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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胆雄风》


第十九章 荒郊追逐



  信使说:情势紧急,必须尽快赶往兴隆屯会合。
  可是,三位信使并不急,十里路健马一冲便到,但他们并不策马飞驰,蹄声得得,用小
走步不徐不疾小驰,有意保持健马的精力。
  心月狐心中不安,并没有看出异状。
  绕过一座小村,前面没有麦地,而是一处杂树蔓草散布的旷野,三里外兴隆屯的庄门楼
高出树梢,远远地可以隐约看到门楼上了望台有人走动。
  是一座建了护庄墙的村庄,也就是有自卫力的村庄。
  距庄门还有里余,后面两匹健马飞驰而至,三位信使放松缰绳,坐骑更慢了。
  两骑士不再急赶,超越众妖女的坐骑,与三信使并辔向庄门小驰。
  “怎么了?有何动静?”为首的信使向两骑士问。
  “奇怪,毫无动静。”
  留了大八字胡的骑士粗眉深锁,“你们出村之后,没有任何人跟来。我想,长上完全料
错了,曹小狗恐怕已经远出数十里外了。”
  “也许他不急于跟踪。”信使自以为是,“以后再循踪跟来呢!”
  跟在后面的心月狐,听了个字字入耳。
  “哦!你们认为曹世奇会在我们后面跟踪?”她忍不住扬声说,“以为我们可以诱使他
跟来?”
  “长上的估计如此。”骑士扭头说。
  “长上?长上是谁?不是三郡主?”她脸色一变,听出凶兆。
  “进庄你就知道了。”骑士不多作解释。
  “三郡主在何处?”她追问。
  “进庄自知。”
  “那么,不是三郡主召我们来了。” 
  “少废话!进庄自知。”骑士大为不耐,一抖缰健马前冲偕同伴先走。
  心月狐勒住坐骑,向后面的同伴打手势。
  为首的信使哼了一声,兜转马壮举。
  “心月狐,不要妄图抗拒。”信使脸一沉,先前和气的神情消失无踪,声色俱厉,“这
附近已布下埋伏,等候曹小狗跟来。你如果打转回去一走了之的主意,结果你去想好了。”
  “你们……”
  “两队人马昨晚就在兴隆屯歇息,你们歇息的小村,我们也派有眼线,订妥了埋伏大
计。你们,就是引曹伏的媒子钓饵。你们如果抗命,乱了咱们的大计,出了任何差错,唯你
们是问。”
  心月狐心中一凉,也心中恨极。
  “罢了!”她绝望地说,再打出手势。

  大厅中,主人无双剑客带了一群人,接入心月狐十七个女人,脸色阴沉,神情不友好。
  这次,无双剑客的态度又变了,不再盛气凌人,而是阴沉冷森,令人心慑胆寒,像一正
向猎物偷蹑潜行的豹子。
  心月狐的态度也有了改变,她本来就是一头机警的狐狸,一旦下定决心,应付危机的能
耐是相当强的。她知道无谓的抗争无济于事,反而使自己陷入困境。
  “三郡主真的不在此地,你真会假传圣旨呢。”她似笑非笑在一旁落坐。
  她不再激愤,不再冲动,摆出认命的无所谓泰然面孔,说的话冷嘲热讽也不再那么强
烈。
  “三郡主会来的,但不是现在。”无双剑客冷然审视她的神色变化,观察她的情绪反
应,“曹小狗神出鬼没,飘忽不定,到处窜扰,所以必须以静制动,布下天罗地网引他送
死,需要你们协助布伏……”
  “也需要我们做诱饵。”心月狐泰然接口。
  “不错,我知道你们曾经发生了一些事,我要知道详情,你有甚么话要说吗?”
  “还有甚么好说的?我不是一个经不起打击的人,我们出事的经过,你们该比我更清楚
呀!”
  “不太清楚,所以……”
  “那位假传圣旨的信差,说话不小心溜了嘴,他说你们在我的香坛派有眼线。我想,那
该是监视我而非侦查曹世奇的对内谍探。我们出了事故,按时地估计,你不可能知道,但你
却知道了。如果我所料不差,你已经控制了我传递消息的旗号网络。石参赞,有甚么事你请
尽管吩咐,水里火里我都会忠实执行,我不再坚持拥有行动自主权,不要把我当作内贼来
防,我是你们最忠实的拥护者。”
  “是吗?但愿我能相信你的话。”
  “甚么意思?”心月狐嫣然笑问,态度与往昔迥然不同,“我请求你信任,我的话出于
诚心。”
  往昔她听到损及自尊的话,她会仇愤地反驳。
  “我感到诧异,疑团难解。”
  “我在听。”
  “你知道田主事出了事吗?”
