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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胆雄风》
第三十二章 瓦解外围
点心店的店堂不大,食客并不多,两人在角落占了一副食桌,叫来了十余味点心。
“看来,你们的人全撤出城外了。”心月狐慢慢品尝着美味的点心,有意无意地探口
风,“我们昨天就来了,陆陆续续看到你们的人。”
“可能是的。”无双剑客也信口答,“我这次从京都带来的人不多,那些从凤阳临时调
来支援我的人,不受我的节制。在南京我没有人,南京地区的人我也不认识,他们是否出城
了,恐怕只有三郡主知道。”
“我们玄女坛的人来了,天罗院的人也在这里。”
“三郡主也在,是吗?”无双剑客直接了当抢着问,“不要敷衍我。”
他带了爪牙从京都追逐杜琴小姑娘南下,半途碰上王府押囚的队伍,自然而然地走在一
起了。结果,赵王府的人死伤惨重,他也几乎全军覆没。
到了南京,南京与凤阳地区的神龙密谍另有指挥系统,他成了半个外人。拨来听命于他
的密谍,都是地位相当低的人,相处大有格格不入,无法圆熟配合的感觉,他无法发挥自己
的长才,大权旁落,心中颇感不是滋味。
三郡主一直就没和他在一起,似乎有意疏远他,难怪他心中不平衡,一个气傲天苍的人
感到受到忽视,难免心怀怨恨。
他一直就有个主意,多接近三郡主,要好好表现自己,希望获得美人青睐,美人到手权
势也自然一同到手,所以非常注意三郡主的动态。
“她是主事人,行动必须守密……”
“沈姑娘!”他不悦地叫。
“我仅知道一些风声。”心月狐还真怕引起冲突,这位无双剑客发起威来,是相当可怕
的。
“一些总比没有好,是吗?”
“她曾经在炼真宫出入。”
“炼真宫?在何处?”
炼真宫山门仅开创十二年,在城郊仅小有名气,南京人士知道不多,他更是一无所知。
“就在东面街尾呀!你不知道?”
“知道还用得着问你?废话!你知道炼真宫的底细?”他追问。
“住持宫主好像叫丹霞真人,听说是个颇为神秘的有道全真,但……”
“但什么?别吊胃口。”
“天罗院的人知道,绿衣使者很能干的,一个杀手集团的首脑……”
“你也知道,是吗?绿衣使者多少会透露些口风,而你却是精明机警的狐仙。”
“那是一个不怎么规矩的术士,背后有更高层的人暗中主持宫务。”
“三郡主在南京的谍网,有许多具有奇技异能的人才,建有不少活动秘窟,炼真宫该是
其中之一。”
“汉府的网,绝对与炼真宫无关。”心月狐肯定地说,“她的人根本不知道有这处地
方,皆匿伏在镇上的民宅内。据绿衣使者的人发现,丹霞真人在附近有一处极为隐秘的艳
窟。”
“什么艳窟?你脸都不红呢!”无双剑客怪笑。
“信不信由你!总之,那是藏匿美女的地方,一个不怎么规矩的术士,你知道不规矩的
用意吧?”
