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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怪侠》


第 四 章



  狱麓宾馆的贵客,通常天一亮就退房离店,去游五老峰的达官贵人,到后屏山的白藏书
院附近,或者在凌霄崖的白鹤观,找山民住宿,以便在五老峰做三日游,由于离城约三十余
里,因此须一早动身,宾馆旅客一空。
  没退房的旅客,当然还在店中出入。
  华阳夫人一群男女,本来是游五老峰的旅客,但经过昨天的变故,他们不走了。
  回鹰谷的人也没走,姜少谷主与神鹰八卫却走了,他们在福星老店落脚!这里是他妹妹
姜玉琪的位处。
  所有的人,包括店伙在内,皆留意许彦方所住的客房,留意房内的动静。
  近午时分,房中依然毫无动静,店伙已经由许彦方交代过,正午之前,不许前来打搅,
所以店伙不敢前来查问,客人到底还在不在,店伙并不关心。
  那位好生事的侍女春兰,坐在小亭的石凳上,监视着许彦方的客房,极有耐心地等候变
化。
  前面的院门口,出现北宫菲菲明艳照人的身影,带了一名侍女,仪态万方地向小亭走过
来。
  侍女春兰大概对妖女没有好感,哼了一声不加理睬。
  “去告诉姜小妹,不必浪费时间在这里守候了。”北宫菲菲不介意春兰的冷笑,笑吟吟
地侧方坐下:“那位许浪子已经被一个小女人所掳走,不会回来啦!”
  “北宫姑娘,你又等什么啦?”春兰冷笑,语中带刺:“我家公子很大方,答应丢开过
节把人让给你,人确是被你擒住带走的,居然说被一个小女人带走了,你要我相信吗?”
  姜姑娘出现在所住客房的走廊上,身边有叫罗嫂的仆妇陪伴,凤目中冷电湛湛,狠盯着
远处小亭中的北宫菲菲,怒意明显。
  “我相信的是,那小女人一定是姜小妹派出的人,等候机会将人掳走。”北宫菲菲的嗓
门提高了一倍,媚目突然杀机怒涌,向远处的差姑娘狠盯:“当初双方商议时,姜小妹就坚
决地反对将人交给我处治,哼!小丫头,你知道为什么吗?”
  “哼!你……”
  春兰倏然站起,要发火了。
  “她要和我争,争一个男人。”北宫菲菲的话,大胆得毫无淑女风度:“回鹰谷是邪道
至尊的山门,姜谷主的女儿和我争男人,江湖朋友怎么说呢?要是被我查出人确是被贵谷的
人偷偷掳走了,哼!”
  “你血口喷人活栽栽赃…”
  “真的?”北宫菲菲冷笑:“如果不是真的,南康城将风云变色、谁也别想在本姑娘面
前弄鬼。”
  “春兰,回来。”姜姑娘高声叫唤。
  她有自知之明,一个少女,与了个风骚大胆的妖女斗嘴相骂,保证全盘皆输,所以要将
侍女唤回。
  春兰吟了一声,恨恨地出亭。
  房门吱呀呀拉开了,许彦方穿一袭青衫缓步出房,显得容光焕发,真象一位气概不凡的
公子爷。
  “喂!店伙计!”他一面束妥腰带一面大叫,似乎不知道这些女人在外面为他争吵:
“请替我送早膳来,好象快近午了,我怎么睡起懒觉来了?糟糕!”
  廊口有一个随时等候旅客招呼的店伙,大声应喏着匆匆走了。
  众女愣住了,他的出现太过意外。
  “咦!好象错怪姜小妹了。”北宫非菲欣然说:“许兄,你在弄什么玄虚呀?嘻嘻!过
来坐。”
  “老天爷!我还敢和你坐?”他大声拒绝:“昨天和你站了片刻,就几乎丢掉老命,再
和你一坐,啧啧!有九条命也保不住,北宫姑娘,在下没得罪你吧?用迷香来计算我,太过
份了”
  “我是为你好,你懂不懂?”北宫菲菲出亭向他接近,小蛮腰夸张地款摆,臀波乳浪极
为诱人:“你说,昨天谁把你带走的?”
  只要他向姜姑娘一指,保证有一场大风暴。
  北宫菲菲的媚目,不正向姜姑娘狠盯吗?显然希望他指认是姜姑娘所为,他的话有如火
煤药引。
  他不是一个能在这方面用心计的人,即使情势更恶劣,他也不会用谎话来激起双方相斗
以便脱身,何况他根本不打算脱身避灾。
  “是一个姑娘,没错。”他坦然说:“我认识她,但不知道她姓甚名谁?”