  “曹世奇说了,我不信。”
  “唔,你这两句话可信。我感到诧异的是,我们的人如果受到袭击,必定死伤惨重。而
你们与他曾经多次搏斗,你一直就能与他保持接触,但你的人虽则也有几个人受伤,却不曾
发生严重的损害,为甚么?”
  “你应该知道呀!”
  “应该知道什么?”
  “他根本没把我们看成劲敌,我们的法术他毫不在乎。他所顾忌的事,是我能清楚他的
行踪,在附近数百里方圆地境,每一座村庄都有人留意他的行踪。所以,他要我背叛你们以
解除他的威胁,杀掉我们,我的徒众反而会激起复仇的更激烈行动对他不利。他威吓各地的
土豪巨霸而不下毒手,用意就是避免走极端,手段非常有效,各地龙蛇已经不听我的了。”
  “似乎有点道理,他这次也逼你背叛?”
  “对,手段一次比一次激烈。”
  “你没考虑接受他的胁迫?”
  “你希望我背叛你们?”
  “不要和我在嘴皮子上逞能。”无双剑客发怒了。
  “我怎敢?”心月狐反而媚笑,“三郡主名义上她是王府的金枝玉叶郡主,平民百姓的
主宰,实际上她是我的同门,而且我是她的师姐,除了师门情谊之外,也为了日后的目标而
同富贵共患难,我会背叛她吗?唔!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
  “甚么意思?”
  “我没有几个人可用,也禁不起曹世奇一击,各地的豪霸龙蛇已失去利用价值,普通的
村夫愚妇派不上用场。而现在你已经接收了我的传信网,我唯一有用的工具已成了你的,我
的利用价值已经完全消失,留下反而有背叛的顾虑。飞鸟绝,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
是千古不渝的定律,我们命该如此,怎么办,你说吧!”
  解下剑丢在一旁,再解百宝囊乾坤袋丢在脚下。
  灵幻仙姑长叹一声,也解剑卸囊,其他的人,也咬牙切齿解除武装。
  无双剑客大感意外,也感到失望,情势失控,并没按他的估计发生预期的变化,依他的
估计,众妖女将被逼得忍无可忍,再次和他动手反抗,他就可以名正言顺摆布这些妖女们
了。
  失去利用价值的人,留有确有后患,能用则用,不用则杀之以除后患,以免为敌方所
用,这种作法和手段,是人人都会玩的常规。众妖女不反抗来软的,他失去发威的借口。
  下不了台,他要来硬的了,拍案而起。他的两个心腹向他打眼色,右首那人附耳向他说
了一些话。左首那人干脆拉他离座,进入后堂。
  “你会坑了我们,兄弟。”这人低声埋怨,“众目睽睽,所有的人都知道,妖女们是你
派人召来的,出了事,谁也掩饰不了。”
  “我们的人靠得诠。”他肯定地说,“不会有人胡说八道。”
  “真的吗?我们的人,大多灵敏是汉府忠心耿耿的老部属,心月狐几个妖女,毕竟是三
郡主的师姐,她们对三郡主的忠诚无可怀疑,你并没掌握她们背叛的确证,三郡主纵容你管
束她们,并没允许你将她们置于死地。”
  “这……”
  “一旦曹小狗并没跟来中伏,你哪有把握毙了他?没能毙了他而你却除掉众妖女,你怎
么向三郡主解释?兄弟,不要认为你真能掌握生死大权,便可六亲不认任意处决任何人,一
旦你严重损害了三郡主的权益,她不会饶你的。目下三郡主拦截钦差的事尚无下落,正在气
头上,你如果能毙了曹小狗,她或许不追究你处决众妖女的事,众妖女本来就是专为对付曹
小狗而派遣的,成功之后,牺牲她们亦在所不惜。不成功……”
