却要将她剃渡,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我不能令此山全毁吗?”
静虚大师脸色一变,正要答话,一阵铃声响动,那些缓缓游动的毒类,从四面围了过来,
层次分明的包围住他们四人。
刘雪红眼见如此多的毒类,吓得叫了声,李剑铭拍拍她的背,说道:“别怕,有我。”
这时徐婉菁偕同四个黑衣老者,从那些毒物里跃了过来,她呆呆的看了下被李剑铭搂着
的刘雪红,曼声说道:“这位姊姊,天下男人都是坏蛋,你不怕他骗了你的心后,一走了
之?”
李剑铭微微一笑道:“姑娘岂可以偏盖全?天下男人也有可靠的。”
徐婉菁眨了一眨眼睛,想了一下道:“我妈说天下的男人都不可靠……”
李剑铭道:“令堂当年所遇非人,是以较为偏激,姑娘岂可尽信她的话?”他一面说着
话,一面注意到静虚的脸色。
待他看清静虚大师两眼竟闪烁出一种歉疚而追悔的神色,他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於是他
说道:“姑娘你今日带这些毒物从终南赶来,是为了什么?”
徐婉菁嘴角一撅,作了个诧异的表情,她问道:“咦!你怎么知道我是从终南来的?”她
看着李剑铭脸上神色,好似觉悟到什么似的,又说道:“我是来找峨嵋掌门要‘五毒令符’
的,并且要想知道爸的下落……”
李剑铭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的父亲在那里。”
徐婉菁追问道:“你?那么你告诉我。”
李剑铭微微一笑,转头对静虚大师说道:“掌门人,我可以告诉她吗?”
静虚大师而色变幻一下,怒喝一声,双掌交错,袍袖挥拂间,两股窒人欲死的强猛狂飚,
压将过来。
李剑铭剑眉倒竖,正待出手还招之际,徐婉菁娇叱一声,双掌一翻,连环劈出,朝静虚
掌门迎去,掌式轻飘飘的,似乎全未出力,但是静虚大师却长眉一皱,收回劲力,斜斜退出
一步。
徐婉菁掌式一收,说道:“你为什么收回掌劲呢?难道还怕伤了我不成?”
李剑铭心中仍有微怒,他愤然踏前一步,正待责问静虚大师,刘雪红却是以为他是要出
剑攻击,她深知李剑铭全身功力已入化境,恐静虚大师也有不敌,所以右手一拉他的袖角,
轻声喊道:“喂!你不要……”
李剑铭看了她一眼,脸色转变得很快,他也想起答应过法颖和司空百里,不要在峨嵋大
开杀戒,於是他轻轻道:“你放心,我不会的,哦!你师父呢?”
刘雪红道:“师父她老人家为了我的事和掌门师伯吵了一架,愤而离山而去了。”
李剑铭点了点头,他忖道:“天下有许多事,在事先不能预料的,我想不到现在竟没有
一丝杀念,也许真的武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吧,我且试试文的办法。”
他对刘雪红道:“我要让你看看掌门人的狼狈样子。”
他又转首向徐婉菁开说道:“徐姑娘,我先跟你约好一个条件,然后我才告诉你令尊之
下落。”
徐婉箐道:“什么?”
李剑铭望了一眼那沉思着的静虚大师,他看到司空百里投来的一丝恳求的眼色,他安慰
地点点头,说道:“我若告诉你令尊之下落,你就把这些毒物赶下山,以后不许再害人了,
你可愿意 ?”
徐婉菁迷惑似的眨动了一下眼睛,她问道:“你怕了?”
李剑铭朗然笑道:“哈哈!我落星追魂天下去得,还怕你这些小小的毒物?你不见那两条
小白蛇?我只是不愿见到峨嵋山这些大好头颅都火化成灰罢了。”
徐婉菁思忖了一下,又望了身后四个老者一眼,用手比了几个手势后,娇柔地说道:
“哟!你何时变得这么好心了!我倒不相信……”她顿了一下,望了眼李剑铭,又说道:
“我答应你不在峨嵋山闹事,伹我要听妈的话……”
李剑铭一楞,他说道:“你这句话岂不是等於没说一样吗?你妈叫你杀和尚,你又不在
峨嵋山闹事,这话怎说呢?”他摸了摸脑袋,说道:“反正你是要听你爸的话,那么我告诉
你吧!”
他视线一转,瞥见了静虚大师一脸焦躁之容,於是他走了两步,问道:“大师怎知徐姑
娘令尊已死?”他轻笑一下,说道:“在下斗胆请问大师俗家是否姓徐?”