“这……”
“当然啦!三郡主不会在那种地方出入。”心月狐心中冷笑。
“我到炼真宫找她!”无双剑客变色而起。
“去找找好呀!不过,你可能要迁入炼真宫。”
“你知道艳窟在何处吧?”无双剑客沉声问。
“老天爷!我一直就在真定府活动,怎知道南京的情势动静?你以为我是神仙?我和你
一样是个陌生人,这鬼镇上的人,讲话稍快些,就一个字也听不懂。去找绿衣使者吧!也许
她知道。”
“好,我去找她。”无双剑客凶狠地说。
炼真宫如果不是密谍的秘窟,三郡主在炼真宫出入就不合情理了,其中是否有不可告人
之秘?的确有进一步了解的必要。
他希望不要牵涉到男女私情,在他心目中,三郡主是他追求的目标,他有耐心,早晚他
会得到这个可以让他获得极高权势的女人。
在通济门内河北岸的朝日居酒店,曹世奇午后才午膳,要了两壶竹叶青意思意思,午间
也不适宜买醉。
这是颇有名气的酒店,南门距中山王府东花园不远,如果被眼线发现,躲在东花园内的
爪牙将很快一涌而至,大白天大街上脱身不易。
他一点也不介意,脱掉帽子以本来面目出现。
城内其实已不见爪牙走动,东花园内已无三郡主的密谍驻留。
他的消息非常灵通,本来就是南京土生土长的人。
幻剑飞仙不在他身边,活动比他积极,因为他目标明显,不宜公然走动打听消息。
两人一明一暗,行动配合得十分圆熟,行动时协同一致,武功相当,合作完满。
酒店有三间门面,店堂相当雅致,他独自占了一桌,自斟自酌,自得其乐。
平时他身上没带有兵刃,出动是一身都是杀人利器,一双手比刀剑更具威力,掌如刀指
如枪,拳如千斤巨锤,打破脑袋有如以石击卵,他这种人,手中是否有兵刃已无关宏旨了。
喝完第一壶酒,桌对面有人坐下了,幽香入鼻,是个脸蛋十分美丽动人的少女。脸上没
施脂粉,所以应该是少女。
他仅抬头瞥了少女一眼,开始喝第二壶。
食桌是可以共用的,除非先占的人有四个以上,少女坐在对面,不妨碍他的食欲。
少女并不和他搭讪,沉静安坐不动,颇有兴趣地看他斟酒进食,仅一双明亮的大眼不时
转动。这双明眸真像一涨秋水,十分动人。
不久,右首又有人坐下了。
他淡淡一笑,也瞥了对方一眼。
又是一个女的,薄施脂粉,是位少妇型的美丽女人,瓜子脸,双眸也特别明亮。
两女互相盯视片刻,可看出敌意来,明眼人定可看出,她们不是同伴。
久久,三方面都无意打招呼。
小二堂官过来了,以为他们是同伴。
少女手一挥,表示要小二走开。
“不要干戈,要玉帛,好吗?”他放下杯,笑吟吟一团和气。
“有关系吗?”
“当然,非常重要。”他不再笑,正经八百,“办任何事,首先要正名,名不正言不
顺,有什么好谈的?我总不能向阿猫阿狗谈死鱼烂骨以外的事呀!”
“有人请我找你谈,希望能化干戈为玉帛。”
“谁?”
“这……”少女欲言又止。
“我这种在江湖混世闯道的人,结下的仇家很多,有些仇鸡毛蒜皮不值得计较,有些仇
与不共戴天差不多,有些仇唯一解决之道就是你死我活。你如果不说出代表哪一方说话,谈
不出结果的,你走吧!叫当事的人来。”
“我想先知道你是否愿意化干戈为玉帛……”
“姑娘,我浪费口舌说了一大堆话,你仍然没听进去,或者不想听懂。有些仇恨,玉制
是解决不了的。比方说,人已经枉死了,能用价值千万的玉帛解决吗?你不是作说客的人
才,也没有做鲁仲连的份量。老实说,你真不配在我面前说话,如果我身边有打手爪牙,你
连接近我身边的份量都没有。”
他说的是实情,名号、声望、身分都不够份量的人,哪配扮鲁仲连为人排难解纷?连自
保的实力都没有,哪能充任调解人?调解纠纷通常有强制性的条件,没有实力哪能调解?
名号、声望、身分,就是实力的表证,所以世间所有的人,就为此而争得头破血流。
“你希望我代表谁?”少女笑问,对他那些含有讽刺性的话不以为逆。
“八方地地或者石敢当。”他喝了一怀酒,嬉皮笑脸地说,“他们代表南京一南一北的
地方豪霸龙头,派了无数爪牙帮助某些人查缉我,胳膊往外弯,咋咋呼呼热闹得很。他们对
我其实并没造成伤害,谈化解只要条件相当,嘻嘻哈哈皆大欢喜,我是不怎么计较这种小仇
小恨的,我所开的条件一定宽厚,不会为难你这位漂亮的小姑娘,说不定你我可以成为相当
好的异性朋友呢!”
