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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歼情记》


第二十七章 龙凤八卫



  红绡电剑见前面只有一个白吊客大胆地截击,冷哼一声,不许龙凤八卫发挥,驱马向白
吊客冲去。
  相距极近,转瞬即至。
  白吊客挺剑掠近,大吼道:“浪得虚名的泼妇!你可是红绡电剑?”
  吼声未落,人马接触,白吊客向左闪,剑挥向马头。
  红绡电剑知道白吊客想先毙坐骑,怎能上当?人突然从鞍下滑去,右脚的小蛮靴勾住了
鞍前的判官头,左脚未离蹬,一滑之下,凤剑出鞘,光华疾闪。
  两人接触,恍如电光石火,“铮”一声暴响,白吊客的剑被拍得向外荡。
  “哎……“他大惊失色地叫,身不由已地向右踉跄而退,要稳住脚步,他想乘势退出危
局。
  红绡电剑出剑不绝情,先前她用的是剑背,这时凤剑急转,信手疾挥。
  “克勒勒……”蹄声如雷,疾冲而过,奔入了村中。
  白吊客的剑断了尺余剑身,右耳与右颊骨飞抛出八尺外,身形仍在晃动,鲜血喷射而出,
不住激射。
  第二匹健马到了,前一只铁蹄飞举,一踽之下,白吊客的尸体砰然倒地,—抛出了丈许。
  红绡电剑在村口的栅门旁飞跃下马,大叫道:“先占楼房固守,快!”
  她在村栅口旁相候,让马群驰入,然后拉上了栅门,在马群后撤走。
  花魔到的最快,她纵起三丈余,越栅而入。
  李文良的马后到一步,“砰砰”大震,马蹄踹在栅门下,栅门踹不开,马儿却一声长啸,
双蹄立折,像一座山般倒了下来。
  不等马儿倒下,他飞离马鞍,也越栅门而入。
  真巧,村口的不远处恰好有一座小庙。狂儒飞跃下马,弃了坐骑奔入庙门,一面大叫:
“先到庙中暂避!随我来,快!”
  叫声未尽,半掩的庙门突然自开。按理,破晓时分,庙中的香火道人,该已经做完早课,
里里外外忙了。但庙中仍然黑沉沉的,不但不见殿中有长明灯,也没有人烧香诵经。
  暗影之中,一个青灰色的高大人影出现在庙门中,光头上沾着雪花,用洪亮的嗓音说:
“阿弥陀佛!贫僧已接收此庙,将它改为寺院,滚开!”
  声落掌出,一掌向抢上台阶的狂儒迎面扑去。
  狂儒走了一辈子江湖,竟然走了眼,以为是普通三流人物野和尚,这一掌充其量不过百
十斤蛮力而已。掌出并不快,看去毫无异样,因此掌风亦无异了,平常得紧。事实上双方照
面得太仓率,彼此间无仇无恨,怎能猝然下重手?所以他伸左手一拨,说:“借光,大和
尚……哎……”
  大和尚拍出的右掌突然变抓,反手一勾,两人的手搭扣得结结实实,左手再出,这一掌
变了,变得捷逾电闪,掌劲如山,浑厚无比的异劲倏吐,“噗”—声闷响,击中狂儒的右肩,
假使狂儒不见机扭身,这一掌将击实右胸,大事休矣。
  狂儒感到右肩如被巨锥所击中,骨肉如裂,身不由己,被凶猛的打击力打得向后退。
  他临危自救,拼个两败俱伤,左脚猛挑大和尚的下阴,假使不拼而只想脱生逃命,必被
大和尚拖倒,下—招更凶狠的打击,必定紧接着光临。
  果然不错,大和尚不愿和他拼命,火速松手,同时身形闪后两步。
  狂儒立脚不牢,“砰”一声滚倒在石阶下。
  大和尚哈哈一笑,怪叫道:“原来是你!你该用崩云掌出手的,哈哈!”
  第二个上来的人是春虹,他左手挟着回岚姑娘,自己也感到有点元气虚浮,但依然往上
抢。
  “皇甫前辈!”他惊叫,截住庙门,不许大和尚取狂儒的老命。
  狂儒踉跄着站住,双脚仍未站稳。
  大和尚果然纵出了庙门,怪叫道:“他快完蛋了,不用管他。”
  叫声中,飞扑阶下,劈面向春虹扑来,一双大掌箕张,要击走春虹再收拾狂儒。
  春虹目下功力未复,狂儒功臻化境亦被大和尚所击倒,他怎敢赤手空拳接招?顾不了江
湖规矩,将回岚姑娘放下,一声大吼,伸手拔剑道:“大和尚,慢来!”
  大和尚不在乎剑,狂叫:“小辈,滚开!”
  狂儒上了大和尚的当,大和尚同样上了春虹的当,不知指向他的是神物,狂妄的伸手抓
剑,等他发觉不对,已经来不及了。
  “着!”春虹冷叱,招出“神龙舞爪”,指出的剑尖突化五道淡淡剑影,迎着抓来的大
手,他见大和尚敢用手抓钊,知道对方的手定然不怕兵刃的袭击,所以不敢全力放手抢攻,
招出已预留退步,不敢使老。
  “嗤!”异啸乍起,第一道剑影与来手相触,中了。
  “哎”,大和尚叫,向庙门飞退,台阶上,共留下三个指头,中指、无名指和小指,无
名指和小指未分开,滴几滴鲜血洒在银白色的积雪中,甚是醒目。
  庙门中人影再闪,有人叫:“苦竹道友,怎样了?”
