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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胆雄风》
第三十九章 鸦林恶斗
鸦林,在高桥镇至淮东村小径的中途。南面不足两里,便是天罗院全军覆没的田野。
鸦林是一处占地一里左右的杂树林,以杨树为主,是公有的土地,乏人管理,成为鸦群
栖居的巢穴,冬天仍有鸟鸦活动。
已经是五更将尽,不再有逃出的人赶来会合了,已经有先到的人,早半个时辰离去。留
在鸦林等候后到的人中,有丹霞宫主、道全法师、五个扮成怪兽的人,五个穿劲装曲线玲珑
的女人,其中有陈素珍姑娘,外面裹了一件风衣形的大氅以保持温暖,有两个女人冷得直发
抖。
“师兄,不会再有人赶来了,我们走吧!”道全法师向丹霞宫主说,“天杀的混蛋!他
竟然带了好几百携有弓箭的人,老天爷!他到底是何来路?”
丹霞宫主已经丢掉那袭可变形的黑罩,露出泛青的阴森冷厉的本来面目。
“一念这差,断送了我十余年的根基心血。”丹霞宫主咬牙切齿,愤怒地一掌拍在一株
杨树上,枯枝纷纷掉落,“师兄这一念之差,死的人可说是枉送性命死不瞑目。天哪!我当
时为何不力加反对?”
“师兄,不能怪你。”道全法师沮丧的嗓间,表示对丹霞宫主的谅解,“情势所使然,
大师兄其实也不能插手相助。”
“罢了,但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把曹小狗的根挖出来,誓将他化骨扬灰,这笔血债他必
须偿付。”
“能吗?”道全法师苦笑,“他的人多得数不胜数,本身的武功也骇人听闻。老天爷!
咱们在南京扎了十余年根基,消息灵通与各方龙蛇明暗间有往为,居然不知道这个拥有如此
强大实力的小辈,咱们栽到家了,这人到底是何来路?”
“那些人都用强弓,民间是禁止持有的,除非是粗制的猎弓。”丹霞宫主冷冷地说。
“哦!这……”
“从三郡主方面推测,师弟,你想起什么吗?”
“她……她的神龙密谍……”
“图谋江山,造反。”
“哎呀!这几天,城内好些密谍神秘失踪,三郡主以为他们是害怕而逃亡……”
“被捉走了。”丹霞宫主用权威性的口吻下定论。
“南镇抚司?”道全法师惊呼。
“恐怕北镇抚司的人,已经秘密抵达南京主持大局了。南镇抚司那些锦衣卫饭桶,绝对
不敢动三郡主一根汗毛,有不少官员是她老爹汉王的旧属。”
“老天爷!我们……”道全法师叫起天来。
“听到狼牙啸风声,我才如梦初醒,天啊!我是后知后觉,一生心血付之东流。”丹霞
宫主也叫起来来,“我们走吧!我担心有人追来。”
“不可能有人追来。”道全法师肯定地说,“师兄,这就动身进城找大师兄设法隐
伏?”
“你敢到大师兄处找他?哼!他离开前就一再交代,不许我带任何人进城。”
“可是……”
“咱们先弄些衣物换装,赶往祖堂山三清下院暂避风头,天啊!我们就剩下这几个人
吗?”
“没全军覆没已经不错了。”那位没有面具,穿了青狮形装的人说,“来不及逃出的
人,也将死在天牢。天杀的!我们怎么介入这种杀头抄家的混帐事?”
“二叔,我想留下来。”陈姑娘花容惨淡,特别沮丧,“我得打听石玉的下落,昨晚他
突然中止前往太真迷宫,事出意外,事发后外援不至,我怀疑与他有关。”
“好吧!你留下来也好。不过,你不能白天回镇上打听,以免自投罗网,找人进去调查
结果,回头前往三清下院聚会。”
“好的。”陈姑娘匆匆离去。
丹霞宫主举手一挥,十一名男女向南走。
陈姑娘出院鸦林,凄凄戚戚沿小径返回高桥镇,天色微曦,眼角似乎发现右侧路旁的一
株行道树下,有物体闪动了一下,本能地扭头察看,一无所见。夜间眼角的敏感度比中心焦
点高,所以看到有物闪动,定神察看,反而一无所见。
刀子无心追究是否眼花,不再理会匆匆离去。
黑影附在树干后,想现却又迟疑不决,所以几乎被发现,最后决定放弃。是曹世奇,放
过这个女仇敌。
陈素珍是从鸦林出来的,此地距鸦林仅三四十步,如果发出声息,肯定会惊动鸦林内的
人,等她一走,黑影两起落便消失在鸦林前缘。
高桥镇在望,天快亮了。
路旁钻出两个有影,她双手微抬拉开马步戒备。
“是小姐吗?我们是如珠如蕙。”两人影这一急叫,一掠即至,“不要回去,危险。”
她心中一宽,掌心的飞针重新装回护臂套中,“你们怎么现在才赶来?地道并未封闭
呀!”