少妇大概等得不耐烦,哼了一声,经引起曹世奇的注意。
“好不能代表天罗院。”少妇说。
“天罗院?没有什么好谈的。”他脸一沉,冷冷一笑,“翻江鳌家里,死了那么多贫苦
的无辜,天老爷也不会原谅这种杀害可怜无辜的凶手,我也不会原谅。咱们这些混世的亡
命,你杀我一刀我砍你一剑平常得很,谁死谁倒楣也就不重要了,因为都是能杀能砍的亡
命。平白杀害那些无力反抗的佃户长工仆人,那是不讲天理的卑怯罪行,失心疯的懦夫行
为。天地不容的罪行,决不容许凶手苟活。”
“曹兄你不觉得,敌人越少越好吗?”少女诚恳地说,“天罗院如果与神龙密谍分道扬
镳,你的压力是否减少了一半?他们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你与翻江鳌只是极普通的朋友,
犯不着为了他的仇恨,与天罗院冤仇深结……”
“小姑娘,你的这些话就不对了。”曹世奇打断少女的话,“我从不认为你们为了花
红,向翻江鳌下毒手有什么不对,他本来就是一个玩命的人,你们赚血腥钱也是用性命巴结
的,所以当初你们在琅琊山,你们行刺把我也算上,我一点也不介意,因为我也是玩命的
人,有和你们玩命的本钱和豪气。你们到栖霞镇找我,就是我和你们的事了。翻江鳌那些被
杀的可怜虫,是因我而丧命的,与朋友的交情无关,我并没替翻江鳌讨公道。再说你们摆脱
得了神龙的控制?别太抬举你们了,他们任何时候,都可以铲平你们扬州的山门,你们毫无
摆脱他们控制的能力。”
“这……”
“你走吧!你可以平安地离去。”
“好,我走,你会后悔的。”少女恨恨地离座,“你知道这样做,实在很愚蠢。”
“对,我知道,是很蠢。”他脸上有嘲世者的邪笑,“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人不是
为了要做聪明的事,才降生在世间的。人的一生中,所做的许多事,十之八九当时以为聪
明,事后才证明是蠢事,所以人天生下来就是愚蠢的。比方说,人生下来呱呱坠地,首先就
是用哭来抗议。尤其是那些出生在贫贱人家的人,更是蠢中之蠢,真不该投错胎的,入世的
第一件事就够蠢了。我在真定卷入神龙的皇家纠纷,真是蠢到家啦!但我不后悔,毕竟我认
为值得为世间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少女狠瞪了他一眼,急急的走了。
“你呢?又代表谁?也要劝我不要做蠢事?”他转移目标,目光落在少妇身上,“你不
是玄女坛的仙女,艳而不媚,另有一般吸引人的风采。不过……”
“不过什么?”少妇含笑追问。
“心月狐才是女人中的女人,娇艳妩媚,令男人很难抗拒,她才配做说客,可爱的女人
无往不利。”
“我不配?我不可爱?”少妇的笑僵住了。
“对。”
“这……”
“你的气质与三郡主差不多,因为你一生中一切顺遂,一旦对方拂逆了你,言辞上冒犯
了你,你会立起反应,不悦的神色写在脸上。一个说客动不动就按捺不住,哪能心平气和调
解错综复杂的纠纷?反而使受调解的双方感到屈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
“我又怎么啦?”
“你只配用刀剑架在我的脖子上,勒令我依你的条件方式解决纠纷。”曹世奇毫不顾虑
对方女性的自尊,说话百无禁忌,“刚才你直率地指出那位小姑娘的身分,就充分表示你心
中的不快情绪控制不住。我不是说你不可爱,年轻貌美的姑娘们都可爱,问题是必须要像一
个女人,高傲勇悍决不是女人该有的性格,那会令男人感到可怕,宁可敬鬼神而远之。”
“三郡主要补偿你一万两银子,请你离开南京。”少妇不愿听他胡说八道,直率地提出
条件,果然不是扮鲁仲连的人才,显得心直口快胸无城府。
“我本来就是家财百万的富豪,增加银子万两锦上添花,打动不了我的,敬谢不敏。”
“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要不受权倾朝野的人追杀,不想被抄家灭族,所以我必须勇敢地站出来,逃避必定
会死无葬身之地。她追到南京来,实在太不聪明。”
“她已经放弃追缉你的行动,而且愿以重金补偿你的损失,你还嫌不够吗?未免太过分
吧!”
