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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影情刀》


二十二



    “胡说,你的鬼心眼……”
    “认了吧!大哥。我要你答应,不管任何行动,有你就有我,你答应?”
    “这……”
    “我的心目中,你是一个我极为尊敬的大丈夫,答应了的事,一定一言九鼎。而且
我决不相信你会像江湖秀士一样,云裳仙子遇险,他就只顾自己的安全,一走了之。你
会吗?”
    “你这丫头一张嘴实在厉害,也工于心计。好吧,我答应你!”
    彭刚摇头苦笑:“但你也得答应我,避免和妖女交手。在她的巢穴里,她们人多势
众、你决难抓住向她逼攻的机会,她会制造机会对付你的。”
    “我本来就怕她呀!而且你说过,她是你的。”
    她重新回到彭刚身侧坐下进食:“她已经知道你是为李知县找她,见面将全力对付
你。你说说大罗散仙。”
    “这位妖仙的武功与道术,比妖女深厚一倍当无疑问。所以我得小心提防。”
    “他已一二十年毫无音讯,也许不在人间,真的成仙去了。”
    “他如果不在人间,绝对成不了仙、而是下地狱去了,一生作恶多端的人只能下地
狱。按常情,他应该年过古稀,修道人活一百岁并不成问题,所以他一定还在人间,调
教出妖女这种野心勃勃的女强人。”
    “你没感到奇怪吗?”
    “奇怪什么?”
    “大晚散仙玄真炼气士俗家姓周,妖仙周元浩。南天君也姓周,乾坤一剑同日升。
妖女也姓周,周云凤。想想,其中有否牵连?”
    “唔!可能是一家人。”
    彭刚脸色一变:“这是说,妖仙可能出面替小辈的人撑腰。好,老不以筋骨为能。
他竟不保晚节助子女为恶,我就让他下地狱。”
    “你应付得了老妖仙?”
    “有八成把握。”
    “咦!你怎知道老妖仙的底细?”
    “三十年前,他勉强与家父斗成平手,他那肚子里有什么牛黄马宝,从周云凤的表
现中,已一一暴露无遗。他仍然不长进只有那么一点能耐。所以,我有八成胜算。好好
歇息半个时辰,再准备扫庭犁穴。”
    “你是说……”
    “什么都不要说。”
    彭刚将残余的食物丢掉,拉她并肩躺下,盖上棉被外加蓑衣:“必要时,我会用绝
学将他打入地狱。你不要和这老妖仙照面,他是我的。”
    她本来想问彭刚的父亲是谁,被彭刚拉下躺倒,喜悦地侵入彭刚肩下躺得安安逸逸,
把想问的话丢九霄云外去了。
    两人这几天一直露宿,相拥而眠心无杂念,已经成了习惯,两人克制情绪波动的心
念相同,渐由习惯成为自然。
    而且在安眠时。也轮流保持清醒,留意四周的动静,提防宁园的巡哨接近,警戒的
心情崩得紧紧地,压下了欲升的儿女情怀。
    “今晚你先睡。”她在彭刚的耳畔低声说。
    “你才需要养力,乖,听话。”
    “你……”
    “你不睡是不是?好,点睡穴。”彭刚伸出手指。
    “啐!”
    口口口口口口
    扬州是铁掌追魂的地盘,当然由他出面撑大旗发施号令。
    所有的人手都派出侦查活报应的足迹,但真正认识报应的人并不多,只知有一男一
女,碰上可疑的男女便紧迫蹑踪。
    有人用极高明的技巧传播谣言,传播活报应出现在某地的消息,眼线们疲于奔命,
始终没发现可疑的一双男女出现。
    更严重的是,活报应即袭击某处山门的消息,真假难辨说得活龙活现,负责快速打
击的人员。在数处山门奔忙,累得人仰马翻,最后所有的山门码头,皆不曾受到袭击。
    虽然,敌踪一直毫无形影,但一天之内,都会失踪五六个四出追查的眼线。
    这表示入侵的人已经到达扬州,潜伏在某处地方,已展开踩盘摸底的行动,暴风雨
将临,爪牙们人心惶惶,铁掌追魂开始忧心忡忡了。
    真正的龙头大爷南天君,这几天一直就没露面,行踪诡谜、神秘得令人莫测高深。
    各方瞩目的大龙头南天君,居然在强敌压境时不出面,委实令闻风起来看热闹的江
湖朋友感到诧异,扬州地区的大爷铁掌追魂配独撑大旗吗?