  断了三指的大和尚退入门中,咬牙切齿叫:“狂儒挨了我一记天龙掌,还有一个手执神
剑的小辈,快!慧明道友,擒住那小辈。”
  “让贫僧收拾他们,”出现的人影叫,闪出了庙门。
  又是个大和尚,手中有一条像征权威的八宝禅杖。
  春虹听两和尚互通了名号,心中一惊,叫道:“两位大师请勿误会。”
  苦竹僧,是出身峨嵋的僧人,天龙掌号称武林一绝,在武林中名头不小,行脚天下,颇
有侠名,算是峨帽僧人中不可多得的人材。年纪只有四十余,已经出人头地,他唯一的缺点
是不守佛门清规喜好杯中物,被峨嵋的长老逐出了山门,在江湖中做他的惬意走方僧。
  后出现的慧明和尚,名头更是响亮,是少林慧字辈高僧,目下外放德安府广法寺中任主
持,所以对外号称慧明方丈。
  少林的僧人中,辈份和地位分得最为严格,一名僧人二十岁出家,在寺中呆上二十年,
是否能升为一名维那,便得看他的恒心和毅力以及天份才能决定。一般说来,能苦修三十年,
通过无数考验,便有两种出路,一是留在寺中任职,一是奉命至各地宏扬佛法。前一种位高
而清苦,但极受尊敬,大多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后一种自由多,可以行脚天下,任意为之。
但花花世界中魔鬼的诱惑力极大,能洁身自好的人固然多,但败类也决不会全无。有些按期
回山苦修德行,有些永远不再返回嵩山吃苦了,更有些干脆在外另创基业,另起炉灶。但一
股说来,不少僧人出外云游的人并不多见,因为少林所收僧侣弟子,有一定的容纳数字,以
不滥收见称,不管在百姓武林或官府中,声誉极隆,德业居天下佛门业林之冠。
  这慧明方丈,五十五岁离开少林,六十岁便在德安府广法寺中荣任方丈之职,五年来寺
中香火日旺,声誉日隆,居然成了德安府首屈一指的大和尚老方丈。怪!他竟在这荒村野庙
中出现了。
  春虹对这两个大和尚略有风闻,认为他们是名门大派的弟子,德高望重的高僧,所以出
声招呼,甚至希望得到他们钓援手相助。
  岂知他料错了,只消听两人的狂妄口气,满口江湖味,岂会是本份的僧人?
  慧明方丈禅杖一振,用一声沉喝打断春虹的话,急抢而出:“小辈,你废话什么?纳
命!”
  下面的狂儒站稳了,向上叫:“葛贤侄,快退!”
  回岚姑娘也踉跄站稳,尖叫道:“葛公子,退!”
  春虹扭头一看,心中暗暗叫苦,两人身形摇摇欲倒,站都站不稳,往后退举步维艰。庙
前的小巷中,七卫正接应红绡电剑母女往这儿退,谁也没注意庙前的事,马匹散乱阻住了视
线,狂风虎虎,也掩住了一切声浪。
  他不能退,退了狂儒和回岚姑娘完矣!
  不由他多想,慧明方丈巳一声冷笑,禅杖和一记“泰山压顶”,兜头便砸。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向侧一闪,便待欺近进招。
  慧明身为少林僧人,手底下自然高明,杖势倏变,由砸变扫。
  他向后急退,退下了一级台阶,莫糟!双脚有点虚,不能移动灵活如死,几乎被一杖扫
中。
  “躺下!”慧明方丈沉喝,跟踪一杖捣出,“毒龙出涧”兜胸捣到,奇快无比,而且劲
道如山,使人透不过气来。
  幸而回岚姑娘及时出手,救了他的命。同时,他的右脚往后挪,他恰好一脚踏空。
  回岚姑娘腿肉丢掉一大块,事急危,只好出手。她拔下背囊中的夺魂枪,咬紧牙关全力
掷出,她脱力地倒下了。
  春虹惊叫一声,被杖劲一追,仰面便倒,骨碌碌滚下了台阶。
  “铮”一声暴响,慧明禅杖一振,夺魄枪断成三段,崩飞出三丈外去了。也因此慢了一
步,没要了春虹的命。
  “好啊!是祥云堡的人。”慧明喜悦地叫,急冲而下。
  庙门口,苦竹僧也挺着一把大戒刀,冲下叫:“二堡主的对头,当然是祥云堡的人,
杀!”
  两人急帆而下,大事不妙,听口气,两个和尚必然是九幽堡的帮凶。
  狂儒退出丈外,回身拨出铁笔大叫:“葛贤侄,快走!”
  春虹并未接受,但杖劲已迫得头晕脑胀,仍不将回岚姑娘留下,收了绝尘慧剑,全力抱
请她放腿狂奔。仅奔出丈外,大和尚到了,禅杖发出惊雷,在狂笑中扫出,砸向春虹和狂儒。
  庙门外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空地,前临村中小巷,左右有民宅夹峙。龙凤八卫的七个,分
两侧堵住小巷的两端,接应断后的红销电剑母女俩。
  天色已明,狂风暴雪未止,光度仍然黯淡,但在三二丈内看清对方的脸目决无困难。
  红影一闪,红绡电剑退入了庙前空地,发现了庙前的危机,立刻飞掠而来,怒声叱道:
“慧明住手!”
  少林目下四辈门人中,排行是觉、圆、慧、超。祥云主的堂叔是少林掌门,论武林辈份,
慧明方丈比许堡主该一辈,所以红绡电剑在暴怒之下,脱口直呼大和尚的佛名,她暴怒并非
无因,慧明岂能不认识回岚姑娘?按理大和尚不该动手的。
  “铮”一声轻响,狂儒的铁笔点在禅杖上,他左争挥笔,右肩将废,用不上三成劲。一
点之下,禅杖来势缓了一缓,他自己反而震得仰面便倒。
  杖劲化为狂风,把春虹震得跌翻在地,手中的回岚姑娘也滚出几丈外,如果狂儒不点上
一笔,三个人可能全得毙在杖下。
  慧明看清了来人是红绡电剑,他毕竟不是天生无耻的人,老脸上一热,便拖着禅杖退上
了台阶。
  苦竹僧到了,他当然知道红绡电剑,怪叫道:“这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泼妇,你终于
也落了单,佛爷不信你比十年前峨嵋争雄时更了得,纳命来!”
  叫声中,飞舞着戒刀飞扑而上,刀风呼呼,连挥三刀。
  红绡电剑脚下不便,已用不上全劲,加上刚风飞掠而至,一时难以发挥全力,只好连避
三刀,先让过苦竹僧势若疯虎似的三刀狠袭,觅机回敬。
  巷口出现了李文良和花魔的身影,长啸声惊天动地,龙凤八卫的老大飞龙,只好放弃巷
口,招呼其他的同伴往庙中撤。
  两名赶车大汉先撤,到了红绡电剑的身后,一声怒叱两只长剑如同长虹,分抢苦竹僧的
左右。
  “铮铮铮!”刀剑交呜声震耳欲聋,人影三面疾分,苦竹僧退上两级台阶,脸色一变。
  右首赶车大汉再次飞扑而上,一面叫:“秃驴,再接我两剑。”
  “有何不可?”苦竹僧圆睁着怪眼道,挥刀再上。
  “铮铮!”又拼了两刀,赶车大汉退上了台阶,苦竹僧也往侧方飘退丈外。
  左首赶车大汉到了,傲然地叫: “还有我呢!”