  “你的朋友?”北宫菲菲上了廊,到了他面前。
  “朋友!要命的朋友。”他苦笑:“奇怪,你居然不知道她,晤!你仍然是这么香喷喷
地,没放泄出小香囊中的迷香吧?我怕再上你的当,拜托拜托,不要再用手沾上你腰间的小
香囊好不好?”
  “放心啦!许兄,我保证不用迷香。”北宫菲菲媚笑着说:“昨天如果我不用迷香,你
落在回鹰谷的人手中,后果如何?你是个不知感恩的人鸣?”
  “我风尘浪子如果是不知感恩的人,就不会出现在此地受苦受难活现世了,北宫姑娘,
我惹不起你们这些。一流高手,请不要……”
  “随我遨游天下,我保证你能在最短期间,成为一流高手,许兄,人不能没有雄心壮
志,你有……”
  “北宫姑娘,你的盛情,我心领了。”他抢着说:“假使你昨天不用迷香计算我。我会
毫不迟疑地接受,你美如天仙,我不接受岂不是白痴?但经过昨天的变放,我害怕,谁知道
那一天你心血来潮,或者碰上另一个更英俊更懂情趣的男人,再一拍你那小香囊,我岂不一
头闯入鬼门关?算了,我受不了。”
  “你拒绝我的邀请了?”北宫菲菲不笑了。
  “是的。”
  “你不想成为一流高手?”
  “我会努力争取,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
  “我的邀请,不容拒绝。”北宫菲菲沉声说。
  “我怕你。”他突然跃飞院子,狂风似的抢出院门,示弱走了。
  北宫菲菲百忙中一爪抓出,竟然一抓落空,想追己来不及了,他奔掠的身法快极。
  院门口,出现昨天出头接管闲事的一老一少,即使她想追赶许彦方,也过不了一老一少
这一关。
  她吃了一惊,对灭神魔音怀有强烈的戒心,“她想溜走。”老人一闪即至。
  “你这一身媚骨的小女妖。”老人阴森森地说:“一而再勾引一个大男人,真不知羞耻
为何物。”
  “你……”
  她惊怒地向廊后退。
  “告诉老夫,昨天用七步断魂镖袭击老夫的人,是何来路?”老人紧跟着她追去。
  “你……”
  “你迷倒了刚才那位年轻人,迷药的性质,与七步断魂镖中七步大崩香,性质一定相
同,也就是说,你与那个小混蛋七步断魂镖的主人是一伙的。”
  “老前辈,晚辈所常用的迷香,只是极普通的……”
  院门口彩影乍现,华阳夫人带了一群男女抢入。
  ‘杨老魔!不要欺人太甚!”华阳夫人厉声说:“昨天你出其不意用灭神魔者行凶,本
夫人依然禁受得起,你如果再行凶,本夫人只好和你生死一拚。”
  “你这鬼女人知道老夫的来历,敢夸口说与老夫生死一拚,可知必定是身怀绝世奇学的
超等高手了。”老人阴笑着向华阳夫人逼进:“昨天老夫不想伤及无辜,所以只用了五成内
功发笑,今天……”
  “前辈,何必呢?”华阳夫人明显地示怯:“小女所使用的迷香,的确是极普通
的……”
  “老夫要知道使用七步断魂镖那小畜牲的来历。”
  “这……”
  “你不说?”
  “他是回鹰谷谷主魔鹰姜天翔的儿子,叫姜士杰。”华阳夫人知道情势险恶,不敢不
说。
  每个人都会自命不凡,每个人都认为自己了不起,每个人都认为天老天爷第一他第二。
其实,每个人都心中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尤其是见过世面,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明白
自负自夸并不能壮胆,碰上真正可怕人物,逞强必定遭殃的。
  华阳夫人尽管声威震江湖,敢与回鹰谷的人分庭抗礼,因为姜谷主魔鹰姜天翔,不论辈
份或武功,以及众多的爪牙与她势均力敌。
  但若与更老一辈的宇内八魔相较,她就不敢自命不凡了。
  昨天缥缈神魔以五成功力发出灭神魔音,她已经狼狈不堪,假使以十成功力发出,她连
想都不敢想。
  她没有替姜少谷主挡灾的必要,安全才是当务之急,一逼之下,不假思索招出姜少谷主
的底细,把老魔恨之入骨髓,表面屈服心中恨极。
  “魔鹰姜天翔,老夫隐世之前,曾经听说过这号人物。”缥缈神魔象是自言自语:“很
好,很好。”
  他不再理会在场的人,举手一挥,领着少年人退走。
  “女儿,我们进庐山。”华阳夫人向北宫菲菲说:“这里的事。暂且放手。”
  “娘,女儿要等他。”北宫菲菲不肯放手。
  “等到他又能怎样?”