    强敌活报应彭方也没露面,扬州的蛇鼠,以及南天君从各地召来的高手爪牙,却忙
得人仰马翻,多次出动袭击可疑的藏匿处落空,逐渐失去耐性,情绪不安惊疑不定,惊
恐紧张的气氛也日渐加深。
    一些重要的爪牙,都知道南天君不是不出面,而是不敢出面。怕被查出正确的落脚
处,来一次致命的袭击所以行动保持极端的秘密,连铁掌追魂也不知道他的正确活动情
形。
    草木皆兵的日子难过,再拖下去必定人人自危,朝不保夕,士气崩溃,下一不可能
是兵败如山倒啦!
    等强敌搏斗杀人放火,这种完全失去主动的形势,会让那些气傲苍天的豪霸,气得
发疯暴跳如雷,会做出反常的事,犯下最大的错误。
    第三天,驱逐三不管江湖人离境的指示下达,因为已经查出,有不明来历的人广布
谣言,行动故意引人起疑。
    有几次快速袭击错误的目标,都是几可乱真的谣言所促成的,有恶意的人愚弄他们
疲于奔命,至少是有意坐山观虎斗看笑话。
    章法一乱,必须由首脑们筹谋统合。
    这天入黑后不久,重要的首脑先后抵达宁园。
    扬州地区的城内城外,几处公开的与秘密的山门、堂口、码头,全都戒备森严,昼
夜提防如临大敌,摆出慑人的气势,足以吓阻想前往闹事端山门捣堂的人。
    宁园正好相反,与平时并无不同,宁静安详一切活动如恒,看出不任何异状。
    夜间,情形有了不同的变化。
    远程的巡逻人员,通常在白昼活动,在四周两里半径的范围内,扮成村夫村妇监视
与巡走。
    夜间,扮成一些真正的高手巡逻,敢远出两里,其他的一般警哨,皆撤至宁园外围
警戒。
    这天晚间,警卫加强了一倍。
    其实光临宁园的重要首脑并不多,铁掌追魂这处真正的秘窟,也只有他的少数几个
心腹知道,因此今晚前来聚会的人,十之八九都是外地区的,全是地位甚高的南天君重
要心腹。
    三更天,大厅中灯火辉煌,将最后抵达的一批人迎入,立即当堂举行会议。
    最后一批人。是手脚特长的铁掌追魂,偕同南天君、道装的北游神玄武真君、周云
凤。
    升座进,南天君是会议的主持人。
    群雄毕集,宏大的厅堂,三排桌凳形成的会议桌,足有男男女女四十余名高手名宿,
济济一堂显与盛哉,可算是扬州最盛大的一次聚会。
    “这三四天以来,咱们白忙了一场。”
    铁掌追魂先将当前扑朔迷离情势得出报告,最后详加分析:“可知咱们把注意力放
在活报应和电剑飞虹身上,显然失策。可能真的不出凤姑娘所料,他们另有党羽,派党
羽在扬州牵制我们,他两人下南京直趋九江,到大爷的府第行凶生事。如果咱们在这里
捕风捉影,继续上当,后果将极为严重。因此奉大爷指示,召集诸位商量对策。”
    “陈兄弟必须在扬州主持大局,不能离开。”
    南天君开始下达指示,其实不算是会议:“其他的人,除了必须留下听从陈兄弟的
调遣,尽力稳定本地情势的人以外,明早必须动身兼程赶往南京。这两个狗男女,是咱
们的心腹大患,如不及早除去,咱们不但北进扩展无望,恐怕根基也将动摇。迄今为止
你们居然没有人查出他们的根底,委实令人失望。”
    听他的口气,可知他北进的念头仍然强烈,难怪周云凤在高邮失败之后,仍然进行
收服分水枭的工作,为日后重新北进布局,一时的挫折打消不了他的雄心壮志。
    堂右站起一个豹头环眼大汉,用一声轻咳吸引众人的注意。
    “大爷派专使至各地,十万火急把兄弟们召来,布下天罗地网,结果彭小狗并没前
来,白忙了一场。”
    大汉声震四座,大嗓门中气充沛:“可知彭小狗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江湖上这种大
言夸夸嘴硬心虚的人多得很,实在用不着当真计较。现在大爷又改变计划,撤走防险自
保,徒遗笑柄,兄弟不以为然。”
    “你又有何妙策?”铁掌追魂大声问。
    “我们的人已经陆续赶到,决不可示弱撤走。彭小狗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禁不起咱
们全力一击,显然他不敢前扬州送死,咱们正好乘机去找他,重返高邮,同时直驱淮安,
干脆向江湖朋友宣布,正式把咱们的地盘扩展至大河。
    至尊刀笑阎罗一群杂碎,这几年来一直就划邵伯镇为界,阻止咱们北进,现在又勾
结中天君公然与咱们为敌,一鼓作气把他们解决掉,实在用不着用怀柔手段对待他。大
爷,只能进不能退,兄弟负责率领上江的弟兄,一举拿下高邮进淮安。”
    大汉口沫横飞,慷慨激昂,还真像一位誓师渡江的大将,气势磅礴豪情勃发。
    上江,指九江上游至湖广一带。而湖广一带的人口中的上江,则指三峡以上大江的
上游一段江水。
    可知这位大汉,是九江以上一带江面的好汉,而以上湖广的详情,也没了解沼报应
的底细,认为区区两个初出道的江湖男女新秀,算得了什么?