  苦竹僧扭头往庙中飞射,一面向已到庙前的慧明道:“闭上庙门,让二堡主收拾他们。”
  庙门还未闭上,红绡电剑到了。
  活该苦竹僧倒霉,刚抢入门中,先退到的浮香姑娘在四丈外发出一只夺魂枪。他眼角只
全神贯注右后方掠来的红绡电剑,却未留意枪从左后方飞来。
  推动沉重木马的慧明向外,看得真切,大叫道:“小心左后!”
  苦竹僧果然了得,反应超人,向右前急飘,“砰”一声肩膀撞中大木门,已闭上了一半
的庙门敞开了。
  “哎……”他狂叫,夺魂枪从他的左耳划过,颊肉被划开一条大血槽,“得”一声钉在
木门上,锋尖透门一寸有余,力道骇人,被他在间不容发中逃得性命。
  红绡电剑大胆冲入庙门,两个大和尚已经不见了,大殿共有三座门,空荡荡的。
  人全退入大殿中,把住了正门。受重伤的回岚姑娘也给老三鸣凤救下,但春虹却不见了,
由于无人注意,还未发觉少了人。
  这是一座王灵天君的小庙,左右皆毗连着建有风火墙的民宅,所以显得十分窄小。大殿
前有一座小天井,建有香炉宝塔等物,唯一的退路是庙门,或者越墙落下天井,但把住殿门,
从天井落下或闯庙门的人,谁也无法避免夺魂枪的集中攒射。
  庙门大开,从殿门可以看到庙门外的一切动静,龙凤八卫只有七人,由两名赶车大汉之
一补上。匆忙中,红绡电剑分派出四个人把守两扇后殿门,却忘了春虹。
  回岚姑娘和狂儒各自裹伤,狂儒的右肩挨了一记天龙掌,虽则他功力深厚,但肩骨也伤
得不轻,整条右臂也派不上用场了。
  夺魂枪巳不足二十只,大局危矣!
  庙门外乱,李文良还不敢冲近庙门送死。
  庙内也乱,好不容易才将能闭的门窗一一闭死。
  院墙人影一闪,一名黑衣大汉竟爬上了院墙。
  红绡电剑—声冷笑,将手中用来顶门窗的木棍脱手撕出,一闪即至。
  “啊……”大汉狂叫,木棍贯穿了他的腹背,他双手抓住木棍,砰然下坠。
  惨叫声提醒了外面的李文良,他更不敢冒险抢入送死。
  庙门前,春虹不见了。原来当众人匆匆撤入庙中时,他刚从地上站起,眼角瞥见了红色
身影一闪,右背胁的章门穴如中电触,挨了一击,他功力未复,穴道已无法自闭,怎受得了?
应指便倒,倒入一个香喷喷的胴体内。接着,又换到一个女人手中,耳听花魔在他耳畔道:
“带上,这回千万别再丢了。”
  “完了!我又落入这妖妇手中了。”
  不错,他确又落入花魔手中了,一名侍女将他往肩上一搁,挽住了他的膝弯,他除了可
以看到侍女动人的玉臂之外,看不见其他的一切了。
  天色大明,但村中的居民没有人敢出外探望,除了狂吠的狗,看不见村中的其他生物,
像是一座死村。
  李文良高大、狞恶、凶猛的身躯,屹立在庙门空坪的中间,向两名手下大声叫:“准备
用马匹冲庙门,快!”
  花魔和他的待女们在空坪的左侧,发话道:“二堡主,何不用火攻?片刻间,便可将她
们驱出来送死,岂不大妙?”
  这鬼女人委实心胸够狠毒可怕,她竟主张在村中放火。
  李文良哼了一声,说:“风雪太大,不宜放火。他们会出来的,要让他们守住这栋弹丸
大的小庙,岂不笑话?”
  大殿的瓦脊上,突然出现了慧明和苦竹僧,苦竹僧右颊鲜血未止,吼叫道:“二堡主,
贫僧赞同白施主的妙计,放火!”
  左侧民房的瓦面上,潜翁举起龙首杖道:“二堡主,咱们把这鸟村干脆一把火烧成白地,
叫他们全变成烤猪。”
  “放火!”
  “放火!”叫嚷声此起彼落,一呼百应。
  李文良的目光透过庙门,看到大殿前持剑屹立的红绡电剑和龙凤八卫,他的怪眼中泛起
了重重杀机,脱掉了大氅扔给一名手下,向庙门内大叫道:“红绡电剑,出来决一死战。祥
云堡九幽堡势不两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侍女肩上的春虹心中嘀咕:“唔!这位二堡主的口音好熟,哦!原
来是在云嵝山中持杖揩剑的蒙面人。这狗东西!”
  李文良得不到回音,再叫道:“泼贼货!你如果不出来,李某将放火焚村,你既自命侠
女,忍心要数百村民陪死?”
  红绡电剑脸色大变,这一着果然令她心急如焚,正委决不下,身后静雯姑娘的叫声惨厉
刺耳:“春虹哥!天哪!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静雯形如疯狂,尖叫着向庙门急抢。
  红绡电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低叱道:“丫头,乱不得!”
  “不!春虹哥舍命救我,我……”姑娘挣扎着道。
  “丫头,你这时出去,不但无用,反而一起断送在这儿? ”
  话未完,李文良的声音如炸雷般传到:“李某自一数到十,你再龟缩不出,立即放火焚
村。出来!你我凭手中剑单人独斗,拼个死活。一!”
  红绡电剑一咬牙,推开爱女,转身向外,低沉地说:“激斗一起,你们由庙后突围。”
  “二!”李文良的声音冷酷地传来。
  “许夫人,不可造次!”狂儒急叫。
  “死守在这儿,同样不行。”红绡电剑沉声答。
  “三!”
  “他们必定是虚声恫吓,还敢真放火焚村?”狂儒说。
  红绡电剑向外一指,说道:“皇甫叔,请看那些恶贼,已经堆集稻草了。这些恶贼怎会
珍惜区区一个小村的生灵?”
  “四!”
  红绡电剑长吁一口气,又道:“看来今天大难当头,妾身宁可出门决斗而死,决不让村
民受累。皇甫叔,千斤重担请老人家承担,请照顾小女和龙凤八卫!”