  “女儿要……”
  “你永远奈何不了见了你就想跑的人。”
  “可是……”
  “不要可是了,女儿。”华阳夫人不悦地说:“那小伙子是个怕死鬼,永远成不了一流
高手,你在枉费心机,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赶快拾掇,早走早好。”
  对面,姜姑娘一群人,投射过来的目光饱含敌意,甚至有点跃然欲动的意思。
  华阳夫人说得不错,永远奈何不了见了你就跑的人!
  许彦方不想招惹更大的麻顷,所以一有机会就溜之大吉。
  在城厢闹事。岂能出动大批人手四面拦截?江湖朋友会怎么说怎么批评?所以他根本不
在乎凶险。
  这些家伙毕竟算是有名气的人,只要不在偏僻处撞上大批爪牙,他是安全的,他比任何
人都跑得快,因此华阳夫人自以为看透了他,认为他是扶不起的阿斗,永远不能成为一流高
手,是个怕死鬼。
  他出了店,在大街进入颇有名气的星子酒楼,先解决五脏庙问题,再言其他,已经是午
间了,早午两餐一并解决,填饱肚子才有精神办事。
  星子酒楼午间食客不多,入夜才酒客盈楼。
  楼上雅座只有零零星星七八位酒客,食厅显得大而无当,店伙计引领他就座,他只要了
一壶酒意思意思。
  本来就不是嗜酒的人,午间喝酒也不是时候。
  刚送来四昧下酒菜,邻座便来了四位脸色阴沉的酒客,一个个胳膊长拳头粗,债主面孔
令人一见便心中发毛,见过大场面的店伙也应对得不自在,似乎觉得接到了煞神,不敢不兢
兢业业伺候。
  四位酒客年纪皆在四十上下,一看便知不是善类,不经意地瞥了自斟自酌的许彦方一
眼,之后便不再对他注意,他也尽量避免引起对方的疑心,泰然进食自得其乐。
  其实,他暗中留心观察,希望能知道这四位仁兄的来历以便知道是否对他构成多少威
胁。
  四位仁兄点了酒菜,象是哑巴埋头进食,似乎除了吃,再也没有其他事了,
  午正,这四位仁兄刚好酒足饭饱。
  楼梯一阵急晌,上来了四位穿得颇为体面的酒客,将上前含笑张罗的店伙推至一旁,向
冷然安坐的四位仁兄这一桌走来。
  “在下孙一鸣。”为首的中年青衫客含笑抱拳为礼:“请问,那一位是熊管事熊三
爷?”
  “诸位准时到达,欢迎。孙兄,坐。”
  为首的那位面目阴沉冷峻的仁兄,安坐着抱拳回礼,向右邻的空桌伸手,态度相当托
大。
  “谢了。”孙一鸣坐下:“熊三爷是……”
  “在下熊三,熊永安!”
  “幸会幸会,尤城主派人传话,要敞上派人前来星子酒楼会晤熊管事熊三爷,听候三爷
传达尤城主的口信,请三爷明示。”
  孙一鸣的态度显得谦恭,但眼神却不怎么友好,显然对熊管事的居傲态度有反感,只是
不便发作而已。
  “孙兄是金陵三杰的全权代表吗?”
  熊三爷的居傲态度似乎越来越恶劣。
  “不错,孙某还有点份量。”
  “熊某倒也相信,毒手丧门孙一鸣在江湖上风云一时,名头地位皆比金陵三杰高得
多。”
  “比起敞上其他朋友来,孙某只配跑腿传信。”
  “当然,贵上八极功曹汪公亮位高辈尊,一代武林之豢,强将手下当然无弱兵啦!