    说话的口气中,有明显的不满,认为扬州方面方导北进的人,胆小畏事没采取激进
的行动。
    “你以为我们这些人,都是些畏首畏尾的饭桶?”
    铁掌追魂有点不悦,大汉说要负责上江的弟兄,取高邮进淮安,瞧不起所有从高邮
铩羽归来的人:“你知道大爷这次被迫撤出高邮、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等你真碰上活报
应,再说这种大话才算数。”
    “好了好了。”
    南天君烦躁地阻止两人你讽我刺:“北进的事,不得不釜底抽薪暂且搁下。这次没
能一举合并高淮两重要大埠,没能造成事实,江湖朋友已经有所怨言、如果再进而又无
法速战速决、咱们将受到各方的责难,对咱们不利。如果彭小狗真要到九江去大闹,咱
们当务之急、是必须在半途截住彭小狗,在半途埋葬了他,不然后果严重。我的打算,
是如何分配沿途侦查彭小狗的踪迹。如何布置拦截网,以及分配行致命一击的人手、以
便明早动身时,各路人马的行止细节如何配合。”
    “我认识彭小狗和那个女人。”
    玄武真君自告奋勇:“负责带领第一批人先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南京,发讯通知
该地区的人火速出动。彻底清查上航的船只,一有消息,立即合围,一定可以先缠住他
们。”
    “打击主力由我率领。我的三艘快船先半个时辰启航。”
    周云凤也主张抢先出动:“沿途我希望各组负责人,务必先将消息传给我,声响与
旗号发送消息绝对不能发生错误,以免乱了阵脚。现在,请魏师爷把详细的计划提出、
看诸位有何意见补充。”
    坐在南天君右首,那位留了山羊胡的魏师爷,取出一大叠文牍、开始有条不紊地解
说,自当前的情势分析,以及综合各所获的消息,直至人手的分配,船队的控制等等细
节,一一加以分析利害,还真像无遗的好谋士,荣任师爷十分称职。
    少不了有一场冗长的意见交换,最后完满沟通,已经是三更初正时刻,午夜将临,
主持人南天君还没打算作结论。
    一声震耳的长啸划空而至,厅中充塞着震耳的共鸣。
    南天君倏然而起,打出手式。
    周云凤身形斜飞而起,再一起落便消失在厅门外。
    灯光倏熄,人影四散,极少发出声息,每个人的举动皆轻灵迅疾,灯火倏熄后的一
刹那,全厅寂静如死。
    他闪期待这啸声传入,果然如愿以偿。
    久久,毫无动静,连犬吠声也沉寂了,啸声并没引发预期的可能变化。
    久久,内厅又出现灯火。
    偶或传来一两声犬吠、表示全园并没发生变故。
    厅内两个人在品茗,南天君和铁掌追魂。
    “大爷,发警啸的不是我的人。”铁掌追魂说。
    “对,不是你的人。”
    “没有任何动静呀!”
    “我也不明白。”他的确发现有人接近,他对自己的天视地听术有坚定的信心,
却……他也实在不明白,接近的人何以失踪的。
    “应该是人的失误,因为犬是不会失误的。”
    铁掌追魂悻悻地说:“我这些家犬绝对可靠,任何神偷也无法神不知鬼不觉接近、
而不被发现。事实是家犬毫无动静,当然是大爷你的人耳目不灵光。”
    “来人如果有辟犬药,家犬便失去作用。”
    “这……”
    “不必说了,明天就会知道结果。”
    “就算有人来,怎知道是彭小狗?”
