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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十九妹》
第四十一节
“那一夜,外面好冷,下大雪!”甘十九妹继续接下去道:“红姨背着我由后山翻到了
顶峰,夜里又没有灯,只是白茫茫的雪,好冷好冷,冷得人骨头打颤……我紧紧地搂着红姨
的脖子,风吹得我连眼睛都睁不开,耳朵里所能听见的除了风声就是狼叫……我真是从来也
没这么害怕过……”
银珠惊道:“你们胆子太大了,师父说过,那座绝峰,除了她本人以外,很少有人能攀
上去,山上全是冰雪,一个不慎跌下来,势将粉身碎骨……”
“不错!”甘十九妹道:“可是红姨的轻功却是顶儿尖儿的,我看绝不在师父之下!”
银珠点头道:“这倒是实在情形,我们姐儿三个的轻功不都是她教的吗!嗳,我急死
了,你快说下去吧,后来怎么样了?”
甘十九妹慢慢地接下去道:“红姨背着我好不容易翻过了最危险的后面山峰,来到了半
岭山腰,你知道,那里有一条可以直通的捷径,红姨打算带我从那里逃走的。”
“结果呢?”
“结果,功亏一篑!”甘十九妹冷笑一声道:“原来在白天的时候,红姨已事先在那里
安置下了一匹马,却没有想到,等我们到那里的时候,那匹马竟然不见了。红姨仔细地察了
一下地面,登时就觉得不妙!发觉到地上有凌乱的脚印!
“这时候,忽然迎面射来一道光,大师姐带着四名手下,竟然已埋伏在那里。”
银珠惊讶地道:“大师……姐?难道她也敢跟红姨作对吗?”
“她怎么不敢?”甘十九妹冷笑道:“有师父为她撑腰,她才不怕呢!”
“老天!”银珠感叹着道:“那时候我都干什么呀,家里翻了天,我连一点影子也不知
道。”
甘十九妹摇摇头,无限凄惨地道:“还是不知道的好……”她接下去道:“红姨当时大
是吃惊,我还记得她告诉大师姐说,请大师姐念在昔日之情,网开一面,放我们过关,来日
她必有厚报!”
“唉!”银珠轻轻一叹,道:“大师姐怎么说?”
“大师姐的心也太狠了……”甘十九妹冷冷地道:“当时她听了红姨的话,一点也不感
动,只是冷笑,说她是奉了师父的命令来的,一点也不能通融。”
“这……这也难怪她的!”银珠道:“师父她老人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的,她老人
家交待下来的事,谁又敢不遵?”
甘十九妹摇摇头,不以为然地道:“但是这件事却不一样,如果当时大师姐稍微网开一
面,红姨和我就一定可以过关了。”
银珠不能不听下去:“你再说下去呀!”
“这件事情我到如今还是记得很清楚,”甘十九妹喃喃地道:“当时,她们就在那峰顶
上动起了手脚来。”
嘴角挂着冷笑,甘十九妹积压已久的一段秘事,直到今天才开始吐出来:
甘十九妹凝思着,视线落在远方:“大师姐的武功果然不错!二师姐,你也许还不知
道,直到今天我还是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
“什么事不明白?”
甘十九妹道:“我怀疑师父有些偏心,因为就当时我亲眼所见的情形,大师姐所会的招
法剑术,有很多都是我没有见过的。”
银珠苦笑道:“她本来比你我入门早嘛,当然学的要比我们多,现在大家会的也都差不
多,在我看,我们姐妹三个当中,倒是你这个小三妹反而最杰出了!”
甘十九妹苦笑着摇摇头,她脑子里只是憧憬着当年那件往事,无暇再想其他。
“当时她们在雪地里打得好厉害,红姨因为背上还背着我,所以动起手来显得很不方
便,就把我放在一个雪堆上……大师姐虽然很厉害,但是到底还不是红姨的对手,唉!其实
红姨的心太软了!”
银珠岔口道:“怎么回事?”
甘十九妹喃喃道:“我记得当时大师姐被红姨打倒在地,而且红姨的剑指着了她的前
心,唉!那时要是红姨的心狠一狠,大师姐一定就没命了,偏偏红姨不此之图,她居然放过
了大师姐,一点都没有伤害她!”
银珠点点头:“红姨一向是这样的。”
“可是她的好心,却没有得到好报!”甘十九妹愤愤地接下去道:“就在红姨收剑的那
一刹,大师姐忽然由地上跃起,并且向红姨发出了暗器‘丹凤毒签’,一下射中在红姨的腿
上。”
“啊!”银珠呆住了。
甘十九妹忿忿地道:“红姨中了毒签,心知这种‘七步断肠红’的厉害,当时也顾不得
再和她拼打,赶忙拔下暗器,将那一条腿的血气闭住……在这个危难关头,她居然还挂念着
我,把我由雪堆上抱起来,亡命般就跑。”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了一下,脸上情不自禁地
挂出了两行热泪。
“可是大师姐居然还放不过她……就在这时候,她发出了本门的信号‘火鸳鸯’!”