静虚大师面色变幻了一下,他怒声道:“檀越问此话是何意?难道老衲会骗她不成?”
李剑铭灵机一动,一个奇妙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大声说道:“那你是姓锺!是吧!”
他两眼紧盯着静虚大师的脸上。
静虚大师此时彷佛心灵受到大震撼似的,他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司空百里赶紧扶住他的手臂,问道:“师父!你怎么啦!”
李剑铭见情,心知自己所猜测的的不错,他大声道:“徐姑娘,你的父亲就是……”
静虚大师怒吼一声,长须飘拂,白眉飞起,他已将司空百里手中碧灵剑持在手中,左手
铁掌一错,随着那朵朵飞在空中的银花劈将出去。
但见长剑抖动时,银霞飞闪,朵朵银花罩住李剑铭面门大穴,而那铁掌则虚幻无比的砸
在他的身外,不留一丝空隙。
李剑铭不及提防之下,顿时被逼退两步,他心里怒气立时冒起,脚下交踩“天星步法”,
有若柳絮似的,飘飞在剑光掌影里。
他长剑一划,一道圆满的光弧遍布身外,但听“噗噗”两声里,两道人影一分,剑芒敛
形处,刹时又排空而起,交击在一起。
李剑铭深知峨嵋派有招奇妙无比的剑掌交拖的怪招,故而末等对方得势,即使出了一记
“星幕密密”运足功力,布出满天的剑气,硬生生把对方碰了回去。
他手上一缓,即先发制人,挽剑斜挑,小六式“慧星斜落”“残星稀疏”使将出来,一
连十八剑,把静虚大师逼得直退出五丈之外,仅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气得他面泛红
潮,须眉倒立。
李剑铭冷哼一声轻轻道:“我正要教训你一顿,看你还顽固吗?明明亲生女儿在面前,
你还不认……”说到这里他大吼一声,奇妙无比的攻出一招。
“呛”地一声,银虹斗然大炽,往前猛切而去,一留剑光运到半途倏又一挑,他的剑背
刚好敲在对方剑尖之上,顺着一抖之势,顿时将对方长剑挑飞,坠落尘埃。
静虚大师被李剑铭骤然的揭开数十年的秘密,心中大为震动,那些历历如画的往事,纷
乱的泛上他的心头,一时之间,神思恍忽,再也不能以神驭剑,浑足全身功劲了,是以李剑
铭攻来的一招,立即将他长剑挑飞。
他茫然的静立着,眼睛里闪烁着泪水,脑海里翻翻滚滚的都是年青时的金色的梦……
是的,那真有若一个梦,梦醒了,金色灿烂的光辉也黯淡了,以至於渐渐消失。
他再也不回想以前那段日子,以及那个美丽纯洁的少女,那似水的柔情了,因为,他丧
失了再去探望的资格了,他已削发为僧,作了峨嵋派的掌门……
一袭薄薄的袈裟,将他的心紧紧的捆住了,而那峨嵋方丈的职位,更使得他思想麻木了,
他不再回忆,其实他也不敢回忆……
随着岁月的过去,他根本记不起那个少女的叮咛,也记不起她的容貌了。
现在,他看到徐婉菁,这使他惊诧她是如此的熟悉,渐渐地他那褪色的记忆,又重现了,
他从她的问话里,知道了她是谁,但他能怎样呢?
他在蛾嵋数十年来的努力,也就是要恢得往日的盛誉,使式微了的峨嵋兴盛起来,重新
坚强的屹立在武林里。
因为他知道单凭那往日光荣,是不能使现在多添一些光彩的,峨嵋虽为九大门派之一,
但那也只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没有实力的……
近四十年来,他一直是峨嵋唯一的奇才,因而上代掌门太虚大师嘱他继任掌门,以光大
峨嵋的责任,交到他的肩上。
几十年来他朝着这个目标做去,在梵音呗诵里,岁月很快地过去,他渐渐的老了……
“唉!我已老了……”他感慨地叹息着,因为他发觉他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漠视这人间
的一切。
从那尘封着的往事里,他觉悟到自己的不是,难道做了和尚就不能有感情了?就要忘了
人间的一切?“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但人间那一样不是空的?独善其身的出世修行一己,
为何不入世成全别人?