    “这几天白忙了一场,你这里所有的山门堂口码头,全都发生小骚乱,结果毫无发
现。你这里是唯一毫无动静的地方,可知对方故意忽略了你这里。其实你这里的秘窟对
方可能已经知道了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我们认为他早晚会来、才安排让他放心来的陷阱。
想不到仍然白费工夫,显然他不会来了。但如果所料不差,他可能已经来了。”
    “明天我们按计划行动吗?”
    “你真蠢!他仍然在扬州潜伏,我们能按计划行动吗?以后再说。天色不早了,该
歇息了。”
    铁掌追魂脸色一变,有点憬悟。
    “原来大爷要将我的宁园,作为引诱彭小狗的陷阱。”
    铁掌追魂嗓音僵硬,脸上有不满的神情流露:“今后,我这里将是非地,多年来经
之营之,所有的心力将尽付流水,不得不放弃了。”
    “如果不将彭小狗除去,你这里的一切都将尽付流水。”
    南天君冷冷地说:“牺牲一座宁园,日后你还有机会建十座更秘密的逍遥秘窟。如
果一切都没有了,不得不放弃江北的地盘,你将带一群残兵败卒,亲自划船做私盐贩子
了。你不要心疼,还不知道能否把彭小狗引来呢!按情势估计他会来,来不来只有他知
道。
    我派在外围的潜伏警哨共有八个人,不便告诉你,以免走漏风声。他们都是艺臻化
境的高手中的高手,如果不曾有所发现,是不可能乱发警啸的,可是……假使的确眼花
一时慌张,或者误把野犬狐狸看成入侵的人,那么,咱们还得多等几天,等彭小狗来送
死。”
    “守株待兔?好吧!等就等。”铁掌追魂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口吻显然不满枯候
的笨主意。
    厅中一静,四盏明亮的灯笼并没熄掉。
    口口口口口口
    外围的潜伏警哨的确发现了可疑的人影渗入,没把野犬狐狸看成人。
    所谓潜伏警哨,顾名思义,可知性质有如伏路的小贼,潜伏不动监视一定的范围,
需要有耐心地长期潜伏,躲在隐秘处不可移动,即使有所发现,也不能现身相看可疑的
征兆,用声光信号通知其他的人示警。
    夜间通常使用灯火,如果情况急迫。才用声号传警。
    震天的警啸传出,表示情势急迫,入侵的人已经入宁园。因此在大厅计议的人,立
即四散应变,用不着派人查问,以免延误制敌的时机。
    发警啸的人的确高明,的确发现了可疑的人。
    是一个模糊的人影,速度骇人听闻,乍起乍没,三两闪便消失在半里外的宁园外围
树影中,之后便毫无动静。
    伏哨等了许久,国内没传出任何声息,仅灯火熄灭了大半,大概园内的人已进入戒
备状态。
    之后,园内毫无动静。
    “难道我看错了?”
    伏哨盯着远处,隐约有灯火闪烁的宁园自言自话,不自禁地从隐身的小树下长身而
起,全神贯注留意园中的动静。
    “你没看错。”
    身后突然传来悦耳的女性嗓音。
    是电剑飞虹,出手又快又狠又准,在死尸上拭掉剑的上血迹,收剑归鞘向前飞掠,
速度惊人,有如电火流光,淡淡的虚影消失在于园的外围树影中。
    树影中有人迎接她,是先到的彭刚。
    “怎样了?”她低声问。
    “果然不出所料,灯火大半熄灭,表示里面有提防,那盏辉煌的灯火,是故意引人
注意的诱饵、像引飞蛾的簧火。”
    “既然已有提防,我们……”
    “将计就计,非进去不可。”
    彭刚坚决地说:“就算他们知道等我的人是我,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们也要进去,
反正早晚会和他们大群高手结算的。”
    “那就走……”
    “个急,在这里先睡一觉。”
    “咦,你……”
    她大感困惑:“在这里睡觉?”