  当然没有贵城主鄱阳主的名头响亮,璇玑城任何一个人,都是可以独挡一面的宇内高
手,敝上那些朋友怎算得人物?熊三爷,在下候教。”
  “由于金陵三杰事先已按江湖规矩,向城主打过招呼,城主当然按江湖道义,不便干涉
你们双方公平了断江湖恩怨,你们双方,也应先按规矩公平解决过节。”
  “对,双方正按规矩如期进行,敝上对城主十分感激,事了之后,希望能有机会面致谢
忱。”
  “可是,据本城所获的消息,显然贵方曾经违反了规矩,派人在江湖上截击对方与会的
朋友,敝城主不能容忍这种违反规矩的失信事件发生。”
  熊管事几乎声色俱厉,债主面孔更难看,更象个债主了。
  “孙某代表金陵三杰,坚决拒绝城主的指控。”毒手丧门也不再赔笑,“相反的是,双
头蛟正唆使当地的牛鬼蛇神藉地利人和,在江湖中谋害敝上请来助拳的朋友,自此地的瓮子
口,北抵九江湖口,皆是双头蛟的势力范围,水上爪牙遍布,居然认为咱们来自江宁的人,
在江湖上截击他们的人委实令人难以置信,如果江湖上有任何事故发生,该负责的人绝不可
能是我方。”
  “孙兄,你认为本城的消息不实?”
  “事实如此,毋庸置疑。”毒手丧门口气转硬。
  “哼……”
  “熊管事,你不要哼,人不亲土亲,双头蛟不但是贵城的近邻,正确的说,双头蛟之所
以敢在江宁地面生事,末始不是贵城主的授意所致,他才敢如此大胆,想将势力伸展至下
江。”
  “你胡说八道!阁下……”
  “孙某理字当头,岂是胡说八道之人?目下他已经请来了飞扬山庄的人出面,庄主玉面
煞神的弟兄不但在大江上下活动,也有人在贵湖暗中开码头,妄想全盘控制江宁地盘。野心
昭然欲揭,如果说是贵城主鄱阳王不知此事,恐怕只有疯子白痴才相信。”
  砰一声响,熊管事拍桌而起。
  毒手丧门也忍无可忍,亦同时倏然离座。
  “敝上认为鄱阳王不失公正,所以对城主十分推崇和信任,想不到竟然节外生枝,到来
所谓尊重江湖道义,不干涉公平了断思怨,不袒护乡亲的承诺,变成一场骗局。”
  毒手丧门怒声指斥,不再逆来顺受,又道:“好吧!既然贵城主制造藉口,抓住了介入
的好机,咱们是不敢压地头蛇的病龙,这认识了,这就打道回府离境,日后江湖上见,后会
有期。”
  彼此之间各怀成见,那能心平气和谈出结果来?
  毒手丧门的话不假,熊管事的指责确是令人难以心服。
  江湖朋友不是傻瓜,鄱阳湖是鄱阳王的天下;大江上下甚至淮扬,水陆皆有飞扬山庄的
黑道弟兄活动。
  双头蛟毋庸置疑是鄱阳王卵翼下的南康之豪,金陵三杰那些远道而来的助拳的朋友,怎
敢在鄱阳湖生事自寻死路?
  鄱阳王如果不袒护双头蛟,根本就该关上门撒手不管,假使有意主持公道,更应派出船
只人手,沿航道警戒,有效地禁止双方的人在途中生事,目下出了事却指责起来的客人,不
但表示自己无能,管制不住势力范围的事故,更暴露出袒护乡亲不守信诺的不义行为,自毁
立场。
  不平则鸣,武朋友受不了激,毒手丧门不是善男信女,心中早有成见,一言不合拂袖而
去,可说是情理中事,必然会发生的定局。
  毒手丧门四个人气冲冲走了,熊三爷四个人也在原地吹胡子瞪眼睛,愤怒咒骂不休,怒
火冲天。
  邻桌的许彦方,心中发出一阵冷笑。
  他在想:假使熊三爷这四位仁兄,在府城出了意外,伤了一两个,或者死了一两个,会
不会引起狂风暴雨?意外是容易发生的。
  璇玑城的众多高手,当然会象找到糖的蚂蚁,不倾巢而出才是怪事,那么,他乘机进出
璇玑城救人,凶险的程度,至少也可以减少一倍以上。
  他跃然欲动,兴奋地抓起了竹著。
  可是,他极不情愿地将竹著重新放下。
  他自信可以办得到,但良知不许可他这样做。
  璇玑城的人大举介人报复,这场本来不算大的风暴,必定会变成滔天的风浪,那会有多
少人被卷入?要死伤多少人?
  他不能这样做,一念之私,这场江湖大风暴死伤之惨,将十分可怖,很可能在十年八年
内,余波不绝血肉横飞,他的罪过就大了。
  华阳夫人看透了他:他永远不能成为风云人物。
  心不黑手不辣,成不了大事。
  由于心中有所不甘,竹著放下发出很大的声响。
  熊管事正在火头上,闻声转首盯视着他,目光阴森慑人心魄。
  “你干什么?”熊管事沉声问。
  “你这家伙好象自以为命大,以为你是阎王爷的驸马,真他娘的不知死活。”他悻悻地
说:“似乎唯恐事故不生找死不难。”
  “狗东西!”