  “好了好了,先把她们囚禁起来总可以吧!”无双剑客总算知道不能妄动,“曹小狗一
定会暗中跟来的,只有众妖女才能掌握他的动静,众妖女是他最大的威胁,他一定会不断逼
迫众妖女背叛三郡主。这小狗的性格,我已经大致摸清了。”
  “但愿如此。”
  “咱们这就好好准备,曹小狗应该有所举动了。”
  不久,众妖女被囚禁在两间坚固的内室中,内外皆有人看守,成了待决之囚,逐一受到
讯问,她们毫不反抗。

  信息不断从四方传来,用的是旗号。
  信息十分令人失望,曹世奇与他的同伴幻剑飞仙毫无形影,小径两端所设的埋伏无用武
之地,似乎这两个人已经消失无踪,很可能已经远出数十里外了,守株待兔妙计落空。
  近后午时分,西面四五里的伏哨,终于用旗号传回消息,发现一个可疑的人。
  好漫长的等待,每个人都等得心中冒烟。毒太阳高照,没有一丝的风,藏匿在旷野布伏
的人,一个个被晒得叫苦连天,好不容易得到了可疑的消息,总算给这些人带来一线希望。
  可是,那可疑的人并没接近至三里内的埋伏区。
  众所周知,曹世奇一直就是赤手空拳单独行动,突然身边多了一个幻剑飞仙,无双剑客
颇感意外,也感到有点不安,平空多了一个劲敌。但在所有的人心目中,仍然认为曹世奇仍
会单独行动。因此这个可疑的人,一定是曹世奇。
  旗号传递消息固然十分迅速,但只能传递简单的讯息,讯息表示无法证明是不是曹世
奇,埋伏的人空欢喜一场,只能忍酷阳曝晒,在埋伏区枯等,望眼欲穿,等得心中焦躁,把
曹世奇恨入骨髓。
  可疑的人既然不接近,不得不派人前往查证了。
  
  兴隆屯西面,有一条小径通向另一座小村,然后与大官道衔接,全长十里左右。
  伏哨藏匿在五里处,距小村里余,可以看清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一切动静。半个时
辰前,发现一个穿灰衣,挟了剑的人在村仙外走动,不时在村东探头探脑,向东面兴隆屯方
向眺望,大多数时间在村内逗留。
  小村看不见五六里外的兴隆屯,被树影挡住了视线。
  出面查看不是伏哨的责任,必须另行派人查证。
  派来三个扮成村夫的人,他们都认识曹世奇,辨认查证,不需使用武力。
  三个村夫来得正是时候,可疑的人正打臬从西面离去,西面三里地,是旅客络绎于途的
大官道。
  三个村夫在村西的栅口,追上了挟剑正要离去的人,曹世奇身村高大,这人身材矮小,
一看便知不是目标,实在不需拦住盘查的。
  他们真不该强盘查的,抢出劈面拦住了。
  “是那个假货。”为首的人瞥了一眼,便知道这人是何来路了,向同伴打招呼,“是心
月狐那些人,擒住拷问的女扮男装的小女人,没错,一定是。”
  心月狐众妖女,已将所遭遇的事故招了供,当然也将擒住杜琴的事说出,所以一看便知
是假书生杜琴。
  无双剑客攻了杜琴三剑,正以不知杜琴的来历而冒火,曾经向属下表示,要他们留意这
个人。
  杜琴被心月狐众妖女不明不白擒住,吃足了苦头,心中的怨气化为怒火,正要找人发
泄。
  “唷!你们是干甚么的?”她压住怒火,居然能摆出轻松的姿态周旋,“不会是劫路的
吧?”
  “你在十里亭,曾经与曹世奇交过手。”
  “不错,也揍了心月狐。”
  “咱们的长上要见你。”
  “你们的长上是谁?”
  “见了他你就知道了,小女人,你在这里鬼鬼祟祟,逗留了老半天,为何?”