    “辟犬药已经顺风泄放,他们也不会跟出园外搜寻。目下他们正严阵以待,进去吃
力不讨好。我们睡一觉,让他们自相惊扰,破晓时分警觉心松懈时,再进去让他们高兴
高兴。睡啦!保证平安无事。”
    两人在树下的枯草中,相倚相偎躺下歇息。
    夜间为了引诱强敌入伏,不论内外的人,都必须尽量潜伏、避免有人走动。
    外围的潜伏哨也一样,只负责传出警讯,除非入侵的人退走,不然决不可露面。
    园内虚惊一场,并没派人出园,向传警啸的伏哨询问经过,等天亮后再说。
    园外百十步一带,有树叶修竹围绕也有已枯的草坪,园内也栽有花草,所以称为园。
    外园有草木,也容易让外人接近。
    铁掌追魂不是寻常的良民百姓,这里是他的必窟,必须提防计算他的人入侵或破坏、
所以园内园外,皆由专家加以有计划的地规划,成为具有防卫力大宅。
    某些地方需要装设辅助防御器具,某些地方可以故意让人接近,某些地方加以阻绝
不能通行,都经过专家设计,再在人手安排上布置明暗警卫,因此宁园即使保镖不足,
普通的一二流高手,也休想打宁园的主意。
    树林可以藏匿隐身,这是简单的常识;树林易于安装坑人的玩意,这也是常识。
    宁园附近有乡民走动、与乡民的田地比邻,树木竹丛如果安装机关削器,误伤了人
畜可不是小事,因此不能设置坑人的玩意,有情况时就另行设法补救。
    铁掌追魂甚至不知道,大爷南天君另派有外围伏椿,当然更不知南天君另设了些会
么玩意,主子南天君身边到底有些什么人才,他也不知其详。
    当然他也心中明白,南天君身边即使有许多具有奇技异能的高手,初来乍到,决不
可能悄悄地在外围,挖陷坑布窝弓削器,那是不可能的事,那需要众多的人手才能完成。
    他只派了少数几个警哨,扼守在围墙上的碉楼里,监视入侵的人爬墙,监视围墙外
五六十步宽的一条杂草地带。这条也称防火带,不种其他的竹木。
    柳树是防火树的一种,柳枝含水量高,野火只能烧掉一些柳叶而已、便会止住火势
自行熄灭。
    少数警卫居高临下,监视这条地带,不论昼夜,接近的人无所遁形。
    防火带外的草修竹中,也派有几个人潜伏,扼守可能接近的进路,竹木浓密不能走
动地方就免了。
    南天君布置的眼点,却设在铁掌追魂以为不能接近的地方。
    三更正,几处茂密的树林修竹中,几个定时引燃相当精巧的铜管,开始泄放色与味
极淡的烟雾。
    今夜下弦月早已沉落西方地平线,没有风,夜凉如水,四野虫声啷啷,烟雾散发的
速度缓慢。
    彭刚两人歇息的树森,五丈外就有一根铜管,缓缓泄放出淡淡烟雾,扩散的范围远
及五十步半径。
    烟雾比空气稍重,并没向上消散。
    口口口口口口
    任何超凡入圣的高手,在没发现警兆之前,与任何肉体凡胎的普通人一样,禁受不
起外界所加的各色各样意外打击。
    一个村夫俗这,很可能一拳打破一个绝顶高手的脑袋。
    当然这位绝顶高手事先一定一无所觉,或者恰好打磕睡梦入黄梁。
    彭刚与电剑飞虹都是绝顶高手,但不知道身旁有烟雾扩散。
    彭刚曾经多次受到致命的意外重击,几乎丢掉小命,可知他不是铁打的金刚,在骤
不及防下仍然会受伤。
    一阵奇异的如泣如诉声浪绵绵不绝传来,他在迷迷糊糊中醒来,像一个梦游者。完
全无视于身外的一切,包括他的件侣电剑飞虹,世间的一切,离开他已极十分遥远了。
    也可以说,他已经脱离了世间的一切。
    似乎有一道隐隐约约的光华吸引着他,他在怪异的声浪与光华的引领下,轻快而又
茫然向前走,居然跃过了丈二高的有墙檐的墙,进入房舍丛中。
    房舍内部并非全然漆黑的,偶或可看到朦胧的照明悬灯,那是一种粗而细的牛油大
烛照明灯笼,一种大户人家才会使用的室内壁悬长明灯笼。