  “五!”
  “属下们决不独生!”龙凤八卫同时沉声答。
  红绡电剑摇摇头,苦笑道:“谢谢你们,可是与事无救。”
  “六!”
  “七!”李文良的声音直透耳膜。
  庙外,一些恶贼和花魔的侍女们,纷纷在附近草堆中拨下一束束稻草,堆放在两边的民
宅大门口。
  “红绡电剑,你还不滚出来?八?”
  红绡电剑哀伤地看了爱女一眼,说:“女儿,好自为之!”
  静雯泪流满面,呆在一旁,这时突然以手掩面,直挺挺地砰然跪倒:“娘,女儿……
不……不孝”
  “九!准备放火!”李文良发出震天大吼,一步步沉实地向庙门口走来。
  红绡电剑一咬牙,也向庙门口举步。
  蓦地,巷口出现了一个蒙面灰影,用洪钟般的嗓子大喝道:“谁要放火?” 
  所有的人,全都向突然出现的灰衣蒙面人看去。
  红绡电剑已到了庙门外。她身后,龙凤八卫,两名赶车大汉、静雯姑娘、狂儒,全都跟
出来了。
  在场的人,几乎全是武林中的顶尖儿人物,但灰衣蒙面人竟敢现身,根本未将这些人放
在眼内,这股子豪气,足以将在场的人镇住。
  灰衣蒙面人除了一双神光闪闪的大眼之外,看不见身体的其他任何部份。土灰色头巾,
土灰色长衣,土灰布腰带,土灰布裤,多耳麻鞋,大袖飘飘,举步从容。腰带下吊着一个小
包裹,斜插了一把连鞘长剑。
  所有的人全呆住了,全骇然地用难以置信的目光,随着蒙面人移动。
  蒙面人从容举步,从人丛的空隙中向空坪中走,神目四顾,第一眼便看清了抗在侍女肩
上的春虹。
  “哈哈哈哈哈……”他发出了奇异的怪笑声。
  春虹感到全身热血沸腾,脸上透出了阵阵红光。
  蒙面人已越过了两名大汉的身边,仍向第三个呆立着的大汉走去,神色飘逸,一字一吐
地说:“哦!花魔白玉珠,潜翁司空平,狂儒皇甫成,红绡电剑高秋华,全来了。其他的人,
陌生得很。”
  李文良镇定下来,怒说道:“你可认识我?”
  “不!我只知道你是下令放火的人。好汉爷,你也未免太不像话了,光天化日之下,要
在村中放火?”
  蒙面人一面说,一面从容向李文良走去,口气相当狂。看着走近第三名大汉的身边,大
汉用一声巨雷般的沉喝打断他的话,大喊道:“站住!”
  蒙面人瞥了大汉一眼,若无其事地仍向前走,一面向李又良发话:“上天有好生之德,
你这种作为未免太绝。”
  “呔!”大汉怒叱,拔剑,上纵,出招,剑上风雷俱发,狂野地挥出一剑。
  蒙面人身影一顿,但见铁虹一闪。
  “啊……”大汉狂叫,向前挺剑踉跄前冲,身前共出现了两处剑孔,冲过蒙面人身侧,
越出丈许,“砰”一声冲倒
  在雪地上,滑出三丈方行止住,在地上挣扎呻吟。
  蒙面人斜举长剑,剑背前有近寸血迹触目。他瞥了剑尖一眼,慢腾腾地将剑归鞘,说:
“虽不开杀戒,但见血无妨。”
  说完,再次从容举步,向着李文良走去。
  他这种神乎其神的伤人手法,把四周的人惊得倒抽凉气。
  前面又有一名大汉,一声怒叫,伸手拔剑。
  蒙面人衣袖一挥,说:“住手!希望你自爱些。难道见血方肯低头?走开!”
  大汉听不进耳,剑出“星飞电射”,凶猛地急冲而上。
  “铮”一声暴响,大汉的剑飞上半空,身躯仍向前冲,止不住势。
  蒙面人手中的剑一振,“呼呼”暴响乍起,剑脊左右轻挥,拍中大汉的双颊,奇快无比。
  “哎……唷……”大汉含糊地叫,以手掩脸,几颗大牙在叫声中含血跳出口腔,人向侧
飞。
  蒙面人用剑抽大汉的耳光,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拔剑的,但收剑的手法人人可见,慢腾
腾不慌不忙,从容不迫,似乎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
  蒙面人慢腾腾地收了剑,已接近至李文良只有丈二了,仍往前走,说:“算了吧,老弟,
何必赶尽杀绝,伤天害理?”
  李文良心中愕然,但也怒火如焚,吸入一口气功行全身举步迎上厉叱道:“揭掉你的蒙
面用的灰巾,让李某看看你是谁?你的剑上造诣出神入化,决非无名之辈,为何不敢以真面
目示人?你不会令李某失望吧?揭掉!”
  蒙面人哈哈一笑,在丈外站住了,说:“阁下在十一月初一之前,从未以真面目示人,
是因脸貌丑陋狞恶而自卑呢?或是有见不得人的苦衷?我不问你原因何在,阁下也不必多问
了。”
  花魔独自走近,冷冷地说:“这人定然知道许多咱们的秘密,毙了他。”
  屋顶上的潜翁和色魔也飘落空坪中,潜翁道:“这家伙剑上通玄,将是咱们一大劲敌。
来雨绸缪,图谋须及早,宰了他永除后患,上啊!”他口中说上,脚却未动。
  色魔却闪到一旁袖手旁观,他的目光向抗在侍女肩上的春虹转,有意无意地向侍女群中
移。这家伙在村口,也看到春虹挟着回岚姑娘驱马向村中冲,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他不
敢动手。
  这家伙坏得不可再坏,但并非九幽天魔的党羽,与潜翁碰巧走在一块而已,他才犯不着
替九幽堡卖命。他眼尖,已看到侍女所抗的人是春虹。他把春虹恨得牙氧氧地,发誓要将春
虹弄到手中才甘心。不仅为了春虹一再和他捣蛋,也想夺回被春虹偷走了的百宝囊,同时,
他想擒住春虹去找屠龙客包秋山。上次在蟠龙山,春虹用荡魄香对付屠龙客的人,屠龙客认
为是色魔下的手,曾两次找他算帐,他有口难辩,被屠龙客迫得望影而逃,他当然猜得出是
春虹在捣鬼,认为春虹存心嫁祸于他,一股子怨气全注在春虹的身上了,他发誓要得到春虹。
  两端巷口青影乍现,两个从庙后逃走,又去而复来的大和尚进入场中。苦竹僧右手左烦
血迹斑斑,左手持了大戒刀,大踏步抢入空坪,切齿怪叫道:“谁阻止咱们宰祥云堡的泼贼
货,砍下他的脑袋示众,埋葬了他!”