听到这里,银珠似乎已经可以想到未来的下场,轻叹一声,脸上现出一番悲戚之色!
甘十九妹闪烁着泪光的眼睛注视着她:“师父来了,就这样红姨和我落在了她手里!”
银珠睁大了眼睛:“师父……她怎么对付红姨的?”
甘十九妹道:“我只记得,红姨她先是被师父掌力所伤,吐了好多好多的血……人就昏
了过去。”
“可怜!”甘十九妹缓缓地接下去道:“她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睡在了师父所居住的
那幢楼上!”
银珠点点头,道:“这以后的事,我都知道了!”
“你不一定知道。”甘十九妹喃喃地道:“当时我被师父吊起来毒打一顿,哼,我永远
忘不了师父和大师姐的那一副嘴脸!”
银珠奇怪地道:“咦,这件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甘十九妹苦笑一声,道:“师父严令我不许对任何人吐露一个字,大师姐不说,你当然
不知道!”
银珠苦笑着摇摇头道:“看起来我这个人可真是个胡涂蛋,什么事都不知道。”
甘十九妹失意地笑了一下:“就这件事来说,二师姐你显然是被蒙在鼓里!”她凄凉地
接下去一笑,道:“师父把我交给了大师姐严加管教,大师姐就把我又吊了起来,吊了我一
天一夜……我原以为大师姐和师父是想把我吊死,可是第二天她们居然把我放了下来!”
银珠道:“红姨呢?”
甘十九妹冷笑一声道:“我正奇怪,她们对我的处罚不如我所想象的那么重,原来她们
是另有用心。”
“什么用心?”
“因为她们紧接着就把我派到了红姨的房子里。”
“为什么?”
“要我去侍候红姨!”
“为什么要你去侍候?”
“因为这是红姨的要求……”甘十九妹苦笑道:“红姨对师父和大师姐派去的人都不信
任,指明要我。”
银珠点点头:“红姨对你真好!”
“但是我却害了她……的命……”甘十九妹哽咽着道:“我太对不起她了!”
“怎么回事?”
甘十九妹轻叹了一声,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青蛇毒涎……”
“青蛇毒涎?”
“不错!”甘十九妹木然道:“因为红姨只相信我一个人,吃的喝的,都由我一个送
去,所以师父就利用这一点,在红姨的药里,掺下了青蛇毒涎,由我端去亲自喂她喝下去。”
银珠吓得睁圆了眼!
甘十九妹凄然一叹,道:“只怪我那时年纪太轻了,什么都不懂,对毒性的经验一点也
没有……”她擦了一下腮边的眼泪,讷讷地又说道:“……我还记得红姨当时吃下那碗药的
神态……可怜她痛得满床打滚,披头散发,全身都现出一种黑色……
“……我吓得要死,只知道哭,红姨当时抓着我,问我药里有什么?我说我不知道……
她嘶哑地叫着,告诉我有人在碗里放了毒,并且说出了是‘青蛇毒涎’,说了这个名字,她
的舌头就肿了……声音也哑了……全身都泛出了红色的大块,人变得臃肿、瘫痪……不能
动,也不能说出一句话……”
甘十九妹缓缓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面对着浩瀚的湖水,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银珠紧张地抓住她一只手:“你!也真是,这件事为什么直到今天你才告诉我?”
甘十九妹冷冷地笑道:“要不是今天我杀了阮行,我还不会告诉你。二师姐!”她抓着
银珠,又道:“事情演变到今天这个样,我已经不能再忍下去了……”
“你……”银珠左右看了一眼,惊惶地道:“傻丫头,你想干什么?”
甘十九妹冷冷地笑一下:“事情逼到今天这个田地,我也只有豁出去了!二师姐,平常
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们俩最好,我把心里的话都告诉你了,你看看该怎么办?”
银珠呆了一晌,轻叹一声:“我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奇怪,师父既然对你早存戒
心,为什么又会派你出来,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托给你?”
“那是在试探我的真心……”
“可是你这一次表现得太好了。”
“唉……”甘十九妹期艾地道:“二师姐,那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罢了……你说的不错,
我这一次出来,的确是在事事求好,为的也是想消除师父和大师姐对我的猜疑,所以我尽可
能地把一切事情作得最好,最圆满,可是,却也有力不从心之处……”
“力不从心?”
“二师姐,你实在太老实了……”甘十九妹喃喃地道:“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阮行是
大师姐派来监视我的?”