“地道没封闭,但好些密室却不知为何封死了,人都出不来。”叫如珠的少妇型女人有
点气愤,“一定是宫里的人封闭,存心让我们死在室内。”
“不会的,即使要封闭,也只限于那些女人,必要时不能让她们活着胡说八道。昨晚情
势危急,哪有时间逐室封闭?高桥镇怎样了?”
“我们是拆墙出困的,挖掘费时。”如珠的目光,向隐约可见房屋形影的高桥镇眺望,
“镇上已被封锁,大捉逆犯。天啊!我们怎么被当成逆犯来捉?”
“你们一直住在太真迷宫内,照料宫内的事务,管理那些女人,所以不知道外面的
事。”陈姑娘不想透露内情,“是什么人在捉逆犯?”
“当然是官兵呀!现在还进行逐屋搜查呢!”
罪犯有多种,逆犯是最严重的严查目标。逆犯,专指造反或意图谋反的人,是唯一死刑
犯,杀了还得追究家属,一有风声就立即逮捕,这类案件,由锦衣卫主办。
京师,侦办衙门是北镇抚司;南京,是南镇抚司各地官兵与治安人员,必须密切配合并
接受调度。这两个衙门,是锦衣卫南北两地的正式办案衙门,连刑部也不能过问,地方官更
是不敢沾手。
“果然是锦衣卫做的好事,是三郡主带来的灾祸。”陈姑娘痛心疾首尖叫,“姓曹的是
京师来的锦衣卫密探,我们栽得真冤。”
路旁的树影中,踱出三个人。
“我也几乎栽在你们手中,但我不叫冤。”说话的人是无双剑客,身后是他的两位拜
兄,“我们是悄悄跟着这两上女人来的,碰运气希望能找到你们,果然天从人愿。素珍,三
郡主昨晚并没在太真迷宫,是吗?”
陈姑娘心中一紧,手本能地落在剑把上。
来势汹汹,问题直指核心,表示他已经知道内情,横定了心追究答案。如果三郡主昨晚
不在太真迷宫,陈素珍邀请他前往一看迷宫奥秘,就是别有用心了,陈素珍知道他想在迷宫
见到三郡主。
“玉哥,不要怪我。”她用恳求的语气,希望获得谅解。
“我不怪你,我要找你二叔道全法师。”无双剑客冷冷逼至丈外,“我从不将错误归罪
于我所爱的女人,连我的上司三郡主我也不怪她。三郡主可以这样利用我,那也是我的职
责。你们不能,你二叔更不能。”
“那是三郡主授意的呀!”
“那就更不对了。我随时都可以接受三郡主的吩咐,她有权指挥我行事,她是唯一能对
我下令的人,决不可能授权你二叔摆布我。现在,你愿意带我去见你二叔吗?看他如何还我
公道,如何向我吹牛他如何了不起。”
“我……”
“我一定要见他。”无双剑客固执地说,“你我也曾相亲相爱一场,我不希望我和你用
武力解决逼迫,不关你的事,你二叔的事他应该有能力负责。”
“玉哥,你不能怪罪我二叔……”
“目前我还没决定该怪谁。”无双剑客打断她的话,“我要和三郡主当面对质,三面对
证就可以知道谁该负责了。如果确是主意出自三郡主,那么,替她策划打江山,我还有什么
前途可言?我只好退而求其次,重返江湖努力为争取豪霸地位,做江湖之王同样光彩惬
意。”
“你不能找我二叔,我家也是受连累的人。”她一急就吐露秘密,“整个事件,我二叔
都是奉命行事,主事的人……”
“是谁?”无双剑客声色俱厉。
“我大师伯。”她一惊,乖乖吐实。
“大师伯?”