  “阁下,不要再不知死活了。”他剑眉一轩,语气凌厉:“你已死过一次了,不要再自
寻死路,你阁下已经代表尤城主的态度,不啻关闭了解决之门,丢弃了江湖道义,明白袒护
双头蛟,金陵三杰的人不是善男信女,他们肯甘心吗?杀掉你们正好出口怨气,你不见机赶
快离开,反而无礼向在下挑衅,是嫌树敌不够多吗?”
  熊管事总算不糊涂,脸色一变。
  “你是他们的人吗?”
  熊管事倏然站起警觉地问。
  “你真是其笨如猪。”他嘲弄地说:“在下如果是他们的人会向你提警告吗?”
  “阁下又是何方神圣?”
  “一个不属于任何神圣管辖的小混混。”
  “你故意讽刺熊某吗?”
  “不错。”
  “你知道后果吗?”
  “你他娘的少臭美!”他破口大骂:“你以为一个璇玑城的走狗,就可以抬出鄱阳王的
招牌来吓唬我吗?离开了鄱阳湖,你璇玑城的人算老几?不客气地说,你阁下刚才摆足了威
风,凭的就是你主子的那块招牌,论声望武功,你还不配在毒手丧门面前吹大气,去你娘的
后果,在下不找你的晦气,已经是你祖上有德了。”
  “你比毒手丧门厉害多少?”
  熊管事居然不再冲动冒失托大,冷静地问,
  “你要知道?”
  “不错。”
  “你何不试试?”
  “试什么?”
  “向在下出手呀?”
  “这可是你说的……”
  熊管事声出手动,远在八尺外一指点出。
  手抬人抢进,手一伸距离便拉进了三尺,再滑进两步,人已近身。
  指劲破空发出奇异的气流锐啸,竟然具有极可怕的远攻威力,然后是近身的一击,左掌
招出势若雷霆
  指远攻上盘,贴身掌攻腹肋,刹那间便是两记杀着,对方不可能获得闪避的机会,硬封
不住便只有挨揍送命的份,绝难豁免。
  噗一声轻响,指风击中许彦方恰好举起的酒杯;酒杯不曾破裂,而且丝纹不动,但杯中
的酒突然化为酒柱,急升五寸再重新落回杯中,可知酒杯受到指力极为凶猛怪异,激起洒柱
的震力十分惊人。
  掌在许彦方的右肋下突然一震,似被一种无形的反震力所撼动,象是拍在一层看不见
的,柔软而韧性极佳的物体上,击实了也毫无作用。
  双方贴身而立,状极可笑。
  变化太快,旁观的人无法看清。
  熊管事的三位同伴,当然是高手中的高手,竟然也看不清变化,反正看到熊管事突然出
手攻击,眨眼间两人便面面相对,身形乍隐乍现,如此而已。
  等他们看清变故的结果,只惊得心中发毛。
  许彦方的右手,五指如钩,扣住了熊管事的咽喉,只消略一用力,必定可以扣裂那禁不
起打击的脆气管,如果往外拉,那……创口大得足可以成为喷血洞。
  左手的酒杯,举在熊管事被迫仰起的大嘴上空,酒正以一线之量,徐徐注入张开的大嘴
内。
  而熊管事浑身发僵,不敢移动,也移动不了,身躯因惊恐、痛楚、恐慌而猛烈发抖,仰
首身向后屈,要倒下却无法动弹,怪眼中绝的光芒令人心悸。
  “你的铁布衫火候只有七成,还不配在我面前撒野。”许彦方平静地说,放下已倒空的
酒杯:“我一个指头,可以要你死一百次,赶快回去吧!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希望你我下次
不要碰头,见了我,你最好避得远远地愈远愈安全。”
  手一松,熊管事象头病狗,呻吟着、抖动着软倒在地,似乎只剩下半条命。
  两位同伴惊恐抢出,一左一右将人扶起。
  “三爷,三……”一名同伴惊叫。
  “扶我走,过……过湖……”熊管事几乎语不成声:“回……回城……要……要
快……”
  片刻,楼上人去客空。
  福星老店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尤其是回鹰谷所包下的院子,警戒森严,连店伙计也不许