银珠点头一笑道:“这个我现在当然知道,可是他已经死了,以后对你再也发生不了什
么作用,你也就可以放心了!”
“太晚了!”
“怎么会呢?”
“因为,”甘十九妹吟哦着道:“阮行已经把我的一切都报告了大师姐,当然,大师姐
必定也已经转告了师父,所以,她们是不会放过我的。”
银珠皱了一下眉:“难道你还有什么把柄落在阮行手里?你犯了什么……错?”
“哼!错可大了!”甘十九妹又叹了一口气,道:“我对师门不满,有心生反叛的意
图……”
“这一点阮行也知道?”
“他当然知道。”甘十九妹喃喃地道:“第二,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吧!”银珠紧张地道:“咱们姐儿们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唉……”甘十九妹脸上现出了一片讪讪的表情:“二姐,你可不许笑我。”
说着,她缓缓背过身子来,低下了头。
“怎么回事?”银珠眨了一下眼睛:“难道你……在外面有了……朋友?”
甘十九妹忽然抬起头来:“咦?二姐,你怎么知道?”
“好家伙!”银珠脸上充满了兴奋,惊惶:“你真的有了?”
甘十九妹点了一下头。她平时一向是顶大方,这一刹不知怎么回事,忽然问害起臊来
了,一刹间,连耳根子部红了。
“老天!你的胆子可真是太大了!”银珠用力地抓着她的手:“快告诉我,那个人是
谁?”
甘十九妹微笑了一下:“你不认识的人,姓尹,叫尹心!”
“尹心?”银珠重复地念了一遍:“这个人是干什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甘十九妹一笑道:“认识得很偶然……”
银珠大为好奇,甘十九妹也就不再隐瞒,遂即把认识尹剑平以后交往经过,大概他说了
一遍!银珠聆听之下,不胜惊喜,却又似略有隐忧!
“听你这么说,我猜想这个人一定长的很俊了?”
甘十九妹膘了她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
银珠笑了一下,却又皱眉道:“我真有点为你担心,万一师父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我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甘十九妹默默地说:“说不定,师父已经知道了一点风
声!所以……我已别无选择,只有狠下心一走了!”
银珠道:“这可是太危险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我……不知道,说真的,”甘十九
妹喃喃地道:“我现在心里实在乱极了……二师姐,你可愿跟我一起走?”
银珠徬徨地说道:“这个……三妹,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要急……我们要好好地商量一
下……”
“来不及了……”甘十九妹道:“今天晚上你好好想一夜,明天听你的回音。”说罢她
站起身来道:“我要回去了。”
银珠道:“你先别走,唉……我的心比你还要乱,我们再好好地聊聊看。”
甘十九妹刚要说话,忽然心里一动,银珠也同时发觉有异道:“有人来了。”
话声方落,即见一道灯光匹练也似地照射过来,紧接着光移别处,面前人影一闪,一个
亭亭玉立的少女已经到了近前。二女方认出来人正是彩家四姐妹之一的彩莲儿,彩莲儿上前
请安问好!
她身上穿着一件鲜艳的红裙,一只手上高高地举起一盏筒状长灯,这是丹凤轩专门设计
的灯式,灯罩经过特别的设计,使用时可以任意搬动,挡在最前方的罩面,灯光即可向你需
要的方向任意发射,的确是夜间供照明用的理想物件。
银珠十分奇怪地道:“咦?彩莲儿,你来干什么?”
彩莲儿道:“婢子奉轩主之命,出来找寻二位公主,是有要事商量,找了老半天呢!”
二女对看了一眼,心里俱都情不自禁地吃了一惊!
甘十九妹点点头道:“你可知道,有什么事吗?”
彩莲儿摇摇头道:“婢子不知道,大公主也在,像是在跟轩主商量很重要的事情!”
银珠道:“好!你头里带路。”
彩莲儿答应一声,提着灯在前面带路,银珠和甘十九妹远远在后面跟随。
“你看师父找我们干什么?”银珠颇为紧张地道:“难道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甘十九妹摇摇头:“二姐你大可放心,眼前她还有用我之处,绝不会对我下手的。”
银珠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还是你聪明,我想定是这样。”
说话间已踏入一座院门,进入到一处极为幽静的花园,有一方翠匾,上面雕着“拾翠
园”三个隶书大字!
这座院落真可当得上“美仑美矣”,四面香花缭绕,亭台楼榭,无不齐备,院子正中,
有一波清池,池内设有一座朱红亭子,却有一道回廊直通到亭脚。这番布置倒与碧荷庄十分
酷似,就连那个亭子的建筑式样,看起来也与碧荷庄的“湖心亭”,一模一样!