“我一点也不过分,她根本没有放弃的诚意。叫她走,回山东。”曹世奇等于是提出条
件,“她躲在安乐州的王府里,我天胆也不敢踏入安乐州地境,而且,她必须把神龙密谍全
部撤离南京。”
“太过分了,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少女果然摆出高傲尊贵的面孔,“她不可能放
弃她所进行的事,事关她朱家的家务……”
“我知道不可能,所以她必须丢下家务事,先和我了断。”曹世奇也摆出强者的面孔拒
绝。
“她要和你订时决斗。”
“你少来,哈哈!”曹世奇大笑,“这主意一点也不妙,毫无新意。我不是名震天下的
大英雄,不必为了保护自己声誉地位,凭手中剑和大群的牛鬼蛇神决斗,她找错了对象。你
最好自量些。”
“什么?我……”
“你已经动了杀机。”曹世奇双手放在桌下,脸上毫无戒备的神情,“如果你不是汉府
的人……”
“我不是。”
“你和天罗院的人一样笨,选错了人,帮助必定失败的一方,上错了贼船……”
“该死的你……”
这瞬间,曹世奇突然连人带凳斜升,到了另一食桌旁,向下一沉,人影倏然而没。
左方第三张食桌的三个食客,手中飞出九星电芒,全向人沉落处攒射。
少妇倒飞而起,半空又射出三枚飞针。
所有的暗器全部落空,失去射击的目标。
他现身在食桌的一面,是从桌下穿越的,非常下乘,但却是自保的最佳手段,有身分地
位的人,不可能钻桌脱身。
“还给你补衣裙。”他大叫,手一挥,一枚飞针破空而飞,幻化为一线绿芒。
少女在发声咒骂时,已同时在桌下给了他一枚飞针,针长四寸,用四寸绿丝做定向的
穗,因此以高速飞行时,幻化为一道小小绿芒。
如果他的手不放在桌下,不先一步看出少妇动了杀机,这枚飞针很可能贯入他的腹内,
针入腹便失去大半力道,只能任人宰割了。
少妇非常了得,扭身下沉,背着地一滚而起,飞什擦右肩而过,贯穿了绿色的短袄,没
伤及肌肉,扭身避针的身法可圈可点。
三个食客暗器出手,不等结果便飞跃而起,再一起落,便掠出店门,溜之大吉。
他们知道曹世奇可怕,显然有点胆怯,反正如果暗器有效,以后再回来收心情尸尚未
晚,如果落空,不赶快逃走必定凶多吉少,所以先逃再说。
少妇逃得更快,滚身而起斜飞,超越四张食桌,再一起便已钻出店门。他不便追,也追
之不及,人往街上逃,街上行人甚多,很可能有人接应,追必定上当吃亏。
他摇头苦笑,重回食桌。
过来两名中年食客,替他整理桌上的食物。
“是城外高桥镇炼真宫,一位叫道全法师的晚辈,住在高桥镇,姓陈,芳名叫素珍。”
那位留了小胡子的食客低声说,“炼真宫的老道不好说话,道全法师极为纵容他这个俗家侄
女,不要去找她,危险。”
“呵呵!我知道什么叫危险。”他毫不生气,脸上笑容表示他不在乎偷袭,“谢啦!两
位是……”
“站在你一边的人。”食客一挥手,不再多说,返回自己的食桌。
有人敢半公开地帮助他,他并没感到意外。
他虽然是南京人,但并没在南京培植自己的实力,也不全然了解附近镇市的形势,仅知
道有这么一座高桥镇,他并不曾涉足城东南郊附近的村落,不毕竟不是猛兽,能把自己地盘