他又迷惑了,这些奇怪的念头,交错纵横的编织在他脑中,再也理不出头绪来,他不由
得叹息道:“唉!我老了……”
李剑铭大声道:“大师请恕在下无礼得罪……”敢情他眼见司空百里在呼叫着静虚大师,
而得不到回答,故而乃大声喝出。
他那声音恍如有形之物,撞激在静虚大师的耳鼓里,使得他悚然一惊,神智一清,回到
了现实里,他才惊觉到自己是落败了,败在落星追魂的手中。
李剑铭此时长剑入鞘,他一拱手道:“世事本无常理,面亲子之情,却是千古不变的,
望老禅师深思——”他回过头来,对徐婉菁道:“在下尚要请问姑娘,令堂曾否告诉尚有你
姊妹?”
徐婉菁闻言,盈盈秋水在他脸上流转了一下,微颦峨嵋,忖思良久,方才说道:“我妈
以前好像说过我有一个孪生姊姊,但她因为要找爸的时候,而在路上丢失了,那就是我的姊
姊了。”她眨了下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呢?”
李剑铭道:“姑娘之令尊下落,现在不必多问,在下只要说,姑娘今晚寄宿在山下时,
必可见到。”他转过头来大声道:“掌门人,是吧!”
他看到了静虚默然,於是又对徐婉菁道:“姑娘之姊姊,据在下所悉,现在系在南海普
陀山,拜在紫竹神尼门下,名唤钟菁菁——”
静虚大师惊呼道:“南海凌波玉女!”
李剑铭点头道:“正是凌波玉女,姑娘若是有空可去南海找她。”他顿了顿道:“在下
现在要劝姑娘今后少用毒物,盖此种伤人於无形之奇毒,太过份……”
徐婉菁笑道:“哟!想不到你真变成如此好心了,你不是一向杀人不眨眼的吗?”
李剑铭正色道:“我所诛杀的都是邪恶之人,而姑娘统率毒物,却经常用於邪恶……”
徐婉菁柳眉一挑,突道:“那么你也要杀我们了?”
李剑铭道:“善恶但凭姑娘自己忖思,在下尚有要事,就此告别……”
他话犹未说完,即见徐婉菁纤手微挥,眼前金光闪烁里,数缕针形暗器电射而来。
他哼地一声,右手大袖挥出一个大圆,手法奇妙无比的将那些暗器卷在袖里,他怒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
徐婉菁娇笑道:“我要看看你是不是样样功夫都比我强。”她话犹未了,即挫腰扬掌,
倏忽之间,乌光油滑的三枚暗器,缓缓的飞来。
李剑铭又好气又好笑,他想不到这个女娃儿如此好胜,竟要设法压倒自己,他眼见这三
枚暗器来得奇缓,遂静静屹立不动,两眼觑住来势。
那三枚暗器来势缓慢,但是一到离身前不足二尺之处,却倏地一顿,交错纵横的电射而
来,快若流星。
李剑铭剑眉微皱,轻喝一声,张开双手,缓缓的划一大弧,探手一抓,已将那三枚暗器
接住。
他手才一接到暗器,便觉眼前一花,香风疾拂,无数雪白掌影探到他面前。
他冷笑一下,上身后侧,左脚毫无声息的踢将出去。
“叭叭”两响里,他那跟随踢出的右脚,刚好跺中对方膝部关节。
徐婉菁娇呼一声,顿觉脚下一软,站都站不住了,她骇然失色,双掌往地上一拍,那娇
小的身子轻盈的反跃而起,在空中倒翻出一丈之外,方始站住身子。
她娇喘两声,一掠发丝道:“你功夫真高,尤其你那手接暗器功夫更好,喂,你愿不愿
告诉我那是什么手法?”
李剑铭哼了声,左掌紧握,说道:“那叫做‘万流归宗’!”
徐婉菁轻笑盈盈道:“哦!万流归宗,喂!你可愿意教我?”
李剑铭道:“在下不敢当。”
徐婉菁撅了下小嘴道:“我的暗器上有毒的,你不找我要解药,会马上死去的……”
她话才说到这里,李剑铭朗笑一声,张开左手道:“这个不劳姑娘解药,在下已经炼化
了。”
敢情他施出本身真火,将手中的三枚暗器熔化成碎末,他手掌一翻,成了一片粉末散落
地上
徐婉菁惊得双目圆睁,她看到李剑铭手掌中有一团红光,晶莹流转,惊呼道:“你……”
李剑铭朗笑一声,搂着刘雪红道:“在下就此告别!”
话声里,他大袖一层,恍如御风飞行,平飞而出,直跃出六丈开外,从那片毒物的上空
飘过,往山下泻去。
他听到徐婉菁娇声唤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但是金顶远了,他恍如流星飞逝,转瞬跃下蛾嵋,渐渐,峨嵋山远了…… ·
峨嵋山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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