    灯笼的光芒他视若未见,眼中只看到引导他行走的隐约光华,以及那绵绵不绝地怪
异声浪,促使他向前又向前。
    经过一座小门,脚下突然被门限所绊,向前一栽,本能地双手着地而没受伤。
    脑门一震,似有一阵迷乱,有点清醒,随即又陷入一片空白的境界。
    这一刹那的迷乱,他挺身而起,右手抓住了刀靶,左手按住了百宝囊。然后,全身
再松弛。
    暗影中有人作势扑出,被他抓刀靶的举动所惊,不敢扑出,重新隐入暗影中。
    如果他不曾出现一刹那的迷乱,一刹那的清醒,暗影中的人将毫不迟疑地扑出,结
果将完全不同。
    其实,这一刹那的反应出现,该是在他被拌倒的瞬间出现的,不然双手不会本能地
伸着地。
    这种双臂夹紧,小臂与手掌随身形下仆平伸的姿势,是练武入仆倒时的着地法,平
常的人以手伸长撑地,会出现臂断的危险。
    人跌倒时以手撑地不是本能,是后天所培养出来的保护重心的技巧。
    婴儿在学步学爬前,跌倒是不会用手支撑的。
    这是说,这刹那间他恢复了后天怕摔倒的本能,没栽得鼻青脸肿,没栽下去就爬不
起来。
    站起来手抓住了刀靶,另一手抓住了百宝囊、这也是恢复了本能的征兆,所以暗影
中的人不敢扑出。
    怪异的声浪与隐约的光华,继续引领着他向前走。
    电剑飞虹睡得十分沉静,怪异的声浪虽也惊醒了她,但一抬身,随即重新躺倒,不
再移动昏迷不醒,蜷缩在树下的枯草丛中,不走近决难发现她的形影。
    铜管泄放的烟雾,仅持续了一个列次,四更将尽,烟雾也就逐渐消散。
    没有人进入林中搜寻,夜黑如墨,树下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天没亮之前,谁也不
知道到底何处有人接近,没有派大批人手全面搜索的必要,也无此可能。搜宁园四周,
真需三两百人手。
    她的修为比彭刚相差甚远,苏醒一刹那便陷入昏迷境界,不受怪异声浪的导引,她
已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外界的一切动静,皆引不起她的反应。
    昏迷不醒的人,天掉下来也与她无关。
    口口口口口口
    宁园有数十栋各式各样的建筑,一连五进的正屋深堂奥,钻进去难分东南西北,不
知身在何处,如不跃登屋顶。很难找得到出路。
    黑夜中各处灯光甚少,更不知身在何地,通常夜间甚少有人走动,外人闯入有如进
入迷宫。
    彭刚像一个梦游者,穿房入舍浑忘身外事,被怪声与光华引入堂奥深处.脚下似乎
愈来愈沉重。
    光华突然隐去,眼前满室幽光。
    这是什么地方?他不知道。
    至少在那他像梦游的外表看来,他的确不知道。
    满室幽光与室内所放置的盆栽、家俱、奇奇怪怪的壁画、人或神佛以及妖怪的中小
型塑像……他都视而不见,证明他不知道而且毫无反应。
    毫无反应,表示这间诡秘所气氛慑人的怪室,对他不发生作用;也就是说,他已不
受外界的一切现象影响。
    也就是说,目前的他已成了行尸走肉。
    怪声与光华略为停顿、转弱。
    暗影中隐藏着三个人,在室内摆设与幽光的掩蔽下,几次跃然欲动,最后仍然不曾
扑出。
    他的手,一直就抱置在腹前。
    宝刀就紧插在腰带上,只要他的手略为挪动,将刀拔出是十分容易的,想扑出的人
不无顾忌。
    万一他将刀拔出,就表示对外界仍有反应。
    怪声与光华又增长了,又开始导引他。
    双手置于腹前的走法,是相当令人迷惑的,不知道他的手下一步要有何举动,而且
这种走法相当缓慢。
    双手抱置于腹前的人,绝对不可能昂然阔步行走。
    据传说,行尸走动时,是双手下垂两侧,同时前后摆动的。如果是僵尸,则双手向
前平伸跳跃的。
    他的怪异姿态,与这座怪室还真的相衬呢!