这时,亭子里一片光明,隔着四面垂下的细竹湘帘,隐约地可以看见里面的人影。
丹凤轩的轩主水红芍和大公主金珠,对面相坐。
甘十九妹与银珠一起来到池边,却见湘帘卷处,彩姐儿现身而出,高声说:“轩主有
令,二位公主即刻进见,不必拘礼!”
银珠一愕,甘十九妹道:“走。”
二女同时掠身而起,起落之间,有如双飞海燕,闪得一闪已来到了亭子脚前。
彩姐儿曲膝先请上一个安,反手卷起帘子,银珠与甘十九妹双双移步进入。
她二人步入之后,即听得亭内金珠的声音吩咐道:“彩姐儿你也下去,好好地在水边给
招呼着,不许人擅人一步。”
彩姐儿高声应道:“婢子遵命!”
话声甫落,遂即腾身而起,眼见她窈窕的身子,直直的落向波面,紧接着一连三数个起
落,竟然施展“登萍渡水”的径功绝技,达于彼岸。
这等轻功,在江湖上来说,显然已足足可当得上一流身手,而彩姐儿的身分,不过是丹
凤轩里的一个婢子,艺妓而已!
亭子里真的就只有两个人:水红芍,金珠。
大理石的圆桌上,置着一盏高脚玻璃灯盏。“丹凤轩主”水红芍已经另换了一袭粉色长
衣,只是脸上仍然遮罩着来时的那袭黑纱,给以一种讳莫如深的感觉,只是那曼妙的体态,
确实能勾起一个男人十足的思念。仅仅只由外表看来,你当然不能想象出,她竟然已是一个
六十左右的老妪了。
金珠已除了脸上的面纱,坐在她对面。
憔悴,冷酷,看上去她好像永远只有这么一副表情,好像天底下没有一件事能够提起她
的兴趣让她付出感情似的!
银珠、甘十九妹向师父请安问好,再向这位大师姐道了安,才相继落座。
水红芍含着微笑的声音道:“我叫你们来,有一件大事想要跟你们商量。”
甘十九妹道:“轩主可是想到要提前进攻清风堡吗?”
水红芍看了金珠一眼,微微颔首笑道:“还是三丫头聪明,最能明白我的心意!”
金珠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这件事原本是由她负责,她当然清楚。”
水红芍“咯咯”一笑道:“没见过你这样的师姐,还跟你小师妹吃的哪门子飞醋呀,只
要我一夸她,你就怪不服气的样子。”
金珠欠身道:“轩主,弟子以为三师妹此番建功甚大,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即在清风堡还
不曾拿下,轩主何不责成由她全权处理,如能一鼓作气,将清风堡拿下,也算她为师门尽了
一次全功,不知轩主意下如何?”
甘十九妹聆听之下,心里由不住暗骂道:好阴险的东西,轻轻一番话,即把我送入火
口,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心里想着,遂即向银珠递过去一个眼色。
银珠立时会意,暗中生愁道:好丫头,把这么烫手的热山芋,扔到了我的手上,想叫我
给你缓颊化解不成吗?你不敢惹大师姐,却要我来……
她和甘十九妹其实都一样,一直对于这位大师姐,都存有戒惧,原是不敢出言顶撞,可
是禁不住甘十九妹求助的目神,当下只好硬下头皮代为出言缓颊。
轻轻咳了一声,她喃喃道:“这件事……弟子以为,只是责成小师妹一个人,只怕不能
胜任!”
水红芍还没来得及说话,金珠已冷笑一声道:“为什么?”
银珠几乎不敢看她一眼,尤其不敢接触她那双冷漠的眼睛,眼不见为净,她的胆子也就
放大许多。
“大师姐请想,”银珠喃喃地道:“如果三师妹真有这个本事,她早就下手了,为什么
还要眼巴巴地等着我们来呢!再说这件事关系着我们师门的名誉,我以为只能成功不能失
败,所以还是慎重从事的好。”
金珠聆听之下,频频冷笑不已,正在说话,不意水红芍却是颇表赞同地点点头道:“银
珠这几句话,也不无道理,金珠,我看我们还是照原定的计划行事好了。”
金珠欠身恭应了声:“是!”遂即不再说话。
水红芍透过黑纱的一双眼睛,注定向甘十九妹道:“明珠,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甘十九妹道:“弟子和二师姐的意见一样,认为这件事关系着你老人家的盛誉甚大,所
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为今之计,便当由轩主亲自押阵,自无不胜之理!”
水红芍“哼”了一声道:“我就权听你的建议就是,樊钟秀那个老狗他也配……”
金珠道:“轩主是问你进攻清风堡的意见,不是问你应不应该去进攻。”
甘十九妹见她口锋犀利,原想出言顶撞,可是转念一想,却又吞下了这口气。
“是,大师姐!”含着一种微笑,甘十九妹喃喃地道:“大师姐提到进攻清风堡,小妹
倒想到这件事恐怕只有大师姐出面,才较容易得手了!”