  蒙面人头部略转,声音冷峻无比,向后到的慧明说:“是慧明方丈吗?你不替少林添光
彩,也不该令少林蒙羞。”
  “呔!”李文良发出了震天怒吼,打断了蒙面人的话,拔剑,逼进,出招,“落叶飞花”
绝招倏出,狂风暴雨似的连攻七招之多。
  风雷俱发,剑影漫天,人影飘摇,三丈外的雪花皆被剑气迫得向外急飘,三丈内旁观的
人难以立足。
  蒙面人手按剑靶,像一个无质的幽灵,在李文良的进击中幻形化影,在漫天澈地的剑影
中飘浮,眼看他撞在剑上了,却在电光石火似的奇险关头迅疾的脱出危局,丝毫无损,把在
庙门口观战的一群男女,看得手心直淌汗,呼吸急促。
  人影乍分,蒙面人让过一招七剑,飘出了剑影笼罩的威力圈,站在丈外纹风不动,袍袖
飘飘,手仍按在剑靶上,屹立如山。
  “住手,李文良!”他低吼,稍顿,说:“你的落英剑法很了得,但未得其中精髓,凶
猛有余,而神意不足,还不行,没练到家。你们走吧。”
  “还有我呢!”花魔娇叱,持剑飞扑而上。
  剑气三发,风吼雷鸣,无数剑虹吞吐,向蒙面人集中攒射,剑势在凶猛中暗藏诡异,排
山倒海似的向蒙面人攻击,似乎比李文良略胜一筹。
  但蒙面人仍未还手,轻灵地飘动,剑虹在他身前身侧吞吐弄影,看去十分凶险,生死须
臾。
  人影再分,蒙面人又脱出了剑网,站在花魔左侧不足二丈,沉声道, ”你们听着,老
夫说过不开杀戒,但诸位如果逼人太甚,休怪老夫出手惩戒你们。”
  “你想怎样?”潜翁欺至厉声问。
  人影急动。正东是李文良,西面是花魔,南首,苦竹僧伸刀截住,北面,慧明方丈横杖
堵住,外围,李文良的爪牙和花魔的侍女,形我第二道包围圈,跃然欲动。
  蒙面人瞥了众人一眼,冷冷地说:“老夫要你们走,不许与祥云堡的人为难。”
  庙门口的红绡电剑举手一挥,率手下步下台阶。
  红绡电剑不认识蒙面人,但却知道蒙面人是为助她而来的,她不能眼看着蒙面人受到恶
贼们围攻,所以毅然率人往下走。
  静雯姑娘突然一声尖叫,向抗着春虹的侍女急冲。
  “站住!”蒙面人沉喝,声音并不大,但令人闻之心向下沉,脑袋欲裂。
  静雯四天四夜衣不解带侍候春虹,元气早伤,怎禁得这种怪异的声波袭击?冲出的身子
突然一顿,随即摇摇欲倒。
  红绡电剑抢前数步,一把挽住静雯惊问:“孩子,你怎么了?”
  蓦地,她抬头愕然向远在五六丈外的蒙面人注视。她耳中,分明清晰地听到蒙面人用千
里传音入密之术传来的声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由庙后撤走,往此至大江南岸由水路
兼程返堡,陆路凶险,走不得。”
  她心中显难,向春虹一指,意思是说,有人还落在恶贼们之手,不能走。千里传音入密
之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绝学。千里传音,是使声波直线方向传,声音大中气足,传音入密,
则声小如蚊,聚成一线,只能远及八尺左右,远了使音波四散。两种绝学发力不同,远近各
异,声音的大小更悬殊,想将两种性质迥异的奇学熔于一炉,练成千里传音入密绝学,下一
甲子苦功能否有成,还在未知之数。她修为不够,不能传话,免得引起恶贼们的注意,只好
用手势示意;同时,她心中大定,有这位绝顶高手出面,看来脱险大有可能。
  她这一指,抗着春虹的侍女有点醒悟,立即向后退,撤出圈子。
  色魔也从另一方向移动,有意无意地向侍女欺近。
  红绡电剑的耳中,突又传来清晰的声音:“快走!人交给老夫。”
  声落,李文良的吼声如天雷狂震:“纳命!”