    他又开始慢慢行走移动,片刻又进入另一间灯光并不怎么明亮,但布置相当绚丽的
中型内室。
    或许,可以称之为大户人家的小姐闺阁。
    绣帷珠帘,花窗绵屏,家俱女性化十足,满室幽香。
    桌上的烛台是五柱鎏金雕凤花烛台,共有四座三座三柱云雷花烛台在四角陪衬。
    但由于烛蕊小,所发出的光不是橙红色,而是略带绿色的火焰,燃势不旺,所以虽
然共有十七枝蜡烛,室内仍然光度不怎么明亮,也与室的空间甚广有关,给人一种朦胧
空旷的感觉。
    圆桌辅设有织花的的桌巾,四座锦礅相当华丽,正面端坐着云裳飘逸,风华绝代的
周云风。
    可是,小蛮腰的佩剑可就另带有杀伐气质了。
    荼已经沏就,小侍女正将茶斟入小紫砂杯。
    “请坐。”周云凤笑靥如花,俏巧大方地伸纤纤玉手肃客就座,一双风目在烛光下
亮晶晶,其中隐约透射出另一种怪诡光芒。
    周云凤有淑女风度,他却不言不动。
    小侍女向周云凤打眼色,在主人的示意下收回奉茶的精美银托盘。
    奉茶是假,记他的反应是真。
    他茫然的目光,一直就停在五柱烛火上,烛火柔和,火焰没有闪动摇曳的现象,表
示室内是封闭的,空气流通不受波动的影响。
    他的手,仍放置在腹前。
    本来神光炯炯的虎目,呈现茫然平和的神情。
    “为什么呢?彭兄。俗语说:光棍不挡财路。”
    周云凤的语调柔柔地十分悦耳,可是一点也不淑女,呈现四海的江湖味:“我们的
地盘在吴头楚尾,需要扩展活动的空间从大江扩展至大河,我们非达成不可,彭兄,是
霸剑天罡派你来的?告诉我好不好?”
    “在街上我见过他几次,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他用死板板的嗓音说,脸上的表情也死板板:“他为人古板固执,嫉恶如仇,淮安
的大爷们,都讨厌他、怕他。我不成材混世,也不想趋炎附势巴结他。”
    他说的是实情,霸剑天罡就是那种正派固执的人。
    淮安三霸敢在府城耀武扬威,就不敢到清河县充人样,恨得牙痒痒地,所以希望能
除掉这根眼中钉。
    “那你为何找我呢?”
    “清河李知县是个好官,我不允许有人伤害他。”
    “但是,他妨碍我们北进开山门呀!这二十年来,清江浦镇就没有人能开码头设堂
口,就是那个李知县在作怪,后来更获得霸剑天罡的支持。有他们在,我们根本站不住
脚。”
    “所以他们两人,在人们的心目中,受着普遍的尊敬,所以我要找你切断祸患的根
苗。”
    “你挡住了我们的财路,彭兄。我会给你任何好处,只要你肯让路,把这件不关你
的事丢开,你需要什么好处?你尽管说好了。”
    “我只要挖除祸患的根苗。”
    “你不要固执,你会改变心意的。”
    “我不会改变心意。”他固执地说。
    言为心声,可知他内心深处,把认为该做对的事、必须执善固执,不会被外界的众
说纷纭所动摇,不会因获得好处而改变心意。
    对付他这种意志坚决的人,名利好处的引诱作用不大。
    “你这样做,对谁都没有好处。”
    “对这条河水的百姓,你这样做却伤害了他们。”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周云凤脸上,可爱的微笑逐渐消失:“彭兄,我一定要
达成心愿。”
    “你不会达成的。”
    “我一定会,本来阻碍早已消除了大半的。将来,我将主持这条江与河贯通的河水。
官府方面,两府的官方,我都有专人负责,我那些人对交通官府手段极为专精。地方龙
蛇,能用的留用。两方最感棘手的人,是清河的李知县和霸天罡,他们软硬都不吃,所
以……”
    “所以你亲自前往,主持清除他们的大计。”
    “是的,非清除不可,我不想再等,要尽快清除这条河水的障碍。本来,我带百毒
天尊前往,打算神不知鬼不觉,毒死他们不至于留下追查的后患。没料到霸剑天罡防范
太严,无法下手。不得不用雷霆手段清除他们。”
    “你仍然答败了。”
    “失败是常事,一次失败下次再去。现在,你成了最具威胁的障碍。你的心念如果
不改变,在你身上用何种手段也将徒劳无功。”
    “我不会改变心念的,不允许有人不利于清河县。”
    “所以,我只好用更激烈的手段,让你在不知不觉下,改变心意为我所用,化阻力