内的一草一木弄得一清二楚。
“原来她们射到远郊去了。”他自言自语,“难怪城内已找不到她们的人。”
这两个女说客和三个用暗器计算他的人,极有可能不是三郡主或天罗院的爪牙,所以敢
以第三者的身分公然与他打交道,文的武的连续上场。
通常敌对的双方,不会对出面充任调人的第三方失礼,虽则知道调人有偏袒某一方的举
动。因此,这几个人有恃无恐,一击就走,料定他不会下杀手痛加反击,也来不及反击。
他带了一枚飞什,留下做证据,日后碰上这个自称说客的女人,可以放手用武力回报
了。
依情势的变化估计,三郡主对他的猛烈攻击感到恐慌了,借重外力对付他的行动,正积
极增加中。
城狐社鼠的态度也在转变得对他有利,他必须乘势增加压力。
对方的行动化明为暗,会给他增加不少困难,他势狐力单,没有踩探的能力,如果对方
藏匿起来不主动找他,还真不容易把这些人挖掘出来。
有人向他提供消息,情势大好。
情势大好,他却笑不出来。
炼真宫是怎么一回事?居然有胆量派人找他挑衅,用卑劣的手段谈条件,有何所恃替三
郡主挑冤担债?他毫无疑问增加了许多强劲对手。
已经知道的敌人并不可怕,玄女坛、天罗院,他都应付得了,知道他们的实力,威胁的
程度不大,实也也比三郡主的密谍差。
炼真宫的底细他毫无所知,道全法师是何许人?知已不知彼,有进一步了解的必要。
看得见的敌人不难应付,看不见的敌人才危险,他立即会账外出,着手进行了解。
打听踩探通常有两种方法,一是借重外力,用威迫利诱手段,找有关的人取得消息;一
是亲自明暗间接近、渗入,从敌人内部获得线索。
次日一早,他出现在中江码头。
上江来的小型船只,通常从大胜关驶入中江,上江与下江的大型船只,则在龙江关码头
停泊。
江宁船行的上行定期客货船忙碌非常,货物早就在昨天上完,办妥通着手续,现在是旅
客登船时间。
旅客们早就在江东门巡检司办妥路引查验,但仍然有巡捕向一些可能有问题的旅客,抽
验路引与检查行囊。
船是赴九江的定期客货船,每三天驶出一班,是双帆的三百石大舟,速度相当缓慢。
正在涨潮,虽是严冬枯水期,潮势依然惊人,这艘船如果在一个时辰内启航,可以乘潮
直抵和州江面,是速度最快的一段航程。
幻剑飞仙扮成老太婆,背了里面藏了剑的大包裹,曹世奇扮成穷老头为老太婆送行。
“我一事实上要走吗?”姑娘走得心不甘情不愿,仍图留下,“我有把握完全隐起行
踪,不会……”
“你仍然轻估了神龙密谍,我哪能放心?”曹世奇郑重地说,“汉府在这里,仍然具有
强大的潜势力,公侯巨室文武官员,仍然不敢拂逆这个三郡主。南京的牛鬼蛇神,也不敢不
仰她的鼻息听任她驱策,你决难逃过她的耳目,侈也不可能旦夕在一起行动。目下她又获得
一群极为神秘可怕的人相助,我总有心惊胆跳的感觉,离开,是唯一安全的保证。”
“我会找地方藏起来,他们不可能穷千百人的心力找我,避风头的技巧我十分高,我会
等他们锐气尽再出来走动。”
“你会离开南京避风头吗?”姑娘显得心不在焉,像是信口问根底。
“如果风声再紧些,我会考虑。天下大得很呢!他们志在打天下,岂能丢下正事,穷索
天下找我?过了年,也许我会去探望你,欢迎吗?”