擅自进入。
  飞扬山庄的人,也包了一座院子,有五间和几间普通容纳仆人随从的厢房,也显得有点
紧张。
  因为,少庄主范世超范云风兄妹,与姜少谷兄妹一见如故,成了好朋友,回鹰谷的人紧
张,既然是好朋友,飞扬山庄的人,自然也受到感染。
  漂秒神魔曾经出现狱麓宾馆的消息,已经不径而走。
  府城近来风云际会,不但有金陵三杰与双头纹的亲朋好友,佩刀接剑赶来助拳,更有不
少来看热闹看风景的三山五狱群豪,在城内城外现踪。
  也有不少来意不明,很可能乘机浑水摸鱼的人出没。
  不论任何一方的人,对这位早年的老八魔之一的缥缈神魔,皆怀有好奇和恐惧的念头,
情势也因此而更显得混乱,谁也弄不清这老魔的来意。
  尤其是约斗双方的人,更心中不安各怀鬼胎,都希望局势早些明朗化,早些知道老魔到
底冲谁而来。
  当然,任何一方的人,都希望老魔站在自己一面的,假使料错了,那就有点不妙,真没
有勇气与这艺臻化境的老魔头面对生死相搏。
  回鹰谷的朋友,尤其是身怀绝技的朋友,皆纷纷住入福星老店,化暗为明,集中全力保
护姜少谷主的安全。
  神鹰八卫更是紧跟着少谷主,如临大敌。
  狱麓宾馆中,自从许彦方溜走之后,首先离店的,是华阳夫人一群男女,出城到五老峰
游玩去了。
  姜姑娘一行九人,不久也结帐离店,要迁至福星老店,与乃兄一群谷中精锐会合,不然
难以应付突变,严防缥渺神魔向她们袭击。
  从城北到城南,必须经过不少街巷,尽管府城很小,街巷却很多,而且街小巷窄,人一
多,不可能聚集在一起。很难应付突如其来的变化。一
  他们怀有戒心,依然无法及早发现警兆。
  刚进入一条巷口,后面两名背了大箱笼的男随从。突然被从一条防火巷中贴地射出的两
条牛筋索,灵蛇似的缠住了双足,惊叫一声向前重重地摔倒。
  同一瞬间,右面屋檐上方,连续抛落五六枚青灰色,大如鸡卵的怪蛋,着地便蓬然爆
烈,青灰色的浓烟在火光一闪中急急涌腾。
  同一瞬间,防火巷中跳出两个蒙面人,先一脚将倒地的随从踢昏,再猛扑走在随从前面
的两侍女。
  同一瞬间,另一蒙面人自天而降,凌空下搏双手箕张。扑向俺住口鼻前奔的姜姑娘。
  “毒烟……”走在前面领路的外妇罗嫂尖叫,拔剑回头察看。
  她看到两名侍女被毒烟熏倒。看到凌空下扑的蒙面人,看到姜姑娘在烟雾弥漫中,踉跄
向她这一面急冲。
  “屏住呼……”
  罗嫂尖叫,冲入烟雾中急迎姜姑娘,剑脱手向下扑的蒙面人飞掷。
  剑急速翻腾劲道极为凶猛,远在三四丈外,即使有万千劲道,剑也不可能直线飞行,剑
的重心在后,出手便开始翻腾,除非剑尖能在接触时转向前面,不然伤不了人。
  已没有她抢救姜姑娘的机会了,姜姑娘已向前凶猛地一栽,可知必定昏迷了。_
  她自己随即失去重心,感到神智模糊,浑身一软,也重重地向前仆倒。
  这瞬间,前面传来脚步声,人声嘈杂。
  “什么人在此地放火!”有人沉声大叫,脚步声急骤,有几个人飞奔而来:“捉
贼……”
  下扑的蒙面人十分了得,左手一挥,啪一声用小臂拍飞掷来的长剑,身形加快下飘,恰
好飘落在姜姑娘身侧,一把将人抓起扛上肩。
  “手到擒来,撤!”
  蒙面人高声向后面的两名同伴招呼,跃登屋顶一闪即逝。
  许彦方踏入客院,看到了五双盛怒的。饱含敌意的阴森怪眼。
  他想退走,已好来不及了,身后,三个人堵住了他的通路。两男一女,没错,神鹰八卫
中的三卫。
  “向前走,后退无路。”一名男卫厉声说。
  他不得不向前走,走向前面等待着的五双怪目,其中一双是姜士杰的,大眼中似要喷出
火来。
  姜少谷主的出现,他颇感不解,缥缈神魔不是在找这位骄傲的麦少谷主吗?怎敢再次在
这里出现?