  “等心月狐。”她用不着隐瞒意图,指指东面,“我知道她们躲在那一带的村庄里,人
数很多,所以我不想冒险去找她们,等她们出来再惩戒她们,老半天不见她们有何动静,只
好暂且放过她们。哦!你们是……”
  “心月狐是我们的人。”
  “好哇……”
  “且慢,不要妄想撒野。”村夫摇手阻止她撒野,“你与心月狐的小过节,算不了什
么,你打了她,她也打了你,互不相亏,没有再进一步结仇的必要。你曾经与曹世奇一言不
合大打出手,算起来同仇敌忾,与咱们站在一边的,咱们用得着你这种高手,所以咱们的长
上要见你,会给你好处,跟咱们走。”
  “去你的!我不替站在你们一边,也不会放弃向心月狐寻仇报复,给我滚到一边凉快
去。”她像男人一样,野性地大叫大嚷,“鬼才与你们同仇敌忾,我个人的恩怨是非一肩
挑。”
  “你如果不跟咱们见敝长上……”
  “那又怎样?”
  “把你打个半死拖着走。”
  “你试试看?”
  村夫不是试,而是立即会诸行动,直撞而入大手一伸,要抓她的领襟。
  她不退反进,小盘手拨开伸来的巨掌,右手疾挥双手齐出,快得令人目眩,先是两耳
光,然后一记霸王肘,撞在村夫的左肋上,喝声滚!
  村夫向右摔翻而出,打击又快又沉重,很可能大牙松脱,断了三根肋骨。
  另两个村夫,同时怒叫着扑上了。
  她双脚来一记蝴蝶双飞,跃起扭身飞踢,比男人现凶,半空中用脚翻腾着左右攻击,深
得快狠准其中三昧,一照面便人仰马翻。
  “噢……”左面那个狂嚎,仰面飞跌出丈外,胸骨可能被踢断了好几根,摔倒时喷出两
口鲜血,挣扎老半天起不来了。
  右面那人也好不了多少,腹部被踢中,摔倒后抱住肚子,滚动叫嚎,也起不来了。
  一照面三个人全倒了,似乎比赛谁倒得快。
  “让你们的长上来找我,我会好好地给他几分颜色涂脸。”杜琴气消了,踢了为首的村
夫一脚,“幸好你们没带刀剑撒野,你们的命保住了,今后你们的人,最好离开我远一
点。”
  她大踏向西走,离去等候机会。
  无双剑客最初只有曹世奇一个劲敌,然后多了一个幻剑飞仙,现在又平空多了一个杜
琴,似乎认为劲敌不多,劲敌愈多,他愈有大展神威的机会。
  无双剑客远在兴隆屯,想派人追赶杜琴也来不及了。
   
  午牌已过,日影西斜。
  在兴隆屯枯等的人,等得心中冒烟叫苦连天,东南西北四方远派在五里外的眼线,只发
现几个乡民走动,始终没发现曹世奇的身影出现。
  埋伏成空,心月狐众妖女,没能把曹世奇引来入伏,无双剑客最感失望。
  “等一个时辰,如果仍然见不到他的鬼影,就派人出去搜。”无双剑客沉不住气了,恶
狠狠向属下发令,“也让骚狐狸参加,她必须继续运用她们的眼线。”
  未牌将尽,仍然毫无动静。

  曹世奇远在东北角五六里外的树林里,远远地留意附近的动静,虽然藏匿处看不见兴隆
屯,无法观察那些人的活动情形,他一点也不焦急,也不介意。
  他和剑飞仙控制在绕道追踪,早就发现屯外的埋伏,因此走远些,不想打草惊蛇。
  他俩藏树荫下,安逸得很,幻剑飞仙心细些,在离开妖女们歇息的村落时,带有食物和
饮水,不受烈日和饥渴的威胁。
  两人并倚在大树下歇息,悠闲得很。
  “你对三郡主这个人,了解多少?”幻剑飞仙提出她早就想问的问题,她对曹世奇不积
极找三郡主的事颇感好奇。按理说,打蛇打头,实在用不着在剪除爪牙上费工夫,直接找三
郡主全力一击岂不省事?  “我只知道她小时候的事,从小她就是横行南京的小女魔王。
她老爹就藩山东安乐之后,这七八年来很少听到有关她的事。”曹世奇口气平静,对往中没
有感慨,“十年前在燕子矶打了她的八家将,她老爹几乎搜遍了南京城捉我。我想,她既然
带了爪牙前来拦截钦差,很可能接掌了神龙密谍,所以担任如此重大的行动司令人。”
  “这些爪牙如果是神龙密谍,不怎么样嘛!”