  同时出手的有四个人,李文良、花魔、苦竹僧、慧明方丈,两只剑,一刀一杖,同行雷
霆一击。
  四个人一齐上,即使是同向一个石人进击,也不可能同时将兵刃递上,必定有先有后。
  蒙面人站立处原是座北朝南,左首是李文良,右手是花魔。四个武林顶尖儿高手联手合
击,举目天下英雄好汉,能接得下的人,还未曾有。
  同一瞬间,色魔也突起发难,一颗他成名的暗器回风珠,悄然向身侧的侍女射去,袭向
侍女的左章门穴,认穴奇准,一发即至。
  红绡电剑刚想先出动手,斗场中突变巳生,胜负立判。
  “撤,入庙固守。”她厉叱,挟起被音波震得软弱难支的静雯,迅疾地退入庙门。
  谁也未料到她突然撤走,入庙之后立即闭上了庙门,由庙后悄然溜走,从村中穿过,直
奔正北,抄小道奔向四十里外的大江。
  庙顶自潜翁和色魔下去之后,已没有人监视,恶贼们认为她入庙固守,却未料她们悄然
溜走了。
  村西半里外,九幽天魔李文宗正率领着大群高手,闻警赶来。
  九幽天魔在鄱阳穷搜魅影和竹林居士,一无所获,最后算定对方必定从水路走了,极可
能投奔祥云堡避风头,便坐了快舟溯大江上航急赶。
  可是,大江中往来的客货船多得不可数,想逐船搜查势比登天还难。同时,他不敢武断
地说对方必定走水路。他横了心,决不放过这两个人,尤其是魅影阴魔救走了如霜,如霜是
唯一知道他冬至夜袭祥云堡大计详情的人,怎能放过?便催快舟日夜兼程往上游急赶。快舟
是他水路的传信舟,比大江里任何船只都快,赶了四天三夜,赶过了头,晚间在黄颡口镇泊
舟,他心中猜疑,猜想对方也许取道从陆上走了,便连夜奔向兴国州,要会合原指定在秘坛
与之见面的乃弟李文良。
  他在秘坛住宿一宵,距与乃弟会合的日期还有三天,他不能久等,便决心往九江方向迎
去,希望在路上遇见李文良。
  秘坛中昨晚到了几个李文良先行派赴祥云堡的高手,他们是蛇魔卫心照,九疑老人夏候
乎江和九幽堡的二煞之一黑僵尸韩宗,巫山双奇师兄弟俩厉魄左奇,鬼爪霍天奇。更有九疑
老人邀请同行的两个厉害人物,八怪的遁客独孤余,阴婆尉迟琼。这些人,全是龙虎山事败
后先走的人,比二堡主李文良早走一天,他们用不着追逐对头,路程不徐不疾,恰在兴国州
投宿。
  九幽天魔对魅影阴魔志在必得,早已传下令谕信符,只消与九幽堡有些往来的人,都有
为他尽力的义务。遁客与阴婆虽不曾与九幽天魔结交,但碍于九疑老人的脸面,同时九幽天
魔正在用人之际,对两个老怪执礼甚恭,使他们无法拒绝,只好相约同行,天刚破晓便启程
往九江赶,差点儿赶上拦截红绡电剑的大好机会。
  出城不久,九幽天魔便看到了乃弟召集党羽的流星箭。大喜之下,以为乃弟必是遇上硬
对头魅影阴魔了,便全力往下赶,一面放起代表他亲临的信号,冒着狂风赶来声援。
  他万没料到乃弟所遇见的硬对头,是比魅影阴魔重要万倍的红绡电剑,赶晚了半里地,
错过了大好机会。
  斗争中,形势大变。
  蒙面人为了掩护红绡电剑一群人退走,必须拖延时刻,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恶贼们全都
放倒。可是,他不能开杀戒,在高手围攻之下,想不下杀手仅伤人了事,委实难以办到,他
只好拖延。
  四只兵刃齐袭,来势如电耀霆击,他一声低啸,向前面的苦竹僧举步。
  眼看四刃齐合,他迈出的左脚突然在浮雪上一点,身形不进反退,从左右两只剑的锋尖
前一闪而逝,出现在慧明方丈的右首。
  慧明方丈已经一杖捣出,眼看要捣到蒙面人的背心,但觉眼前一花,蒙面人的背部不见
了,灰影却出现在身右,象是从他的杖外侧闪过的,他很了不起,不愧是出身少林的高僧人,
一声沉喝,收杖头现杖尾,旋身扭体,凶狠狠地挑出杖尾,拦腰扫去,力道如山。
  蒙面人头一低,挫腰下低,身高不过三尺,右手疾举来一记“追云望月”,捷逾电闪,
一把捞住杖尾往外猛带,力道万钧,左手同时拂出,来一手“反拨琵琶”,奇快绝伦。
  “噗”—声轻响,左手拂中慧明的右肋。
  “嗯!”慧明闷声叫,腰挺不起来了,禅杖也抓不牢,脱手坠地。
  蒙面人右手放了禅杖,左掌抽出冷叱道:“无耻!滚!”
  “拍拍拍拍!”耳光声暴响似连珠,蒙面人用奇怪的手法,抽了大和尚四记正反阴阳耳
光。
  “哎……啊……啊……”慧明怪叫,叫到最后一声,口中喷血,仰面便倒。
  东面的花魔,正旋身追到一剑飞点,这一群人中,她算是第一高手,反应最快。
  似乎是同一瞬间,响起色魔的怪叫声:“姑娘怎么哪?怎么哪?” 
  色魔身侧扛着春虹的侍女,做梦也未料到色魔乘乱突下杀手,毫不及防,回风珠毁了左
章门穴,踉跄便倒。
  两人立身处是第二重包围圈的外侧,谁也没注意外侧的事。内侧一名侍女闻声转身,只
看到色魔伸手去扶摇摇欲倒的同伴,大惊之下,回身抢到。
  色魔奸滑过人,扶住了侍女,右手指一伸一钩,取回陷入侍女穴道中的回风珠,向奔来
接应的侍女叫:“姑娘,先救人,恐怕是中了暗器。”
  他的左手挽住了侍女,右手接住春虹,左手一挽之下,力贯掌心,在侍女的腰后猛捺,
侍女背后十四节背骨左右的命肾二门,应掌全毁,一缕芳魂向鬼门关报道去了。
  另一名侍女果然不疑有他,接过同伴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泪如泉涌,颤声道:“四
妹!四妹!四!”
  四妹双眼上翻,口鼻中有出气而无入气,脸色如常,胴体温暖,但确是死了。
  色魔挟住春虹,向侍女说:“姑娘,人恐怕没死,还来得及抢救!快!在下照顾俘虏,
姑娘带四姑娘到僻静处用推拿法抢救,快!”
  侍女大概心神已乱,应声抱着人退出空坪,向东面巷口急奔。色魔正中下怀,挟着春虹
跟着急走。
  巷口处散着十来匹坐骑,无人照顾,全挤在檐下取暖避雪,小巷中间反而空荡荡的。他
一面跟随,一面想:“多可惜啊!不然带这丫头快活岂不称心?”
  他脚下加快,迫进侍女身后,脸上泛起狞笑,右掌举起了。
  斗场中的蒙面人,注意力全放在葛春虹身上,见春虹被人带离斗场,他必须突围了。
  “哈!接着。”他沉喝,长剑倏然出鞘。
  剑影飞腾,风雷声大作,两只剑闪出数道淡淡光弧,倏然纠缠在一起。
  “铮铮!铮!”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人影乍分乍合,
  “哎……”李文良惊叫,飞退丈外,手中剑缓缓下垂,后颊原有的疤痕上,又加上一道
血槽,鲜血往下滴。
  似乎在同一瞬间,蒙面人大旋身剑再吐,接住跟踪袭封的花魔,沉喝震耳:“你也留些
剑痕,着!”
  双剑接触,飞腾,旋转,扭曲,吞吐,纠缠片刻,人影飞旋急转。
  “铮!”暴响终于爆出了,人影疾分。
  花魔暴退丈外,雪地中,出现了小弓靴的半尺深印痕,一方红裙角飘然而落,一只断凤
钗飞向五丈外,不住翻腾。
  蒙面人人化狂风,往东突围,迎面是两名黑衣大汉,双剑齐出,同声暴吼:“站住!此
路不通!”