“我家永远会敝开大门欢迎你。该上船了,你走吧!别让那些眼线盯上你。”
“呵呵!你把他们看成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仙了。你上船吧!别管我。”
“彼此珍重。”姑娘偎近他,嗓音是平静的,神色却不胜依依。
曹世奇镇定地挽着她走向跳板,内心却波涛汹涌。
他不得不将姑娘送走,因为他已发现情势变得不寻常,表面上似已风平浪静,骨子里却
波诡云谲波涛险恶,一旦情势爆发得不可收拾,他很难照顾其他的人,自保恐怕也有困难。
他不希望姑娘陷身其中,必须急急将姑娘送走以策安全,姑娘是三郡主恨之切骨,必欲
得之而甘心的人,处境比他更险恶,决不能再次落在三郡主手中。
姑娘一步一回头,登船痴立良久,江风凛洌振衣,最后才依依不舍挥手道别入舱。
送走了幻剑飞仙,他感到如释重负。
回到藏匿处,易了装重新外出,必须积极些,岂能让三郡主把他赶离南京避风头?
打听消息调查行踪,不能操之过急,也有的是时间,慢慢来,谋定而后动,必须作踏实
的打算,奔东逐北的紧迫追逐,很可能会追进对方的口袋里。
他紧迫追袭无双剑客,用意是希望把三郡主逼出来,没料到三郡主一直就避免与无双剑
客在一起,也不积极派遣人手布伏对付他。
这一来,反而引起他的疑心。无双剑客总是一击即走,身边人手并不多,其中一定有
诈,不能把目标放在无双剑客身上了,穷追无双剑客便会忽略了三郡主,三郡主才是他最具
威胁的劲敌。
他不急,把注意力放在调查三郡主的行踪上,城内城外他都可以找得到供给消息的人,
斗智斗力与社会关系,他都有充足的本钱。
三郡主一定会把他找出来,图谋他的心念比他更迫切多多。他不急,三郡主就会急,急
了的人便会铤而走险,也容易暴露弱点。
在淮东村,他在小酒坊会见了摘星手吴刚。
村在距城六七里的秦淮河东岸。摘星手吴刚是江宁五霸中,声势比八方土地略次的一
霸,为人比较正派些,手下的狐鼠很少是下五门的人,不像八方土地的人复杂,所以实力也
就稍次些。
摘星手也曾经被三郡主的爪牙逼得很惨,也确曾替密谍们出尽死力,踩查曹世奇的下
落,但毫无所获,每天上酒坊借酒消愁。
他根本不认识曹世奇,如何去查不认识者的下落?因此他布下了两名亲信在酒坊喝酒,
桌旁来了一个陌生人,自己拖长凳对面坐下,他仍然不知道这个不速之客是谁,更没料到会
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曹世奇。
两上保镖冒火地踢凳而起,双手叉腰左右一夹,怪眼彪圆狠瞪着这个不礼貌的不速之
客,四条粗手臂,随时皆可能伸出对付这个吃了老虎胆的人。
“你干什么?”他怒叫,“滚到一边凉快去。”
“喝!你老兄干吗不开心?”曹世奇邪笑,“天气本来就冷,再凉快些岂不要成冰了
吗……”
他更为光火,猛地一拍桌子,碗盘乱跳,酒杯也倒了,酒洒落地面。
“来讨野火的?”粗壮如熊的保镖怪叫,“他娘的!你可找对人了。”
“啪”一声响,一把匕首插在桌面上,是另一个更雄壮的保镖,从衣下拨出来插在桌上
的。
“拳头匕首随你选。”粗壮如熊的保镖叫。
食客不多,纷纷走避,几个店伙吓得发抖,惊慌地急急退在一旁。
“动匕首会出人命,我选拳头。”曹世奇站起,不理会插在手边的匕首。
噗噗两声暴响,保镖拳出如闪电,快速地给了曹世奇两拳头,左右开弓狠狠地击中他的
左右颊,拳劲十分沉重凌厉,足以将人的大牙打断,甚至打破头。
曹世奇纹风不动,甚至连眼皮也没眨动。
保镖的第三拳到了,砰一声捣在他的小腹上。
他右手从下面一抬一绞,缠住了保镖粗壮的手臂,向下一按,左臂立即钩住保镖的脖子