金珠翻了一下眼皮,冷冷地一哼,道:“我当然会出面,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面冷心
软?不过,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为什么一定要我出面?”
甘十九妹道:“大师姐,你有所不知,清风堡主樊钟秀,这个人虽然传说很厉害,但是
倒也不足为虑,令人担心的是,他们堡里的一个人。”
“是推?”
“这个人姓左。”
“左明月?”
“大师姐原来早知道?”
“哼!”金珠冷漠地笑了笑:“我和轩主虽然平常足不出户,可是这个天底下所发生的
事情,却很少有我们不知道的。”
甘十九妹一笑道:“大师姐既然知道一切,小妹也就不多说了。”
水红芍道:“不,我要听听你对这个人的批评。”
甘十九妹道:“是,弟子以为,这个左明月机智鬼诈,擅布奇兵,最厉害的是他通晓各
家阵法,常有神来之奇,实在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水红芍冷笑一声道:“他的布阵之法,难道比你还高明吗?”
甘十九妹道:“这个……弟子以为还不至于……”她立刻接下去道:“只是他们目前占
有地利之便,弟子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哼!”金珠恨声说道:“什么地利不地利,这个姓左的,明天我就生擒他下来,给你
看看……”
甘十九妹微一欠身,说道:“小妹绝对相信大师姐有此功力,只是却要劝大师姐,千万
大意不得。”
金珠冷冷地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哼,不过我却以为真正厉害的敌人不是他,大概还
另有其人吧?”
甘十九妹怔了一怔,问道:“大师姐指的是谁?”
金珠斜着眼睛看着她,缓缓的道:“三妹真的不知道吗?”
甘十九妹摇摇头:“大师姐不说,小妹又如何会知道?”
金珠笑了笑,冷冷道:“这个人姓依,依剑平……”
甘十九妹登时就像是兜心着了一拳那么的痛苦!
这几天以来占聚在她脑子里的,一共有两个人。
尹心。
依剑平。
前者是“情”,后者却是“仇”,虽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消受,却俱都一样的魂牵梦
索,使她一想起来就坐卧不安。
老实说对于依剑平这个人,她只要一想起他来,就会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压
力……当然,她绝对不会忘记与对方所定下的那个约会“八月十五”之夜,她相信那一天也
正是自己生命史上,所接触考验最切实的一天,也是判定从武以来,最有价值的一天。在那
一天,她和依剑平二人之间,必然会分出一个胜负来,而且极可能两人之一将会不在人间。
失败与死亡常常在一线之间。
胜利却与快乐相关连。
武林中人求生求死,所要追求的也许不止是胜利和快乐,却必然与尊严有关。
甘十九妹所坚持的正是她人性的尊严,与她存在的价值!因为这个缘故,依剑平,就被
她选择为考验自己的一个里程碑,即使没有师门仇恨这档子事,依剑平这个人,她也决计会
跟他别别苗头的。
金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想不到竟然会带给她莫大的感触与痛苦!也许这是她事先所不
曾料想到的,原来依剑平在她心目中,竟然会占有这么重的分量,这个分量沉重得足以使她
想杀死他,或者是死在他的剑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使她平静下来。
“三师妹,你不认识这个人吗?”金珠脸上现出微微的冷笑:“依剑平,岳阳门的一个
弟子。”
甘十九妹轻轻地掠起目光,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我当然认识。”
金珠道:“他可是岳阳门硕果仅剩的一个弟子?”
甘十九妹心里一动,这才知道对方果然正如其所说,无所不知。却也使她获得证实阮行
确是她派到自己身边的内应。心里这么想着,甘十九妹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回答道:“不
错,正是岳阳门目前唯一活着的一个人。”
金珠冷笑道:“为什么他还活着?”
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甘十九妹却领悟出含蓄在其中的隐约杀机!因为就事而论,这
件事可大可小,一旦水红芍以此降罪下来,甘十九妹可就万无生机,这其中当然因为是牵扯
到一纸“军令状”的关系!
原来甘十九妹在出山之前,被迫在轩主水红芍面前,立下了类似“军令状”的规令,如
果此刻水红芍就此怪罪,单单是放过依剑平一桩而论,甘十九妹就有丧命之危了。
甘十九妹心中乍然一惊,目光向着师父水红芍瞟了一眼,发觉到水氏神态安详,并无怪
罪之意,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下来。
“大师姐有所不知,”她不得不耐下性子来:“这个人是一个极不寻常的人。”
“难道连你也对付不了他?”