“昊天道人,绰号水火真人,他是永安公主府袁侯爷的家祠法师,炼真宫其实是他的。
丹霞宫主和我二叔,是他的师弟,主持炼真宫只是傀儡,一切由他暗中主持。太真迷宫也是
他的,我二叔只是替他看守的人而已。昨晚阵势发动时,他还在宫内采补呢!
要不是二师伯看出警兆及时撤走,我们全得死在箭雨下。而他自始自终,不曾亲自参
与,逃走时他一到聚会点,便匆匆先自走了。前晚炼真宫遭劫,他也不在场。玉哥,请相信
我,我二叔甚至二师伯丹霞宫主,都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已的人。”
“哦!永安公主府。”无双剑客恍然,“你提过这处地方,可惜我无暇动手调查。好冲
你的情分,我不找你二叔,昊天道人必须负责,你可以走了。”
“谢谢你,玉哥,我……我们能再见吗?”
“我在江湖等你,但我对你没有任何承诺,我将为江湖霸业全力以赴,其他的事无暇兼
顾。再见,珍重。”
洒脱地一挥手,无双剑客偕两位拜兄昂扬而去。这番话已表明他的心迹,也表明了他不
再替三郡主卖命了,他是挑得起放得下的大丈夫,未来的江湖豪霸,甚至可以是江湖之王。
丹霞宫主气愤填膺,道全法师更是悲愤莫名,搞了个家破人亡,一生心血毁于一旦,空
有一身超越武功与道术,却自始自终不曾与死对头照面交手,英雄无用武之地,怎不气愤填
膺?
他们必须尽快赶到淮东村,向村民购卖衣裤改装,一阵急走,进入邻近淮东村的田野。
这里,正是天罗院覆没的地方。
前面本来无人的小径中间,平空出现了一个人影,晓色朦胧,远在五十步外只能看轮
廊。这人屹立路中似有所待,道全法师立即油然兴起戒心。
“前面那人可疑,大家小心。”他断然下令戒备,警觉地带了一男一女急走几步领先。
“你们才来呀?”那人在二十步外大声说,“你们如此狼狈,怎么踏入公主府?”
道全法师心中狂跳,虽则他们并非进城投奔公主府。
“什么人?”他在两丈外止步沉声喝问。
炼真宫的人,皆不曾见过曹世奇。这人仅露出一双眼睛,更难估猜是何人物。
“曹世奇。”回答的三个字具有春雷惊蛰的威力,“这处田野,是天罗院众多杀手毙命
的地方。你们,也将在这里毙命,谁是道全妖道?给我站出来。”
一声信号发出,十一个人形成半弧形阵列。
“贫道就是道全。你这孽障凶残恶毒,罪该万死,毁了贫道的基业,我与你誓不两
立。”道全法师目眦欲裂,怪眼中怒火炽盛,手动剑出鞘,“恶贼纳命……”
剑向前一指,像是立下门户作势攻击,其实左手已先一刹那悄悄反手向前一扬,三颗鸽
卵大的灰色珠形物,成扇形破空飞出,晓色难见形影,速度甚快。
每个人都在激愤中,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此时此地,已经失去理智,没有理由好讲,
唯一可做的事,是不顾一切把曹世奇化骨扬灰。
丹霞宫主号称地行仙,冲得最快,双袖交叉挥出,风雷乍起,左袖中飞出外形相同的三
颗灰色珠,右袖蓬然喷出刺目的炫光,像是响起一声炸雷。
其他九名男女,不约而同挥剑起舞。
曹世奇飞身向左鱼跃,速度骇人听闻,身影是一动即逝,平射出的笔直身躯美妙极了,
一跃便远出三丈外,前伸的双手着地,身形立即滚转。
铁弹在滚转中连珠迸发,破风声似隐隐风雷,两手连续飞扔,共打出十二颗铁弹,猛然
再次飞跃而起,剑中途出鞘,在震天长啸中向人丛疾落,剑光迸射见光不见影,所经处波开
浪裂,然后侧旋反卷。
斜冲出两丈外,举剑冷然屹立。这刹那间的雷霆搏杀,猛烈的程度惊心动魄。
那些灰色珠着地便爆散,液体飞溅,洒落在泥土中,泥土急冒青烟,而且发泡吱吱怪
响,刺鼻的怪味四散,溅散的威力远及丈外。
丹霞宫主右袖射出的雷声与炫光,正是五雷天心大法中的玄门降魔至宝掌心雷。
曹世奇是善用火攻的行家,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剩下四个站立的人,丹霞宫主是其中之一。