挟牢扭转,结结实实将保镖擒住压得跪下,腰却半扭转向上挺。
更雄壮的保镖手急眼快,掌如开山巨斧,凶狠地劈在他的颈背上,要将他的脖子劈断。
他手一抬,反掌急挥,掌背猛然击中雄壮保镖的左耳门,身形挟住所擒住的保镖扭转急
升。
“呃……”挨了一掌,保镖连退五六步,砰然大震中撞翻了隔邻的食桌。
摘星手不假思索大手急伸,要抓桌上的匕首。
“砰”一声大震,曹世奇的右小臂平落,重重地平压摘星手的右手臂,食桌发出暴响。
“哎……”摘星手收手跳起来,右手有点抬不起来了,痛得龇牙咧嘴,右小臂的肌肉很
可能有点走样。
“去你的!”曹世奇左手一抖,把被挟住脖子的保镖甩出丈外。
刹那间击溃三个人,用的全是粗俗手法,凭力道而非技巧,你给我半斤我还你八两,互
不相亏,看谁禁受不起重击。
一声怒吼,摘星手凶猛地扑上了,双手挥动势如狂风暴雨,十个手指变化万千,点、
抓、勾、拨全向要招呼,认位奇准,攻势绵绵不绝,掏出压箱子的绝技手上功夫。
曹世奇在原地小作移动,来者不拒见招破招,用的也是指上功夫,但中有柔韧的掌功,
而且完全采取守势不加反击。
摘星手近不了身,被引得从四面八方绕圈子出手攻击,像是喝醉了酒,跌跌撞撞马步虚
浮打滑,手一沾曹世奇的手,必定被引偏滑扭而出,重新冲上仍然从另一方滑撞,每次出手
距所攻的要害,总要差上三两寸,那种后劲不至的无力感,会令人发疯。
气疯就想走险,最后一次攻击是双手来一记上下交征,脚下用了全力,猛冲而出势在近
身行不顾后果的致命一搏,贴上身便可攻五官下阴要害了。
曹世奇不想拖延了,也来一记性质相差不远的指天划地,左手错开对方攻下阴的右手,
右手食中两指,拂在对方抓向五官的左手脉门,乘势突入,啪一声给了摘星手一耳光。
“再撒野就折断你摘星的手。”他拍拍手笑说。
摘星手倒退八尺,双目难睁,昏头转向。
最雄壮的保镖终于醒悟,来者不善,不是来争食桌坐位的,等于是有意直接挑衅,故意
引发纠纷,所以知道摘星手的名号。
“这混蛋故意来捣咱们的山门。”保镖怒吼,扳起桌上的匕首。
曹世奇哈哈大笑,向店外飞奔。
摘星手怎肯甘心?三人穷追出店。
奔入一条小巷底,曹世奇止步转身哈哈大笑。
“哈哈!套交情的来了。”他在大拳头上吹口气,虚空晃动大拳头,“打出来的交情,
一定很珍贵。冲上来,你三个笨牛。”
天气严寒,小巷子家家闭户,无人在外走动,正是动手的好机会。追势急猛,哪能不冲
上动手?马行狭道,船抵江心,非放手一搏不可。
他们三个不是笨牛,而武功高强的混世闯道者,三把匕首出鞘,狂冲而上,匕首划空化
虹。
一声长笑,曹世奇同时冲出,左手一抄,便扣住一名保镖握匕首的腕,信手便扔。同时
斜身扭腰,一脚扫在另一名保镖的右胯骨侧方。
像是在同一瞬间,两上保镖向左右飞抛而起。
同一瞬间,大拳头落在摘星手的左耳门上,手扣住右肩,一膝盖重重地撞上了小腹。
一声哀叫,摘星手抱着小腹仆倒挣扎能起,陷入半昏迷境界,发出痛苦的呻吟。
两个保镖挣扎能起,分撞在左右的屋角砖墙上,反弹栽倒,撞得像是骨头已经崩散的
人。
说快真快,三个人像是同时倒下的,三把匕首分抛至三方,锋利的匕首对付不了赤手空
拳的曹世奇,双方的武功修为与格斗技巧,相差太远了。
“我要拆散你们一身骨头,有人反对吗?”曹世奇踢了摘星手一脚,站在一旁笑问,
“你们挑衅撒野在先,在下有权处治你们。”
“不能再踢了。”摘星手不等再踢第二脚,痛苦地说,“咱们认……认栽,算我摘星手
霉运当头,祸事接二连三,连上酒馆喝两杯,也撞上了你这个太岁。”
“好吧!不踢就不踢,走霉运的人,是值得同情的,站起来!”