“小妹确实不能肯定。”
“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水红芍忽然插口道:“我不信,岳阳门中会有什么了不起的
人。”
“师父说的不错,”甘十九妹吃惊地道:“岳阳门包括它的掌门人李铁心在内,俱都称
不上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是唯有这个依剑平除外。”
“这倒是奇了,你知道为什么?”
“这个,”甘十九妹谨慎地应着:“依弟子看来,这个姓依的,禀性奇特,他虽是出身
岳阳门,但是却学数家之长,尤其厉害的是这人深具灵性,所出招式,多属自创,令人防不
胜防,实在是弟子此次出行江湖以来所遇见最最厉害的一个敌人了。”
“丹凤轩主”水红芍冷笑一声,缓缓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这个人必然是一个劲敌
了,他今年多少岁了?”
甘十九妹道:“这个人是个神秘人物,平素现身也同本门各人一样,面系黑中,所以看
不见他的庐山真面目,不过弟子由他言谈举止猜看,显然他还是一个年轻人,约在二十七八
岁之间。”
水红芍思忖了一下:“你时常与他有所遭遇?”
甘十九妹点头道:“这人当得上神出鬼没之人,自从岳阳门瓦解之后,他时时对弟子暗
中窥伺,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突然现身试图取弟子性命。”
金珠冷冷地道:“但是你仍然好好的没事,足证他的武功还不是你的对手。”
甘十九妹看了这位大师姐一眼,漠漠地道:“大师姐这么说,显然不当。”
“难道我说错了?”
“当然错了,”甘十九妹冷笑了一声,喃喃道:“以小妹所见,小妹第一次与这人交手
时,他显然技不及我,可是以后再见他时,他的功力确是精进了不少,而且招式翻新,如果
不是我临近收手,很可能就不是他的敌手,丧生在这人之手。”微微顿了一下,她立刻接下
去道:“他与小妹又是势不两立,小妹也不会放过他,下一次再见面时,就是我与他一分生
死之时。”
金珠一哂道:“再见面是什么时候?”
甘十九妹原想将与对方八月十五岳阳楼之约道出,话到唇边,又复吞到了肚子里。
摇摇头,她含着苦笑道:“不知道,但是我感觉得出来,快了。”
“哼哼!”金珠冷笑一声道:“轩主一再赞誉你是我们三个弟子之中,灵性最高的一
个,想不到你居然也会遇见了劲敌,我相信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一定能杀死对方,我等着
这一天,要不然……三师妹,你应该知道,违背军令的下场,我不希望有一天,眼看着你会
遭遇到我们门规的整肃,望你能小心从事,自己好自为之吧!”
甘十九妹谛听之下,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噤!
她一向要强成性,更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输口认弱,金珠显然抓住了她这一弱点,迫
令她肖着“轩主”水红芍面前,再作一次口头承诺,甘十九妹果然上当了。
“大师姐放心,”甘十九妹赌气地道:“小妹如果不能杀死这个姓依的,甘愿受门规处
置,绝无反悔。”
银珠在一边听得心惊肉跳,遂即岔口道:“三妹,轩主和大师姐都在,我看你还是不要
逞强斗狠,这件事还是请轩主做主的好。”
金珠冷冷地道:“本门门规一向如此,绝无戏言,轩主令行更是执法如山,岂能由三妹
身上开例。”
银珠正想再说,金珠却又改口轻笑,道:“二妹,你大可放心,小师妹既然敢这么承当
下来,当然是胸有成竹,只须杀死那个依剑平之后,便是全功一件,论功奖惩,便是大功一
件。”
水红芍聆听之下,微微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金珠的说法。
甘十九妹看看苗头不对,遂即站起道:“轩主沿途劳累,如果没有别的事相遣……弟子
这就告退了。”
水红芍道:“你不要走,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差遣。”
甘十九妹恭应了一声:“遵命。”遂即又复坐下。
水红芍一只看来玉洁冰清的纤纤玉手,探入袖内,遂即由袖内抽出了一个纸卷几,打开
来是一张线点交错的攻防地图。
“这是我与金珠事先在船上布置的进攻路线。你们两个先看看。”
一面谈着,水红芍遂即把它递过来。
甘十九妹双手接过来,银珠凑近共观。
她二人细细过目之后,才知道对于进攻清风堡之事,轩主与大师姐,早有完美的计划。
非但如此,即以清风堡地势而论,这张地图上也标注得极为清楚。甘十九妹不禁暗暗吃惊,
心里不能不大是钦佩,她与银珠深悉本门各式暗号术语,是以这次进攻路线地图虽是点线错
综,一经过目,毫无困难地也就全盘了解。
阅完之后,银珠、甘十九妹谨慎卷好,双手呈向水红芍道:“轩主请收回。”
水红芍道:“你二人认为如何?”