  蒙面人恍若未闻,疾冲而至,冲往指出的两只剑尖,他的剑却垂在身侧,像要扑剑自杀
一样。
  “嘿!”两大汉怒叫道,双剑齐震。
  蒙面人直待剑尖近身,垂在身侧的剑突然暴起,信手拂出,手腕一振,喝道:“滚!
滚!”
  “铮铮!”两声剑鸣暴起,两只剑飞上半空不住翻腾。蒙面人急进两步,长剑左右一振。
  “哎……”两大汉左右颊各挨一记重击,剑脊把脸颊打得皮破血流,神奇的打击力,将
他们打得分向两侧扑倒。
  蒙面人从分开的空隙中一闪而过,去势如电,隐入东巷口不见。
  这些变化说来话长,其实只是片刻间所发生的事,两大
  汉被击倒,李文良的身形也仅刚刚站稳,还来不及拭掉脸上的血迹。
  花魔稍慢一步站稳,粉面铁青,抽口凉气说:“这……这人是……是谁?是……谁?”
  苦竹僧够幸运,他没有机会近身,恐怖地说:“菩萨保佑!世间竟然还有这种令人难以
置信的高手?他……他是谁?”
  两人都在问蒙面人是谁,却忘了追赶,还是李文良清醒些,定下神叫:“快追,休叫他
走了,缠住他,家兄快赶到了。”
  听说九幽天魔将到,众人精神大振,由李文良领先,向东巷急赶。
  花魔被蒙面人削掉一幅裙角和一只凤钗,羞愤交加,忘了已到手的春虹,也率众侍女疯
狂地追去。
  慧明方丈抖掉一身碎雪,用衣袖拭净口边的血迹,蹒跚着向西巷口走,脸色恐怖的神色
未褪,扭头向东瞥了一眼,向西而去,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我想,我也许知道他是谁,
这可怕的老杂毛!八成儿是他,是他!”
  色魔举起右掌,正待拍向侍女的后脑,蓦地,他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他大吃一惊,倏然转身。
  “我的天!你……”他恐怖地叫,脚下发软。
  身后,正是手执长剑的蒙面人,距他的身后不足五尺,假使将剑送出,他早该死上一百
次了。
  侍女闻声知警,抱着尸体转身,看清了人,也发出一声惊叫,尸体失手落地。
  “得”一声轻响,蒙面人掷剑入鞘,向色魔冷冷地说,“将人给我,我不杀你。”
  色魔心中一动,心说:“这家伙掷剑入鞘的手法,极象葛小狗,大概是葛小狗的师父
哩!”
  他并不傻,李文良和花魔一群顶尖儿高手,也没将蒙面人拦住,他怎成?不白白送死才
怪。他一声不吭,扭头拔腿便跑。
  跑不到五步,突觉右肩上搭上了一把大铁钳。
  “嗤”一声闷响,他的脚踢中蒙面人的右膝,如果换了旁人,这一脚足以令十条腿齐膝
两折,糟透了。不但没将蒙面人的腿踢断,他的脚掌似乎已经碎了。
  “哎唷唷……”他狂叫,一手抓住痛脚,一只脚在雪地上跳,跳了两步,砰然倒地。
  蒙面人哈哈一笑,挟起春虹举步如飞。
  侍女不敢阻挡,火速让路。
  后面,李文良的叫声惊天动地:“老匹夫!休走一一”
  蒙面人脚下不徐不疾,诱使他们来追,头也不回出了村口的栅门,向连津村奔去。
  十余丈后,李文良和花魔象疯子般狂赶,一直看风使船在旁呐喊而不出手的潜翁,挟着
龙首杖走在第三,他始终用冷眼估猜蒙面人的身份,不愿冒昧出手。
  连津桥头先前激斗的遗痕,已被积雪所掩。到了桥头,桥西端不远处,巫山神姥怒容满
面疾奔而至,她后面十余丈,屠龙客父子和一群爪牙,驱马疾驰。包少堡主身后牵了一匹坐
骑,鞍上搁着勾魂手,分绑着手脚,横搁在鞍止象个死人。 上了桥,蒙面人拍开了春虹的
穴道,仍将他挽住,低声说:“不要说话,先运气调息。原来你元气大伤,难怪脸色如此苍
白。”
  春虹依自定下心神,忍不住想开口说话,但机会已失,迎面狂奔而至的巫山神姥巳怒叫
道:“站住!昨晚在落马坡戏弄老身的人是你吗?”
  蒙面人哈哈大笑,说:“老婆子,你的眼力不错,但记性却差,为何不说是将你打下水
塘的人?瞧,你的衣裤还湿琳淋的哩!”
  身后的李文良巳快冲到,大叫道:“姥姥,拦住那老匹夫!”
  “还用你叫!”巫山神姥怒叫,接着一声怒啸,山藤杖风雷俱发,向蒙面人扫去。
  蒙面人挽着春虹,一声长笑,竟以闪电似的奇快身法从杖上飞越,反而到了巫山神姥的
身后,笑道:“老婆子,你想再作落汤鸡?”
  巫山神姥杖往后旋,来一招“神龙摆尾”。
  蒙面人将春虹往向旁朝南的小径一推:“你先走,我要斗一斗他们多名高手的联手合击,
看为师参悟的奇学能否胜他们?”
  他向小径口退,巫山神姥一招落空,再次凶猛上扑,来势凶凶。
  层龙客的马群到了,包少堡主第一眼便看清了春虹,丢势手中的缰绳,飞跃下马冲出怪
叫道:“葛春虹,可恶的小畜牲,这次你死定了!”