  “你不要小看这些爪牙,他们之中还真有不少功臻化境的高手名宿。她老爹当年帮助她
祖父永乐大旁夺江山,曾经一度指挥高手如云的飞龙密谍。飞龙密谍虽然是道衍和尚所创
立,但道衍和尚常年在天下各地活动,指挥重要行动的人,仍然是她老爹。目下的神龙密
谍,一些老一辈的主事人,大半是飞龙秘谍的班底,武功与谋略非比等闲。你的剑术对付三
两个密谍足以胜任,碰上真正的高手务必小心,他们本来都是超凡的高手刺客,杀人的工具
与技巧,皆别出心裁,花样繁多,歹毒无比。绿云,千万不要轻敌,我不要你冒险,知道
吗?”
  “我……”幻剑飞仙抱住他的手臂,将脸紧偎在他的肩下,“我会听你的话……”
  “这就是我不想直接去找三郡主的原因,也找不到她。”他轻抚姑娘的的秀发,“但据
我的估计,神龙密谍重要的人员,皆潜伏在南北两京。三郡主对那些老一辈的人,并不怎么
重视,在指挥上也有碍手碍脚的顾忌,宁可带了她自己培养的人,打自己的天下。她找一个
无双剑客来带领这些爪牙,就知道他只信任年轻的一代人物。”
  “世奇,我只要知道,你是否对付得了她。”
  “很难说,得看当时的情势如何。比方说,当时的心情、人手多少、地利……总之,胜
负得决定于情势好坏,那天她列阵的气势,我就不敢冒险。”
  “她那些男女随从都会妖术?”
  “应该会,那股妖异的气势十分慑人。她到山东之后,暗中受艺于唐佛母已无疑问,心
月狐众妖女就不敢不听她摆布,道行极可能比心月狐那些人高。我对你的武功有信心,但你
决难应付她的妖术,所以千万不要和她拼命,尤其是在她有充分的时间行法时,你必须有多
快就走多快回避,答应我,好吗?”
  “我本来就怕她呀!”幻剑飞仙嘻嘻笑。
  “你不要俏皮,你恨不得找到她,戳她百十剑。”曹世奇拧她的小鼻子,“吟风园那位
杜小丫头,就是一面镜子,凭她的武功,心月狐那些人算得了甚么?十几个妖女,禁不起她
片刻的宰割,结果如何?她像温驯的小羊,被妖女们牵住屠场。
  我给你的辟香辟毒药物,克制不了妖术,所以你必须小心。当然,也不必心怀恐惧,运
用你的定力,心月狐如果没有充足的时间施法,绝对奈何不了你,突然行猛烈的雷霆攻击,
不许她有行法的机会,你可以任意宰割她,你必须有信心。”
  “下次她最好不要让我碰上,哦!世奇,那个杜小丫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一点也不
知道感恩……”
  “她一定是杜家的掌上明珠,宠坏的人,就是这副德行,我有意让她增加阅历,留下妖
女让她费神善后,谁知道她那么不懂事?她会闹出大乱子来。”
  “我看机伶,下次应该不会上当。别管她,让她去闯自己的天下。”
  “她祖父三界至尊杜一元,其实不是太骄傲的坏人,如果孙女儿出了意外,这老邪必定
大动肝火,掀起江湖风暴,实非江湖之福,有机会真得劝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免
得她闯下更大的灾祸。”
  谈谈说说极为投缘,似乎忘了要办的事,其实他们在等候天黑,大白天与众多的高手搏
命,愚蠢之至,他们不是自不量力的人。曹世奇是老江湖,行事更是小心谨慎,胆大心细,
是他活命的凭藉。

  人算不如天算,注定了的挽不回好运。
  无双剑客集合了两队有马,想利用众妖女,引诱曹世奇入伏,赶快除去心腹大患,岂知
曹世奇不上当,不以众妖女为目标,先期发现埋伏,有耐心地等候夜幕降临,夜间袭击比白
昼攻击有利。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无双剑客等得七窍生烟,以为曹民奇必定远走高飞了,失望之余准
备撤离兴隆屯,仍然利用众妖女的侦查网,大肆穷搜曹世奇的下落。
  杜琴现身骚扰,毁了三个爪牙,这位大剑客赫然震怒,停止撤离,派出人手追捕杜琴。
  被偶发的事故所激怒,中止既定的行动计划。
  杜琴接了他三剑,轻易地摆脱了他,也是激怒他的原因之一,再毁了他三个人,难怪他