甘十九妹恭敬地赞佩道:“太微妙了,称得上面面顾到,清风堡这一次势将不保了。”
银珠也连连称道,赞不绝口。
水红芍点头道:“你二人明白了自己的任务,就当遵照行事,兵贵在速,三日后子时出
发,甘明珠,你速速策应手下去吧。”
甘十九妹应了声:“遵命!”遂即起身告辞。
水红芍道:“慢着。”
甘十九妹忙即站住。
水红芍冷冷地道:“事属机密,动身之前,你二人不得向任何人吐露,动身之后,亦不
许任何人无故离队,违令者当场格杀勿论……去吧。”
银珠,甘十九妹同应一声,不敢延误,匆匆告退辞出。
过去的日子,总算不曾虚度,当尹剑平由“蟠龙岭”又转回到碧荷庄客栈时,显然已是
十天之后的事了……
山居无岁月。十天在他来说,不过是一霎眼的事情,上天奇妙的安排,却让他在短短的
十天学到了一些梦寐难求的东西。因此,当他由自然造化中,领悟出前所未闻的三招怪异招
式后,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真正的变得强大了,强大得足以与任何敌人抗衡。
辞别了前辈奇人“金翅鹰”阮南之后,他仍然转回到碧荷庄客栈住了下来。
尹剑平静静地在期待。
期待着八月十五,那一天的到来。
无数次,他脑子里充满了甘十九妹美丽的笑靥,尤其是那夜的邂逅给他留下了刻骨的相
思,无可奈何,势将克制再克制的相思。
几番回溯,几番叹息,平添了无比的惆怅,爱恨交加己是够人消受,更何堪情仇岔集?
把柔情万缕的相思之情和血淋淋的仇恨揉成一团,那种滋味真不足为外人道。爱到柔肠
寸断,恨到血脉怒张!只要一静下来,他就免不了为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所左右,真正是
情何以堪!今夕何夕!
透过半开的窗扇,怅望着一天星斗,明月半轮,距离着满月之期还有多久?……十
天?……半个月?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月了。
记得初来时,时值盛夏,池中荷花朵朵盛开,阵阵荷香沁人心肺,曾几何时,荷花凋谢
了,时令亦由盛夏转入到仲秋,“少年子弟江湖老”,怎不令人望景生叹!而兴“今夕何
夕”之伤怀!
尹剑平取出了很久没有吹过的笛子,面对着半池残荷,娓娓吹奏起来。
笛声如泣如诉,显示着此一刻,他内心无比的沉重。
一条人影掠向荷池。
月光展示着她窈窕娉婷的倩影,洁白的长衣,迎着当空皓月,两者交辉,更增明艳,有
如玉树临风,真有仙子一般的风采!
笛声忽止,尹剑平缓缓放下了笛子。
下意识里,他已经猜知是谁来了,情不自禁地由位子上缓缓站起来。
足下践踏着拈茎残荷,这个白衣长身姑娘,身法至为轻灵,起落之间已跃身岸边。
然后她轻移莲步,直趋窗前。
尹剑平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激动!
甘十九妹……只凭着对方那般出类拔萃的身法和动人的姿态,他已经可以认定。
甘十九妹已经站在窗前,一双明媚的眼睛里,含蓄着无限情意!
尹剑平亦直直地盯视着她。
四只眼睛深情款款地对看着,像是自嘲又似玩世不恭,尹剑平脸上显出了一抹轻佻的笑
容。这一刹,他不啻把压积在内心的仇恨,抛置向九霄云外去了。
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得欢乐时且欢乐,切莫辜负了当前美景,花月良宵。
“我来了。”半天,甘十九妹才吐出了这三个字,脸上展露着甜甜的笑靥,那样子几乎
有点不像她了。
尹剑平轻轻“嗯”了一声,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
甘十九妹香肩轻晃,彩蝶也似地,飘身而进。
两个人仍是面对面地站着,甘十九妹掠了一下散置在前额的几络散发,笑了笑,偏过身
来。
“你不欢迎?”
尹剑平摇了摇头,心里热血澎湃,先前的洒脱、玩世不恭心意,一刹间,不知跑到哪里
去了。
“那是欢迎?”甘十九妹又向前迈近了一步。
尹剑平禁不住又向后退了一步。
“喂……”轻笑了一声,甘十九妹站定住脚步:“你怎么了,怕我吃了你?”
尹剑平深邃的眼睛,直直的注视着她,进而强悍,时而懦弱,一番心神交战之后,总算
缓和了下来。
甘十九妹嘴角轻启,露出如贝之齿,她真有荡魄蚀骨之美。
“爱人,你害怕了?”