  姜少谷主身侧那位白发如飞蓬,老眼厉光特别阴森的佩剑老人,穿了青道袍,一看便知
是玄门羽士。
  另三人一是昊天一笔明豪,仍是随从打扮。
  两个女的,是神鹰八卫的两女卫。
  神鹰八卫来了五卫,声势足以吓破任何高手名宿的胆,这些卫士是回鹰谷的守护神,江
湖朋友畏之如猛兽。
  “这位少谷主未免欺人太甚,太过份了。”他心中暗叫怒火渐升。
  他年轻,耐性有限,修养不到家,真要碰上无法逃避的事,只好面对现实,挺起胸膛应
付逆境,怒火一升,他就不再考虑后果。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回来!”姜少谷主咬牙切齿地向他怒吼。
  “你这人怎么啦?吃错药不成?”他在丈外止步,不悦地说。“在下投宿此地,当然敢
回来,阁下一而再的死缠不休,你算什么人物?太过份了吧?”
  “你把舍妹掳往何处去了?”
  他吃了一惊,这岂不是乱栽贼吗?
  “你开什么玩笑?”他讶然问。
  “你还不招供?”
  “你简直岂有此理!我招什么供?”
  “你带了两个狗熊,用毒香弹偷袭,把舍妹掳走,这是半个时辰前所发生的事,罗嫂在
昏厥前,用剑向你掷击劳而无功,亲眼见到你用巾蒙面,掳了舍妹登屋逃掉了,你还敢装作
无辜?”
  “我看你是昏了头,你那位罗嫂是看到鬼了。”他大声抗议:“我许彦方绰号称浪子,
但从不结伙为非作歹,我这一辈子行事光明磊落,从没用蒙面巾遮羞,更不知道使用什么毒
香迷药,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坏了我的声誉名头,你一个有身份的人,可不能信口开河诬陷在
下。”
  “你……”
  “半个时辰之前,在下还在星子酒楼喝酒进膳。”
  “你还敢……”
  “我当然敢。”他沉声说:“星子酒楼距这里不足两条街,不但酒楼伙计可以告诉你当
时的情景,湖对面的璇玑城尤城主的爪牙熊管事熊三爷,以及一个叫什么毒手丧门孙一鸣的
人,也可以证明在下是当时的食客。”
  “胡说!那些人眼高于顶,会认识你这小混混?”姜少谷主厉声说。
  “阁下,何不亲自去问问,问清了再来找我好不好?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工夫,我的确不
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令妹的确很美很动人,是每一个男人喜欢的美娇娃,但还不至于今
在下神魂颠倒,更不至于费心机计算她。你去查吧!而且要快,一位美如天仙的姑娘,落在
会使用毒香弹的劫色贼手中,不赶快救出来,后果极为厉重,何必愚蠢地错找我这个小混混
浪费时辰?”
  “在下先擒住你再去查……”
  “你还不配说擒我的话。”他冒火地说。
  “士杰,冷静些。我来!”道装老人伸手阻止姜少谷主冲上:“你先派人去查。我来处
理这牙尖嘴利小子的事,在气势上你已经输了三分,不冷静你会吃亏的。”
  “师父,他只是一个三流混混……”
  “真的?不!我看你是愈来愈骄傲了,锋芒太露,早晚会碰钉子的。”
  许彦方心中一栗,悚然而惊。
  他终于明白了,这老人是隐元天魔成元德,早年宇内八魔之一,正是那缥缈神魔所要找
的人。
  姜少谷主怀有七步断魂缥,正是隐元天魔早年横行宇内的霸道绝伦暗器,镖中空,有孔
曳毒并发异声,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让对方大意地放胆接收。
  这镖中藏有一种带毒的迷香粉末,称大崩香,也称七步大崩香,嗅入一丝便无法排出,
走一步便象山崩般坍倒,浑身麻木,一个时辰内如无他的独门解药解救,必定气血崩裂而
死,所以叫七步断魂镖。
  人的名,树的形,面对凶名昭著的老魔,他感到心中发虚,手心沁出冷汗,血流加速,
大热天,他突然觉得身上好冷。
  而另一方面,他内心深处,似乎正发出强烈的呐喊,要求他勇敢地、无畏地面对老魔的
挑战,理直气壮应该无畏无惧,对自己的所学要有强烈的信心,不为对方的声威气势所左
右,是时候了。
  一个人的信心,必须有坚强的实力被后盾,不然只能算是妄想。
  他对自己的所学,有强烈的信心,只下过突然遭遇宇内有数的可怕老魔,心理上的威胁
难免深重,一旦避无可避。放手一拚的念头,就可以解除心理上的威助。
  “你是缥缈神魔的人?”隐元天魔沉声问。
  “我不认识他。”他坦然说。
  “昨天他帮助你,你竟然说不认识他?你要老夫相信吗?”老魔追问。
  “我该认识他吗?”他沉着地说:“信不信由你。”
  他逐渐稳定下来了,手心不再淌汗,心跳渐渐恢复正常体内寒意消失,信心和勇气,以
奇速增涨。
  有些人面对凶险,会愈来愈害怕,有些人则相反。他是后一种人,怯意正逐渐逍退之
中。
  “你知道老夫,是不是?”