道全法师的肚腹,被一枚铁弹贯入,抱着破了的肚子蜷缩在地打滚,口中发出含糊的叫
号。
一男一女两个人,如见鬼魅般往后退,一个断了右小臂,一个断了左手掌。
“不关我……的事……”断了右小臂穿青狮装的人,发狂似的抓住断臂创口尖叫,突然
扭头飞奔,断了左手掌的女人立即跟随在后逃命。
“十二枚铁弹,仅除去你们四个人,我算是栽了。”曹世奇嗓间像打雷,“尤其是你,
丹霞宫主,你竟然在电光火石似的瞬间,逃过四枚铁弹袭击,果然神通广大,是我最强悍的
敌手。现在,我要用一枚铁弹杀死你,你准备了。”
他在地面飞快地滚转中,连珠发射铁弹,事实上只能用神意快速发射,没有准备发射的
机会,能将四个人击中要害,已经骇人听闻了。
其他三人,是被他用剑击中的,他无意向这些地位低的男女下杀手,其实剑仅杀了一个
人。
“我和你拼了……”丹霞宫主厉吼,再次挥动双袖疯狂上扑。
这次,灰色珠像暴雨,没有掌心雷发出。
对面人影倒飞而起,速度比灰色珠快了一倍。
冲上的丹霞宫主半途拨剑,准备用剑行法了。
剑仅出鞘一半,脑袋突然爆裂,一枚铁胆击中印堂,颅肌像被击破的鸡蛋。
破裂的头向后仰,身躯却仍向前冲,砰然一声大震,摔倒在青烟怒涌,泡沫吱吱,恶臭
刺鼻的灰色珠爆散地带,衣袍及肌肉立即开始冒烟、腐蚀。
袁侯爷府的家祠法师昊天道人,绰号称水火真人,所使用的水火,就是掌心雷和灰色的
蚀骨神水珠。
武林朋友本来对方外人怀有强烈的戒心,把这歹毒玩意看成邪门歪道,不屑称之为武功
武技,也禁受不起这些玩意儿的攻击。
所以江湖朋友都知道,对和尚道士,宁可敬鬼神而远之,不招惹为上,招惹既得不到好
处,也无利可图,不小心反而会不知是怎么死的,何必招惹?
来不及加入的一男两女,发疯似的转身狂奔。
曹世奇远在三十步外,收剑入鞘向淮东村举步,他对赶尽杀绝兴趣缺缺,连天罗院那些
人神共愤的杀手,他也懒得赶尽杀绝,甚至不会补院主绿衣使者一剑。
无双剑客三个人,觅路前往福山村,准备先找地方藏匿,不也再公然在外走动。
白天也不能进城,更不能前往公主府办事。
大丈夫办事应该有始有终,即使情势丕变,无法全终,也得正正当当表达不能全终的理
由,他必须向三郡主辞去参赞的职务还我自由。
昊天道人策划锄除曹世奇的妙计,不该把他当白痴般利用,这是他辞积的最佳理由,所
以需要昊天道人在场,必要时和妖道了断,为日后重返江湖立威的起点。
他对三郡主失望到了极点,这段露水姻缘必须断然割舍,不然日后必定上法场有望,三
郡主成不了大事。
他一直就躲在镇外,静观其变。
南镇抚司的锦衣卫将爷,开始封锁高桥村,他恰好在封锁线外围侥幸逃过一劫。他那些
密谍同伴也早已离开,南京与凤阳地区的密谍,就没有他幸运了,可能被一网打尽。
他却不知,从外围策应陈家太真迷宫的人,一个也没跑掉,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接近陈
家。
南镇抚司的锦衣卫将爷出动,明白表示三郡主已经失势,成了落水狗,昔日的汉府属下
不再支持汉府了,一旦反迹被查出实据,将是可怕的大灾祸。他如果不乘机脱身,死路一
条。
当然他并不知道,发动捉拿逆犯的主事人,并非南镇抚司的镇抚大人,而是来自京师的
北镇抚司大员,北镇抚司的权限最大,可以直接指挥南镇抚司的官兵。
他对曹世奇的戒心,增加了一倍,心理上的压力,让他产生莫名的恐惧。
他知道,曹世奇将是他的梦魇,他最可怕的劲敌,如果离开三郡主,他希望永远不要碰
上曹世奇这个人。曹世奇也应该不再找他,他只是奉命行事,双方并无私怨,向曹世奇大举
袭击不是他的错。
远出半里地,后面跟来了心月狐。
“你看到了?”他向走近在他身旁的心月狐笑问。
“不错,很美很美的女人,难怪你放得下三郡主。”心月狐的口气不带调侃嘲弄,“她
为了替她二叔开脱,不得不出卖昊天道人,情有可原。我想,她已经知道你对付得了她的二
叔道全法师。”
“也许吧!”他不多加解释,“平心而论,三郡主如果不贵为郡主,的确比不上她。”
“那就带她在身边呀!”