大发雷霆,派出不少人手,誓获杜琴而甘心。
  幻剑飞仙对杜琴的看法相当正确,小丫头很机伶,早就发现兴隆屯附近有埋伏,不再骄
傲自负,在外围等候机会,等候曹世奇出现。
  她以为曹世奇很难摆脱众妖女的追踪,盯牢众妖女,就可以发现曹世奇,至于找有何打
算,她并不知道。
  她对曹世奇所表现的态度,连她自己也找不出自圆其说的理由,其实她对曹世奇甚有好
感,怪的是见了曹世奇却又忍不住生气。
  按理,曹世奇的所作所为,皆不关她的事。
  心月狐对她的批评,倒是相当中肯,那就是她心目中,希望曹世奇依她的塑造形象而
活,成为她心目中的英雄大丈夫,所以心月狐嘲笑她中毒。
  要想改变塑造一个人,谈何容易?人生下来的三个月之内,便已经定了型,朽木不可
雕,烂泥巴糊不上墙;想改造对方依自己的方式而活,愚不可及。
  她不但机伶,而且鬼心眼多,把潜伏的人引出,证实她的估料正确,这一带除了众妖女
之处,有不少爪牙在这里藏匿,曹世奇很可能前来闹事。
  她向北绕走,远远地飘忽游移不定。
  兴隆屯派出追蹑的人马,五个为一组,开始从她遁逸走的地方搜索,速度并不快,沿途
须下马寻踪觅迹,无法紧跟在目标后追捕。
  最先派出的五骑士,追到西北角那一带田野去了,第二组五骑士,则转向东绕走。
  人马目标明显,远在里外便被她发现了。
  五骑分为两列,前三后二,散开每人相距十至二十步,用目光搜寻何处可能有有藏匿。
驰过田野,驰过小溪,驰入朽林……注意力全被放在地面上,留心察看树后、草从、荆
棘……
  他们忽略了树上,上空人影迅速飘降。
  后一列的两骑士不知上空有飘落,等发觉有警已来不及反应了。
  人影飞坠,半空中右手疾扬,一根尺余长削成木箭的树枝,先一刹那出手,树枝前重后
轻,飞行不会翻腾,作用与标枪相同,不同的是短小了三四倍。
  计算得十分精确,无声无息飘落在一名骑士的鞍后,一劈掌击中骑士的耳门,抢过缰绳
顺手将骑士拨落马下,健马续向前冲。
  侧方二十步外的另一名骑士,本箭从肩颈贯入胸腔,狂叫一声,扭身落马,马仍向前驰
出。
  兜转马壮举,她向侧方策马飞驰。
  三骑士发出告警长啸,策马狂追,沿途不断发出啸声召引同伴,愈追愈远。
  无双剑客走不了啦!必须等候派出的人马返回。

  杜琴策马从曹世奇两人潜伏的西面里余,向北穿林而走,后面追赶的三骑士,已落后将
近百步,距离愈拉愈远。
  她的身材矮小,比对方轻了三分之一,骑术也十分高明,健马的负荷不重,奔驰了五六
里,追赶的三骑士毫无追及的机会。
  曹世奇早已被不断传来的警啸声所吸引,不久便看到狂奔的健马。
  杜琴的灰衣他不陌生,再一看身材便知道是谁了。
  “你看,这小丫头很精吧?”幻剑飞仙也看出是杜琴,“她在引蛇出穴,逗弄爪牙们疲
于奔命,那匹坐骑不是她的,有人遭了殃。”
  “她真是胆大包天,如果被堵住就完
了。”曹世奇直摇头,“越野飞驰,坐骑很可能出意外。我们走,暗中策应她。”
  “好啊!耽在这烦都烦死了。”幻仙飞仙雀跃地说。

  红日西沉,心月狐被破例在膳堂进食。
  追赶杜琴的人,还有两组十个尚示返回。
  心月狐被安排在无双剑客一桌,无双剑客有六个人,她在下座相陪,像是受到三司大
审,她是受审的囚犯。
  “你愿意把你的通讯秘站,全部交给我使用吗?”席间无双剑客提出要求,“只要加悬
一面小黑旗,就表示接受我的指挥差遣,我的人就可以直接找他们办事,你的人向我负责,
消息直接传给我。”
  心月狐心中恨极,但脸上神色丝毫不变,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她精明机警,怎会
做不识相的傻事?识时务就可以免受伤害。
  “很好呀!这可以减少转传的耽搁。”她泰然地说,“每次我接到消息,派人转传给
你,已失去时效,情势又变了,因此你多次无法赶到。你随时都可以接收,但不知你有否足
够的接收人手?”