一边说着,她轻起玉腕,把一只雪藕也似的皓腕,轻轻搭在了尹剑平肩上。
尹剑平就像触了电似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他脸上兴起了一片红潮,缓缓抬起手,他轻
托着甘十九妹的下颚,仔细地打量着这个震惊武林、名闻逻迹、倾国倾城之貌的少女脸颊,
心里荡漾着火样的热情,“仇”固然要报,“情”不可不酬!
忽然,他把这件一直困绕在内心,难定取舍的问题想通了,一刹间,内心如释重负。
“明珠,”呼着对方的名字,他猿臂轻舒,已把站立在眼前的这个罕世佳人搂到怀里。
一番热炙的纠缠之后,甘十九妹滑溜地脱出了尹剑平的怀抱,她秀发披散,眸子里含蓄
着火样的情焰,却是娇喘频频。
“尹心,”她轻声地叫着:“我……的时间不多,我隐瞒了师父出来会你的……”
尹剑平一哂道:“可是要进攻清风堡?”
甘十九妹惊异的瞥了他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
尹剑平叹息一声道:“你也要去?”
甘十九妹摇头一笑:“你猜错了!”
“那么说,你别有任务了?”
甘十九妹又点了一下头。一刹间,她脸上现出了隐隐的悲戚表情!
撩起了密密的长长睫毛,无限情怀地打量着面前这个难以割舍下的心爱的情人,破例
地,她吐出了心里的真心话。
“我要到洞庭去一趟。”她默默的说:“会见一个人……约莫有十天半个月的耽搁……
然后再到这里来找你,你可愿等我?”
尹剑平微愕了一下问道:“见什……什么人?”
甘十九妹道:“是个姓依的,你不认识。”
尹剑平冷漠地笑了笑:“依剑平?”
“咦?”甘十九妹显然吃了一惊,可是,立刻她又恢复了平静,淡淡地笑了一下:“你
的记性多好,我几乎忘了曾经对你提起过这个人。”
尹剑平的脸色努力地保持着平静:“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情,莫非还会在乎这个姓
依的?”
“唉!”她脸上兴起了一种漠漠表情:“我很在乎,也不知为什么?”
尹剑平低哼了一声:“为什么?”
说了这句话,他才忽然体会过来,自己声音里隐隐现出的敌意,情不自禁地垂下头来,
所幸甘十九妹井没有感觉出来。
她像是沉湎在自身的隐忧里。
听了尹剑平的话,她微微苦笑道:“因为这个人是我生平所遇见的第一大敌,我真不知
道自己是不是能胜得过他。”
她缓缓抬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心上人,道:“我与他见面相争,其中必然有一个会
死,要是我赢了,我会回来找你,我们远走高飞……要是他赢了,什么也都别谈了。”说到
这里,她眼睛里闪动着隐约的泪光,接着上面的话:“也许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世,甚至
于比你还要凄惨不如!”
尹剑平用眼睛传达了他的怀疑,却没有勇气开口去问,对于甘十九妹的每一分同情,他
都是吝啬的,换句话说,他绝不愿意在与对方决战之前,先自消蚀了心里的斗志。
甘十九妹冷笑了一下:“最起码,你还知道你的爹娘是谁,多多少少还曾领受过一些双
亲的恩泽爱护,而我……却连我的爹娘长的什么样都不知道……”
尹剑平“嗯”了一声,把目光转开一旁。
“你怎么了?”甘十九妹的手轻轻地搭向他肩头,摸着了他的脸:“你怎么了?对不
起,我是不该跟你提这些的。”
尹剑平一笑道:“对了,还是不要提这些才好,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徒增悲伤又有什么
用?”
甘十九妹道:“你的话不错,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来就没有去想过那个问题,我不敢
想,可是人总得有个根儿呀!”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住,抬起左手来,打量着左手无名指上
的一只戒指,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红玛瑙的“马镫”戒指罢了,只是戴在她修长白嫩的纤指
上,却是说不出来的那么好看。“就是只有这只戒指,”她抬起手,动着那一根戴有戒指的
手指:“是我娘留下来的,上面还有她的名字,秦氏贵芝,贵芝就是我娘的名字了。”她轻
轻地吻了一下那只戒指,又在脸上贴了一下:“这就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的一件东西,只要
我不死,我发誓一定要找到她老人家。”
尹剑平探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头上黑亮的长发,甘十九妹干脆把身子转过来,偎进
了他怀里。翻起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甘十九妹仰起娟秀的脸:“心哥,我这么叫你好不
好?”
尹剑平道:“不如叫我的姓好听。”
“那么,我叫你尹哥……”
尹剑平默默地点了一下头,紧紧地把她拥到怀里。他用力抱着她,甘十九妹反应激烈,
一直到他们彼此感觉到几乎透不过气来。
泪光在他瞳子里打转,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他终于淌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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