“我不是量大如海的人,对道全法师仍然怀恨,何必把她拖在中间两面难以做人?算
了。”
“我总算多一分了解你,不再记恨你在真定虐待我的过节。你有把握对付得了昊天道人
吗?”
“届时便知。”他冷笑,“谁怕谁呀?”
“我和你一起去。”心月狐自告奋勇。
多了解一个人一分,如果这一分是好感,那就会捐弃成见,不计较往昔的不快了。心月
狐本来把无双剑客恨得要死,一再巧妙地离间他与三郡主的感情,做得极为成功,但也因此
而对他有深入的了解。
以一个江湖人的目光衡量,像无双剑客这种人,真可以称为豪杰了,岂能苛求成为一个
顶天立地的英雄?
“你?你算了吧!小宝贝。”无双剑客大笑,“呵呵!你会成为我的累赘,知道吗?”
“你……你不要小看我……”
“我不是小看你,而是关切你。”无双剑客叹了一口气,“三郡主不可能乖乖地让我辞
职,我也不会放弃严词指责昊天妖道。结果,双方难免翻脸反搏,届时你帮谁?我哪能分心
保护你?”
“哦!这……”
“我很喜欢你,知道吗?不希望你有任何意外。我两位拜兄也不去,他们对妖术一窍不
通,我一个人脱身也容易些。老实说,我还没有胜三郡主的把握,加上一个昊天妖道,我必
须风机行事。”
“你是任何一个漂亮女人都喜欢的人,哼!”心月狐心花怒放,嘴里却不饶人。
“哈哈!你不能怪我呀!男人嘛,多少有些鸡性,母鸡愈多愈好。”
“恶心,不伦不类。”心月狐大发娇嗔。
“我很少嘲弄自己,也许是心情好吧!昨晚如果没有你,他娘的,太真迷宫的尸堆里,
一定有我。小芳,真的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我也会前往送死,我已经打发师姐妹们动身北返,也得前往公主府向三
郡主辞行……”
“不许你去!”无双剑客抓住她的手臂叫。
“石兄,别忘了我的道术可派用场,你凭的是内功和定力,以及快如迅雷的抢制机行攻
击,所以没有胜三郡主的把握,因为稍有丝毫差错便后继无力了。有我在,必要时可以助你
一臂之力,何况我如果不向她请求允谁北返,日后我哪有好日子过?”
“让她陪你去吧!老三。”双头蛇加以劝解,“你一个前往,我们的确放心不下,沈姑
娘即使敌不过他们,脱身并非难事。不客气地说,沈姑娘如果存心逃走,你决难留下她,你
信不信?”