  “我会向真定卫军方借调人手。”
  “祝你接收顺利。”她泰然地祝贺。
  “明天你带人重返十里亭。”
  “为何?”
  “那混蛋一定会跟去的,我将重新布下地网,势在必得,你千万不要误了我的事。” 
 “误了你的事?你指望我能杀得了他?”心月狐讶然问,“你知道我失败了多次,我再多
一倍人手,也对付不了他,另指望我好不好?”
  “我要把你的人分为三组,用法术助我的人布阵,你不反对吧?”
  一步步加紧控制,蚕食鲸吞化整为零。
  各地香坛传讯网易帜,等于是根基被人挖掉了,人分三组由他的人直接指挥,人手分散
自主权消失,玄女坛已名存实亡,被分散成他的部属。
  “我能反对吗?”心月狐绝望地问。
  “不能。”无双剑客的答复斩钉截铁。
  “悉从尊便。”心月狐冷冷地说。
  “我知道你是聪明人,不会做傻事。”无双剑客高兴得喝了一大碗酒。
  “如果我真的聪明,在无极就撒手不管了。”心月狐万分沮丧,自怨自艾。
  “幸好你不会撒手。”
  “我那时不但不撒手,反而召集所有的人全力投入。哦!三郡主来不来?”
  “她的事重要。”
  “她真该来的,真该全力投入。你们这种作法,是脚踏两条船。用兵来说,是两面作
战。”心月狐曾经做过女将军,懂得用兵之道:“力量分解,没有重心。结果,很可能两头
落空。”
  “胡说八道,乌鸦嘴。”
  “不过,希望你们成功,事了之后,我也可以收拾残局,所以你们愈快成功,我也愈快
重整我的玄女坛。”
  “重整有其必要,我们会支持你重整,而且重整要快,我们需要大量人手。”
  “甚么意思?”心月狐心中一凉,又听出凶兆。
  “你不明白?”无双剑客邪笑。
  “我明白什么?”
  “不管拦截钦差是否成攻,我们也不能撤走。国不可一日无君,在南京的太子,必须兼
程赶回京师。回京有水陆两途。小路,咱们在德州布下重兵;陆路,就在真定附近,水陆封
锁截击,两条路他插翅也难以飞渡。现在,你明白了吧?”
  “原来如此。”心月狐完全绝望了。
  反抗的怒火,也从她心底涌升。
  这顿晚膳吃得相当愉快,无双剑客尤其得意。

  兴隆屯仅有百十户人家,稍像样的大宅,皆被无双剑客所征用,安顿他的两队百余名部
属。
  无双剑客的住处,派了两名警卫,庄门与庄墙,勒令庄丁把守。
  这些庄丁都是种地的庄稼汉,担任警哨一个个怕得要死,怨声载道,所用的十之八九是
白蜡杆红缨枪,间有几把单刀,根本派不上用场,摆场面壮胆而已。
  天黑后不久,两个黑影便蛇行鹭伏,神不知鬼不觉潜抵庄墙下,跃上伸手一扳墙檐,猱
升侧滚登上墙头,远在十余步外担任守望的两名庄丁,没听到任何声息。
  庄东,另一个黑影也小心翼翼飞渡庄墙。
  先潜入一家民宅,弄醒了宅主人,一间之下,便弄清了哪一家有外客居住,宅主人甚至
带他俩出门,指指点点有外客住宿的大宅在何处。
  逐屋搜寻相当费时,好在他俩并不急,潜入屋内干脆点起蜡烛,在厅堂便可找到席地而
睡的外客。天气炎热,这些人甚至不愿住卧房,有些人赤身露体,睡在厅堂的大方砖上贪图
凉快。
  杀沉睡的人非常简单,利器割喉一划既毙,没有声息发出,也没有出现挣扎叫号的现
象。
  三更初,已经清除了四座大宅的人,逐渐接近有警卫的大宅,那是无双剑客一群有身分
地位高的人安顿处,所以派有两名警卫。
  这些人昼夜奔忙了十天以上,每个人都精力透去睡眠不足,一旦获得充足的时间休息,
第一件事便是好好睡一觉,要想惊醒他们,还真不是易事,下手割喉,死得清醒的人没有几