  花魔也飞扑而上,急叫道:“包亲家,快拦住这两个家伙。”
  屠龙客举手一挥,马群两面一分,骑士们飞跃下马,纷纷拔兵刃向前扑来。
  但蒙面人已经退到小径口,左面是小河,右侧也有一条深沟,想一拥而上,事实不可能。
  潜翁到得最晚,他向李文良叫:“分一半人从侧方绕出,截他们的后路。”
  李文良还未有所举动,村口已出现了卅余匹健马,一声震天长啸划空而至。他扭头一看,
大喜道:“大家跟我来,这儿由姥姥负责。”
  蒙面人堵在路口,和巫山神姥与包少堡主游斗,等他们上。春虹退在后面三丈余,他不
想走。
  李文良发出一声暗号,众人全向深沟的侧向飞掠。深沟长有廿余丈,沟尽是一座被白雪
覆盖的树林,小径穿入林中,向西面蜿蜒而去,进入孟嘉山区。
  蒙面人早巳料中他们的阴谋,但不在乎。一声长笑,长剑翻飞。将巫山神姥,逼退了两
丈余。
  包少堡主根本插不上,想找机会越过两人向春虹叫阵也不可能,只能怒目圆睁在一旁干
着急。
  马匹散在桥头附近,驮勾魂手的马在路中间摇摆尾巴抖雪。
  春虹心中一动,心说:“被屠龙客擒住的人,必定是祥云堡的人,或者是许堡主的朋友,
我怎能见死不救?”一面想,一面抓了两把雪握在手中。
  他只知救人,忘了自己目下的力量是否能及。同时,包少堡主那张牙舞爪的神态,也引
起他的无边怒火。假使不是屠龙客父子在西协山行凶,他怎会几乎进了鬼门关?一箭之仇不
能不报,他的豪气逐渐勃发。
  九幽天魔终于赶到了,卅余匹健马将驰近桥西端。
  蒙面人从容拔剑,迫得巫山神姥不住地后退。
  春虹目力超人,看准空隙突然急射而出。
  春虹在双方行将接触的刹那间,突然折向闪出,向路中的马匹奔去。
  蒙面人大惊,一声沉叱,连攻五剑,将巫山神姥迫上了桥头,不许老太婆再进,免得危
害春虹的举动。
  包少堡主已看出春虹苍白的脸色,知道四天前的一箭,已令春虹丢掉半条命,未免大意
了些。同时,他以为春虹要夺马匹逃走,便放胆狂追,想再用梅花神弩要春虹的小命。
  岂知春虹早有安排,一声不吭反手打出手中的两把雪团。上次包少堡主在他身后发弩,
也是一声不吭,以牙还牙,他也用雪团回敬。
  双方相距不足一丈,脚下奇快,包少堡主猝不及防,想躲巳力不从心,“噗噗”两声闷
响,碎雪飞溅,两雪团一中面门,一中小腹。
  “啊……”包少堡主狂叫,只感到天昏地暗,雪团击中他的鼻梁。双目已被波及,吃力
地要稳住身形,左手急抬,要发射梅花神弩了。
  手附抬起一半,突觉手中一紧,弩筒和手臂象被一个大铁钳钳实,臀骨欲裂,痛澈心脾,
不等他呼叫,耳中听到蒙面人直震心脉的声音在他耳际沉喝:“滚你的!娃娃!” 
  声落,他感到身躯巳凌空飞起,“砰”一声飞贯两丈外,随即人事不省,贯得太重了。
  春虹刚到了坐骑旁,蒙面人已到了,喝道:“抢马匹!往九江府走。他们人太多,恐怕
你难以脱身。”
  “师父……”春虹扭头叫,手已按在勾魂手身上。
  蒙面人知道春虹的用意,说:“牵了这一匹,快!”
  两人各夺了一匹坐骑,春虹便牵了驮勾魂手的一匹,三匹马放蹄中九江府方向急驰,蒙
面人断后,大声说:“虹儿,不必太快,引他们来追,让许夫人从容远走。”
  “师父,桥西追来的人是谁?”春虹问。
  “是九幽天魔,可惜,不能先试试他的斤两,十分遗憾之至。”
  李文良发觉上当,和花魔从小径冲上路口。
  九幽天魔飞骑奔到,急问:“良弟,怎么回事?”
  李文良骑马冲出,扭头叫:“是一个可怕的高手,快!追上除掉他。有他在,咱们大业
难成。”
  屠龙客已将昏厥了的儿子交与一名手下,飞身上马怒吼道:“追!不怕他飞上天去。”
这家伙还未领教过蒙面人的手段,狂怒地率爪牙疯狂地随李文良往下赶。
  巫山神姥站在桥旁,羞愤交加,向九幽天魔哼了一声,怪叫道:“你给我滚下马来!”
  九幽天魔吃了一惊,火速下马行礼道:“原来是姥姥,你老人家……” 
  巫山神姥飞身上马,叫:“追那老匹夫,回头再和你说话。”声落马已冲到十余丈外。
  九幽天魔摇头苦笑,耸耸肩,接过一名手下递来的缰绳跃上马背说:“追下去!”
  花魔一群女人没有马匹,不想苦了两条腿,叫道:“李堡主,先擒下红绡电剑再说。”
  可是凤雪太大,马匹太多,蹄声和风声掩盖了她的呼叫,九幽天魔也远出十丈余外,听
不清她的叫声。
  潜翁摇摇头,问:“白香主,凭你我两人之力,想收拾红绡电剑,恐怕有点难。”
  花魔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说:“那泼妇如果没有夺魂枪阵,本夫人没将她放在眼下。
走!你如果自认不行,不去也吧!”
  潜翁顿了顿龙首杖道:“快追!”
  由于巫山神姥及时打岔,红绡电剑一行人得以平安摆脱恶贼们的追踪。假使九幽天魔不
对巫山神姥有所顾忌,必定先问明经过,花魔便可及时阻止他追蒙面人,而改追红绡电剑,
后果不堪设想。
  蒙面人在李文良的脸上留下一剑,效果惊人,把这家伙激怒得象个疯子,只顾报一剑之
仇,把最重要而有关大局的红绡电剑也忘了,真是天意!
  健马的脚力相差不远,双方的骑术高明的程度一样,一阵子急赶,马儿愈来愈慢,再赶
下去,准有坐骑不支倒地,马儿毕竟不是铁的。
  赶着赶着,远远的,落马坡的山区在前面出现。
  这是一丛丘陵地带,土山起伏,高不过十来丈,但林木却是不少。山丘往西北延伸,伸
至钟成山下。钟成山距州府只有十里,但不在官道附近,所以落马坡以西一段官道事实止是
与丘陵区并行的,相去约有五六里。假使越田野北行进入丘陵区,隐身的地方多着哩!追近
落马坡,李文良心中焦急万分,到了山区,想将蒙面人追上,太难了!动起手来也比平地上
凶险多多。
  他往后看,后面三丈屠龙客,再两丈是巫山神姥。再往后,马队的长度几乎拉有三五里,
最后一匹马几乎隐没在茫茫风雪中,只隐隐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而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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