“哪能不信?她本来就是会变化的狐仙。”无双剑客拍拍心月狐的腰臀,“好,我们一
起去,加上你的道术,两把剑把公主府闹他个天翻地覆;除非他们肯承认错误,让咱们平安
离开。”
三郡主身边,仍有二十名亲信男女随从,以及一些恰好不在高桥,幸而逃过一劫的密谍
干员。忙了一天,潜伏在南镇抚司的内应,传来正确的消息,证实主持高桥镇搜捕逆犯的
人,是早已暗中潜来南京的北镇抚司干员。早些天陆续失踪的密谍,其实是被这些干员擒走
的,招出与汉府勾结的逆谋,导致高桥大逮捕的事件。
即使被捉被擒的人招出三郡主,主事人也不会将供词实录呈报。目下汉王在朝廷中,圣
眷方殷,宣德皇帝还真不敢激反这位叔父,表面上不时颁赠赐赏,暗中严加防范,安抚这位
号称万人敌的叔煞费苦心,希望不要真的历史重演叔侄相残。
三郡主是当今皇上的堂妹,北镇抚司不愿有伤君心。但剪除三郡主的羽翼,可就不再有
所顾忌了,一旦抓住确证,而且有可靠的高手足以对付这些密谍,时机一至,立即用迅雷不
及掩耳的手段,将爪牙们几乎一网打尽。
其实在这次事变之前,已经有不妙的警兆,首先是凤阳地区那些参与内应的功臣国戚,
与各卫的参与谋逆军户,纷纷倒戈脱离掌握,然后是南京地区的人纷纷避不见面。只怪三郡
主把全部精力,放在除杀曹世奇的工作上,忽略了各种不稳的警兆。
消息极为险恶不利,她心中极为沮丧烦恼,已打听出落网的人不多,大部分是被当场格
杀的,搜捕的人无意多留活口,以避免直接牵连三郡主。
她无法营救被捉的人,而且已得到中山王府的暗示,要她千万不要出面干预南镇抚司办
案。以免事态扩大不可收拾,甚至劝她早离疆界,速返山东王府以策安全。
急怒交加中度过一天漫漫长日,躲在公主府怨天恨地,把曹世奇恨入骨髓,指天誓日要
捉住曹世奇剥皮抽筋,决不甘休。
袁老侯爷叫苦连天,袁宣兄弟俩干脆躲到秦淮河画舫避风头。
袁家中落,家中本来没有几个人,而三郡主所带来的爪牙,比袁家的婢仆还要多,便成
了喧宾夺主,大部分房舍被他们占用了。
南镇抚司的人,不会公然前来公主府撒野,这是她把人带来公主府藏匿的原因所在。
经过这次事故,遭到惨重的失败,做梦也没料到锦衣卫胆敢向她下手,她这才如噩梦初
醒,这才醒悟到铁衣卫才是她最具威胁的敌人。真定拦截失败,几乎全军覆没,也是锦衣卫
与军方采取一致行动而造成的结果。曹世奇,只是扮演导致她失败的媒介而已。
善后问题困难重重,而最得力最有用的臂膀无双剑客生死不明,无法赞助她处理善后策
划应变,也让她忧心仲仲极为烦恼。
即使无双剑客逃过大劫,也不知道前来公主府会合,在炼真宫为了笼络无双剑客,暂时
抛弃高贵与矜持,一度缠绵卿卿我我。
其实当时的心态双方都不正常,因此她并没把炼真宫的秘辛说出,只当成饮食男女的一
种无所谓情态发泄,男欢女爱与感情无关,因此无双剑客仍然认为她的合作对象是道全法
师。
傍晚时分,终于传来可靠的消息:无双剑客仍然健在,但并没设法与南京地区的秘窟联
络,城内城外都有神龙密谍的秘窟,仅有一部分被一些神秘人物摧毁,有些秘窟仍然积极进
行活动,整个组织仍具有活动功能。
无双剑客既然健在,的确应该向仍在的秘窟报到的。
她大感沮丧,心中似有预感:她并没真正抓住这个心已疏远的男人,无双剑客已经不再
对她迷恋。
祸不单行,丹霞宫主道全法师的死讯终于证实。
锦衣卫的人不会来,曹世奇可不在乎什么公主府,永安公主已经去世,袁老侯爷也失势
落魄,府中没有自卫的能力,一个鼠窃也可以来去自如。
曹世奇连家将如云的中山王府也敢再三硬闯,没落的公主府哪能阻止他出入?