个。
  连那两个警卫,也哈欠连天不敢在某处停留过久,必须不住往复走动,才能暂时驱走睡
魔。
  两人像蹑鼠的猫,无声无息逐段接近两警卫身后,轻灵地扑上了。
  曹世奇仍是赤手空拳,老规矩在警卫的玉枕要害上一劈掌,人便立即昏迷,醒后成为白
痴。
  幻剑飞仙下手非常凶狠,一手勒喉一手扳头,把颈骨扭断。她对付睡眠中的人,是用剑
划过咽喉。
  消除了警卫,登堂入室。
  两人刚撬窗进入,屋后便传出吼叫声。
  很不妙,有人捷足先登,已经深入中枢,惊醒了后进的人。
  首脑的住处,住的人必定是亲信精锐。
  幻剑飞仙急走两步,跟上了曹世奇。
  “你得用剑。”她将从警卫身上取来的连鞘剑,递入曹世奇手中,“他们人多势众,你
必须有剑在手。”
  “似乎非用不可了。”曹世奇将剑插在腰带上,“跟着我,如果冲散,歇息处会合。”
  屋仙黑沉沉,人声鼎沸,沉睡中的人已被叫吼声惊醒,有人拨亮了灯火。
  冲入一座小院子,劈面碰上了三个衣衫不整,手中有剑的人,狭路相逢,面貌无法分
辩,仅可凭星光看出形影。
  曹世奇不再迟疑,断然拔剑出鞘,一声长啸,豪勇地挥剑直上,剑光飞腾,风雷俱发,
剑气猛然迸发,洒出满天雷电。
  对方三支剑也风雷乍起,行正南接触,爆发出震耳的金鸣,一冲错之下,在满天雷电闪
烁下崩溃,三支剑飞走了两支,三个人几乎在同一瞬间摔倒,喉间没有声音发出,摔落在地
扭曲着挣扎。
  “跟在我后面。”曹世奇低喝,冲入黑暗的通向内堂走道。
  幻剑飞仙只感到毛骨悚然,这才了解曹世奇为何不用剑搏斗。
  旁观者清,她的目力也非常锐得,曹世奇的剑一声,仿佛四周全被剑气所笼罩,光华一
迸便风起雷鸣,淡淡的光芒目力难及。
  三个人都是咽喉中剑的,似乎那些人的咽喉像是自往剑尖前送,封出的剑碰上曹世奇的
剑光,便自行迸散飞走,弹震的劲道十分猛烈。
  正面交手,有三处一击即立毙的要害:心坎、咽喉、眉心。
  心坎被击中,心房被剖开;咽喉中剑,气管与食道断裂;眉心被贯入,脑浆成了一锅稀
粥。
  其他部位虽被击中,不会在片刻毕命,腹、肋、下阴、胸,虽则也是要害,但不会一击
即死,仅被疼痛感征服,失去活动能力而已。
  疼痛,是人体自保的先天功能,警告受伤的人不可再活动,以免扩大伤害,必须停止再
牵动伤口,让体内的自疗功能,修补损害的组织。
  自疗功能如果修补不了损害的组织,那就……
  人类知道用药物,来加强这种先天自疗的功能。
  有些动物也会找某些植物或矿物,治疗某些病毒。猫经常舔自己的毛,肠内积毛过多,
它会找某种纤维强韧的草吃下肚,帮助肠中的毛结排出。
  在对方三剑合击中,竟然能在刹那间,锲入对方的重重剑网,击中三人的咽喉要害,可
怕极了。
  她的绰号称幻剑,已经在剑术领域中,占了份量甚重的一席地,在如虚似幻中予取予
求,名震江湖。但比起曹世奇雷霆万钧的眩目强攻,气势与技巧相差远甚,这才是无可克当
的可怖剑术,难怪她这个剑术行家,在旁目击惊得毛骨悚然。
  如果换了她,她毫无逃出剑下的信心。
  “老天爷!他真不该用剑。”她心中暗叫,跟在曹世奇身后冲入黑暗中,“天知道会有
多少人,在他的剑前溅血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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