“你……”
“你禁受得起拳脚交加,我的拳脚有分寸。你必须要有成霸的豪气,不要像病狗似的缩
在地上叫号,你摘星手在南京可是有名气的地头龙,倒了必须自己站起来。”
“你……你是谁?”摘星手咬牙忍痛爬起,挺了挺胸膛大声问,“你是故意羞辱我
的?”
“是,也不是。是,是因为我有找你的理由;不是,是因为我不想多造杀孽。”曹世奇
说,“其一,你把爪牙布在高桥门附近准备行凶;其二,杀掉你们对我无益。”
“你……是……”
“曹世奇。”
“你……”摘星手惊恐地后退。
“把你的爪牙遣散,好吗?”
“我……我身不由已……”
“那是你必须面对,必须有所抉择的难题,不要等我一怒之下大开杀戒,倒楣的人一定
是你。”
“你……你要……”
“你知道我要对付三郡主那些人。”
“她知道你早晚会找她的。”
“炼真宫的道全法师,你该知道他的根底。我知道炼真宫的宫主,是丹霞真人,他与道
全法师有何关系?我要消息。”
“他们是同门师兄弟,把几间静室让三郡主暂住。两位真人道力通玄,可驱使六丁六甲
天兵天将,有能力保护三郡主的安全,布下的奇门大阵可陷大罗金仙。曹老兄,不要去枉送
性命。”
“哦,原来如此,三郡主会妖术,玄女坛的女人们也会妖术,加上一些会妖术的老道,
便想摆妖阵来摆布我。好,我倒想见识妖道的道行有多高。再见,诸位!”
曹世奇举手一挥,掉头由原路大踏步扬长而去。
摘星手三个人相搀相扶,举步维艰,也由原路回头。接近巷口,曹世奇早就不见了。
巷口外面是大街,突然踱来一高一矮两个人,风帽放下掩耳,仅露出眼睛,迎面拦住去
路狠盯着他们三个人,堵在路中,断路的意图显而易见。
摘星手打一冷战,突然止步。
“辛苦了,吴老兄。”高身材的人凌厉的眼神突然敛去,语气平和,“似乎你们受了
伤,运气太坏,总算老命保住了,你们不要紧吧?”
“还挺得住,那混蛋总算还讲理。”摘星手心中一宽,“果然被你们料中了,他找到了
我。”
“我要知道你们打交道的经过。”
“这……”
“一字不漏。”高身材的人语气突然转厉。
“经过是这样的……”摘星手又打一冷战,乖乖将打交道的经过详细地说了,最后说,
“你们所交代的事,在下已完满达成,在下可以脱身事外了吧?”
“真的完满达成了?”
“是呀!在下只负责供给姓曹的消息,至于那小子去不去炼真宫找你们,那是他的事,
在下禁不起他一击,哪能逼他前往炼真宫去找你们?这不是在下力所能及的事,你们可不要
逼在下做办不到的事。”摘星手愤愤地说,“用苦肉计供给他的消息,在下已冒了万千风
险。”
“好吧!没有你的事了,你们走吧!”高身材的人挥手赶人,似乎真有意大发慈悲放摘
星手一马。
摘星手如逢大赦,领了两个保镖踉跄而走。
防火巷中钻出另一个矮身材的人,与高身材的两个人会合。
“老大没料错吧?”高身材向钻出的人得意地说,“你以为他真肯溜之大吉?走,咱们
得好好布置。”
奔出大街的摘星手,急似漏网之鱼。
“那些混蛋可害苦了咱们。”他向两个垂头丧气的保镖大吐苦水,“如果他们宰不了曹
小子,日后曹小子怎肯放过咱们?天杀的,我得找地方躲一躲。”
“祸是躲不过的。”那位雄壮的保镖,说话有浓浓的宿命味,“南京是他们的天下,躲
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除非咱们不用再混了,躲到天尽头认命。”
“管他娘!躲一天算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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