为助力。我需要你这种超绝的人才,帮助我统率江北的牛神蛇神、所以希望你心甘情愿
改变心意,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我决定做的事。是不可能改变的。”
    “所以,我只好用更激烈的手段迫你改变心意。这里设了天罗地网,准备了慑魂魔
火炼你这个金刚。你不要动,我帮助你进入魔境。”
    娇躯斜移,莲步一动便到了彭刚的身畔,纤手伸向他的肩膀,五个五指呈现用劲的
线条。
    在女人来说,用玉手搭男人的肩,似乎放荡,男人当然浑身舒泰,乐不可支,忘了
生辰八字。
    真不巧,侍女伸手移开桌上的茶具。
    他茫然的目光,突然被移动的形影引发了反应、双手本能地上拾,碰上圆桌发生响
动,茶具乱跳,茶水溅出,恰好流泻出桌面,滴落在他的前襟腿部。
    他如中电触、一蹦而起。
    数有前定,周云凤的手刚向他的右肩搭落。
    肩抬势甚急,瞬即与玉掌接触。
    是肩先碰触玉手,而非玉手下制肩井。
    周云凤没料到变生仓卒,错过了击肩制穴的机会。
    他的潜意识中,本来就牢牢地锁定今晚前来的宁园的目的。有准备发雷霆之声的强
烈心念。
    有物触体,立即激起意识中面对强敌挥刀的念头。
    周云凤被他突然跳起来的身形所惊。手掌被起本能地退了两步。
    一声沉喝,分掀翻圆桌,光影摇摇,刀光倏现。
    周云风也恰好情急出手,双掌起处潜劲山涌,进爆的气旋有如风起雷发,全室摇撼
惊心动魄。
    无俦的刀气也猛然勃发,击破劲流声尖厉刺耳,锲入凛冽的气旋,刀光如电望影狂
挥,锋尖拂过周云凤的右颈侧,生死间不容发。
    刀光再闪,周云风已斜窜出丈外,脱出刀势的笼罩,惊出一身冷汗。
    “阵势发动!”周云凤尖叫。
    异光四起,烛火全熄,代之而起的各种七色异光,闪烁出各种强弱不等,闪烁不定
的光芒,配合着旋动变化的怪影。以及各种可怖的高低不同怪声,构成一幅活生生的地
狱魔幻异域,令人胆裂魂飞头晕目眩,胆小的人必定会惊怖欲绝,失魂奔窜。
    彭刚并没有慌乱奔窜,疯虎似地望影挥刀。
    各种无以名之的物体、兵刃向他汇聚,各种可怕的劲道,汹涌地向他集中。
    他本已茫然的虎目,放射出兽性的光芒,口中出发出兽性的咆哮,像是回复了原始
本能。
    活在地狱里,变成鬼也是情理中事。眼前的景况就是天地洪荒,他也就自然而然成
为洪荒的生物。
    “啊……”掺号声与各种怪声相应,更是令人惊心动魄,毛发森立,那是挨了并不
致命的一刀的人,所发出的慑人心魄惨号。
    他在各种怪异的强劲力道攻击下,左冲右突更为狂猛,更为疯狂,人与刀浑如一体,
强劲力道伤不了他,只能消耗他的精力。
    血肉横飞、异光怪影在狂野的宝刀下崩裂,有些散而复合,有些一分为二,依然飞
腾着向他绵绵集中,聚散无常,似乎永无穷尽。
    可是,室中空间有限,有如猛虎在槛,进槛的人,处境比猛虎更凶险,更恶劣,死
伤也就更为严重,不少人在锐牙利爪下崩溃。
    片刻的可怕暴乱,逐渐失去控制,怪声和异光,声势逐渐减弱。
    砰然一声暴震,无穷大的力道,击中他的左背肋,把他打得向前栽。
    他神智不清,完全凭本能搏杀、凭感觉挥发,着地即挥刀急滚,用的是滚地龙刀法,
砍断了近身的一条人腿,一滚而起刀光再次风雷乍起。
    精力已耗损差不多了,但宝刀锋利无比,砍断人腿依然毫不费劲,刀光猛涨,又砍
掉了一个怪影的斗大头颅,鲜血溅洒在他身上、他成了一个血人。
    又一声金鸣,有人连人带剑被震飞,撞破了一列大排窗,在暴震崩裂中,怪声异光
徐徐消散。
    室中漆黑,血腥刺鼻,崩散碎裂的家俱中,散布有五六具散碎的尸体。
    砰一声响,他昏昏糊糊撞上了墙壁,似乎房舍摇摇,他也反弹倒地。
    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万籁俱寂。
    没有人前来查看,到底死了多少人。
    也没有人前来求证,被诱入伏的彭刚,是否仍在室内是死是活,可能主事的人已吓
破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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