  “猜想你是隐元天魔其人,我并不认识你。你,一代魔头;我,一个后生晚辈,三流混
混,不认识你并不犯无条,对不对?”
  这时,姜少谷主已经遣走了三个人,派往星子酒去求证他的话是真是假,这是说,合围
堵截的威胁已经减至最小,他心中的顾忌也减少了许多。
  “老夫把你弄成一堆烂肉时,你就会认识老夫了。”
  老魔狞笑着说,相距不足八尺,一抬手就可以把他完全控制使,所以在神色上,并无出
手攻击的准备。
  “好家伙,成老魔,你好象吃定我了。”他完全恢复浪子的面目,脸上甚至有轻松的笑
意:“等缥缈神魔找到你,你再说这种话并不晚,你若大年纪,半边身子已躺进棺材,一脚
已入土大半,要想把我这种年轻力壮,高大魁梧的人弄成一堆烂肉,还真得花不少力气,你
行吗?你已经在天底下享尽了……”
  隐元天魔快气疯了,猛地一掌拍出。
  老魔练气一甲子以上,内丹已成,暴怒地出掌,真可以把人体化为一堆烂肉,内劲之可
怕,骇人听闻。
  风雷声随掌而起,力道万钧。
  许彦方早有准备,扭身避实趋虚,双掌斜挥。
  响起一声蓬然大震,罡风劲流进发,有如爆发的龙卷风。声势之雄,惊心动魄。
  许彦方怪叫一声,被强猛的掌风斜震出两丈外,从男女两卫的中间穿越,象是被击飞
了。
  男女两卫也被劲道骇人的掌风,震得向两面暴退,身形踉跄,脸色泛青。
  “擒下他!”老魔同时大喝。
  可是,许彦方并没被击倒。
  震出两丈外,他身形倏止,鱼龙反跃再次飞腾远出两丈,到了客房的廊前,再一跃冲霄
扶摇直上,登上瓦面点尘不惊,轻灵美妙控制自如,那象个受伤的人?
  隐元天魔吃了一惊,不假思索地飞掠而上。
  人影如狂风,许彦方掠上屋脊,速度并不太快,但眨眼便形影俱消,越过屋脊走了。
  隐元天魔不服老,不肯罢休,跃登屋顶奋力狂追,光天化日之下,怎逃得掉?
  街巷窄小,在屋顶上飞跃掠走毫无困难,一阵狂赶,到了城的西北角。
  双方保持四丈左右距离,老魔功臻化境,毕竟上了年纪纵高跃低挡命追赶,那是需重消
耗大量元气体能的事,想拉近一尺两尺也力不从心。
  不久,已到了近城根的大户人家住宅区。
  这里的房合并不建在一起,院子和花园星罗棋布,无法在屋顶通行无阻,必须经常跳上
跳下,体能的消耗倍增,老魔的呼吸己呈现不稳定征兆。
  许彦方跳落一座半荒芜的大花园,象是乏人照料的破落大户的宅第,原来,原来建有靴
鞑架的草地,快成了荆棘丛生的荒草场啦!靴鞑架也只剩下快坍了的残架。
  他直奔草场中心,突然止步转身候敌。
  “成老魔,你这老混蛋给脸不要脸……”
  他大声咒骂、气涌如山。
  老魔发疯似的狂冲而至,他没有机会继续痛骂了。“砰噗噗拍!”一连串形如疯狂的打
击骤然发生,两人贴身狠搏,每一记皆是力道千钧的凶狠打击,狂野绝伦天地变色。
  内家对内家,功力、技巧、勇气,谁高明谁就是胜家,谁的要害被击中,谁就得去见阎
王。”
  老魔那力可摧山裂石的拳功掌劲,打在许彦方身上如中初甲,起初还能把许彦方震退,
百十记狠攻之后,不但撼动不了许彦方的马步,而且反而被缠住脱不了身,拉不开炬离,无
法用全劲发招了。
  许彦方豪勇如狮,不怕老魔打击,把老魔逼得团切转,拳打、肘攻、膝顶、掌劈……一
记比一记凶狠,一击比一击沉重,势如狂风暴雨,电跃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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