气氛一紧,人人自危。
水火真人是主将,倒能冷静地准备应变,他心中明白,丹霞宫主与道全法师被杀,必定
供出了些秘辛,曹世奇肯定会找到此地来的。至于何时来,他也心中有数,决不会拖得太
久,这几天将是生死关头。
二更将尽,家祠附近静悄悄漆黑一片。罡风怒号,沙石枯叶飞舞,祠前的广场一株老
树,一段枯枝突然折断倒下,发出巨大的声响。
四周突然光火大明,三十余支火把迸射出熊熊火焰,恶臭味四溢,祠四周也烟雾袅袅升
腾。
没有人现身,火把是没有人执持的,分别竖植在各处,自动点燃神乎其神。
久久,毫无动静,又等了片刻,两具道装打扮手中有一根水火根的人,悄悄地在四周搜
视,最后发现被罡风吹折的海碗粗的树枝,才知道是一场虚惊。
虚惊一场,然后出来四个人,开始熄灭火把,逐一另行装设自动引爆的器具,相当费时
费力,速度甚缓,许久才弄妥一半火把。
泄放烟雾的器具比较简单些,只消用新品更换装设便可。
机关削器装设不易,愈精巧愈难长期保养修护,而且触动引发之后,便成了废物,要重
行恢复可使用原状,短期间无此可能。
复原工作仅完成一半,屋顶突然有物自天而降,砰然一声瓦片崩飞,触及牵布在屋上的
绊绳,檐下与屋内的示警小钟狂鸣,一声海碗大的扁石,与一块两三尺长木板,落在屋上向
下滚滑飞坠。
这次,十余个人从四面抢出,祠门也大开,各处静室出现灯火,火把重新点燃。
一阵穷搜,屋上屋下人影掠走不定。
扁石与颇为沉重的木板被找到了,估计是从后街民宅的屋顶,以强劲的力道旋掷,分别
是落在家祠和一栋静室的屋顶,破坏了绊索传警设备。
不再是虚惊,而是有人故意捣乱。
曹世奇火化炼真宫,已经知道是从远距离投掷爆炸物,以曹世奇可在百步外杀人的表
现,从邻街投石掷木轻而易举。
再这样不断制造混乱闹下去,人不累死才怪,也不断破坏机关削器,不久这些玩意儿不
但一一暴露位置,而且成为废物。
“曹世奇,有种你来和咱们了断。”有人愤怒地站在屋顶上,向四面八方大叫大骂,
“你他娘的算什么玩意儿?投石掷木是顽童行径,狗屁勾当。”
果然引起反应,邻街百步外屋顶有人现身。
“哈哈哈哈……”人影不易看清,声音却震耳,“曹小狗不知道你们窝藏地方,他不会
来。哈哈哈……我是有样学样,仿效他的妙技远程攻击骚扰。可惜我不懂他使用火器的技
巧,也不明白他为何能反重物掷得那么远,只好笨拙地投石掷木见笑方家啦!哈哈哈……”
不是曹世奇,而且把曹世奇叫曹小狗,是敌是友耐人寻味,应该是曹世奇的对头,为何
要表现敌意?显然这人仍会有后续的动作,不会放弃骚扰的行动。
果然不错,又飞来一块扁石,砰然砸在另一座屋顶上,瓦片纷飞警钟再鸣,屋顶上的防
警设备全废。
“是石参赞!”有人大叫,是三郡主的男亲随。
问题大了,无双剑客怎么可能找来了?如果是找三郡主,岂不表示他背叛了?
不久,不少人登上屋顶,三郡主出来了。
“石玉,你过来。”三郡主高叫,“你这是什么意思呀?你知道我在这里,对不对?”
没有回间,无双剑客已离开原处。
“石玉……”三郡主不死心继续高叫。
“郡主,下去,危险!”
她身边的女随从急叫。
破风的厉啸划空而至,绵绵不绝从上空传来。
“啪啦……”第一声怪响在右面房舍屋顶传出。
粗如儿臂的四尺余长木标枪,从另一方远处连续飞来,贯破了屋顶,击坏了门窗,撞击
着花台,甚至有一支贯入家司的门右花窗……一支接一支,似乎绵绵无尽。外面的人心胆俱
寒往屋里躲藏,只有一个人被擦伤肩背,已经造成难以控制的恐慌情势了。
假使这些标枪带有爆炸物,公主府肯定会步炼真宫毁灭的后尘。
片刻间,没有人也出来了。
标枪继续投落,但数量渐稀,最后终于停止。
火把没有人再整理,火光熊熊。
三郡主独自出现在屋顶,向四周眺望。
“你太过分了,石玉。”
她大叫,以为标枪也是无双剑客投掷的,“我等你说明白,来吧!你通样对待我吗?我
等你!”
两个人影出现在东面的房舍屋顶,伫立片刻,终于跳落火光明亮的广场,直趋祠门夷然
无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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